蘇嬤嬤瞧着襁褓中俊俏的皇孫不由得笑道:“柳葉眉,烏邃眸,既有王妃的淡然秀美,又有王爺的儒雅俊逸,小皇孫真真是個俏兒郎啊!”
昭華聞言忍俊不禁,望向蘇嬤嬤道:“嬤嬤言過了,孩兒不過滿月,哪裡看得出容姿清秀?”
“那還用說?且不說咱們王爺玉樹臨風,單看王妃這麼一個絕色佳人,生出的孩兒準錯不了!”流蘇向昭華俏皮地微闔雙眸,而云錦亦是一臉喜上眉梢的開懷,景辰閣上下只怕從未如此其樂融融過。
門外安爲山謹慎步入,向昭華叩拜道:“王妃,乳母在殿外等了許久,您看是否讓乳母先將小皇孫抱去餵奶?此外,今日上朝皇上本想給小皇孫賜名,但是王爺求皇上讓王妃給皇孫起名,說是王妃誕子有功,求皇上賞個恩典,皇上允了。”
雲錦探手向昭華將小皇孫自昭華懷中接過,脣間低聲道:“瞧王爺真是有心,王爺並非是想向皇上討這個恩典,只是王爺知曉王妃是個有主意的人,至於孩兒起名這般的事情亦有自己的心思。這並非是皇上的恩典,而是王爺對王妃的心意啊!”
昭華聽罷心中千頭萬緒,果真是耶律成有這般心思?該不會又是自己自作多情罷?罷了,男兒貴在坦蕩德行且有容人之量,既然耶律弘下旨由她來爲皇孫取名,那麼她依從又有何妨?
正待雲錦將孩兒遞至乳母懷中之時,昭華忽而喚道:“且慢!”隨即她擡眸向安爲山莞爾道:“請公公代爲告知皇上和王爺,孩兒的名字昭華已經定下了,昭華想將孩兒取名爲耶律容德——有容乃大,厚德載物。”
“好啊,好啊!王妃這個名字取得妙!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王妃是希冀皇孫重德行意修爲,簡直妙極了!奴才即刻便去回稟,奴才告退!”安爲山滿面欣喜退出內殿,乳母亦懷抱着小皇孫離去。
蘇嬤嬤聞罷凝眸頷首,輕聲笑道:“王妃當真是多才多藝!這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因而奴才從小識不得幾個字,只懂得這侍奉做工的生計,如今聽得王妃這一套一套的說辭,竟忍不住羨慕起來!”
流蘇隨即高喊道:“咱們王妃過去在聖朝便是琴色雙絕,更是名儒賢士皆認的才女!咱們王妃可是名不虛傳的!”
“是,是,是!咱們幾個裡惟有你是最知曉王妃是才女的,蘇嬤嬤與我都是頭回聽說!成不成?”雲錦打趣的言語響起,昭華和蘇嬤嬤皆掩脣輕笑,而流蘇卻是一副如噎在喉的模樣說不出話來。
殿外焦勝忽而高聲稟報道:“王妃!都將軍有要事求見!”
昭華側目打量了雲錦幾眼,起身雲步至雲錦身旁,覆住雲錦雙手輕聲道:“你不願見他我不勉強你,但你須得明白,若是你始終不願見他,便是你心中還放不下。”言間,昭華朝雲錦向蘇嬤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雲錦會意頷首。
雲錦知曉都幾許過來所爲何事,昭華不過是希冀她將蘇嬤嬤支走,然而又不能言明令蘇嬤嬤心憂,由是昭華雲步至蘇嬤嬤身旁低聲道:“殿內王妃又爲皇后娘娘織了幾枚纓絡,嬤嬤可否陪雲錦送至朝乾宮?”
蘇嬤嬤未曾想過那般許多,只是頷首道:“成,我現下就陪姑娘過去,咱們先去取纓絡罷。王妃,奴才告退了。”
眼見蘇嬤嬤與雲錦步出殿中,昭華方纔向焦勝道:“請都將軍進來罷。”待望向都幾許面色泛黃緩步而入,昭華凝眉道:“都將軍面色不好,可是這幾次憂勞過多?那件事情,可有什麼新發現?”
