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聘書 生辰

第141章 聘書 生辰

陳斯遠聽罷暗忖,這倒是尤老孃能幹得出來的。他隱約記得前世有位上司氣急之下直接犯了腦溢血,搶救一番,人雖保住了,卻成了半身不遂。

尤三姐本就不是個氣量大的,陳斯遠此時只能哄勸,免得真個兒發了病。

因是便道:“不過是八百兩,妹妹何必氣成這樣?”當下一抖衣袖,自袖籠裡尋出一疊銀票來又交給尤三姐:“妹妹且拿着,來日不夠了我再送來。”

尤三姐撐起身形來,蹙着眉頭推拒連連,道:“遠哥哥快拿回去,我媽媽還不知何時再來呢,她本就是眼皮子淺的,最見不得銀錢。若是叫她瞧見了,還不知要弄出什麼名頭呢。”

頓了頓,又道:“我如今傍身二三百銀子,足夠花用了。若來日真個兒不夠了,我再問遠哥哥討要。”

陳斯遠想了想,便應承下來,笑道:“那可說妥了,妹妹莫氣了,氣壞了身子骨總是不好。”

他如今手頭剩下不到四千兩,真真兒是花錢如流水啊。前世有個笑話,說是一房一妻,如今想來便是放在此世也是一般無二啊。

面前的尤三姐雖說死心塌地,便是跟着他吃糠咽菜也心甘情願,可陳斯遠又豈能這般待尤三姐?

這還只是尤三姐,不要臉的奢望一番,往後什麼寶姐姐、林妹妹、雲妹妹……此間那麼多的姐姐妹妹,總不能少了銀錢花用吧?

陳斯遠便心忖,這賺錢大計須得提上日程了。

聽他這般說了,尤三姐這才舒了一口氣。隨即撐起身形來,窸窸窣窣自枕頭下尋了一張紙箋來,遞給陳斯遠道:“這是聘書,遠哥哥瞧瞧。”

尤三姐撅着小嘴,面上很是委屈。陳斯遠自是知曉尤三姐爲何委屈,這有了聘金就是買妾,來日尤三姐進了門頂多算良妾;沒這聘金,尤三姐便是貴妾了,位份自不相同。

陳斯遠接了紙箋,笑着安撫道:“妹妹何必多心?你母親養育你一場,如今過得艱難,三姐兒總要孝順一番。且不管有無聘金,三姐兒在我這兒還是一般無二。”

尤三姐心下動容,她最怕陳斯遠因此小瞧了她去,聽他這般說這才放下心事。當下一雙眸子水潤,也顧不得尤二姐就在一旁,抽泣着身形貼靠過來,陳斯遠順勢將其攬入懷裡。

那一旁的尤二姐一直悄無聲息地觀量着,方纔眼見陳斯遠又掏出一疊銀票來,略略估算,起碼是六、七百兩銀票!尤二姐頓時瞧得眼熱心跳!

待看向陳斯遠的眼神已是不一樣。先前掏了一千兩,如今又要掏六、七百,本道這陳斯遠不過是有些才華的窮措大,誰知竟是個財主!

是了,或許與寧國府的富貴相比不值一提,尤二姐隨着尤老孃往來寧國府一趟才得多少好處?便是真個兒給賈珍做了妾室,每月也不過幾兩銀子的月例——榮國府的鳳姐兒才五兩銀子,尤二姐總不能比鳳姐兒高了去吧?

尤二姐頓時生出另一番心思來,這有錢與肯掏錢是兩回事啊。面前的陳斯遠瞧着就是個大方的,又年輕英俊,不知比賈珍、賈璉強了多少!加之其人又是個有能爲的,若真個兒委身於他,這輩子不就尋了個妥帖的安身立命之所?

