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都幾許苦苦找尋,卻不知伊人已爲他誕下愛女,或者有朝一日昭華能將靜淑帶至都幾許的身前,然而都幾許此生尋覓之人卻再無相見之可能!孽緣,緣孽?並非孽緣,只不過是造化弄人,倘若桐貴妃與都幾許在宮外相遇會是如何一般光景?
彼時郎有情妾有意,暢意對飲,仗劍江湖,豈不快哉!
昭華起身告辭,雲錦隨昭華同行,流蘇似是刻意斷後。方走不多時,流蘇小步跟上昭華低聲道:“王妃,咱們走沒幾步,柯玉祁便去了桐花臺。如今桐貴妃誕下公主,齊王殿下似乎爲了避嫌,現今事事都叫柯玉祁來傳話。”
“王妃,回靖華宮嗎?”雲錦懷抱耶律容德向昭華輕聲相問,誰知耶律容德雙眸含笑“咿呀”呢喃,雲錦笑說道:“難不成皇長孫是思念父王了?”
昭華雲步至耶律容德近旁,原想探手逗弄耶律容德面頰,卻不想耶律容德一手將昭華柔荑抓住,隨後嗤嗤生笑,昭華挑眉問道:“怎會如此歡喜?莫不是腳上的銀鈴贈予佳人,心中竊喜?小小年紀竟懂得唐突佳人,不學好!”
“王妃,流蘇見桐貴妃也真真是個可憐人,這上天偏偏不公,如齊王一般的惡徒總能長命,而諸如先後這般善子卻命比紙薄,怎能不叫人喟嘆連連?”流蘇凝眉咒怨,只是上天如何因她咒怨而改人命途?實則天愛弄人不假,而人卻無力相抗。
昭華扶住耶律容德的小手忽而雙眸晶瑩,雲錦見狀皺眉,昭華搖首低嘆道:“你們可記得我年幼時,長姐帶我見過一位喚作爲禪的僧人?那僧人曾爲我烹過一盞茶,那滋味苦不堪言卻又味盡化甘,我此生難忘!他言及那盞茶名爲‘古草’茶,茶如生途,因而味苦而甘。”
流蘇與雲錦聞言輕輕搖首,只聽流蘇疑惑道:“流蘇不明白,爲何名爲那古草茶猶如生途?”
“大約是說,生途雖苦終有苦盡甘來之時?”雲錦垂眸思量,所言已經猜對一半,然而對於那茶名“古草”仍是不明。
昭華望向耶律容德莞爾道:“古草,一草一古,便是苦,那盞茶實則名爲‘苦茶’,許多人以爲那茶極苦便不願入口,豈知入口之處自有甘甜回味?桐貴妃哀嘆命途多舛雖是有理,然而上天待她不薄,好歹都幾許對她是真心實意。”
語罷,昭華探出雙臂將德兒接過懷中向前而去,她心中實則羨豔桐貴妃,置身陌境又錯付癡心,她較桐貴妃可哀慼多了!
周圍黑黢黢一片,昭華雙眸看不清周遭,只因眸上被蒙上了一條粗糙不堪的麻布,脣間言語不得,只因有人以一團同樣粗糙的布團封住了她的雙脣,她的腕間被麻繩勒出了兩條猩紅深刻的血痕使她動彈不得,身下的蒲草略顯黏溼,寒風絲絲縷縷穿透衣衫刺骨無比。
原本應在景辰閣安寢的昭華不知爲何自己如今是此行狀,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自己爲何遭此劫難,是拜何人所賜。她只知雲錦與流蘇若是見她不在殿內,定會去請耶律成尋救自己,不過偌大的遼國,她連自己身在聖宮亦或是宮外都不知曉,耶律成又如何尋得着她?
她輕輕掙了掙腕間的麻繩,麻繩被扣得很緊,她越是掙扎那麻繩便越是緊固,腕間被麻繩磨得生疼,她由是放棄掙脫繩索的僥倖之心,靜默思慮。
這幾日她並未出宮,可即便是並未出宮,她與宮中之人結下的樑子卻不容忽視。薩沫耳,耶律九,柯玉祁,耶律才,耶律京……似乎誰都可能對她下手,甚至連日前身中劇毒的蕭皇后亦有可能懷疑是昭華下毒,亦或是隆顧清枉死終令柯玉祁難以釋然所以伺機報復?
