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國面臨的雙線作戰的困難,墨西哥總督府一清二楚,但是面對大明快速帆船的武裝巡遊,沒有海盜敢賭,那些炮是假的,因爲那是用自己的命去賭。
海盜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但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
“潞王殿下英明。”駱尚志十分誠懇的說道。
一條戰線用之前海戰獲勝的狐假虎威、空城計震懾,另外一條戰線,駱尚志率領大明水師進行攻伐,對金山國而言,生死攸關的困局,被大明水師的武力和潞王的智慧所化解。
只要大谷地唯一出口,鎮夷關建立完成,金山國就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
本來,按照權天沛等人的想法,是放棄長灘港那兩百個營莊,守住金山城,專心應對霍皮人和鎮夷關的建設,這個放棄長灘,將開拓的戰略方向轉爲大谷地的策略,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可潞王力排衆議,選擇了雙線作戰,朱翊鏐跟隨皇兄聽政十多年,他和金山國的衆人想法完全不同。
朱翊鏐認爲,一旦放棄長灘港,就等於示弱於紅毛番,這些蠻夷最大的特點就是得寸進尺,只要金山國放棄長灘港,紅毛番會認爲金山國好欺負,就會一擁而上,到那時候,金山城就危險了。
這種全都要的打法,被證明是對的。
霍皮部人多,墨西哥兇狠,一旦金山國表現出了一點點的軟弱,就會被撕得粉碎。
權天沛非常擅長經營,就是非常擅長人事安排,把所有人都快速的調動了起來,鎮夷關的初期建造,只是要造一個長不過七裡的夯土臺,前面挖一個溝壑,算作是護城河,城牆和護城河並不規整,因爲有前出炮臺,一共修十二個臼炮位,將火炮安置其中。
這種不規則城牆,炮位前出的做法,是大明學泰西殖民者棱堡的建法,這沒什麼好丟人的,大明並沒有太多的殖民經驗,有現成的經驗當然會參考,就像當初大明朝廷失去了造船能力,沒有進行考古式科研之前,只能仿造泰西的三桅夾板艦。
落後不是恥辱,不想着迎頭趕上,纔是懦夫。
萬曆二十年五月初六,鎮夷關的夯土城牆建好,這種夯土城牆,其實建起來很快,若是想升級爲磚石城牆,就有點困難了,因爲要運輸磚到前線,又缺乏足夠的運力,金山國的牲畜不算很多,只靠人扛,需要很多時間。
不過,夯土城牆完全足夠了,因爲霍皮人根本沒有攻城的經驗,也缺乏攻城器械,霍皮人不會營造攻城器械,面對三丈高的夯土城牆,都有些束手無策。
即便是蟻附這種最低級的攻城手段,也是需要大量人命堆出來的經驗,再加上十二門三十六斤火炮震懾,金山國兩線作戰的困局,隨着鎮夷關不斷落成正在慢慢消失。
金山城內,人人喜氣洋洋,即便是百姓知道的不多,不知道壓力究竟在何處,但百姓們還是能夠從來去匆匆的軍兵、不斷集中的糧草、火炮不斷調集等情況,知道金山國正在面臨着嚴峻考驗。
捷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劈散了所有的憂愁,輕鬆的氛圍,如同初生的朝陽,灑在了金山城內。
萬里無雲,晴空碧藍如洗,如同一塊藍寶石一樣晶瑩剔透,初六日,是駱尚志帶領大軍凱旋的日子。
鎮夷關只需要留守三百人,就完全足夠防備霍皮人的騷擾了。
金山國海防巡檢的總頭目瞭山趙穆,帶領着三百人據城守備,一共二十五個烽火臺,一旦敵人大規模來襲,金山城可以快速馳援。
金山國像樣點兒的路,都在金山城內,城外全都是土路,兩千七百水師軍兵在前,而一千五百金山牙兵,驅趕着四千名奴隸,缺少畜力,這些奴隸就是畜力,拉動着一架架火炮和輜重,艱難的走在土路上。
三十六斤艦炮,足足有八千斤,長約一丈三寸,通常被安裝在船尾,在一面一輪齊射,轉向的時候,船尾巨炮負責一錘定音,這次一共有三十六門大艦炮被拆下,十二門安裝在了鎮夷關,剩下的都要被奴隸們拖回。