若換做往常,眼見二人摟抱在一處,尤二姐總要避將開來。如今卻因着心思雜亂,尤二姐便立在當場,心下胡亂思忖着。

此時就聽尤三姐道:“遠哥哥快瞧瞧,若寫的不對,回頭兒我去讓媽媽重新寫過。”

陳斯遠笑道:“這一無保人,二無明證的,這聘書瞧瞧就好,做不得數的。”

說話間還是展開紙箋掃量起來,便見其上寫着:立書人陳斯遠,年十六,世居京師……爲繼嗣續香,特聘京師外城尤氏之女尤二姐爲妾……

陳斯遠眨眨眼,仔細觀量,果然其上寫的是尤二姐!這……怎麼變成了尤二姐?

懷中的尤三姐見其面色古怪,緊忙問道:“遠哥哥,可是哪裡不對?”

“哦……嗯……”陳斯遠含混應下,順勢合上聘書,說道:“都說了做不得數的,偏妹妹多心。”

尤三姐氣得頭疼不已,想來也不曾仔細瞧過聘書,若此時揭開來,只怕就要大病一場。罷了,還是先行瞞下吧。

尤三姐便道:“好歹是個字據,免得她來日又索要聘金。”頓了頓,又道:“說來我還不曾仔細瞧過呢,遠哥哥拿來給我瞧瞧。”

陳斯遠眉頭緊蹙,正不知如何答話,偏生此時尤二姐回過神來,見其神色古怪,便知內中定有隱情。因是挪動蓮步上前,笑着道:“妹妹病着呢,我代妹妹瞧瞧就是了。”

說話間探手便將陳斯遠手中的聘書奪了去。陳斯遠觀量尤二姐一眼,心下不禁暗忖,莫非此番是尤二姐與尤老孃彼此勾連,這纔將尤三姐的銀子算計了去?越琢磨越可能啊,先前尤三姐可是說過,尤老孃一直盤算着兩女共侍一夫來着。

此時暫且顧不得旁的,須得好生將尤三姐安撫了纔是。於是陳斯遠輕撫尤三姐背脊,低頭笑問:“妹妹今日定不曾好好兒用飯,過會子讓嬤嬤整治幾道可口的菜餚來,我陪妹妹好好兒吃一回。”

尤三姐不疑有他,擡眼問道:“遠哥哥今兒不走了?”

“說好了陪你,自然不走了。”

尤三姐聽了頓時高興起來,她被尤老孃氣得半日米水未進,這會子也是餓了,便說道:“我想吃珍珠豆腐羹,還有口蘑扒魚脯。”

陳斯遠笑道:“好,我這就吩咐人去做來。”

尤三姐仰着小臉兒癡癡笑將起來,又將小臉兒貼在陳斯遠胸口,雙臂緊緊環了其腰身。她一早兒受了委屈,自是要趁機好生撒嬌一番。

陳斯遠一邊廂安撫尤三姐,一邊廂偷眼觀量尤二姐,卻見其掃量幾眼,面上驟然變色,擡眼驚疑不定瞧了陳斯遠一眼,又羞怯着垂下螓首,隨即紅了臉兒囁嚅着將聘書摺疊好,低聲道:“我代妹妹瞧過了,倒是瞧不出什麼來。我先替妹妹收了,你與遠哥哥說着話兒,我去吩咐嬤嬤整治席面。”

說罷以袖遮面,挪動蓮步去了。

西梢間裡陳斯遠與尤三姐柔情蜜意自是不提,卻說尤二姐到得正堂裡,心下兀自怦然不已,尋了小丫鬟春熙去吩咐整治席面,尤二姐思量一番,緊忙去了廂房裡,尋了夏竹低聲計較。

“你可是與媽媽說過三姐兒存了一千兩銀子的事兒了?”

夏竹囁嚅着到底點頭應了。

尤二姐雖不大聰明,可如此明顯事兒又怎會想不分明?此番定是夏竹通風報信,尤老孃得了準信兒這纔來登門奪銀,又趁着尤三姐氣急不曾仔細觀量,乾脆將聘書寫成了尤二姐的。

總是媽媽一番心思,尤二姐這會子也不知是驚是喜,略略思忖,好似歡喜更多一些?

