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

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

豐潤柔荑觸在陳斯遠胸口,好似受了驚嚇一般便要抽離,卻被陳斯遠死死攥住,隨即貼在心口上。

隔着衣裳,胸膛裡怦然鼓動便傳至掌心,繼而一直傳導至薛姨媽心底,過得須臾,便是薛姨媽自個兒心下也與陳斯遠一般無二也似跳動起來。

凝眉望去,眼見陳斯遠情真意切,薛姨媽不禁鼻頭泛酸,只覺這些年下來,唯有眼前人才懂自個兒。

自打寶釵降生,其夫因着薛蟠頑劣而大失所望,恨屋及烏之下,便是連薛姨媽也不待見了。不時納妾、蓄養歌姬,一個月裡能有一兩回來薛姨媽房裡,卻也只寥寥幾句話便翻身睡去。

好在寶釵爭氣,自幼冰雪聰明,可算挽回了一些。薛姨媽忙着與裡裡外外那些狐媚子鬥法,又哪裡得空管教薛蟠?

及至寶釵大了些,其夫驟然故去,因着薛蟠年歲還小,薛家其餘幾房便撲上來撕咬,恨不得將大房家產盡數分了去。

薛姨媽不過是內宅婦人,又哪裡知道如何與各房打交道?不過是憑着一腔意氣與之周旋,好歹說動了二房叔叔,將皇商差事暫且落在二房頭上,又求肯了孃家出面威懾各房,這纔將此事暫且遮掩過去。

轉過頭來薛姨媽又一邊廂操持家業,一邊廂教育子女。寶釵自不用多說,處處都合薛姨媽心意,偏那長子薛蟠是個渾人,任憑如何教導也不知長進。不但如此,還每日家飛鷹走馬、欺男霸女,結果便招惹了官司!

這半輩子過去,除去閨閣中時,待嫁人後薛姨媽又何曾爲自個兒活過?

心下酸澀之餘,薛姨媽不禁放低了心防,心扉展開,嘆息着便歷數起這些年的不如意來。

陳斯遠攥着一雙柔荑,見其並不退縮,便慢慢撒開,探手攬了薛姨媽肩頭,須臾便讓其偎在自個兒懷裡。

待說過了嫁人後的不如意,薛姨媽又道:“便是閨閣中,也少有如意的時候。同是王家女,她便能嫁進榮國府,我小了幾歲,就只能嫁薛家大房……便是史家也好啊,天下哪裡有這般偏心的爹孃?

再說蟠兒的案子,定是大哥(賈雨村上任時到訪的王老爺)暗中相中了薛家大房的家產,不然哥哥又怎會任憑賈雨村這般處置?”

陳斯遠輕拍着其肩頭,蹙眉道:“正是因此,我才心生憐惜……你本不該如此,誰知命運多舛啊。”

薛姨媽紅着眼圈擡起螓首,陳斯遠便略略俯身。薛姨媽心下一驚,不禁偏了頭去。

陳斯遠面上失落道:“是我孟浪了……君生我未生啊,我也不瞞你,我如今心下別無所求,只求時常與你見一面,便只是說說話也好。”

薛姨媽心酸道:“你……遠哥兒才這般年紀,又是前程遠大的,何苦與我扯上干係?”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彼此投契,便是命定……你先前種種,我又怎會不知?你道我不曾想避開?非不願,實不能啊。”陳斯遠嘆息一聲,道:“我也知與你實在是……可偏偏就忍不住去想。”

這番話落在薛姨媽耳中,自是感同身受。自那回旖夢連連,禁不住夜裡伺候了自個兒好幾回,薛姨媽便對陳斯遠念念不忘。她情知不對,也曾避開來好些時日不曾見陳斯遠,奈何偶然瞥見,依舊會心下怦然。

內中蝕骨銷魂、愁腸輾轉,自不足與外人道。如今聽陳斯遠說來,竟又是與自個兒一般無二。

薛姨媽本就敞開了心扉,如今又起同病相憐之心,正待說些什麼,便聽陳斯遠道:“你可知我思來想去,心下拿定了什麼心思?”

