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翰林不得入閣的規矩,是在明英宗之後形成的,在明英宗之後,大明朝179位閣臣裡,只有7位不是翰林,其餘皆是翰林出身。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制度,完全是爲了防止楊士奇這樣的老鼠再爬上桌,胡亂決策。
在正統二年,文臣擅殺武勳的事兒都鬧出來了,興文匽武歸興文匽武,弄得武勳英國公張輔都上不了朝,擅殺都指揮安敬,哪個武夫還肯拼命作戰?簡直是胡鬧。
翰林院這種兜底機制的存在,入閣的不一定是賢臣,但一定不是老鼠。
也是這種保守的兜底制度,讓大明維持了近百年的穩定,自天順到正德年間,大明都在一成不變之中,慢慢的腐爛,嘉靖初年還折騰了一下,但終究是因爲巨大的慣性,沒能成功。
這種制度固然不好,有擺爛的嫌疑,但不好,也比老鼠上桌強得多。
萬曆維新浩浩蕩蕩,之所以要讓王崇古入閣破了這個規矩,申時行要怒罵翰林跟翰林院切割,是因爲有了考成法遴選循吏,有了更好的制度代替,可不代表不需要翰林院這個兜底制度去兜底了。
能在一成不變中慢慢腐朽,也比在烈火烹油裡毀天滅地要強的多,都是給大明百姓帶來苦難,但一個是緩慢生效的慢性死亡,一個是天崩地裂,對百姓是毀滅性的打擊。
高啓愚帶着鴻臚寺官員等在塘沽港的觀潮閣,這裡是陛下閱艦式的地方,鴻臚寺卿、少卿、通事等人在小聲的議論着,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眼神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高啓愚的身上。
前些日子傳聞,申時行要辦這趟差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最後還是高啓愚。
高啓愚對這些目光不以爲意,陛下終究是看到了並且認可了他的努力,紫微少輔星的恩賞,加上這次的迴護,高啓愚心中信念逐漸堅定,他就要做那個獨臣。
這條路走得通。
快速帆船定遠號到了,意味着環太商盟的三位總督到了。
高啓愚的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要爲大明爭取更多的利益,他手裡有三本札記,是大明開海十八年,蒐集到關於這三個總督府的情報,其中關於墨西哥總督的消息非常詳細。
自嘉靖九年起,紅毛番在墨西哥找到了34處銀礦,其中大型銀礦就有紹西託、弗雷斯尼和波託西三個超大型的銀礦,萬曆七年起,墨西哥取代了秘魯富饒銀礦,成爲了世界最大產銀國,有白銀之國之稱。
而這三十四座銀山,分成了三個巨大的銀礦羣,每年產出白銀超過了650萬兩白銀,每年有600萬兩起運回西班牙本土。
三個銀礦羣,三十四座銀礦,這就是大肥羊中的大肥羊,高啓愚發誓,在他有生之年,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一定要把這些銀礦弄到大明手裡!
如此寶山,當有德者居之!
這次來的三位總督,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墨西哥總督佩託·德·羅卡。
佩託非常好認,剛下船就被高啓愚注意到了,他頗爲高大壯碩,一頭紅髮頗爲張揚,眉毛濃密,滿臉鬍鬚,看起來格外的兇狠,佩託因爲長時間在海上生活,皮膚呈現出古銅色,顯得格外堅韌。
佩託頭上帶着一個闊沿帽,胸前的斜插着兩把匕首,還插着一把尺長的火銃,腰間別着一把長劍。
這身打扮和模樣,看起來有點像海盜,不是像,佩託就是一個海盜,他有三個海盜團,專門打劫過往商船,但凡是西班牙本土多給他留兩口,他也不至於以總督的身份做海盜,甚至要親自搶劫了。
在三位總督的身後,就是黎牙實、伽利略要等的人,來自符騰堡的開普勒。
