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成趕到昭華房中的時候,房裡只剩雲錦與昭華二人在服侍,耶律成沉聲問道:“王妃究竟是如何落水的?”
“回王爺,蓉蓉郡主請王妃去把試紙鳶,奴婢被指與絳紅一起去牽線,轉身便見着王妃落水了,不過奴婢絕不相信王妃是自己不慎落水的!”流蘇緊瞪雙眸,言間切齒對於絳紅將時的說辭不以爲意。
耶律成聽罷脣間冷哼,不用多想,必是耶律蓉蓉對昭華出手加害!耶律成抿脣問道:“早先讓備下的酒席如何了?”
“回王爺,奴婢已經準備妥善,只是王妃如今病臥榻上,只怕是不能陪王爺一同宴請都將軍了。”雲錦謹慎垂眸,她在小廚房備好宴席,本等着王爺下令開席,卻不想等回了落水的昭華。
耶律成雙手握拳,對流蘇與雲錦下令道:“你們二人照看好王妃,我與都將軍在旁室用席,有事便知會安爲山一聲,我即刻過來!”
“王爺走了?”耶律成走後,雲錦與流蘇依舊是背向昭華朝耶律成行禮的模樣,卻被昭華突如其來的問聲駭了一跳。
雲錦心有不滿地剜了昭華一眼,埋怨道:“王妃真是的,才喝了一杯毒酒,如今又是寒冬往蓮池裡跳,明兒個又要怎樣呢?雲錦並不敢做王妃的主,只是不想每日都看着王妃如此受苦。”
昭華聽在耳中不是滋味,繼而望向雲錦莞爾道:“雲錦莫惱,若是此次我能夠做主,也不會教那耶律蓉蓉將我推入池中,我現今還覺得雙腿冰寒得厲害,有勞雲錦幫我灌個湯婆子去,好不好?”
雲錦滿心不平地步出房間,流蘇疾聲問道:“王妃,方纔真是蓉蓉郡主將您推下蓮池的?奴婢也沒有親眼見着,故而不敢亂說,王妃可能確定?”
“我自己如何落入蓮池自己如何不知?不過你方纔怪是機靈的,回稟皇后娘娘真是利落機巧,長進不少!”昭華眉眼含笑望向流蘇,她身着褻衣青絲披散,容貌蒼白不見血色,雙脣亦是冰冷龜裂,如是病顏卻更加惹人憐顧。
流蘇挑眉一笑,得意道:“那是!王妃沒瞧見那絳紅的模樣,她既是要爲自己的主子推卻責任,我自然要爲王妃在皇后面前討個疼愛,流蘇決不能讓王妃白白落水!”
昭華聞言莞爾,看來她與耶律蓉蓉的樑子確實是結下了,耶律蓉蓉三番五次害她,她決不可能再視而不見!既然耶律蓉蓉向她頻使毒計,昭華雖無害人之心,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耶律蓉蓉的心思昭華很是明瞭,她無非是要做耶律成的王妃,那昭華便要將她的心思一點點粉碎,且無死灰復燃之可能!
“王妃身子如何了?”下朝途中,耶律成身後跟着安爲山緩步向前。方纔耶律弘在朝上下令着他去接見聖朝使臣,手裡雖持着耶律弘給的玉牌,耶律成心中卻是念着那個病在榻上的女子。
安爲山聽罷挑眉輕笑,低聲道:“王爺可是今兒個一早纔去看過的王妃!這會子功夫,王妃應當仍在榻上靜養罷。”
耶律成聞言凝眉,他一早纔去見過那個女子?他沉聲問道:“晨起去她房中,不是並未進門嗎?未曾進門又如何算是見過她了?如今下朝的時了,她也該下牀走動走動了,仔細憋壞了她!”
安爲山頷首笑道:“奴才明白了,王爺便直說去王妃房中用早膳不得了?小安子天性拙笨,可不會王爺這套九曲玲瓏的心思啊!”
“你這奴才越發大膽,趕明個該叫父皇給我另指個奴才的,罰你去那敬刑司睡個幾天,想來你也就老實了!”耶律成脣中冷哼,脣間卻是挑起了一絲若隱若無的淺笑,只爲伊人而笑。
昭華今日算是起了個大早,往常要睡到日上三竿纔算罷,可今日卻是醒在耶律成
下朝之前。她身披白狐披肩倚在榻邊,望着正在桌案前預備早膳的雲錦微微愣神,低聲道:“雲錦,都將軍自庫莫奚回來身子可好?”