薛姨媽仰起臉來搖了搖頭,便見陳斯遠篤定道:“來世之說虛無縹緲,好不容易來世上走一遭,我又豈會違心委屈自個兒?姨太太,我不能撒手。”

說話間,用力將薛姨媽摟在懷裡,右手擡起捏住其下頜,任憑其眼神飄忽,只直勾勾盯着那雙眸子,俯身噙了下去。

這回薛姨媽不曾推拒,只死死箍着陳斯遠脖頸、背脊,好似拼盡了畢生氣力一般去迴應。

車外狂風驟雨,馬車轆轆而行……

不知何時,外間忽而有老僕道:“太太,到了!”

薛姨媽悚然而驚,趕忙推開陳斯遠,仔細拾掇了衣裳吩咐道:“外間可還下着雨?”

“回太太,還下着呢。”

薛姨媽攥着陳斯遠的手道:“油紙傘不頂用,去家中取了蓑衣來給遠哥兒。”

老僕應下,薛姨媽這纔回身看向陳斯遠,心下柔情蜜意無以言說,便低聲囑咐道:“你,你秋闈在即,不可爲我分心。”

陳斯遠把玩着柔荑道:“此事又哪裡是我自個兒說了算的?你若不想我分心,不若時常見我一回。”

薛姨媽果然掛了心,暗忖自個兒身下如今好似水簾洞,只怕遠哥兒夜裡也會輾轉反側,推己及人,薛姨媽便咬着下脣道:“左右蟠兒的事兒還要一些時日,我便推說不曾辦妥,時常見了一面就是了。”頓了頓,又道:“只是,不可再如今日這般放肆。”

陳斯遠面上哀怨,點點頭應了下來。

二人正要說什麼,老僕奔走回來,道:“太太,小的自馬廄借了蓑衣來。”

薛姨媽頓時蹙眉不已,心下暗罵老僕沒眼力勁,怎地不見素日裡這般周全,偏這會子周全起來?

陳斯遠便扯了扯她的手,又探手在面頰上撫了一把,笑道:“那我先去了。”

“嗯。”

陳斯遠挑開簾櫳,便有風雨灌入,薛姨媽不禁冷得打了個寒顫。隨即便見陳斯遠跳下車轅,披了蓑衣往角門而去。

薛姨媽自是心下悵然,嘆息一聲,等同喜、同貴打了油紙傘來迎,這才下得車來往自家而去。

兩盞燈籠在風雨中搖曳,一行三人快步進得東北上小院兒。眼見前院熄了燈火,沿抄手遊廊而行的薛姨媽便蹙眉道:“蟠兒還沒回?”

同喜低聲道:“大爺又喝多了,裕錦伺候着睡下了。”

薛姨媽嘆息着搖頭,愈發着惱薛蟠的放浪。待過得穿堂,便到了後院,內中燈火通明,抱廈裡自有寶釵佇立迎候。

眼見薛姨媽迴轉,寶釵沿抄手遊廊迎來,上前便道:“媽媽,事兒可辦得了?”

薛姨媽回想起方纔與陳斯遠百般溫存,便笑着頷首道:“遠哥兒出馬,豈有不成之理?那呂司務應承了——”剛想原話照說,忽而想起與陳斯遠約定,薛姨媽便改口道:“——不日便將案卷送過來。”

寶釵不疑有他,只捧心舒了口氣道:“菩薩保佑,此事可算是成了。遠大哥果然是可以託付之人!”

薛姨媽只回以嫺靜微笑,暗忖着的確可以託付,這些年下來,爹孃、兄弟姊妹、兒女,又有誰知曉她的苦楚?也唯有遠哥兒才懂她的心思。

寶姐姐只道是陳斯遠瞧在她的份兒上方纔這般賣力奔走,心下自是對其又增幾分好感。又想起前一回所說,寶釵隨着薛姨媽進得內中,待落座軟榻上便道:“那……遠大哥可還說了旁的?”

