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勁鬆的狀況,卻比傅雅君想象中的,要好上許多,宗文並沒有爲難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讓他覺得尷尬的舉動。
自他被請進宗文的房間後,兩人的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擺滿了珍稀佳餚,宗文則坐在遠離他的窗邊,背對着他,不時擺弄着手中的玉簫,兩人之間唯有沉默。
傅勁鬆被這尷尬的氣氛弄得渾身難受,他看着宗文的背影,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什麼都不說會比較好,畢竟他們兩人上次分別之時的情況,說不上是友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糟糕。
許久,宗文先開口了,他望着一池的荷葉,語氣極爲平淡,說:“怎麼?你不累嗎?還是你擔心,我在菜裡下毒,趁機對你做出什麼不軌的事情?”
傅勁鬆聽了他的話,臉脹得通紅,他咬牙切齒的說出兩個字:“無恥。”
傅勁鬆最爲氣惱的就是他這一點,宗文總能在輕易之間將他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好感,拍的粉碎。他原是想,好好與宗文聊一聊,打消他的念頭,兩人之間雖說回不到過去那份親密,但是做個普通朋友也是極好。
宗文彷彿知道傅勁鬆心中所想,他轉過身來,目光極爲複雜地看着他,說:“我有時候,真爲自己覺得不值得。”
傅勁鬆以爲他悔恨當初輕率的舉動,便勸說道:“你既然知道不值得,何不放手,這樣所有人都過得輕鬆自在。”
“我也想輕鬆自在,我也想放手,”宗文喃喃道,他怨恨的看着傅勁鬆一眼,便不再說話。
就在此時,小丫鬟領着傅雅君來到了這間房間,傅雅君一進門,便感知到這兩人之間氣氛詭異,她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些什麼,宗文來到她面前,將她請入席中。
傅雅君看着擺在她面前的佳餚,她同傅勁鬆一樣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宗文看了,冷笑一聲,說:“想來在你們心中,我就是冷血無情又極爲卑鄙之人吧!”
傅雅君見他這般自哀,感到莫名其妙。這一日來,她所受的所有驚嚇又與苦楚,全都是拜面前這個人所賜,她還沒有抱怨,這個在幕後掌握着一切的人卻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控訴着她與傅勁鬆的不近人情和無理取鬧。
傅雅君還沒有從這種感嘆中回過神來,宗文便又換了另外一副面孔,他頓時臉色冰冷眼神傲慢,目空一切,他猛得衝上前來,將擺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一把掀翻,還好傅勁鬆眼疾手快,抓着傅雅君就往後退,纔沒有讓菜汁全都濺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桌子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傅雅君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傅勁鬆身後躲,傅勁鬆反手攬住她擋在她面前,目光緊盯着這個已經陷入瘋狂的人,他不僅爲宗文感到心痛。
他還記得,當初他們倆見面的時候,宗文一副溫柔儒雅的模樣,站在柳樹底下。
宗文的脾氣,現在已經變得過於晴雨不定,以至於傅雅君都懷疑他現在是否依舊神智清明。
只見他轉過身來,眉目中滿是愧疚
,他的對傅雅君道歉說:“剛纔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叫人再換另外一桌上來?”
傅雅君連忙擺手道不用,宗文還想再說些什麼,傅勁鬆卻突然大吼一聲“夠了!”
宗文見他這樣生氣,只呆愣在原地,半響他才小心翼翼地說:“我,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傅勁鬆見不得他這幅懦弱的樣子,他剛想狠狠一拳揍過去,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劍客按照在地,傅雅君見了,想上去爲傅勁鬆解圍,卻有一把長劍直指她的眉心。
傅雅君動也不敢動,只央求宗文道:“公子,我哥哥也只是一時氣憤,他不是有意,刀劍無情,還是先讓這些人先退下去吧!”
宗文聽了他的話,眼神中竟然升起一股暴虐,他連跨幾步來到傅雅君面前,捏住傅雅君的下巴,語氣不善的說:“你和他是什麼人?你爲什麼這麼關心他?”
傅雅君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公子,你忘記了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宗文反覆咀嚼着這兩個字,他像是剛纔才記起似的,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連忙放開了傅雅君,對他欠身道:“小姐,你沒事吧?我剛纔稍微粗魯了些,你有沒有受傷?”
傅雅君連忙搖頭,她已經被宗文反覆無常的性格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只得示意他注意倒在地上的傅勁鬆。
宗文連忙讓黑衣劍客下去,傅勁鬆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抓起傅雅君的手想將她帶離這裡。
宗文連忙上去攔住了他們,對他說:“爲什麼要這麼快就走?你是不想見到我嗎?”