火炮被棉麻編制的厚重帆船布所籠罩,因爲路很差,車轍深深的陷在了土裡,纖繩深深的嵌入了奴隸略顯瘦弱的肩膀,艱難的拉動着火炮前行。
朱翊鏐、駱尚志、孟金泉、趙穆乃至於老好人權天沛,對這一幕,沒有太多的情緒,這些出海的肉食者們,清楚的知道,不讓夷人受這份罪,就得讓大明人遭這份罪了。
而且疲於奔命和立足的他們,也沒有精力去同情這些奴隸。
隨着大軍的凱旋,隨着一臺臺艦炮被吊上了船,朱翊鏐提到嗓子眼那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朱翊鏐又不是諸葛亮,他這才二十五歲,哪有那麼多的運籌帷幄,唱空城計,他真的很心虛。
每天一閉眼,就是夢到紅毛番孤注一擲的殺過來了,死也就死了,他朱翊鏐作爲潞王,死在了開海的路上,陛下一定會給他報仇,而且青史論斷,會把他擡到一個不該屬於他的高度去。
朱翊鏐最害怕的就是,所有人的努力,因爲他的決策,而付之東流。
這是朱翊鏐第一次離開太后、皇帝的庇護,力排衆議做出決策,年輕的潞王殿下,直到艦炮重新上船,才徹底安心,艦炮,給朱翊鏐帶來了滿滿的安全感。
經過此戰,朱翊鏐終於明白了爲何皇兄甘心做御書房上磨的驢了,他現在也是上磨的驢,因爲責任,金山國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決策之中,他要對得起這些對他滿是期許的人。
“金泉,肩扛日月,身系江山得多重啊。”朱翊鏐對着一望無際的大海,發自肺腑的感慨道,陛下這一扛,就是二十年,風雨不斷,從不懈怠。
孟金泉想了想,低聲說道:“做個昏主,就不累了。”
“那不行!”
朱翊鏐一擺手說道:“做個昏主,那還是大丈夫?大丈夫,當頂天立地!”
孟金泉也只是笑,陛下要是不想做個大丈夫,他還在大明官場宦海沉浮,哪裡能到金山國做國相?
“殿下,該回宮了,今天庶務還沒處理。”孟金泉等潞王殿下感慨之後,才提醒潞王要上磨了,港口擴建,潞王對金山士族重拳出擊,打是打爽了,所有的庶務都落在了潞王的身上。
墨西哥、秘魯、智利三個總督府一共送來了4200個奴隸,這4200人裡有1200個夷人女子,按照規定,其中1000人要按照此次軍功爵名田制,分配給所有參戰的牙兵,剩下的兩百女子,則分給金山水師。
金山水師主要領賞金,就是金山城出產的黃金,三千水師軍兵四個月連續作戰,整體恩賞足足三萬兩黃金。
金山國養不起三千人的水師,就是船隻稍有損壞,都無法修理,得等到三年輪換,回到大明去修,而金山國也沒有足夠的工匠營造船廠,附近也沒有足夠的木材,來營造船隻。
正衙鐘鼓樓、金山港是金山城標誌性建築,而一座新的標誌性建築物正在落成,那就是金山學院,金山學院是蒙學堂、小學堂、中學堂三級學堂,整個學堂佔地五百多畝,大概有半個皇宮大小。
金山學院靠海,還有一個小的港口,這裡營造標準極高,甚至比潞王府的標準還要高,三丈高磚石城牆、甕城、炮位等等,之所以如此高的標準,一旦金山國破,學院裡的孩子,都第一時間上船,離開金山國返回大明。
可以說,連金山學院都陷落了,那金山國就徹底亡了。
除此之外,都是些庶務,值得朱翊鏐親自處置的大多數都是命案和港口貨物糾紛,剩下需要朱翊鏐知道的則是類似於這家的水,那家的地,豬犬被偷這類的瑣事。
港口貨物糾紛,一天就有三五起,這裡面情況十分的複雜,有殺人越貨,有黑吃黑,有黑貨,有分賬不均等等。
金山城缺乏足夠的算學人才,有些貨物到港後,交割出現問題,就需要潞王府出面,因爲金山府衙都算不太明白這些賬,只有潞王就藩帶來的賬房先生和五名學徒,能把這賬算明白。
在金山城通往鎮夷關的土路上,三匹快騎在快馬奔馳,他們背後揹着硃紅團龍旗,代表着這次傳遞信息的重要性,一旦看到快騎帶團龍旗,所有人都要爲快騎讓行,騎卒快速通過。
在經過金山城門時,一騎減速,留下驗看身份,剩下兩騎在潞王府門前下馬石下馬,稍加檢查後,一騎留下驗看,剩下一騎帶着一個火漆封好的竹筒,向着潞王府書房快速跑去。
“報!”墩臺遠侯將竹筒呈送殿下面前,才氣喘吁吁的說道:“鎮夷關急報!”