“旁的?”薛姨媽故作板着臉,這旁的可沒少說,只是此事又怎能與寶釵說?當下便道:“並不曾說旁的。”

寶釵應下,暗忖也是自個兒急切了,這哪兒有前頭辦事後頭說教的?若真個兒這般處置了,只怕會落得個費力不討好。

且陳斯遠曾說,須得撞了南牆方知回頭,如今薛家暫且無事,只怕媽媽絕不會捨棄外間的營生與那皇商差事。

當下母女二人計較了幾句,薛姨媽只覺身下涼膩難忍,便推說道:“這秋雨寒涼,身上有些冷,今兒個也倦了,你去吩咐同喜預備熱水,我想着沐浴一番。”

寶釵趕忙應道:“是呢,我方纔還與鶯兒說今兒個變了天,媽媽可不好染了風寒。”

當下緊忙吩咐丫鬟預備浴桶,薛姨媽則起身往臥房去更衣。

過得半晌,後院正房關門閉戶,鶯兒生起了熏籠來,浴桶裡氤氳升騰,薛姨媽穿了中衣過來,到得近前寬衣解帶進了浴桶。

溫熱浸過胸口,薛姨媽只覺渾身暖洋洋,非但將身上的寒意驅離,還將心下那火熱的遐思也一併勾了出來。

一隻藕臂探將出來,薛姨媽忽而吩咐道:“同喜,去取了鏡子來。”

同喜應下,緊忙將巴掌大的圓鏡送來。薛姨媽接過來,對鏡觀量,便見鏡中人面目姣好,雲髻烏黑,眼角不見半點褶皺。薛姨媽不禁得意抿嘴笑了,暗忖自個兒果然不見老,不然那遠哥兒也不會這般急切……

撂下圓鏡,薛姨媽仰頭看着房樑,心下不禁又想起陳斯遠來。暗忖着,也不知遠哥兒如今可曾念起自個兒來。

同喜送過銅鏡,自有同貴打溼了帕子伺候着薛姨媽沐浴。同喜便往臥房裡拾掇,自牀榻上拾掇了褪下的衣裳,待觸及褻褲,忽覺入手涼滑。同喜心下納罕不已,又湊近嗅了嗅,頓時就紅了臉兒。

咬着下脣不禁思量起來,如今還不曾睡下,怎麼自家太太又這般了?

……………………………………………………

陳斯遠院兒裡。

粗使婆子將熱水倒進浴桶裡,霎時間騰起氤氳來。紅玉打發了婆子退下,扭身進得西梢間裡,便見香菱已然伺候着陳斯遠換了衣裳。

紅玉便蹙眉道:“大爺再有幾日就要下場,偏這會子姨太太又要來勞煩大爺。大爺快去沐浴,免得染了風寒。”

陳斯遠笑道:“無妨,送佛送到西嘛……再說我如今身子骨可不比去年。”

紅玉仔細掃量一眼,笑着道:“瞧着是有些肉了,可與姨太太家的薛大爺比,還是有些單弱。”

陳斯遠撇嘴道:“拿我跟文龍比?只怕再過十年我也比不過那廝。”

就薛蟠那將軍肚、腱子肉,加上性子渾,合該去上陣殺敵。

衆人說笑兩句,陳斯遠便到得堂內褪去衣裳,赤身進得浴桶裡。溫熱的水漫過胸口,陳斯遠不禁舒爽得哼哼有聲。

他雙臂搭在浴桶旁,仰頭閉目思量,回想起方纔情形,不禁面上莞爾。這世間男子大抵都有劣根性,一則拉良家下水,一則勸妓家從良。

薛姨媽雖年歲比邢夫人稍長,姿容卻與之相差彷彿,比照起來韻味尤勝。若陳斯遠心下不知也就罷了,待知曉其對自個兒有意,他又怎會放過?至於寶釵……左右此事也不可告人,寶姐姐一無所知又有什麼干係?

