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笙,抱着雙腿坐在角落裡,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個地方有多長時間了,空氣中充滿腐敗的味道,昏暗的燈光透過發黃的紗窗照在她身前的地板上,她歪着頭,伸手去觸碰近在咫尺的陽光,卻好像害怕被灼傷似的,停留在那道光柱的邊緣,她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努力將自己蜷縮到一起,躲到更陰暗的角落裡。
突然,門開了。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將她嚇了一跳。她連忙躲到牀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打開的門,兩個侍衛推開門,咳嗽了幾聲說:“就是這兒了。”
說罷,其中一人拉扯手上的鐵鏈,鎖在鐵鏈另一頭的就是柳氏。
柳氏被他扯的跌跌撞撞進了屋,她看上去比傅雅笙要好上許多,雖然衣着不復在傅家時的綾羅綢緞,但也還算簡潔別緻,面龐也未見消瘦。
柳氏站定之後,轉過身對侍衛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將手腕上僅剩的一個鐲子遞到了他的手裡,央求道:“這位小哥,我們母女這麼久沒見面了,麻煩你拿點好一些的飯菜進來,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辛苦費。”
侍衛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鐲子,不着痕跡的將它收攏到袖口,他一邊關門,一邊對柳氏說:“你等着,一會兒就來。”柳氏又是再三道謝,她看到侍衛員走了以後,超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才慢慢探進屋中尋找傅雅笙。
傅雅笙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過生人了,不知爲何,她腦子裡總是一團模糊,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在她腦子裡破碎又凌亂,有時候她連人都認不準,那些侍衛見她這樣瘋瘋癲癲,也就更加怠慢她,每日衣食用度極盡剋扣,她能活到現在,僅僅是因爲那些侍衛爲了保證,傅雅笙能活着至少活到宗文決定她的未來。
柳氏一邊走進屋,一邊喊着傅雅笙的名字,傅雅笙聽着柳氏的聲音,最開始的驚嚇過後,接着的是疑惑,最後又轉化爲了一絲微弱的欣喜。
由於她神智昏聵,再加上飢餓所帶來的渾身乏力,她好久才反應過來進屋的是什麼人,便慢慢的挪出去。
傅雅笙好久不曾有過這般激烈的動作,她每走一步,就感覺到肌肉拉扯的疼痛,她邊走邊哭,柳氏見到自己女兒變成這樣,一時竟驚呆了。
直到傅雅笙撲進她的懷裡,哭的淚水流淌不止時,她才反應過來,將傅雅笙緊緊抱在懷中,撫摸着她的那頭髮說:“我的女兒啊,爲什麼成了這樣?”
這些天來的委屈與痛苦一瞬間涌上了傅雅笙的心頭,傅雅笙緊緊的抱住了柳氏,將自己所受的委屈都盡情的發泄出來。柳氏看着狼狽不堪的女兒,也是十分心疼。
此時,侍衛敲門進來,他手裡拿着一個簡陋的食盒。
他將食盒放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便出了門。傅雅笙聽到門上鎖的聲音,剛想向柳氏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卻見柳氏走向食盒,她將食盒打開,氣憤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傅雅笙走近一看,發現裡面有的只有一盤素炒的青菜,外加兩碗粗 ★ttκan ★C○
米飯。柳氏看着裡面的粗茶淡飯,氣得渾身發抖,但傅雅笙卻好像見了滿漢全席一樣,一手將米飯從柳氏手中搶過來,她筷子也不用,狼吞虎嚥的就將一碗飯全都吃了下去。
柳氏看她餓成這樣,更加心疼,又將另一碗米飯遞上去,她看着一刻不停的往自己嘴裡塞東西的傅雅笙,一邊用手爲她梳理凌亂的長髮。
等傅雅笙吃飽喝足之後,她的神智也清醒了些,看着柳氏,又是淚眼朦朧,顫抖着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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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抱在一起,相互抒發着這些時日的離愁,好不容易纔止住眼淚。
柳氏將她帶到梳妝檯前,她拉開抽屜,找出一面生鏽的黃銅鏡子,看着骯髒的鏡面,罵道:“這些人怎麼敢這麼待你,你可是未來的晉王妃!”
傅雅笙聽了柳氏的話,苦笑道:“還說什麼王妃,我們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裡都是個問題呢!”