朱翊鏐大驚失色,大軍剛剛凱旋,還未休整,難不成是這霍皮部開始發動總攻了嗎?鎮夷關岌岌可危?
不過沒關係,霍皮人可以贏無數次,但他們只能輸一次,被大明佔了山道,就是他們的死期!
朱翊鏐拆開了火漆,掃了一眼,心中的擔憂立刻被喜悅代替,他拿着塘報站了起來,喜上眉梢,對着孟金泉說道:“金泉,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在鎮夷關西南十二里發現了煤礦!是煤礦!”
“煤礦?!”孟金泉先是錯愕了下,而後被狂喜代替!
金山城到長灘港,全都是雨熱不同期,秋冬纔是雨季,春夏反而是旱季,這就造成了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缺少足夠的山林,放眼望去,大多數都是由低矮灌木爲主,缺少木材,就缺少柴火。
北灣的林場,都已經快被伐光了,即便如此,依舊無法充足供應金山城柴薪。
甚至金山城無法容納更多的人口,不是土地、糧食等限制,而是燃料,柴米油鹽柴當家,沒柴,搞得孟金泉這位國相都有點焦頭爛額,不得已,從大明引入了速生楊,可速生楊再速生也得三五年。
煤礦的發現,當真是及時雨!
“賞,重重有賞!金泉,額外支取三千兩黃金,犒賞此次參戰軍兵!”朱翊鏐大手一揮,給了厚厚的恩賞,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他只想着鎮夷關建好了,金山國不被霍皮部滋擾,打通前往少女銀山的路。
萬萬沒想到,還有更多的好處!
“好!臣這就去辦!”孟金泉平素裡十分摳門,但這次少見的大方了一次,因爲這真的是值得慶賀的事兒。
“快,張榜公告!讓所有人都知道此事,這煤山來的正是時候。”朱翊鏐繼續下令,不僅僅要自己知道這個喜訊,還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安定人心。
喜訊接連傳來,整個金山城沉浸在歡樂的海洋裡,這缺柴薪之事,已經困擾金山城很久很久了。
“殿下,駱帥請見。”一個小黃門急匆匆進了書房,急切的說道。
“快請。”
駱尚志龍行虎步走入了書房俯首見禮說道:“見過殿下,殿下千秋萬安。”
“此次鎮夷關之戰,駱帥辛苦了。”朱翊鏐笑着說道。
“臣今日來,是爲了趙穆而來。”駱尚志選擇了開門見山。
駱尚志是個武夫沒有那麼多拐彎抹角,他就是告訴潞王,趙穆這個人可用。
駱尚志經過了兩個月的觀察,對趙穆進行了全面考察,趙穆個人,有足夠的軍事天賦,驍勇善戰,假以時日可以成爲潞王的左膀右臂,而且他來金山國,就是來報聖恩的。
趙穆做人的原則非常明確,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在趙穆看來,皇帝、凌次輔有恩於他,他就要回報,皇帝、凌次輔給他的父親正名、還十分嚴厲的懲戒了剋扣撫卹銀的貪官污吏,人頭滾滾,這都是聖恩。“駱帥這裡有個好消息,鎮夷關西南十二里,發現了煤山。”朱翊鏐將塘報交給了駱尚志,頗爲興奮。
駱尚志看了看,也是滿臉喜色說道:“果然是煤山。”
這個煤山的發現,是水師軍兵追擊夷人,搜山的時候,在山林中發現了一些有煤系巖相特徵的石頭,才請了地師前往,駱尚志本來不抱多大的期望,因爲地師去了數次,都沒有發現礦苗,更別說大龍了。
沒想到他剛剛班師,這就有了重大進展。
找礦其實非常的麻煩,就是翻石頭。
礦苗露出地面,長時間被風化後,會產生礦礫或礫石,這些石塊在水流的沖刷下,其散佈範圍會遠大於礦山範圍,礫石越多,越可能存在礦苗,但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
地師有的時候覺得是自己專業強,找到了礦,更多的時候,是覺得自己運氣好,找到了礦,到底是運氣還是專業,地師們,也說太不清楚。
當然,地師也有另外一個共識,那就是:地質,狗都不學。