傅雅君時已經徹底放棄了想要和他溝通的想法,她已經無法再在這裡待下去,傅勁鬆顯然也跟她想的一樣,他看都沒有看宗文,一手推開他就想往外走。
但是沒想到宗文看上去一副柔弱的樣子,武功卻極高,他一隻手抓住了傅勁鬆,用力一扭,傅雅君就聽到了骨骼錯位的聲音,她知是傅勁鬆手臂脫臼,急得連忙要上去快查看他的狀況,宗文卻狠狠一腳踢在她的腰上,將她踢到了屋子的角落裡。
傅雅君捂着自己的腰,痛得半天直不起身來。
傅勁鬆聽見這邊的動向,連忙想過來查看她的情況,但宗文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臂,他連動也不能動一下,只得在原地無助的呼喚着傅雅君的名字
傅雅君撐着雙手勉強從地上坐了起來,她的每一個微小的舉動,都讓的傷口再一次被撕裂,細細密密的痛苦沿着血脈在她的周身蔓延,她只得勉強迴應着傅勁鬆說:“哥哥,我沒事。”
傅勁鬆聽她的話剛剛放下心來,便見傅雅君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萬分心急擡頭望向宗文,對他吼道:“你快點放開我!”
宗文一把抓起他的頭髮,將他拉向自己,說:“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你爲什麼,這樣關心她?”
傅勁鬆冷笑一聲,說:“她是我妹妹,我不關心他,難道我還關心你這個神經病?”
他話
中的惡毒無疑狠狠的刺傷了宗文,宗文目光中滿是痛楚,抓着傅勁鬆的手也放鬆了力氣,傅勁鬆趁此機會撞開了他,宗文連連後退幾步,傅勁鬆由於失去了支撐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他一點一點的挪到傅雅君身邊,他想擦掉傅雅君臉上的血跡,卻連手也舉不起來,他關切地不停和傅雅君說話,但是傅雅君一點反應也沒有。
此時,傅雅君只覺得痛不欲生,痛楚隔斷了她與世界的聯繫,佔據了她的全部心神。
其實她在模模糊糊中聽到傅勁鬆的聲音,她想給他一點回應,但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傅勁鬆看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就知道,情況實在是非常糟糕。他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向宗文喊道:“快叫大夫來,她快不行了!”
宗文聽了他的話,又看着傅勁鬆對於她這般關切,此時他也管不到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只覺得讓傅雅君死了也許也不錯。
他便走到傅雅君身邊用腳尖踢了踢她,見她真是毫無反應,頓時感到一陣愉悅。
傅勁鬆一看他根本沒有打算救她,他便嚮往外爬去。可是他似乎忘記了,這裡完全就是宗文的天下,宗文眼睜睜看着傅勁鬆爬出門,對着站在外面的侍從們喊道:“秋你們了,誰來救救我妹妹?”
門外的侍從如同泥胎木偶一般,對他的呼喚置若罔聞。
此時,傅勁鬆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廢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責當中,他想到昏迷不醒的傅老夫人,不知死活的傅雅笙,和即將死亡的傅雅君,蘇子祺在寺廟中說的話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耳邊。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此時傅勁鬆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壓抑。他低聲的哭泣着,不知是爲誰。
宗文也許是被他的眼淚所感染,他快步跑到傅勁鬆身邊。低聲對他說:“你別哭啊,到底出了什麼事?”
傅勁鬆此時已經對他徹底絕望,他連句話也不想與他說,但他又想到倒在房中的傅雅君,連忙轉過頭來,也顧不得自己的自尊,竟是前所未有的哀求道:“求你救救她吧!”
宗文這才注意到傅雅君,連忙叫人進來將傅雅君送去就醫,傅勁松原想跟着一起去,但他卻被宗文拉住。
傅勁松本能地要推開他,忘記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宗文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猛然用勁將他脫臼的手腕接好。
傅勁鬆此時已是痛得完全沒了力氣,宗文看着他面色蒼白,眼中帶着深沉恨意,竟是苦笑一聲,說道:“你現在恨我嗎?”
傅勁鬆現在只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你問這種問題,自己不覺得可笑?”
宗文竟然真的笑了出來,他說:“恨又怎樣?我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的功勞。”
傅勁鬆覺得他簡直胡攪蠻纏,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估量,便不再搭理他,宗文卻是認爲傅勁鬆是在和他鬧彆扭,他將他當做小孩子似的哄了起來,說:“別擔心,你妹妹會沒事的,我剛纔下手算重了些,但怎麼樣也不會要她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