開普勒的身後還跟着一位婦人,婦人名叫芭芭拉·穆勒,婦人還拉着一個小女孩,在東張西望,這個女人是開普勒愛人。
開普勒要尋求真理,但他又捨不得自己的愛人,在收到老師邀請後,猶豫不決,但他的愛人支持他尋求真理,並且拿出許多的財富,幫開普勒支付了路費和船票,並且一起陪他踏上了追尋真理之路。
“這就是邁克爾先生說的天才弟子嗎?他曾經患上過天花嗎?”徐光啓看到了開普勒的樣子,注意到了開普勒手臂上有幾個斑點,詢問邁克爾這個天才弟子的情況。
“病魔沒有奪走他的生命,但讓他的視力變得虛弱,而且導致他的雙手行動不便,限制了他仰望宇宙的能力,即便如此,他依舊是整個泰西,少有的天才。”邁克爾頗爲感慨的說道。
邁克爾說完,徐光啓和伽利略注意到了開普勒走路姿勢非常奇怪,如同邁克爾說的那樣,確實雙手行動不便。
童年時候,開普勒患上了天花,這場重病,讓他視力和雙手都遭受了病痛的折磨。
“那個女人是誰?”伽利略有些好奇的問道,船上有女人這件事,本就非常的稀奇。
“一個很有錢的貴婦,在開普勒上學的時候,就給他提供了許多的幫助。”邁克爾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才無奈的說道:“非常富有的同時,她和開普勒的愛情故事讓人記憶深刻,真是讓人羨慕的運氣。”
一個很有錢的真愛,爲了愛人的真理之路願意一同赴險。
徐光啓和伽利略對視了一眼,果然上帝爲開普勒關上了一扇窗,爲他開了一道門。
高啓愚帶着鴻臚寺衆人接待了三位總督,三位總督和開普勒、芭芭拉、她的女兒坐上了火車,在汽笛響起之後,火車緩緩開動。
佩託緊緊的抓着扶手,這是他第二次乘坐火車,第一次是在松江府,從萬國城到上海縣。
松江府有馳道溝通四個縣,萬國城也是一個站點,即便是第二次乘坐,他依舊感到了驚訝,甚至有些驚恐,如此可怕的器械,真的是人造產物?
佩託曾經在松江府見識過大明的快速帆船,大明的能工巧匠的技藝,確實是巧奪天工。
當天下午佩託讓自己的大副和鴻臚寺的官員溝通後,請求和高啓愚見面,高啓愚欣然應允。
“土人性懶,民情庸惰,我漢人誠實守信,吃苦耐勞,居住在墨西哥太陽城的八百漢人,經營着餐館、商店、園藝、旅店等業,我聽聞,去年,有紅夷明目張膽,專事搜殺我大明人,肆行搶掠,無論老幼,見即屠戮。”高啓愚一上來就是問責。
自從大帆船貿易開始,大帆船定期在馬尼拉、大明、墨西哥阿卡普爾科港之間進行貿易,在船上做工的船員,在墨西哥城逐漸形成了一個聚集區,經營的都是‘小本’生意。
結果去年,發生了專門針對漢人的搜殺事件,作爲禮部官員,高啓愚自然要詢問,而且要問責。
“這件事並不是這樣的,其實是爲了爭奪大明貨物集散的利潤,才發生了爭鬥,爭鬥已經徹底平息。”佩託一聽,趕忙連連擺手否認。
佩託真的不擅長講道理,去年,墨西哥總督府派出了使者和大明商量通商章程,自那之後,佩託就極力約束自己的手下,不要搶劫那些看起來很肥的肥羊。
這些漢人的確肥美,但搶劫他們容易崩掉自己的大門牙。
爲了爭奪港口大明貨物集散的利潤,漢人和西班牙人在太陽城展開了爲期長達三個月的衝突,等到佩託回到太陽城的時候,漢人已經大獲全勝了。
大明在太陽城設有明館,明館執事伍廷芳在奏聞的時候,語焉不詳,比如伍廷芳說:全埠利權,幾盡握於漢人之手,夷人土人不服,爭利出手。
這其實佐證了佩託的說法,的確是爲了爭搶散貨的權力,同樣,這些散貨的利潤都在漢人手裡掌控,是這次衝突的根本原因。
“我出海去,回到太陽城時,已經打完了,漢人贏了,而且贏得非常徹底,那條街都變成了他們的街區,沒人敢惹怒他們,他們無處不在,在屋頂、在樹梢、在坑洞,手裡使用的是火銃或者弓弩。”佩託仔細思考了下才鄭重的說道:
“生活在天朝上國的大明人,其實真的不能理解沒有秩序的地方會是什麼樣,他們打贏了,那片地方就屬於他們了。”
去年到大明商量《章程》的使者回到墨西哥總督府後,極其誇張的表示,此次前往天朝上國是一生難忘的旅程,是靈魂的淨化,仿若是看到了地上神國。