“自然是好,每日天不見光便跑去營中操練,哪比得了王妃每日在暖帳中營生?”雲錦心中仍是對昭華埋怨,她這個奴才本是沒有道理敢埋怨主子的,只是怨之深憂之切,昭華也是心裡明白,故而由得雲錦去冷言不滿。
昭華聽罷振了振錦被,撇脣不平道:“罷了罷了,你每日在我身邊服侍自是膩歪了,我讓你出去跑跑如何?也算是請你幫我給都將軍帶點子心意?”
雲錦停下手中動作,眸中疑問望向昭華道:“王妃如何要我去送東西給他?都幾許自在營中過活,而我且得侍奉王妃,哪有那個功夫?王妃還是好好將養自己罷,否則少不得讓王爺憂心。”
“王爺憂心?王爺怎的了?”昭華把玩起腕間玉珠,這是蕭皇后賞給她的上等紫玉,蕭皇后說昭華膚白氣靈,這紫玉便要由她這等靈氣之人方能養活,昭華心中卻是明白,這紫玉珠實則是蕭皇后對她一片孝心的賞賜。
雲錦回眸望了不知所以的昭華一眼,淡然道:“其實也沒什麼,自從王妃落水之後,王爺不僅每日過來用膳,上朝之前亦會來王妃房間看上王妃一眼,不過王妃服了姜御醫的藥睡得沉,於是王爺在門外站一站便離開了。”
昭華心中欣然,卻向雲錦挑眉道:“好了,你備好早膳便喚流蘇和蘇嬤嬤過來侍候罷,你去小廚房做點吃食給都將軍送去,便說是那次我不能宴請他的一點子心意。”
想來雲錦是高興的,她並未回眸,只淡淡回了聲:“雲錦知道了。”昭華眼見雲錦迫不及待地跑出門外,正撞上端着湯藥迎面而來的流蘇,還不等流蘇相問,雲錦便錯身往前跑去,一溜煙就沒了身影。
流蘇手捧盛放湯藥的玉碗,湯藥險些被雲錦驚得灑了出去,凝眉不解道:“從未見過雲錦這麼着急的模樣,難不成是都幾許在營中出事了?”
“好個沒遮攔的嘴!是我讓她去營中給都幾許送些吃食,你可是有什麼怨懟?”昭華探手接過流蘇手中的玉碗,碗中一股刺鼻的藥味竄上心頭,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怎的皺起了眉頭?瞧這湯藥水光粼粼,在玉碗中可不像瓊漿玉露一般?還不快些喝下?”一陣打趣的言笑聲自門邊響起,昭華仍是凝眉望着手中湯藥,而流蘇卻是望見了來人,來人中指點脣示意流蘇噤聲,仔細將房門關實,靜待昭華髮現自己的到來。
昭華未曾多慮那言笑聲源自男子,只垂眸輕嘆道:“這玉碗晶瑩剔透,任是什麼苦湯濃藥放在裡面都怪像玉露瓊漿的,只是這味道真叫人不堪忍受!”語罷,昭華雙眸緊閉將湯藥一下子灌入口中,隨即連聲道:“流蘇,蜜餞蜜餞!”
男子在昭華眼前攤開手中露出兩顆蜜餞,玉碗卻是被另一人接了過去,昭華這才驚疑擡眸,正瞧見男子挑眉笑道:“怎麼?這些日子窩在房中,皇嫂便忘了我是誰了?”
“你能下牀了?身子可好全了,怎的不再好好將養些時日?”昭華聞言便掀開錦被將要求起身,誰知耶律復將她牢牢按在牀上,昭華無奈笑道:“無妨,我在牀上已經靜養多日,如今再叫我這麼躺着,我這兩條腿都要化作魚尾了!”
耶律復看起來恢復得不錯,一如往日的爽朗英氣自眉宇間流出,只聽他堂然笑道:“哈哈哈!皇嫂想來確實是無礙了,竟能如此談笑風生!既然如此,臣弟更不能再將養下去了,否則這一身的功夫便要廢了!”