至於往後如何應對……這世間的貓兒哪兒有不偷腥的?上回在家中款待那人,眼見三姐兒起身去了,他還不是在自個兒足心撓了一把?

想明此節,尤二姐抿嘴笑了,又對鏡梳妝打扮了一番。掐着時辰,待酒菜齊備這才往正房而去。

此時春熙服侍着尤三姐業已更衣,許是半日米水未進之故,尤三姐再沒了往日颯爽,這會子瞧着病嬌嬌、柔弱弱,好似西子一般風一吹便要倒了。

陳斯遠一路攙扶,將其扶進座中。

桌案上不過六樣菜餚,陳斯遠親自爲尤三姐盛了一碗羹湯。尤三姐竊喜着吃了一羹匙,旋即便蹙起眉頭道:“也不知怎地,方纔分明是餓了,這會子吃上一口倒不想吃了。”

尤二姐故作賢惠勸慰道:“妹妹多少吃用一些,沒得讓……遠哥兒掛念。”

尤三姐瞥了陳斯遠一眼,便頷首道:“那我吃用一些,再陪遠哥哥飲兩杯酒?”

飲酒?陳斯遠趕忙道:“今兒個就算了,我明兒個一早還要去國子監,不好飲酒。”

開玩笑,本就氣得頭疼,再喝酒,真不怕腦溢血啊。

尤二姐也道:“妹妹正病着……要不我陪着遠哥兒喝兩杯吧。”說話間起身抄起酒壺,爲陳斯遠斟了酒,又爲自個兒斟滿。

待重新落座,雙手捧了酒杯邀道:“媽媽也是窮怕了,這纔有些不近人情,還請遠兄弟寬宥。”

“好說。”陳斯遠端起酒杯與其一飲而盡,旋即便見一隻小腳悄然勾在了自個兒小腿側。

陳斯遠心下一怔,略略瞥了一眼尤二姐,便見其一杯酒下肚霎時間面若桃花,心下暗忖:又來?看來先前想的沒錯兒,此番定是內外勾結了。

當下擡腳便將那小腳踩在腳下,惹得尤二姐驚呼一聲。

尤三姐擡眼納罕道:“二姐姐怎地了?”

尤二姐紅了臉兒道:“這酒……好烈。”

尤三姐不疑有他,只道:“那少飲幾杯就是了。”

尤二姐含糊應下,陳斯遠便招呼尤三姐用飯食。任憑陳斯遠與尤二姐輪番勸慰,尤三姐也不過用了些許菜餚、半碗粳米飯。

許是真個兒氣壞了身子,略略用了些飯食,尤三姐便哈欠連連,睏倦不已。強撐着又陪了一會子,便忍不住道:“我實在睏倦,卻是不能陪了。”

陳斯遠這才鬆開尤二姐的菱腳,起身道:“咱們還用見外?妹妹既不舒坦,我扶着妹妹歇息就是。”

尤三姐應下,任憑陳斯遠扶着其回返西梢間。待落座炕頭,尤三姐便扯了陳斯遠的手眷戀道:“你說好了的,今兒個不走。”

“嗯,不走。你先歇息,我過會子就來陪你。”

尤三姐這才展顏撒手。又有小丫鬟春熙入內服侍尤三姐梳洗,陳斯遠便回返正堂裡繼續用酒菜。

方纔落座,陳斯遠便覺好似尤二姐比方纔好似更靠近了一些?