當然使者也提醒總督,居住在神國,尤其是京師的官員,對他們總督府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種幻想就是,總督府能夠有效統治自己的轄區,事實上,從總督到殖民者都知道,總督府不能有效統治。
“我去過墨西哥,我知道墨西哥什麼樣子。”高啓愚表示自己在萬曆三年就已經出海前往泰西,並且順利回航回到了大明,那是一次冒險,爲了自己的錯誤付出的代價。
高啓愚親眼見過墨西哥,那不是愉快的旅程,那邊的治理,只能用一團糟去形容了。
“那時候我還不是總督,沒有見過您。”佩託稍微沉默了下,他把當初接待過高啓愚的那個總督給殺了,沉了海,然後自己當上了總督。
費利佩不在乎總督是誰,只在乎是否如期繳納足夠的黃金、白銀和特產,裝滿他的珍寶船。
“金山國遇襲,陛下震怒。”高啓愚沒有在第一件事上過度的糾纏,隨着開海的不斷進行,大明在海外擁有了更多的影響力,大明商船每年都要環球貿易一次,而東太平洋航線每年兩次。
真的動起手來,到底誰吃虧還不一定,尤其是明館執事說最後的結果是:全埠利權,仍在漢人之手。
這場衝突的最終勝負標準,是大明商貨集散利權,究竟在誰的手中。
“在我出發前,我已經指派了我最信任的手下,對金山國進行了賠償,雖然不知道是否可以贏得潞王殿下的寬恕,但這已經是我們最大的誠意了。”佩托出發之前,就已經派人去賠償了,對於商談的結果,他也不清楚。
佩託詳細的介紹了自己賠償的金額和詳情,纔開口說道:“雖然是我的手下,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和謝瑞祥聯繫,但我是總督,的確有罪責。”
佩託和他手下的秘書都認爲,和大明保持良好關係,獲利遠大於每年三十萬兩白銀的賠償。
“鴻臚寺自然會和金山國進行溝通,如果潞王殿下滿意,此事自然作罷。”高啓愚坐直了身子,看着佩託說道:“佩託總督,我個人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墨西哥每年六百五十萬兩白銀,爲何總督府卻只能獲得區區五十萬兩?”
“據我所知,秘魯富饒銀礦的白銀,大部分都留在了利馬鑄幣廠鑄造成了銀幣,但墨西哥總督府卻得不到相同的待遇。”
“這裡面的原因有些複雜。”佩託聽到這個問題,滿臉的苦澀,這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都是總督府,都在東太平洋,都是汞齊法提煉白銀,秘魯就可以截留大半鑄造銀幣,墨西哥就只能留下五十萬銀,這是他心裡痛,原因很多。
最重要的原因是,佩託的海盜團打不過費利佩的珍寶船,每年來收白銀的珍寶船,可不是隻有船,還有各種火炮和火銃,佩託只能捏着鼻子把白銀拱手送上。
其次的原因,就是需要來自本土的補給,堅城、水門、補給,就是當下泰西殖民的主要方式。
土著造反,就大門一關,過段時間這些土著打不下堅城,自己就散了,堅持久一點的也不會超過兩年,只要航路暢通補給充足,就能保證總督府的存續。打不過只能交,依賴本土補給,不敢不交。
還有一個古怪的原因,秘魯的土著作亂規模大、時間長,而墨西哥當地的土著比較少,不會長時間動亂,所以費利佩不會給總督府分配更多的白銀,去鎮壓土著叛亂。
“原來是這樣複雜的原因,我還以爲是佩託總督是自願犧牲自己利益。”高啓愚察覺到了佩託語氣中的不甘,輕輕試探了一下。
有些人,只需要輕輕試探一下,甚至不需要引導,就會自己走向那條絕路。
“我的確是海盜,可是那費利佩殿下比強盜還要強盜,我們在叢林裡,在山野中,擊敗了那些土著,保護了礦場,可是費利佩就給了我五十萬兩白銀,這麼一點白銀,又能做什麼?”
“我的人在受傷、我的人在流血、我的人在死亡,而費利佩只需要每年派遣一個宮廷秘書,就能拿走我絕大多數的產出!”