薛姨媽乃是內宅婦人,趕鴨子上架也似纔打理起薛家家業來,心下苦悶無從排解,雖寄情於自個兒,卻難以逾越心關。

是以陳斯遠方纔用話術撫慰了薛姨媽,其述說良多,歸納起來不過兩條:不過是薛姨媽是好女人,嫁入薛家實在可惜了。此言果然打開了薛姨媽心扉,其後多是薛姨媽訴苦,陳斯遠傾聽;其後又言情難自禁,過往已逝,來世不可追,能珍惜的唯有眼前。此言是爲誘薛姨媽主動邁出那一步。

這話術自是奏效了的,是以方纔薛姨媽纔會極力迴應。

只可惜時辰不對,地方也不對,陳斯遠明知今日不能得手,便故作君子。只怕薛姨媽回去之後,來日又有反覆……嗯,這事兒還有的拉扯呢。

此事暫且放在一旁,餘下時日合該用心秋闈事,畢竟這纔是大事兒!又想起尤二姐、尤三姐來,陳斯遠便想着明日去瞧過一遭,回頭便關門閉戶,用心攻讀。

這日因着被薛姨媽引得心下躁動,陳斯遠扯着香菱、紅玉好生折騰了一番,直到臨近子時方纔睡下。

轉眼到得天明,紅玉率先醒來,披了小衣挑開窗簾往外觀量。便見外間雨後初晴,霧氣氤氳。紅玉自枕邊將懷錶摸索了來,瞧着錶針換算了一番,眼看便到了卯時,便有心將陳斯遠叫醒。

隨即忽而醒悟,是了,大爺自國子監肄業,從此不用早起了。她便將懷錶撂下,復又躺下,挪動身子貼在陳斯遠背脊上,溫存了良久。

又過半個時辰,外間粗使婆子與芸香灑掃,芸香不知得了什麼信兒,嘰嘰喳喳個沒完,紅玉再也躺不下,便只好窸窸窣窣起身。

她一動,連帶香菱也醒了過來,二女對視一眼,彼此揶揄一番,又都紅了臉兒。當下兩女輕手輕腳起來,自去外間梳洗、忙活起來。

陳斯遠好生睡了個飽,直到卯時將盡方纔倏然醒來。懶散着任憑香菱伺候着穿衣、洗漱,又慢吞吞用起了早點。

因着陳斯遠意態慵懶,便連整個小院兒也閒適了許多。小丫鬟芸香照例鬼鬼祟祟尋來,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子閒話。

什麼園子東角門的秦顯家的與妙玉的婆子計較起來,什麼李嬤嬤指桑罵槐痛罵了襲人一通;什麼多官的老婆多姑娘與戴良鑽廂房廝混。

陳斯遠聽得津津有味,只覺小丫鬟芸香生在此一世屈才了。這若是方纔後世,隨便來個‘週一見’,但凡不想塌房的,一準兒私下和解,芸香立馬財富自由!

勉勵了芸香一通,待辰時過半,陳斯遠穿戴齊整,也不曾叫了小廝慶愈隨行,施施然出了榮國府,往後頭的小花枝巷尋去。

卻說這日早間,尤三姐與尤二姐一道兒用過早飯,尤三姐便叫了丫鬟冬梅來,主僕二人湊在一處打着算盤,盤點起賬目來。

那冬梅果然如其妹妹芸香所言,模樣雖略失端正,卻是個難得聰慧的。記賬、打算盤,不過月餘光景便比尤三姐還要強。

當下主僕兩個噼裡啪啦一通算,冬梅最先算過,不禁喜道:“奶奶,六月只十幾天,便得了一千三百兩有奇,七月一整月,足足有三千九百兩呢。”

尤三姐頷首應了,又仔細盤算起來。待過得半晌演算所得與冬梅一般無二,這才釋然露出笑意來,道:“果然不錯。照例留下兩千二百兩用作週轉,那三千兩留着分潤吧。”

冬梅道:“奶奶何不多預留些?說不得大爺來日還要採買那些秘藥呢。”

尤三姐搖了搖頭,道:“遠哥哥自有主意,你只管照辦就是。回頭兒將這三千兩兌成銀票,下晌就送去榮國府。”

冬梅自是應下。

尤三姐方纔舒展腰肢,擡眼便見尤二姐端着一盞茶笑吟吟行了進來。 尤三姐白了其一眼,道:“無事獻殷勤,又有何事?”

尤二姐瞧了一眼冬梅,冬梅情知姊妹二人之事不好讓自個兒聽了去,便起身告退。尤二姐便撿方纔冬梅的凳子落座,低聲道:“三妹妹可思量清楚了?若一文不出,只怕媽媽來日還有的鬧呢!”