柳氏拿起折斷的梳子,一點點梳順傅雅笙的長髮,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窗外,低聲在她旁邊說:“你別怕,現在就放棄,未免太早了些。”
傅雅笙看着柳氏心裡有些奇怪,她這位母親一向膽小怕事,遇到這種情況居然還這麼冷靜,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禁對母親有些刮目相看。柳氏神秘的看了她一眼,閉嘴不言,不一會兒,侍衛又走了進來,將擺在桌上的食盒收走。
傅雅笙看着他向她們走來,連忙抓住母親的手,她爲這短暫的相聚而感到悲哀。
沒想到侍衛走上前,打開了柳氏身上的鎖鏈,對傅雅笙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都呆在一塊兒好了。”
傅雅笙喜不自勝的低聲下氣對侍衛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侍衛哼一聲,不再看她們轉身離開。
傅雅笙抱着柳氏開心道:“太好了,終於要是再讓我一個人呆着,怕是還沒有走出這個鬼地方,我就已經先瘋了。”
柳氏聽她這麼說,又是十分心疼,她細心服侍傅雅笙梳洗,在看着傅雅笙身上退下來的凌亂的衣服時,臉色一變。她小聲的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被他們欺負了?”
傅雅笙搖搖頭,奇怪道:“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我總感覺特別奇怪,好像腦子裡被什麼東西狠狠攪亂了,有時候我連自己上一秒說過的話都記不住。”
柳氏聽了,以爲她被折磨瘋了,快步走上前,不顧禮儀將她從浴桶中拉出來,檢查她的身體。見她身上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對傅雅笙說:“你暫時先忍耐一下,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們了。”傅雅笙聽了,大吃一驚,抓住柳氏的手問:“你說什麼?!”
柳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當傅雅笙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之後,柳氏才放開她,她領着傅雅笙來到牀上,小心翼翼的放下幔帳,兩個人擠在牀的角落裡。
柳氏將聲音壓得極低,說:“越王爺已經派人來聯繫過我了。”
傅雅笙聽到了
越晉華的名字,頓時眼前一亮,這麼多天來的愁苦在她臉上消失了,她的雙眼又恢復了從前的神采。她羞澀一笑看着柳氏,說:“他真的還記掛着我?”
柳氏責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騙你這個做什麼?”
說罷,她便從貼身的內衣裡掏出一張繡帕,遞給傅雅笙。傅雅笙接過一看,便知這是自己從前私下裡偷偷送給他的,她看着秀在帕子邊緣的那個小小的記號,頓時紅了眼眶。
柳氏看着她這副激動的樣子,嗤笑道:“你呀,現在先別開心得太早,那個人告訴我說,這個地方的主人背景非同一般,其實早在光明寺覆滅之後,朝廷便集結軍隊前來接我們,但是這座山周圍霧氣圍繞,軍隊怎麼也進不了山,他也是想盡辦法,纔將一個探子送了進來。”
傅雅笙聽了她的話,擦乾臉上的淚水,對她說:“我怎麼會怪他這麼晚纔來,只要他還記得我有這份心意,就行了。”
柳氏皺着眉看着她道:“心意有什麼用?你現在最主要的是趕緊出去,把王妃的位子坐穩了。要是你死在這兒,就算王爺記掛你幾年,幾年以後又會有別的貌美少女重新得到王爺的心,那時候你就什麼也不剩下了。”
傅雅笙聽着柳氏的話,歡快的心情又沉了下來,她緊緊的拽住手中的帕子,沉聲道:“問題是現在我們連這個院子都走不出去,如何能幫到王爺的忙?”
柳氏說:“這事兒先不急,那個人告訴我,叫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傅雅笙一直以來想的,就是儘快離開這裡,聽到母親說她們還要接着忍耐,頓時垮下臉來。
柳氏見她這樣,知道這幾天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她還想安慰她,卻見傅雅笙下定決心說:“爲了王爺,我願意忍,爲了他,可以做任何事。”
柳氏見傅雅笙對晉王爺一往情深,感情之重超乎她的想象,覺得有些憂心,在最開始她撮合這門婚事的時候,想的是讓傅雅笙得到一個好的歸宿,她也好藉助她真正在傅家站穩腳跟。
現在看傅雅笙這副情深意重的樣子,卻讓她心下不安,她心裡總是縈繞着一股不祥的念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她轉念一想,以現在的情況去謀劃未來,還是早了些,以後的事情等出去再說。
傅雅笙已經很累了,她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些天每當她剛要想睡着的時候,就能聽到一個猥瑣男子的笑聲,在附近迴盪,讓她整夜不得安眠。現在柳氏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她便安心的枕着柳氏的肩膀,緩緩地沉入了夢鄉,柳氏看着她眼下青色的眼袋,整夜無眠。
紅杏推開傅雅君的門時,蘇子祺已經不見了蹤影。
傅雅君穿着睡衣,坐在牀沿上把玩着自己的頭髮。窗外陽光明媚,昨夜風雨過後景色煥然一新,有幾隻小鳥停留在窗沿放聲高歌,傅雅君聽着它們清脆的叫鳴聲,心情也好了許多。
紅杏伺候着她洗漱完畢,她們便走出門外,隔着欄杆,看着陽光下翻新的荷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