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鳴春樓酒店的晚飯已經安排上了,做東的不是範世財,而是朱世忠。
經過一個下午邊喝茶邊敘談,理髮店經理與飼料加工企業老闆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男人越嘮越近乎,直嘆相知恨晚,否則早就成爲好哥們了。二人勾肩搭背離開理髮店時,就好像是失散了多年的親兄弟。
朱世忠說我有結拜六兄弟,敝人是老二,也就是兄弟們的常務,負責兄弟聚會的日常事務。我屬馬的今年44歲。老大屬大龍,是商業局的辦公室主任,今年46。老三也屬馬,比我小仨月,稅務一分局的副局長。老四屬猴子,今年42,公安局治安支隊的支隊長。老五屬耗子,今年38,建行的信貨科長。老六屬虎,今年36,報社的記者。兄弟你多大了?範世財忙說我也屬虎,今年36歲。朱世忠問那你是上山虎還是下山虎?範世忠一打愣,立即心領神會,說我臘月生的,屬下山虎。朱世忠說那你如果加入,在兄弟們中是小幺,就要屈居老七了。範世財說能跟這些大腕結爲兄弟,我真是三生有幸,排行老七,有六位哥哥疼着,今後小弟我閻王老子也不怕啦。
朱世忠在大光明理髮店經理範世財的辦公室裡打了五個電話,約其他五兄弟晚上到鳴春樓酒店舉行接收新兄弟儀式,帶上各自的女朋友。對方問是哪一個,朱世忠一概迴應,先別問那麼多,暫時保密,正經人就是了,見面不就知道啦。
範世財過去認爲自己也算是個社會人,社會上的明規則、潛規則摸得門兒清,與朱世忠一個下午交談下來,他開始自我反思,慨嘆自己本來起步並不晚,可是這麼多年一直只做着國營理髮店的經理,原地踏步未見長進,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人脈不行。他朋友圈裡的人不少,可大多是商貿服務系統的,面兒太窄,而且現在的處境都是些仰人鼻息吃下眼食的,偏偏缺少權力部門那些“說上句兒”的人做靠山。多個朋友多條路,如果多一些朱世忠結拜哥們兒這樣的朋友,就不止是多條路的問題,簡直可以平步青雲了!
二人來到理髮店大廳,蔡小蘭手上的活計已經忙完了,正坐在沙發上鼓搗自己的指甲靠點兒下班。見範經理和朱老闆出來,立即侷促不安地站了起來。朱世忠先哈哈大笑起來:“怎麼的妹子,下班還不走啊?是不是坐在這裡等着給我的另一隻耳朵也來一剪子?”
蔡小蘭紅着臉不語。
朱老闆大人不計小人過,你還不趕緊認錯,範世財忙說。
“對不起朱經理,下次一定小心。”蔡小蘭從沙發上站起身,囁嚅道。
“光嘴上說對不起可不行,這麼的吧,跟我們去鳴春樓,罰你喝杯酒,算是抵罪了。”朱老闆拉起蔡小蘭的袖子就往門外走。
蔡小蘭不情願地跟了兩小步,回頭望向範經理。
“朱大哥給你面子,叫你去喝酒,你還猶豫個啥呀?難道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範世財又回頭看一眼小郭,說,“郭麗麗,你爲朱老闆包紮傷口有功,也跟着一起去吧。”
“都去都去!”朱世忠放開蔡小蘭,又用手去攬郭麗麗的肩。郭麗麗倒是個爽快人,忙回頭從工位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跟上。
四人出門攔了輛出租車來到鳴春樓飯店,進到擺着18人臺的牡丹廳,已經有5男5女10個人插花就座了,男的高矮胖瘦醜俊老少各異,女的則清一色的花容月貌打扮時髦。
見朱世忠耳朵掛了彩,大家都表示驚詫,笑問是讓哪個嫂子弟妹給咬的。
朱世忠一把攬過蔡小蘭的肩膀推到前邊,哈哈大笑道:“就是讓這位蔡小嫂咬的!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她這小李飛刀是不是愛到了骨子裡?”接着把她按到椅子上,囑她必須坐在自己身邊喝酒賠罪,又向一衆人等介紹了新入夥的老七範世財。
聽了朱世忠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下午的經歷,老六笑道:“二哥,我方纔用易經幫你推演了一下,你這耳朵掛花,絕對是吉兆,是要行桃花大運啊!”大家哈哈大笑,紛紛敬酒對常務表示祝賀。