與其對視一眼,尤二姐羞怯舉杯道:“遠兄弟才情卓著,那幾闕詞如今傳遍京師,不知多少女兒家傳唱,我敬遠兄弟一杯。”

“好。”

二人又飲一杯。

此時內中只有個夏竹服侍着,尤二姐遞過去一個眼神,那夏竹便心領神會,悄無聲息往西梢間一併伺候尤三姐去了。

內中再沒旁人,尤二姐不禁愈發放肆起來。二人略略吃了些酒菜,陳斯遠便見先前的菱腳竟一路攀將上來,眼看直奔靶心,陳斯遠雙腿一夾,左手探手便將其擒了。

那尤二姐一身山茶紅的菱紋襖子,內裡雪青色交領中衣,此時偏過頭去以袖半遮了臉面。瞧着羞怯不已,偏那菱腳還不老實,來回扣動,引得陳斯遠心下燥熱一片。

陳斯遠便道:“那聘書……莫非出自二姐兒手筆?”

尤二姐一怔,旋即面色惶然嗔道:“遠兄弟太過瞧得起我,你去問三妹妹,便知我平素最沒主意,都是媽媽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嗎?”陳斯遠在那菱腳足心撓了一把。

尤二姐往後一縮,奈何卻被其雙腿夾住而動彈不得。

當下只低聲道:“都是媽媽主張,我先前的確不知。方纔倒是瞧了個大略,我怕說出去惹惱了妹妹,這才遮掩下來。”

陳斯遠笑道:“如此說來,我還要多謝二姐兒了?”

尤二姐聽他口風不對,囁嚅一番,低聲道:“雖是媽媽自作主張,可我心下卻是極甘願的。如今事已至此,何不順水推舟?那聘書……便當做是寫與我的,往後三姐兒爲貴妾,我便當那良妾就是了。”

陳斯遠聞言,撒手放了那菱腳,自顧自夾了菜餚也不說話。

尤二姐急了,湊近道:“莫非你嫌棄我?我……我雖往寧國府走動多了些,可也不過是陪着吃些酒,大姐便在一旁看着,那兩個就算有心思也沒能爲。”

意思是如今還是清白之軀?

陳斯遠掃量尤二姐一眼,有道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有韻味。尤氏姊妹真真兒是天生的尤物,這尤二姐生得極標緻,比照尤三姐少了幾分俏皮,多了幾分柔順。

回想紅樓一文中,此女與賈珍父子聚麀之誚後,與賈璉在一處倒是洗心革面,再不肯與那父子廝混。其後雖心有算計,賺進了大觀園,卻是個志大才疏的,生生被鳳姐兒算計死了。

如今還不曾有聚麀之誚,陳斯遠自是想將其納進房……不過礙於與尤三姐的情意非同尋常,陳斯遠總要顧念尤三姐的念頭。

因是當下便道:“二姐兒之意我知曉了……只是此事須得三姐兒應允了纔好。”

尤二姐納罕道:“此事你便能一言而決,爲何偏要問過三姐兒?”

陳斯遠思量道:“我落魄之時,三姐兒便矢志不渝,佳人有情,我又怎會辜負了?”頓了頓,又道:“至於那八百兩,權當是三姐兒這些年的養育銀子。我吃好了,二姐兒慢用。”

說罷起身,略略躬了身子便往西梢間尋去。

尤二姐俏臉煞白,又見其身形古怪,頓時掩口噗嗤一笑。心道任憑你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受不得撩撥?

她纔不與尤三姐吵嚷呢,往後多加撩撥,她就不信這天下間有不偷腥的貓兒。 思忖罷了,尤二姐自斟自飲了一杯,這才心下暢快了,起身招呼婆子將席面撤下。

陳斯遠到得西梢間裡,此時尤三姐業已洗漱罷了,蓋了被子正睜眼等着。眼見陳斯遠到來,這才釋然一笑。

因着尤三姐有恙在身,是以陳斯遠便攬着其親暱一番便安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斯遠倏然驚醒,只覺身下異樣。

睜開眼掀了被子,藉着熏籠裡殷紅的炭火,便見尤三姐正殷勤伺候着。

陳斯遠問道:“幾時了?”