尤三姐乜斜一眼,抱着膀子口不對心道:“她要鬧便儘管鬧去,老話兒說的好,聽蝲蝲蛄叫喚,還不種地了?”頓了頓,又道:“二姐若覺着給的少了,只管拿了自個兒體己貼補就是。”

尤二姐蹙眉道:“我前頭便給了的,哪裡還有體己留存?三妹如今管着丹丸營生,一個月就是三四千銀子,稍稍漏一點,足夠媽媽嚼用了。”

尤三姐頓時不幹了,道:“那營生是遠哥哥的,我不過拿了一份俸祿,哪有旁的銀子挪用?”

正吵嚷間,便有小丫鬟春熙入內,歡喜道:“奶奶,大爺來了!”

姊妹二人俱都面上一怔,尤三姐當先起身笑盈盈迎將出來,道:“我就說遠哥哥今日得來,果然就來了!”

尤二姐也褪去愁容,緊忙隨着尤三姐迎了出去。

姊妹二人出得正房,便見陳斯遠一襲月白長衫款步而來。尤三姐素來放肆,緊跑兩步先是撲在其懷中,跟着又抱緊了臂膀,歡喜道:“這麼早便來了,遠哥哥怎麼不睡個飽?”

陳斯遠先是遙遙與尤二姐笑着頷首,這才邊走邊道:“怕你記掛着,還是早些來爲妙。”

尤三姐就道:“來得正好,我方纔盤算過了賬目,過會子打發人去兌了銀票,回頭兒遠哥哥帶回府去給各處分潤了。”

“好。”

當下進得內中,尤二姐殷切遞送了茶水,又偷眼朝着陳斯遠使了個眼色。

陳斯遠一眼便知那事兒尤三姐還不曾應承。當下與尤三姐說了會子閒話,呷了口茶水便道:“秋闈在即,我這幾日便不來了。”

尤三姐雖心下想念得緊,卻也以陳斯遠爲要緊,便偎在其肩頭道:“不過是十來日光景,遠哥哥只管用心秋闈事便好。我雖掛念着,卻也忍得住。”

陳斯遠笑道:“等過了秋闈,我好生領着妹妹四下游逛一番。”

尤三姐嬉笑着應下。

陳斯遠這才說道:“這幾日你媽媽可來了?”

尤三姐頓時癟嘴道:“倒是來了一回,我在鋪子裡理賬目,都是二姐答對的。”

陳斯遠便道:“上回二姐兒與我提起過,我心下想着,好歹養育過你一場,不鬧鬧得太僵了。這銀錢,往後不若定個數目,每月打發人送去,如此也免得你媽媽與你鬧將起來。”

同樣的話,尤二姐說出來,自是與陳斯遠不同。

尤三姐便頷首道:“二姐說過兩回,我心下也有意如此,只是那營生是遠哥哥的——”

陳斯遠笑道:“你只管從我那出息裡每月撥付一些就是了。”

尤三姐道:“那……合該撥付多少?”不待陳斯遠回話,尤三姐便思量着道:“少了不夠花用,多了只怕媽媽又胡亂花用,依着我……不若每月二十兩?”

陳斯遠道:“是不是少了些?”

一旁的尤二姐就道:“媽媽時常往寧國府去,想來再有二十兩便足夠用度了。”

陳斯遠便笑着頷首道:“如此,便依着你們姊妹。”

當下三人正要說些體己話兒,便有丫鬟夏竹蹙眉入得內中,道:“奶奶……大爺,老安人瞧着又進巷子了。”

尤二姐生怕又鬧起來,趕忙起身道:“我去應對,遠兄弟先與三妹妹稍待。”

說罷起身便迎了出去,恰此時外間叩門,尤二姐疾走幾步,開門便將尤老安人攔在了外頭。

陳斯遠也不管尤二姐如何與尤老孃分說,自個兒與尤三姐道:“這宅子略顯逼仄了些,待過了秋闈,咱們在內城另尋一處宅院可好?”

尤三姐自是歡喜不已,女子最喜置辦頭面、家產,她先點頭應下,繼而又道:“遠哥哥手頭銀錢可夠數?這回才分潤七百五十兩,不若再攢一攢?”