耳畔聽聞房門“咿呀”輕啓,隨即一個粗
鄙的男聲懶散道:“喲,這位醒了,你快點去通知主子!”
“成,我現下便去,主子說要好生招待着,你可別輕舉妄動!”另一男子的語聲響起,昭華心明房內此刻至少有三人,那兩個男子的言聲頗爲陌生,然而行事做派又不似是宮中侍衛,莫非她此刻是在宮外?
待那個傳話的男子離去,先前那個粗鄙的男子逐漸邁近昭華,直至探出右手輕挑地將昭華下顎勾起,另一手將昭華眼間布帶取下,他望着昭華的姿容猥言道:“瞧這張臉,中原女子的模樣就是較契丹女子俊俏精緻!嘖嘖嘖,連我見了都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昭華因眸前忽現光明而幽闔雙眸,她聽聞男子所言心生厭惡,而眼前的男子更是粗獷黝黑,直有些市井無賴的意味!昭華下意識向後閃避,然而身後便是冰冷的牆壁,昭華幾乎是退無可退,身前男子笑聲鄙夷,昭華脣間被麻布堵住難以言聲,被扼住的雙手卻是在背後暗暗攢拳。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環顧四周是她並不熟悉的境象,無論是誰將她綁來,眼前的男子此刻纔是她無可避退的大敵!她頭一偏便將男子的手避開,男子卻挑眉笑道:“竟然還往後退?你以爲你是恭親王妃便尊貴了?不過是個中原賤女罷了!”
昭華凝眉直望眼前的男子,她不由得祈求上天,無論是誰都好,誰能阻止眼前這個不規矩的男子?誰能?若是她今日被這男子踐踏,她寧願一死!
正待那男子再次向昭華迫近之時,門扉輕啓,一個頭戴素紗的紅衣女子緩步而入,望見男子行徑便厲聲道:“放肆!該死的東西,我什麼時候說過你能動她?”
男子見女子云步靠近,當即疾步至女子面前點頭哈腰道:“是是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只是主子讓咱們做了這麼大的事,可不得犒勞犒勞咱們嗎?小的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呢!”
昭華聞言方知這女子便是這兩個男子言中的“主子”,那女子聞罷男子所言冷笑道:“這麼美的女子?真真瞎了你的狗眼!我可告訴你,這女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誰敢輕易動她,誰便不得好死!你如今敢動她,莫非你也想不得好死?”
粗獷男子似是想要與紅衣女子相駁,方時昭華見着紅衣女子身旁靜立着另一男子,那男子面容沉靜,聽聞兩人爭執由是對粗獷男子言聲道:“夠了!阿大,主子的話你也敢違背,還不快向主子認錯?”
由此,粗獷男子方纔向紅衣女子垂眸沉聲道:“小的知錯了,還請主子見諒!”隨後眸帶不屑瞥了眼沉靜男子,噓聲道:“阿三,你還真是會聽主子的話,狗奴才,狗奴才,果真如此!”
“狗奴才?”紅衣女子隨後冷笑兩聲,阿三面容並無激盪,只聽紅衣女子抿脣道:“你是狗,阿三是奴才,將將好!”她雙眸瞥向正望着自己的昭華,忽而冷聲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回頭我叫你們再進來!”
阿大和阿三依言退出房內,而阿三在臨出之際卻向昭華瞥望了一眼,紅衣女子緩步向昭華靠近,探手將昭華脣間的布團取下,昭華與她凝望卻並不言聲,女子忽而輕笑道:“怎的?恭親王妃此刻是被嚇傻了嗎?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想要我問些什麼?若你想告知我你是何人,自不用我開口相問,不過我至少知曉你是與皇宮有所牽涉之人。而你因何綁我至此,我卻是有些疑惑。”昭華冷眸望向紅衣女子,素紗掩面令昭華全然看不見女子容貌,若是足夠坦然便無需掩面,如今掩面無非是不願被人記住容貌,或是不願被人認出容貌。
紅衣女子聞言挑眉頷首,嘖舌道:“哎呀呀,恭親王妃的這張嘴依舊凌厲,不
妨先請王妃告知小女子,你因何以爲我是與皇宮有所牽涉之人?”