都幾許扶劍向昭華行禮道:“多謝王妃關問,屬下不礙事。關於那件事情,宮中到處尋遍了也找不到那兩名失蹤的侍衛,不過街面上倒是多了幾個不明
來歷的乞兒,屬下已將他們帶回營中關押起來了,只是很難從他們口中盤問緣由。”
“這是爲何?莫非他們幾人軟硬不吃?亦或是他們的來歷果真有問題?”昭華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流蘇亦是一頭霧水。
誰知都幾許搖了搖頭,望着昭華沉聲道:“非也。並非是這幾人軟硬不吃,這幾人確是有問題,只不過他們都秉性癡傻,故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若要確認他們的身份何來,只得因人遍問。”
昭華聞罷凝眉,輕撫袖間雪櫻繡紋,低問道:“若是如此,你可有見到其中一人左眸眉上有一顆黑痣?蘇嬤嬤的兄弟便是左眉上有一顆黑痣,如若其中有人符合,那她兄弟變得癡傻便是遭人所害!”
都幾許凝眸思慮片刻,斷續道:“如是說來,他們幾人似是長久地未有沐浴過,不過其中確有一人左眉上有黑點,屬下並不確定是否黑痣,須得確認之後才能稟報王妃。或者,讓蘇嬤嬤親自去辨認一下。”
昭華心中一驚,倘若那人真是蘇嬤嬤的弟弟蘇木,蘇嬤嬤見到血親被殘害至癡傻,該是如何的心境?思及至此,昭華擡袖止住都幾許所言,低聲道:“請宮中認得蘇木的侍衛先去辨認,假使果真是他,再告知蘇嬤嬤不遲。”
“這也真是奇了,倘若那人果真是蘇木,好端端的一個侍衛,怎就會成了個人事不知的癡傻兒呢?”都幾許單手握劍眉宇緊鎖,戰場上的爭鬥他見得許多,然而宮中要害卻是不得所以。
未及昭華言聲,流蘇先是翻了個白目,搖首輕嘆道:“唉,將軍真是有所不知,誰能害得了宮中侍衛?定然是他們做了什麼主子不容的事情,這才被害成個傻子趕出宮去了!”
昭華闔眸頷首,然而眉宇緊鎖不減,隨即又抿脣低嘆道:“若真如流蘇所言,那此事定不會這般簡單,他們失蹤之時正是都將軍與四殿下外出征戰的時候,延華宮主事的人是耶律蓉蓉,那些侍衛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會被耶律蓉蓉趕出宮去?真是費解!”
“可要屬下追查此事?”都幾許心下疑惑,不由得抱拳相問。
昭華幽幽搖首,凝眸道:“此事無需追查,若想知道原委倒也簡單,但是在沒確認那個癡兒是否蘇木之前我們萬不可打草驚蛇,你只需暗下處理此事便罷了。”
望着都幾許離去的背影,昭華心下多了幾分心思,侍衛失蹤不是小事,然而以耶律蓉蓉王妃之身想要處置幾個侍衛倒也不是難事,只不過爲何失蹤的蘇木幾人都是相貌清逸的男子?耶律蓉蓉究竟要他們去做何事?
門外蘇嬤嬤與雲錦淺步而入,蘇嬤嬤疾步過來向昭華叩拜問道:“王妃!都將軍已走,不知可有奴才兄弟的消息?”
昭華示意雲錦和流蘇將蘇嬤嬤扶起,淺笑道:“都將軍言及宮中遍尋無果,不過街面上倒是遇上幾個相貌近似的,都將軍這不正要去喊幾個與蘇木他們相熟的侍衛去辨認了?相信不多日便能知曉那幾人是否蘇木他們,嬤嬤安心。”
“既然王妃如是說了,奴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奴才去爲王妃預備晚膳了,今日晚膳可要奴才去請王爺?”蘇嬤嬤眸中憂心不減,聽聞昭華所言又覺無從懷疑,只是片刻都念着教王爺和王妃重修舊好。
不料昭華忽而擡眸向蘇嬤嬤問道:“嬤嬤,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離開這座深不見底的皇宮?”
蘇嬤嬤聞言大驚失色,只當昭華說的是件較登天更難的事情,然而卻心有所思道:“奴才着實未想過離開這座深宮,不過奴才此生跟定了王妃,王妃在哪裡,奴才便在哪裡,絕不離開王妃左右!”