“好似寅時過半。”

陳斯遠想着如今也不算太缺銀錢,來日總要買一塊西洋懷錶纔好,便道:“你還病着呢——”

尤三姐身形湊將過來,在其耳邊低語道:“說不得折騰兩回,心下鬱結反倒沒了呢。”

陳斯遠昨兒個白日裡遭了兩回撩撥,他正是年輕氣盛之時,聞言頓時意動不已,俄爾窸窸窣窣一番響動,旋即便有旖旎之聲響起……

一徑到得天明,陳斯遠眼看時辰不早,乾脆早飯也不曾用,急匆匆自後門回返榮國府。

他雖囑咐過了,可一夜不歸還是惹得紅玉撅了嘴。瞥見香菱面帶倦容,陳斯遠過問了甄封氏情形,香菱道:“昨兒個請了鶴年堂的丁郎中來開了方子,昨兒個服了兩劑,下晌瞧着發了汗也不怎麼燒了。”

陳斯遠便道:“我今兒個過去瞧瞧去,你這幾日也不用留在房裡,乾脆先陪着你母親吧。”

香菱心下感念,抿嘴點頭應下。

柳五兒提了食盒來,陳斯遠狼吞虎嚥用了,惹得紅玉驚詫道:“大爺這是餓急了?”

一早兒折騰了大半個時辰,能不餓嗎?

想起今兒是寶釵的生日,陳斯遠打發柳五兒尋了昨日雕琢好的脂粉盒子,交給紅玉道:“頭晌得空給薛妹妹送去。”

紅玉應聲接過,觀量一眼便戲謔道:“薛姑娘處便送了這般精巧的,往後還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了,尤其是林姑娘,也不知大爺要送個什麼物件兒。”

陳斯遠早有思量,只含糊道:“山人自有妙計。”

用過早點,陳斯遠穿戴齊整便乘車往國子監而去。

卻說這日到得辰時,寶釵自一早兒起來,便被鶯兒等丫鬟伺候着梳妝打扮。

針線房前些時日便送來了兩身新衣裳,寶釵選來選去,挑了一身累銀絲藕粉色的素淨襖裙。

新衣裳換上,竈房打發人送來了長壽麪,沒口子的說了些吉祥話,寶姐姐笑着命鶯兒賞了一角銀子,喜得那婆子不迭的道萬福。

待用過了長壽麪,寶釵便在丫鬟服侍下先行去到院兒中炷香、奠茶、焚紙,過後這才四下行禮。先行拜見老太太,跟着是邢夫人、王夫人,隨即又去奶婆子處表賀禮。

這一遭走動下來,便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等自然給了生兒賀禮,寶釵回到房中,又受了同喜、同貴等丫鬟拜壽。

因着寶釵方纔十四,不敢受丫鬟們大禮參拜,恐折了福壽,便只讓丫鬟們道了萬福。

按慣例,和尚、道士、尼姑道姑的供尖兒、換的記名符、換的週年鎖,還有女先兒上壽,這些自不會少了。申時安排壽宴,寶釵本道就不請戲班子了,誰知拗不過王夫人,到底還是請了戲班子來唱曲兒助興。

待巳時過半,三春、黛玉與尋機翹課的寶玉便一道兒來給寶釵慶生。

二姑娘迎春送了一對宮花,三姑娘探春送了一副字,四姑娘惜春送了一幅畫,黛玉送了倉山居士的《隨園詩話》,寶玉送了個扇墜子。

兄弟姊妹相聚,自是熱鬧非常。

寶姐姐嫺靜笑道:“不過是個尋常生兒,每年都有,要我說咱們小的關起門來樂呵就是了,不好勞動太太、老太太。”頓了頓,又看向迎春道:“說起來,二姐姐這回纔要大半纔對。”

惜春恍然道:“是了,過幾日二姐姐就要及笄了呢。”

迎春心下有些慌張,笑道:“好端端的怎地說起我來?今兒個可是寶妹妹生兒呢。”

探春雀躍道:“今兒個須得好生樂呵一番,聽說太太請了戲班子呢。如今咱們不如來猜枚、投壺?”