蔡小蘭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陣勢,滿桌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道來,一杯白酒下肚,頭開始發暈腿開始發軟,周遭的說笑聲彷彿離自己十分遙遠,只盼着這場聚會快些結束。
席間,她漸漸理清了關係,那5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有兩個是老大和老四的情婦,另外三個是舞廳裡的小姐,老三、老五、老六是她們的常客。情婦小姐喝酒吃菜打情罵俏遊刃有餘,倒顯得蔡小蘭和郭麗麗兩個老土狗肉上不了席面。
好在朱世忠忙着扎圈喝酒,並沒有再對蔡小蘭動手動腳。
這場酒席至午夜才結束,飯店的廚師們都已經下班,只剩下一個值班的女服務員坐在吧檯裡打盹。
朱世忠自告奮勇要送蔡小蘭,說這個“美眉”今晚表現不錯我已經從內心深處原諒她了並決定從今以後認下這個妹子妹子走夜路害怕哥怎麼能不陪呢,範世財心領神會,將郭麗麗拉到一邊,見二人上了出租車,方伸手又攔下一輛車送郭麗麗回家。
蔡小蘭下半夜醒來時,朦朦朧朧地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他們從出租車下來到了一家賓館,朱世忠扶她上的樓,她無力抵抗也不想抵抗……這時,身旁的朱世忠正打着震天動地的呼嚕,她慌忙抓起被單圍在胸前,又覺得毫無意義。朱世忠從睡夢中醒來,又將肥胖的身軀壓向她,這一次,蔡小蘭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半推半就的。自打死鬼江清泉走後,她忙上班忙孩子,已經有差不多十年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男人這種動物。一番雲雨之後,蔡小蘭嚶嚶嚶哭起來,內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歡喜。
未世忠將蔡小蘭摟進懷裡,說:“寡婦苦寡婦苦,挺好個女人,何苦要死守硬扛着,一枝花兒沒有雨水滋潤,都要枯萎了。跟哥在一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那個破班也別上了,可以到我的廠子裡當個秘書,當辦公室主任也行啊,給哥端茶倒水,就給哥一個人剪頭,其他男人都給我滾一邊去。”
蔡小蘭說你老婆知道了怎麼辦。朱世忠說她都老幫子了,侍候不上我,也早不管我的事兒了,只要把錢給足,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就行了。人家也給咱生了兩個大兒子,總不好休了吧,那就是個榮譽老婆,你纔是哥的真愛,說着說着又要起興。
後來,交往日久,蔡小蘭竟覺得與朱世忠生出幾分情愫來,是生理的滿足和情感的依戀,這是與江清泉生活那幾年所沒有的體驗。她從大光明理髮店辦了停薪留職,並沒有去朱世忠的飼料廠當什麼秘書或辦公室主任,而是由朱世忠出錢,在鳳凰城中心地段開了一家以她蔡小蘭名字註冊的美容美髮店,她覺得這纔是自己的老本行。
蔡小蘭平步青雲當上了美容美髮店的老闆,有朱世忠這個大財主罩着,加上蔡小蘭的勤勞聰慧,生意越做越興隆。沒過幾年,蔡小蘭已經成爲鳳凰城知名女企業家,當上了區政協委員。
鳳凰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蔡小蘭和朱世忠的關係。隨着一年年長大,江水萍對母親的事也猜出了八九不離十。雖錦衣玉食,但總覺得這好日子來得不太光彩。她寧願像其他女同學一樣,有一個當工人或農民的媽媽,哪怕吃得穿得差許多。所以,對媽媽來學校看她這件事,她發自內心表示反感。同學們眼裡的漂亮媽媽在她心中是羞恥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