“四殿下果真是精神了,不枉我們王妃每日去延華宮探望你!”流蘇一邊收拾着藥碗,一邊若是無意地
聽耶律復與昭華說笑。
不料耶律復卻沉下了雙眸,直望着昭華道:“不錯,我雖是病重,卻知曉皇嫂日日來延華宮探望,若非皇嫂掛心,臣弟如何能夠恢復如初?只怕這條命早就交在駐紮庫莫奚的軍營中了!”耶律復語中似有深意,不止是對昭華的感激,更有一番別樣的意味。
昭華聞言噤聲,隨即凝眉望向耶律復勾脣道:“四殿下言重了,我既是你的皇嫂,照拂你本在情理之中,更何況王爺對四殿下的病況時刻掛心,昭華自當對四殿下照拂妥當,也好免了王爺朝中理事的後顧之憂。”
昭華此言想要斷了耶律復心中旁的念頭,誰知耶律復卻以爲昭華是因着與自己身份有別故而疏遠,只聽耶律復低聲道:“皇嫂不必多言,臣弟自是心中明白。”
“姐姐與四殿下在說些什麼?王爺和妹妹心中卻是有些不明呢!”隨着隆顧清尖細依舊的一聲低喚,掩實的房門忽然打開,耶律成、柯玉祁與隆顧清便站在門前,不比耶律成面無顏色,柯玉祁和隆顧清卻是面上含帶幾分笑意。
耶律復見耶律成來了,不慌不忙行至耶律成面前,抱拳道:“臣弟身子痊癒,特來謝皇兄救命之恩!”
“自家兄弟,何來感謝之說?”耶律復未曾停留,徑直行至昭華榻邊,他緊挨着昭華落座,隨即問道:“精神似是好些了,可願下牀走動走動?”
柯玉祁見狀笑意不改,望向耶律復行禮道:“柯玉祁見過四殿下,這一段時間不見,四殿下的精神頭似是較往日更勝,只是未曾想到,四殿下大病初癒並不是來感謝王爺,竟是先來向王妃道謝?”
昭華聞言淺笑道:“妹妹此言差矣,王爺朝務繁忙妹妹不是不知,這妹妹都知道的事情,四殿下更是清楚,若不是因着本宮如今住在景辰閣,四殿下想來是不會來探望本宮的,定會先去向王爺言謝。”
隆顧清聽罷挑眉,抿脣冷哼道:“如此,倒是王爺使得四殿下先來探望姐姐的?說來姐姐還真是命途多舛,這將至遼宮方纔半年,又是中毒又是落水,姐姐可當真要小心啊!”
昭華方想回應,誰知耶律成冷聲道:“你們兩個來景辰閣作甚?”
“我們姐妹是隨着王爺進來的,王爺怎的這樣問我們?”柯玉祁本以爲是耶律成有意讓她們說道昭華方纔讓她們一併進來景辰閣,而四殿下與昭華共處房中確是可乘之機,卻沒想到耶律成會責問她們。
耶律成擡眸向安爲山道:“安爲山,方纔是誰放他們兩個進來的?”
“回殿下,定是門口的侍衛見着兩位小主跟在王爺後頭,故而放了兩位小主進來。”安爲山言間不曾擡眸,只是想着焦勝這下子少不了要挨板子,千錯萬錯不該想當然把這兩位放進來景辰閣。
“景辰閣是父皇賞給本王的,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進來更是父皇對本王的恩典,侍衛大膽將她們放進來,各自去敬刑司領三十軍棍!”耶律成語聲漠然,落在安爲山耳中卻是心中一涼,幸而自己不是那守衛,否則這三十軍棍打下去還有什麼人樣可言?
柯玉祁聞言慌忙叩身在地,隆顧清緊隨其後,只聽柯玉祁垂首求情道:“還請殿下饒過我們姐妹,是我們姐妹會錯了王爺的心思,請王爺不要怪罪!求王爺饒過我們!”
耶律復此時終於再次開口,他斜目瞥着身前兩人,回眸朝耶律成行禮道:“三皇兄,這本是三皇兄的家事臣弟不該過問,只是她二人不是故意闖入景辰閣,依臣弟所見……”柯玉祁與隆顧清眸光期盼望向耶律復,便聽得耶律復挑眉道:“對待她們兩個,禁足便罷了,既是她們多願走動,那便讓她們在自己的住處好好走個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