這個行當,真的太苦了。
“駱帥覺得這裡叫什麼好呢?”朱翊鏐把這座煤山的命名權,交給了駱尚志。
駱尚志思索了下,面色沉重的說道:“就叫青石煤山吧,此次犧牲軍兵,埋骨此地。”
鎮夷關此戰,一共犧牲軍兵二十七人,這二十七人都埋在了青石山腳下,青山處處埋忠骨,石魄長留清白魂,故此爲青石山。
“好。”朱翊鏐答應了下來,他面色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駱帥,近日城中有人說,他可以爲金山城去死,但不能被迫去死。”
最近因爲戰時壓力,一些拉壯丁的傳言遍佈整個金山城內,一些人就大義凌然的講:我可以爲金山城存亡而死,但不能被迫去死,這句話是建立在大明顯學自由學說之上。
這句話一講出去,就直接站在了道德的所有制高點。
我是可以犧牲,但是你如果問我爲什麼沒有犧牲,就是強迫我,試圖讓我被犧牲;
至於最後我沒有犧牲,但是因爲我是可以犧牲的,所以我仍然是崇高的,正義的。
安排他去戰場,就是強迫,不安排他去戰場,他仍然正義。
駱尚志有些疑惑,想了想回答道:“應該先查查他是不是完稅,我覺得講這話的人,大抵都沒有按期、按制,如數完稅。”
朱翊鏐一愣,眼前的迷霧盡數撥開,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連連搖頭,他已經完全聽明白了駱尚志的意思。
駱尚志認爲這種人,是決計不會上戰場的,他們不會去戰場,是否爲金山國而死這件事,其實和他們的瓜葛不大,不能討論一個不成立的問題。
那麼和這些人,瓜葛最大的事:是否按制如數完稅。
以前填鴨式塞到腦子裡的東西,以一種奇怪的形式,讓朱翊鏐理解了眼前的問題。
人改變自然的能力是生產力,但一個人的生產力無法完全自給自足,所以就需要用自己的生產剩餘,去交換他人的生產剩餘,至此,社會產生了分工。
打仗是軍兵的分工,納稅是百姓的分工。
如果戰事不順,真的到了需要拉人做壯丁的時候,個人願不願意,個人是不是道德制高點,真的沒那麼重要了,也沒人在乎了,因爲所有人都處在時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
哪怕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如果具體到戰場上,這一點戰爭論也有定論,殿後者強也。”駱尚志略微有些失神的說道:“能殿後的一定是強軍,或者說,他們是早就做好準備的強軍,被犧牲者,其實早就做好了犧牲準備。”
“漢室江山,代有忠良,他們就是忠良。”
駱尚志完整的回答了朱翊鏐的提問,僅在行伍、軍陣對敵這件事上,忠良者,不會去思考這麼無聊的問題,非忠良者,沒有資格去說犧牲與否。
“謝駱帥教誨。”朱翊鏐仔細的理解了下駱尚志所言,結束了對這個無聊問題的思考,其實就是權利和義務之間的矛盾。
他寫了一本長長的奏疏,把最近金山城發生的事兒,都告訴了皇兄。
朱翊鏐、駱尚志的奏疏,隨着西班牙珍寶船向着大明駛去,這個季節的太平洋,確實沒有太多的風暴,只不過漫長的航線,會非常的枯燥和無聊。
而此時的大明京師,大明皇帝朱翊鈞正在格物院內,聽取格物博士朱載堉、徐光啓、李開芳、伽利略、開普勒等人的報告,是關於純粹數學的問題。
數學是研究萬物無窮之理最重要的工具。
李開芳站在一個模型前,這個模型包含了:太陽、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行星都是圍繞着太陽轉,太陽是這幾個行星的中心,水星最近,土星最遠,能得出這個粗略的框架,已經是格物院了不起的成就了。
畢竟萬曆二十年的泰西,羅馬教會還在研究怎麼燒死擁戴日心說的異端。
李開芳指着模型說道:“我們要研究天文,就需要利用無窮小,無窮微分的方法,去計算曲邊形的面積、旋轉體的體積,開普勒的加入,加速了這一研究,我們現在可以宣佈,金木水火土,地球的軌道是橢圓而非正圓。”
