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的風雪不停,四面山林一片銀妝素裹,各個營帳也落了一層厚雪,遠遠看去像一個個大大的白蘑菇。在這裡狩獵,我的差事倒不多,因爲皇帝每天都忙着帶各皇子和來朝的蒙古各部落的首領一起入深山老林行圍。行圍出發時隊伍很壯觀,騎射營,驍騎營舉着大旗呼喇喇的一片,馬蹄急踏,帶着一股子勁風掃過。我趕緊往帳子邊靠,縮了縮脖子。
“哈哈,瞧你那樣,怎麼着也不像個咱滿族的姑娘。倒像個江南的細娘兒。”我擡頭一看,我面前圍了幾匹馬兒,馬嘴都在吐着熱氣。十四阿哥,十阿哥,還有五阿哥,三阿哥他們都坐在馬上笑望着我。我臉一窘,有點燒,“奴婢給各位爺請安,各位爺吉祥。”
最先叫起的當然是長相文雅,詩書滿腹的斯文老三阿哥。十阿哥見了我好像不取笑我兩句他總是不爽一樣,歪着個腦袋打量着我,“嘖嘖,縮頭縮腦的,是不是認了王八做乾爹啊?哈哈”敲鑼子的聲音聽起來就惱。我擡起頭,很平靜地對他一笑,“十爺如何得知的?是不是王八的破鑼子敲傳開的呀?”他一愣,一時半會沒明白過來這話的意思,只是旁邊的幾位阿哥卻撲哧一聲笑開了,他這才惱怒地瞪向我,“你……你……”你個半天沒你出來,只是揮着手上的馬鞭指着我。我還是平靜地看着他。只聽得三阿哥一拉馬繮道,“各位弟弟咱們快走吧,等會子都行不了圍了。”老哥發話,兄弟們自是得跟着,十阿除了再瞪我一眼,也只得夾着馬走了。十四阿哥回頭看向我,留了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給我,這小子最好不要這麼曖昧吧,這樣讓我挺不自在的。搖了搖頭,轉身朝自個的帳子走去,卻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不遠處騎馬立着。想必剛纔那一幕他們都看到了,不過我自我感覺那是很英勇的吧。
打馬近前,四阿哥只是看着我,也不說話。十三阿哥騎在馬上,臉上有些疲倦,皺着眉頭,怎麼現在見我這副樣子,好似我得罪了他一樣。差點忘了咱們的身份,連忙向他們一欠身,還沒開始道福,便被四阿哥止了,“算了,咱們趕着去行圍,你要怕冷就少出帳子吧。”旁邊的十三阿哥有些驚訝地看着四阿哥,怱然也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對我輕輕說道,“四哥說的是,你要是怕冷就少出來,咱們行圍可能也要晚上時分纔回得來。你可以在帳子裡捂着火堆子。”十三,還是原來的十三啊。我眼裡有些泛霧,朝他們點了點頭,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打馬便朝林子走去了。
芸芳因着康熙也出去行圍了,便也早早回了帳子。我進帳子時,她正在繡手絹兒。我往牀上一靠,裹了牀被子挨着她坐下。她見我如此,便笑道,“你真是如此怕冷?還真就裹上被子了。”我其實也不知道今兒我這麼怕冷,心裡老是有種不安的感覺,可又不知道爲什麼。“唉,”我嘆了口氣,“姑姑你繡的這手絹兒送給誰啊?”我看着她繡的很是淡雅的松柏,這樣的花樣只有男子才配吧。“是不是送給心上的哥哥的呀?”我就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想想這麼恬靜的女子臉紅是件多麼可愛的事兒呢。芸芳果然桃花上臉紅,她拿手推了我一把,“去,小孩子家羞也不羞。”我嘻嘻笑道,“咱們都是女孩子家,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姑姑就跟我說說是哪家的哥哥吧。”我扔了被子搖着她的肩說道。芸芳不管我怎麼搖,她就是不動嘴,我搖了半天,實在是搖不出她的話來,也只要作罷,一個人無趣地鑽進了被窩去。
今兒個睡得不踏實,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正在發着暈,突然被人猛搖醒,我睜眼一看,芸芳一臉焦急樣,“快起來,出事兒了。”我聽說出事兒了,人馬上就醒了,一骨碌坐起來問道,“出什麼事兒了?”芸芳一邊幫我套着外裳一邊急急的說道,“這會子可如何是好?太子和十三阿哥都傷得不輕呢。皇上傳話來讓你快過去。”十三阿哥受傷了?還很嚴重?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也急着趕緊扣着釦子。等衣服穿好我也從芸芳的訴說中知道了大概。原來是十三阿哥和太子一組去獵一隻虎,本來是想活捉,卻不料那虎猛得很,先把太子給弄得摔下了馬後,便猛撲着要咬太子,十三阿哥忙下馬去救太子,因太子和虎抱成團不好用箭射,所以十三阿哥便用馬刀去砍,這一砍便更惹惱了虎,虎便盯上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跟虎在雪地上搏鬥着,不想一滾便滑入了旁邊的一個水泡子裡頭。因結的冰不厚,一人一虎便在水裡接着鬥開了,等救援的人趕到時,十三阿哥已把虎拖上了岸,人也跟着昏倒在了被他打死的虎旁。
我心裡急得一撩開帳門就往皇帝大帳跑去。邊跑邊怨着十三,做什麼怎麼都拿命去拼啊。不知這會子回過神來沒有。我進了康熙的帳子,一下子就跪下請安。只聽得康熙坐在上首的虎皮大椅上半眯着眼看着我道,“你等會子去侍候太子吧。今晚你就不用在朕這當值了。”就這簡單的兩句話,顯示的卻是不同的父愛。這皇帝看來還是對太子上心啊,心突然爲十三痛起來。“好好侍候着,不可有任何差池!”康熙略顯疲憊的聲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我只能打了聲喏,便跟着太子的太監去了太子的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