“還有礦場鎮守的衛兵和貴族,他們和馬德里王宮裡的秘書更加親密,讓礦場衛兵、貴族保持忠誠的白銀,是從我手裡奪取的!”
佩託越說越憤怒,他沒做總督的時候,被海軍圍剿,做了總督,還要受這些窩囊氣,甚至還不如他做海盜時候舒服。
臨行前,佩託的秘書反覆告訴佩託,要依靠墨西哥的白銀,在大明和西班牙本土之間反覆的橫跳,來謀取利益。
可是情緒激動的佩託,已經忘記了這些提醒,而是開始對高啓愚大倒苦水。
高啓愚不動聲色的迎合道:“確實,是有些過分了,怎麼說也該再多留一些銀子給總督府,至少把撫卹金髮下去纔是。”
“不過環太商盟章程簽署後,補給方面,就不用那麼完全依靠本土了,至少多個朋友,多條路。”
高啓愚提醒佩託,他身上的枷鎖,隨着環太商盟的成立,已經崩斷了一根,至少不用依賴西班牙本土的補給了。
“對了,我聽說,前些日子,費利佩殿下發動了對英格蘭的遠征,不知道結果如何了?”高啓愚又開始提醒佩託,無敵艦隊已經不再無敵了。
“殿下要對英格蘭發動遠征,當時國務委員會非常反對,認爲沒有必要這麼做,現在好了,他的艦隊現在,只能儘可能的收縮在本土,防禦英格蘭人和海盜的偷襲,已經完全顧不上我們這些總督府了。”
“海戰全軍覆沒,只有十條五桅過洋船,躲過了大西洋風暴。”佩託說到這個就更加興奮,這纔是他敢跟大明接觸的根本原因。
第二條枷鎖並沒有崩斷,西班牙本土珍寶船依舊有碾壓總督府的戰力。
高啓愚笑着問道:“五桅過洋船居然抵禦了風暴,不知道佩託總督,是否瞭解過我們大明出售的五桅過洋船?”
佩託眼前一亮,趕忙說道:“我在松江造船廠參觀的時候,詢問過,但船廠的總辦告訴我,需要陛下的硃批,我沒有了解其中的詳情。”
“總辦是有些過於謹慎了。”高啓愚一伸手,鴻臚寺少卿就把價目表遞給了高啓愚。
“一條五桅過洋船,三條三桅夾板艦,十八斤艦炮二十八門、九斤艦炮三十六門、近防碗口銃、牀弩、八百人的刀槍劍戟等物,現在搭配出售,只要五十萬銀,而且還有十年維護,只要把船開回松江府新港,就可以全面維護。”高啓愚介紹了第一個套餐。
成本大約爲五萬銀,利潤只有區區的四十五萬銀。
後續火藥的售賣,也是一筆源源不斷的收入。
“我沒有那麼多水手去操控這些船隻。”佩託看完了報價非常心動,是他承受範圍之內的價格,雖然費利佩拿走了大部分利益,但他也有一點積蓄,還有自己探出來的小銀礦,可以開採。
高啓愚一伸手,一份海事學堂的報價單就遞到了他的手裡,他笑着說道:“海事學堂可以幫助佩託總督,培養舟師和大副、二副,至於水手,只能佩託總督自己去招募了。”
佩託的眼神更加明亮,這本拉丁文寫的報價單的價格並不貴,西班牙本土的海事公學院的大門,從來不會對這些總督府開放,對領航員的控制,也是一種對海外總督府控制的手段。
況且,領航員,費利佩自己都不夠用。
船隻、艦炮、領航員、大副、二副,一整套只需要區區六十萬銀。
“我需要三套這樣的戰船,但我沒有足夠的白銀來支付了。”佩託看完了這些價目表,看了許久,好東西在眼前,自己卻買不起。
這些東西都很貴,但貴不是船艦的錯,是他佩託的錯,好東西從不便宜,而且好東西從不在市面上流通。
正如松江造船廠總辦所言,他們沒有購買這些船艦的資格。
高啓愚一伸手,一份戰爭借款合同,就放在了他的手裡,他笑着說道:“環太商盟成立,作爲朝貢貿易的海外番國,大明和墨西哥就是朋友了,朋友有難,自然要施以援手。”
“陛下寬仁,願意借貸給佩託總督。”
“貴爲總督,理所當然,應該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艦隊。”
“借一萬銀,一年的利息只需要三千六百銀,這還是戰時,環太商盟在琉球設立了理事司,如果佩託總督認爲戰時已經結束,可以在理事司提交申請,確定戰時結束,戰爭借款利息就會降低到年息4%,這是一個極其優惠的利息了。”
“佩託總督身經百戰,輾轉數萬裡水程,自然很清楚,這個利息,在別的地方是沒有的。”
佩託看完了借款合同,頗爲認可的說道:“我聽說過陛下的慷慨,安東尼奧那條野狗,因爲陛下的慷慨成爲了葡萄牙的國王,甚至因爲陛下的慷慨,葡萄牙迎來了新生。”
“陛下的美名,流傳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安東尼奧的經歷,實在是太成功,成功到無數人眼紅的地步!