寶玉搖頭晃腦道:“不好不好,太俗。我看今兒個天光正好,咱們何不到園子裡遊逛?”

黛玉瞥了其一眼,說道:“你又胡說!那園子裡四下都是匠人,咱們怎好遊逛?”

寶玉恍然,賠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男女有別。”

此時就聽惜春道:“寶姐姐,遠大哥可送了賀禮來?”

寶釵搖頭,笑道:“遠大爺今兒個要去國子監,只怕要下晌回來才送吧?”

惜春思忖道:“咱們送的賀禮都是尋常,唯獨遠大哥送的別出心裁。是了,下晌不若請了遠大哥一道兒來吃酒看戲?”

此言一出,探春趕忙低聲道:“四妹妹莫要瞎說……遠大哥不好過來的。”

惜春納罕不已,卻見衆人都沉吟着沒言語,便沒問出來。於是衆人便嘰嘰喳喳說起旁的,寶釵果然尋了投壺來,衆人便好生耍頑了一會子。

又過半晌,鶯兒行將進來,與寶釵道:“姑娘,隔壁的紅玉來了。”

惜春耳朵尖,聞言頓時道:“定是遠大哥送來賀禮了!”

寶釵心下也納罕,暗忖莫非這回又要送了青花瓷的美人不成?當下讓鶯兒請了紅玉入內。

紅玉進得內中,大大方方與衆人見了禮,又賀了寶釵生兒,這纔將個錦盒奉上:“大爺一早兒交代了,打發我來給寶姑娘送生兒賀禮。”

寶釵欠身道:“勞遠大哥掛念,你代我謝過遠大哥。”

紅玉頷首應下,送上錦盒便告退而去。

那錦盒到得寶釵手中,一旁的惜春便央求道:“寶姐姐快打開瞧瞧,也不知遠大哥這回送了什麼物件兒來。”

寶釵擡眼,便見衆人都看將過來。迎春、探春、黛玉雖不曾說話,可眼中也極爲好奇。

寶玉也道:“寶姐姐快打開來讓咱們開開眼。”

寶釵心下也好奇的緊,當下也不推拒,便將錦盒打開,低頭掃量一眼,便見內中躺着個銀光閃閃的貝殼狀脂粉盒子。

仔細觀量,其上還勾勒着姑娘家開窗觀量,院兒中有個小丫鬟扯了風箏線放着風箏,那風箏線彎折斷了,於是那蝴蝶風箏便往外間墜去。依稀還能瞧出姑娘家掩口吃驚,小丫鬟大驚失色,指着那風箏嚷嚷。

寶釵頓時回想起來,那日心血來潮,夜裡尋了舊時紙鳶,一早兒趕在衆人還不曾醒來,就與鶯兒在院子裡放風箏的情形。

不過那日是她自個兒扯着風箏,誰知那線繩竟斷了去……寶姐姐眼瞅着紙鳶墜在隔壁,生怕傳揚出去有失嫺靜,便鴕鳥也似扯了鶯兒回返正房裡,權當沒有此事。

誰承想那陳斯遠竟將此事忖度着鐫刻在了錫器上。寶姐姐嘴角上翹,強忍着笑意,與衆人道:“是個錫制脂粉盒子,也不知遠大哥從哪兒尋來的。”

話是這般說,她卻知曉,此物只怕是陳斯遠自個兒動手做的。

寶玉上前道:“我也來瞧瞧?咦?瞧着倒是有幾分精巧。”

他也不見外,乾脆將盒子捧了來觀量,探春便與惜春湊上前一道兒觀量。

姊妹兩個咄咄稱奇一番,探春篤定道:“這般精巧,定是遠大哥自個兒做的。”

惜春合掌道:“是了,遠大哥連瓷器都做得,這錫器自然也做得。”