昭華深感欣慰,流蘇與雲錦更是感懷相視,昭華向蘇嬤嬤莞爾道:“嬤嬤有這般心
意已然足夠,叫上流蘇一塊去備晚膳罷,本宮稍後去桐妃那裡看看。”
雲錦待蘇嬤嬤和流蘇離去後,雲步至昭華身旁低問道:“王妃,皇后和桐妃兩人如今正緊着,王妃當真要去桐妃那裡?再說桐妃娘娘現下有了身孕,若有個什麼萬一,雲錦都不敢想!王妃還是不要去摻這趟渾水了罷?”
昭華聽罷搖了搖頭,眸光微闔淺笑道:“你太小看桐妃了!你忘了我誕育德兒那日,桐妃是不足三月的身孕卻能和刺客相搏。按理說三月之內是孩兒最危險的時候,莫說是我,便連耶律蓉蓉如今三個月的身孕都不敢輕易出延華宮半步,而桐妃卻能與刺客激烈相搏,若非她腹中的孩兒有超乎尋常的生命力,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王妃的意思是——桐妃娘娘的身孕不止三個月,亦或是她本就沒有身孕?可是爲她斷脈的是左相胞弟咄羅昆御醫,咄羅昆怎會偏幫桐妃娘娘?會否是王妃多想了?”雲錦凝眸道出心中猜疑,卻覺桐妃瞞騙御醫並不可能。
“一直以來我對桐妃所言都是將信將疑,她曾對我言及她如今只是耶律九的一枚棄子,又說自己要離開遼宮,可是她現今的所作所爲根本不可能助她自己離開遼宮,而且若要有人偏幫並非不可能,只要她還是耶律九的棋子。”昭華鳳眸輕挑看向雲錦,耶律九擺佈桐妃便是將勢力深入後宮,若是激起後宮爭鬥勢必引起遼宮大亂,多少亡國之恨是禍起蕭牆已然是血的教訓,而耶律九之心更是昭然若揭!
昭華懷抱耶律容德去桐花臺,先前的桐花閣已被耶律弘下令重修成今日的桐花臺,繁花滿庭,琉檐金柱,耶律弘更是賞賜了桐妃椒房的恩典,此刻的桐妃已是今非昔比,總管公公在昭華還未進殿時便已進去稟報,往時哪有人管問桐花閣來人是誰?
“昭華來還有什麼要稟報的?直接將三王妃請進來便是了!”桐妃一面凝眉責怪着總管公公,一面疾步迎向昭華向昭華笑道:“都是這些奴才作怪,本宮已經吩咐他們下次直接將你請進來便是了!竟還累着皇孫在毒日頭下曬着!”
昭華聞言將德兒交給身後的雲錦,輕笑道:“庶母言重了,若是經不住這小小的風吹日曬,又怎當得起悍勇堅強的契丹之後?父皇和母后都已經太過寵他了,他不過一月蠻兒便賞賜了滿屋子的東西,日後可不要嬌慣得無理取鬧?”
桐妃的小腹如今微微隆起,昭華方想進殿卻見咄羅昆自內而出,咄羅昆膚色黑實容貌堅毅,將見着昭華便扶着自己的醫箱向昭華和耶律容德跪拜行禮道:“微臣咄羅昆見過三王妃,見過皇長孫殿下。”
昭華莞爾擡袖道:“御醫快請起,你每日來爲桐妃調養也是辛苦,這是已經請過脈了,還是將才來到?”
“微臣將給娘娘請過脈,娘娘與腹中皇子都平安,微臣先行回去給娘娘再開個方子調養一下即可。”咄羅昆禮數有加向昭華垂眸迴應,如此謙遜知禮的模樣似不像是堂堂左相的兄弟,與平日驕縱無禮的薩沫耳做派全不相同。
昭華眸光一轉向咄羅昆笑道:“如此甚好!對了,我前些日子有孕,向姜御醫請教了幾招行脈之術,不如也讓我爲庶母搭個脈試試,看看我這個半路郎中的醫術到不到家?”言間,昭華探手向桐妃的腕間,只待桐妃與咄羅昆如何應對。
果不其然,咄羅昆雖並未行以阻止,卻是垂眸笑道:“王妃這是信不過微臣的醫術,微臣道行甚淺,着實應該向姜淮御醫再多請教一二啊!”
身後雲錦心下通透了八九,咄羅昆雖不攔手阻止,然而這一言確有欲蓋彌彰之嫌,桐妃卻是拉住昭華雙手往殿中而去,一面與咄羅昆抿脣道:“咄羅昆,我與三王妃進殿小坐,你便去開方子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