“宮中戒備森嚴,尤其是我宮中的景辰閣守衛不斷,若想如入無人之境將我綁來,需得在宮中有內應方可。”昭華緩緩言出心中所思,眼前身影依約有些熟悉,然而女子語聲令昭華心明她並不是宮中的薩沫耳諸人,卻使昭華更加摸不着頭腦。
紅衣女子一陣輕笑,探手輕撫昭華如玉面容連連讚歎道:“不錯,恭親王妃的心思果非一般,那些低看了王妃的人當真是不知好歹!你心疑我是誰,那我便告知你,我名喚鳳鈺火,你並不知曉我是何人,而我卻知曉你是何人。”
昭華抿脣不語,思慮片刻後輕笑道:“知曉你是何人又如何?瞧你如今的行徑,你既是將我綁來,絕不會輕易縱我離去罷?我既是與你素不相識,便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那你因何綁我至此?”
“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王妃可是大錯特錯了!我鳳鈺火的確不是善背,但我所秉的之信便是替天行道,除去你這害人的妖女!你仔細想想,你來遼國不久,卻有幾人因你而死?”鳳鈺火眸光銳利,狠決如刀似能將昭華千刀萬剮。
昭華挑眉望向女子,她心中對鳳鈺火所言通曉一二,由是搖首道:“姑娘真真錯了!若說何人因我而死,不若說是何人多行不義而自斃!你如是說來,便是爲已故的四王妃來討公道的,絳紅已被皇上處死,莫非你是長公主府的人?”
鳳鈺火勾脣淺笑,她探出柔荑挑起昭華下顎,與之相對切齒道:“一半一半。我卻是要爲四王妃討個公道,不過我不是長公主府的人。可嘆恭親王原先文儒風雅,如今更是文武抱負,這般好男兒,你這中原而來的卑賤漢女如何配得上王爺?”
“我如何配得上恭親王,只怕你應該去向恭親王問個究竟纔對!無論你如何去想我與四王妃之間的究竟,四王妃並非因我而死,昭華問心無愧!人在做天在看,耶律蓉蓉城府害人,最終害了自己亦無可厚非!”昭華厲聲與鳳鈺火相駁,論起眼前女子對耶律蓉蓉的忠心,真可謂是天地可鑑,只可惜這女子是非不分!
鳳鈺火高聲打斷昭華所言:“住口!四王妃的名諱也是你這漢女能叫的?上天無眼,竟然奪走了四王妃的命,而讓你這漢女苟且偷生,真真是不公!不過你儘可安心,既是上天無眼,但是你如今落到了我鳳鈺火的手中,我斷不會輕易縱你,我要一點一點讓你嚐盡苦頭,讓你生不如死!”
鳳鈺火言罷自袖中取出一把紋銀匕首,那匕首依附着昭華的面容輕輕滑過,昭華背脊不由得一陣寒意,尤其是如今天凍霜寒,昭華竟覺得那匕首所至之處全將自己的面容冰凝起來,她不禁輕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鳳鈺火聞言勾脣冷笑了兩聲,匕首滑落至昭華下顎,面前素紗輕拂,只聽她狠決道:“我想做什麼?你取了四王妃什麼,我便讓你全然償回來!對了,你取走的似乎不僅是四王妃的命,還有四王妃腹中的孩兒。我似是想不起皇長孫現今如何了?是在乳母那裡安睡,還是在綁你過來的時候被阿大順手給……”
“你要對德兒做什麼?若是有什麼事情儘可衝着我來,德兒是無辜的,你們不能動他,你們絕不能動他!”昭華不知鳳鈺火等人是否將耶律容德一併綁了過來,若是鳳鈺火虛張聲勢她自是不足爲懼,可若是所言屬實,那她……
鳳鈺火望着昭華驚詫心急的模樣挑眉冷笑道:“原來恭親王妃是這般疼愛皇長孫啊!不過王妃方纔也見着了,我那個名喚阿大的手下素來是有些不規矩的,我既能自宮中將你綁來,那麼阿大要將皇長孫給扼死,絕不是難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