陳斯遠笑道:“我手頭還有呢,再支用個幾千兩不在話下。”

尤三姐便捧心暢想起來:“這宅子的確小了些,回頭兒好歹尋個二進的,免得僱請了僕役都沒處安置。”

陳斯遠則思量着,二進只怕也小了些,若捨得砸銀錢,便是三路三進的也買得起,只是這等宅邸須得碰,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過得半晌,尤二姐笑盈盈迴轉,只道尤老孃歡喜着回去了,還說待過了秋闈便要置辦席面好生給陳斯遠補一補。

陳斯遠自是笑着應下,當下與兩姊妹柔情蜜意一番,說了半晌體己話,臨近午時得了三千兩銀票,這纔回轉榮國府。

到得自家用過午點,陳斯遠打發小丫鬟芸香四下掃聽一番,便得知除去大老爺賈赦,那買了丹丸股子的衆人都在房中,陳斯遠便依着遠近先行往寧國府尋去。

卻說尤老孃得了尤二姐親口允諾,每月二十兩奉養銀子,算算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兩,加上三不五時來尤氏處打秋風,足夠其花用了!

因生怕攪擾了陳斯遠與兩個女兒的好事兒,尤老孃便門也不進,樂滋滋回了寧國府。

待尋了尤氏,便將尤二姐好一番誇讚,只說三個女兒裡,唯有尤氏與尤二姐孝順,那尤三姐就是個白眼狼。

尤氏心下哭笑不得,卻只能聽繼母自說自話,心下何嘗不知尤老孃是在點自個兒?剛好前些時日得了些團茶,尤氏便打發丫鬟包了些來,好歹堵了尤老孃的口。

那尤老孃得了好處,自是心下得意,眼見賈珍遲遲不歸,便要起身離去。誰知此時忽有婆子入內稟報:“奶奶,遠大爺請見。”

尤氏納罕道:“遠兄弟?他怎地來了?”當下又吩咐道:“你去叫了蓉哥兒來答對。”

那婆子哭笑不得道:“奴婢一早就去了蓉哥兒院兒,誰知蓉哥兒一聽來的是遠大爺,便推說偶感風寒,不便見人。”

尤氏暗自撇嘴,那賈蓉自是痊癒了的,前幾日卻因着與丫鬟折騰得狠了,這才染了風寒。算算都過來五六日,哪裡就要避人了?不過是對那遠兄弟又畏又恨,這才避而不見。

尤氏便蹙眉道:“既如此,你請了人到前頭內廳。”扭頭與尤老孃道:“勞煩母親與我見一見遠兄弟。”

尤老孃自是樂得如此,笑着應下:“好好。”

婆子應聲而去,尤氏略略拾掇,便與尤老孃一道兒往中路院內廳而去。

這寧國府三路五進,大廳在二進院,用以接待外客;這內廳在三進院,用以答對親眷。

陳斯遠與寧國府八竿子打不着,可因着兩個便宜妹妹,尤氏反倒與其沾了親,如此纔在內廳招待。

母女二人進得內廳,須臾便有丫鬟引了陳斯遠入內。

衆人彼此見過,那尤老孃因着每年二百四十兩奉養銀,這會子瞧着陳斯遠哪兒哪兒都順眼。

略略寒暄兩句,尤氏就道:“不知遠兄弟今兒個來——”

陳斯遠自袖籠裡抽出一疊銀票,道:“珍大嫂子可知珍大哥參股了百草堂之事?”

待尤氏點頭,陳斯遠便示意丫鬟過來,將銀票交過去,扭頭與尤氏道:“這兩日三妹妹理清了賬目,此爲上個月的出息,大嫂子快點點。”

尤氏應下,待丫鬟遞過來銀票,手中略略一捻,便見內中全是一百兩的銀票,算算足足有一千兩之多!頓時愕然道:“怎麼這般多?”

一旁尤老孃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一千兩!誒唷唷,遠哥兒這是點石成金啊,你,你那營生可還有股子?”

尤氏趕忙喝止:“母親!”