“陛下,這裡面有一個我發現的公式,那就是軸旋轉立體圖形的體積,等於周長乘以面積。”
李開芳說到這裡的時候,面色有些猶豫,已故的萬士和萬宗伯,在執掌格物院行政時候,曾經反覆說過,在給陛下講解的時候,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公式,否則會非常難懂。
李開芳有些猶豫,因爲他不確定,陛下是否聽懂了他在講什麼。
“你繼續。”朱翊鈞點頭說道。
李開芳一看皇帝這麼說,立刻興致勃勃的開講了,他一黑板寫了一大堆的公式,完全沉浸在了天才的世界之中。
“陛下,臣講完了。”李開芳終於講完了自己要講的內容。
朱翊鈞稍微揉了揉額頭說道:“嗯,朕聽懂了,李博士說的是從實際問題出發,用無窮小,無窮微分;無窮大,無窮積分,去解決問題,而微分和積分,爲互逆運算,就像加減、乘除、冪開方一樣。”
“而且李博士還和兩位遠道而來的泰西博士,伽利略、開普勒,利用泰西符號更加簡便的特點,讓公式變得更加簡潔。”
朱載堉之前就寫好了奏疏,朱翊鈞是做了預習,準備充分,纔來聽取報告的。
他是真的聽懂了,但要不是提前預習了,真的跟不太上這些天才的思維速度。
朱載堉一看陛下完全理解,立刻輕鬆了下來,笑着說道:“我就說嘛,微分,積分,互逆運算,是非常簡單的,人再笨,還能學不會微積分嗎?”
站在皇帝面前這幾位格物博士,都是突破人類認知邊界,走出那一步的人,在走出之前,他們其實也非常迷茫,但走過之後,他們就覺得後來人,順着他們的腳印走,不要太簡單!
真的不簡單,朱翊鈞還是認爲,這些東西對於普通學子而言,還是太難了。
“此微分、積分之學,實乃格物致知之樞機,能析毫芒之變,積跬步之功,使晦暗難明之萬物至理,如撥雲見日,漸露真容。於天文曆法、器物精工諸般實務,尤開山闢路之偉力。”
“參與其中者,各賞百銀,以酬其勤;另,加賜御製文房四寶,冀卿等運此神思,續書天地文章;再,各賞宮緞玄青、硃砂各一匹,以彰榮寵。”
“萬望各卿秉持此心,精進不輟,窮究萬物無窮之理,以裨益社稷蒼生,登格物報、邸報,啓迪後學。”
朱翊鈞揮了揮手,示意馮保拿準備好的恩賞來,他給了額外的恩賞,並且把格物院寫好的文章,發表在了格物報上和邸報上。
“臣等謝陛下隆恩。”朱載堉帶領格物博士們謝恩。
“皇叔,明日有京營銳卒大潰敗演訓,皇叔要一起去看看嗎?”朱翊鈞說完了正事,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操閱軍馬,和以往不同,這次是潰敗演訓。
?
朱載堉有些迷茫,疑惑的問道:“陛下,這自古操閱軍馬不都是耀武揚威,何故有這等潰敗演訓?而且陛下,京營銳卒和大潰敗放到一起講,多少有點不切實際了些。”
放眼寰宇,以眼下大明京營的實力,誰能挫敗!
朱翊鈞笑着說道:“戚帥定下的,說是隕石砸到了軍營,把中軍大帳給砸了。”
朱載堉沉默,他忽然覺得,人的想象力真的是無窮無盡,但又非常符合實際,畢竟東漢開國皇帝劉秀,一手大隕石術,出神入化。
“臣明日隨陛下一同前往。”朱載堉趕忙領命。
“諸位愛卿明日若是得閒,也一併去看看。”朱翊鈞站起身來,笑着邀請博士們一起去。
“臣等遵旨。”博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忙齊聲說道。
這次的大潰敗演訓,是戚繼光定下的。
具體作戰任務是拉了兩個營總計六千人到居庸關,準備了六百副擔架和假人。
今天午時三刻,會突然下通知,說北虜叛變南下,已經奪取了宣府,要求這兩個營以十二人爲一隊,在一天時間內,帶着假人傷員,從居庸關徒步回到北大營,戍守京師。
這一段路,爲142裡,一晝夜快速奔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