這份借款合同沒有任何的貓膩,禮部沒有在裡面設置任何的陷阱,而且只要佩託總督提出了申請,滿足停戰的條件,那麼理事司一定會奏聞陛下。
而說話算話的陛下,不會爲了區區白銀,就消耗來之不易的信用。
整個過程,大明充滿了善意,大明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墨西哥總督府和西班牙本土打起來。
只要打起來,墨西哥就無路可走,只能投靠大明瞭。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一旦佩託這名總督,從大明獲得了遠超當下的強橫實力,那麼埋藏在佩託、總督府所有人內心的怒火,就會被點燃,三個大的銀礦羣,34個銀礦的龐大利益,足夠讓人拼命了。
“少宗伯,我有一個疑問,陛下和傳聞中一樣的喜歡白銀嗎?陛下坐擁大明,擁有遠超世界任何人的財富,爲何還要做這些生意呢?”佩託看完了三份價目表,才問出了一個問題。
皇帝陛下居然這麼喜歡銀子,在佩託心目中的形象,有點不再那麼的偉岸了。
“這都是我的錯。”高啓愚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我上了一本奏疏,是丁亥學制,陛下想要實現,就把內帑的銀子全都拿出來了,去推行丁亥學制。”
高啓愚簡單的介紹了下丁亥學制,丁亥學制的總目標是,用一百年時間去實現,大明,人人有學上。
佩託聽完了丁亥學制的內容驚呆了,尤其是聽到陛下居然爲了這一目標,把自己的私房錢都拿出來做這件事,更加驚訝,皇帝陛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再次偉岸,甚至比過去還要偉岸!
在泰西,知識是極其昂貴的!在泰西,知識的門檻,比佩託這個壯漢還要高的多!
如果不是做了總督,他佩託連識字都做不到。
但,偉大的大明陛下,居然在推行一個讓大明每個人都有學上的計劃。
“原來,這纔是聖天子。”佩託放下了三本價目表,看着高啓愚說道:“如果我失敗了,我能不能帶着孩子來到大明,和黎牙實一樣,安定的生活在這裡。”
佩託在海上掙扎了那麼多年,最開始的確是情緒十分激動,但後來也聽明白了高啓愚的意思,若真的是被三言兩語就挑動了情緒,那他也做不了總督。
如果戰敗,狼狽逃到大明,大明是否會讓他留在大明呢?這是他必須要問清楚的事兒,這是一條退路。
“完全可以,你知道大明和倭國是敵對國,但織田市和織田信長的孩子們,在大明生活的很好。”高啓愚立刻說道。
至於會不會絕嗣,那就不歸高啓愚管了,自有人處理。
“容我和我的秘書商議一下。”佩託拿起了三本價目表,選擇了和秘書商量,而不是直接答應。
高啓愚起身離開了四夷館,他站在四夷館門前,看着天空的星辰,牽星過洋術真的很神奇,依靠這些星辰閃動,就能指引海船的方向,不至於迷航。
“少宗伯,這佩託會答應嗎?”鴻臚寺卿有點拿不準的問道,跟本土衝突,是鋌而走險的行爲,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發動纔對。
高啓愚笑着說道:“會答應的,秘魯也有銀礦,但秘魯的白銀大部分都留在了總督府,佩託從海盜做到了總督,他喜歡冒險,而且迷戀冒險成功後的收穫。”
“無論他答應與否,贏的最終都是大明。”
對最後的贏家必然是大明這件事,高啓愚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