黛玉沒湊上前去,只隱約瞥見是個脂粉盒子,卻不曾見到其上鐫刻圖案。黛玉心下略略古怪,想着莫非送過了一遭瓷器,往後他都要送錫器了?給寶姐姐送了脂粉盒子,卻不知來日要送自個兒什麼。

思忖罷了,忽而瞥見惜春定定看將過來,黛玉心道不好,果然,就聽小姑娘說道:“遠大哥心靈手巧,德才兼備,說不得來日就能高中桂榜呢。嘻,林姐姐下月十二的生兒,也不知遠大哥要送個什麼物什來。”

黛玉嗔道:“他要送什麼便送什麼,偏四妹妹這般掛心。”

寶玉頓時蹙眉不已,想起婚書一事,說道:“鄉試哪裡是那般好考取的?兩三千人爭三十六個名額,非得是撞了大運方纔能一次就過。遠大哥……自是有些才情的,可那鄉試一關比得又不是詩詞歌賦,我看……難難難。”說話間偷眼觀量黛玉,卻見黛玉垂下螓首不言語。

寶釵心下一動,適時道:“寶兄弟既知道鄉試難過,何不也早些用心攻讀?”

寶玉一怔,禁不住說道:“我纔不學那等沽名釣譽、國賊祿蠹之流,清清白白的人兒,沒得污了去!”

寶釵面上神色不變,心底卻生出一股子厭嫌來。探春眼看寶玉又要發了性子,趕忙笑道:“寶姐姐的生兒,咱們說這個作甚?鶯兒,快將投壺擺好。”

迎春也附和兩句,衆人便語笑嫣嫣耍頑起來。偏寶玉因着寶釵一句話而心不在焉,其間偷眼觀量黛玉幾回也不見迴應。想起說不得來日陳斯遠便要過了鄉試,因是寶玉心緒大壞!

略略耍頑了一會子,便推說睏乏回了綺霰齋。

便是其後宴飲寶玉也推拒不來,惹得薛姨媽驚疑不已,私底下問詢了寶姐姐好幾回。

卻說陳斯遠這日下學之後,便往城中四下游逛。想要賺錢,自是不能再折騰出內府營生那般大的來,免得最後又爲他人做嫁衣。須得尋個不惹眼,又出息豐厚的。

奈何遊逛一番不得其法,陳斯遠趕在入夜前回返榮國府,甫一進得小院兒,便隱約隔着西側圓光洞隱約瞥得一抹倩影在夾道上踱步遊逛。

小丫鬟自廂房出來迎上前,還不待其開口,陳斯遠便豎起食指止住。觀量幾眼,陳斯遠乾脆扭身而出。

踱步到得自家小院兒與梨香院間的夾道,果然便見寶姐姐垂頭踱步而行,顯是心事重重。

陳斯遠負手而立,笑吟吟看着寶釵隨意踢踏着腳下的石子,也唯有無人矚目時,寶姐姐方纔顯露出十幾歲女兒家的心緒來。

猝然轉身,寶釵原本癟着嘴,待瞥見陳斯遠,略略訝然之下趕忙恢復嫺靜,遙遙屈身一福,嗔道:“遠大哥何時來的?”

陳斯遠笑着走近,道:“瞧了有一會子了……莫非寶玉又惹薛妹妹氣惱了?”

寶姐姐白了其一眼,沒回話。過得須臾,二人並肩而立,一道兒瞧着梨香院裡抽條的桂花樹。

寶姐姐忽而道:“遠大哥可曾遇到過那等……怎麼勸說也不聽的人?”

“怎麼沒遇到過?或囿於認知,或困於知見障,又或者只是因着一時意氣,不聽好言相勸的人比比皆是。”

寶姐姐一雙水杏眼看將過來:“那遠大哥——”

“嗯,我只勸一次,聽不聽隨意。”頓了頓,又道:“我與薛妹妹不同,我從不指望旁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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