尤老孃頓時面上訕訕,道:“這,我不過是隨口一說。”

陳斯遠笑道:“便只是此事。一千兩送到,若沒旁的事兒,那我就先回了。”

尤氏客氣道:“遠兄弟纔來就走?等你珍大哥回來,只怕要說我不知禮數了,好歹喝過一盞茶再說。”

陳斯遠哈哈笑道:“自家人不說外道話,來日珍大哥得空,我定當登門討酒。”

尤氏得了一千兩,自是心下快意,也笑着道:“遠兄弟這般說,回頭兒我便讓大爺預備酒宴,好生款待遠兄弟。”

陳斯遠笑着應下,當即起身告辭。尤氏送出內廳,又緊忙打發婆子去送。

目視其穿大廳而過,尤氏這纔將銀票攏進衣袖裡,扭頭便見尤老孃直勾勾盯着不放。

尤氏咳嗽一聲,道:“母親,這銀錢須得歸入公中的。”

尤老孃暗自撇嘴,心下暗忖,錯非因着二姐兒、三姐兒,那好女婿又怎會將這般好的營生拱手送到寧國府?當下也不急着走了,只一個勁兒纏磨尤氏,惹得尤氏苦不堪言,自是不提……

卻說陳斯遠迴轉榮國府,一徑到得王夫人院兒前,與玉釧兒言語一聲兒,足足等了半盞茶光景方纔被請進內中。

陳斯遠擡眼便見王夫人睡眼惺忪,想來方纔正在小憩。當下拱手道惱:“晚輩孟浪,怕是攪擾了太太休憩。”

王夫人急切道:“遠哥兒可是有急事?莫非東跨院又變了心思?”

陳斯遠眨眨眼,趕忙道:“太太誤會了,晚輩此番來是分潤上個月出息。”

當下點算出三百兩銀票遞送過去,金釧兒轉遞給王夫人,王夫人拿在手中方纔恍然,繼而訝然道:“才一個月就有三百兩?”

陳斯遠笑道:“六月過半纔開張,又要留一些銀錢週轉,是以便只分潤七月出息了。”

王夫人不是個見錢眼開的,卻也心下熨帖不已,面上禁不住笑道:“我本道幫襯遠哥兒一回,誰知這回又佔了便宜……這,不若回了本錢,那股子還是遠哥兒留下?”

陳斯遠頓時肅容道:“太太這話就不對了,所謂親兄弟明算賬,既定下是參股,怎好隨便改易?”

王夫人掩口笑道:“罷罷罷,是我的不是了。不過遠哥兒來日若是短了銀錢,只管問我支用。”

陳斯遠笑着謝過王夫人,當下推說要往薛姨媽處送出息,便告退而去。

王夫人心下極得意他這個晚輩,竟起身將其送出了院兒,目視其從後門離去,這才與玉釧兒道:“人跟人不好比啊……寶玉來日若是有遠哥兒一半懂事兒,我就要燒高香了。”

說罷搖頭嘆息回身進了正房。

卻說陳斯遠自後角門出來,行了幾步便到了薛姨媽院兒前。說來也巧,剛好寶姐姐用過午點領了鶯兒出來,兩人便撞了個對向。

寶姐姐心下納罕,因着那日吐露心跡,言語自是比往日更隨意了些。當下便納罕道:“遠大哥怎地來了?”

陳斯遠笑着道:“寶妹妹以爲呢?”

寶釵笑道:“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兒,哪裡知道?”

陳斯遠故弄玄虛道:“那寶妹妹猜到了再說,我先去尋姨太太說話兒。”

說罷,陳斯遠與寶釵錯身而過,尋了同喜通稟,直把寶姐姐弄得心下莫名。有心探尋,卻不好這會子迴轉,寶釵便只得按捺住好奇,領着鶯兒去尋三姑娘探春了。

此時薛姨媽正要小憩,聽聞陳斯遠到來,頓時心下一激靈。強壓着心下怦然,命同貴伺候着穿戴齊整,這纔出來見陳斯遠。

自臥房轉進廳堂裡,遙遙便見陳斯遠負手踱步進得內中,只瞥了一眼,薛姨媽便心下亂顫。暗忖:這冤家便是一日也不肯等嗎?

羣內已更紅玉、香菱番外。

(本章完)

第73章 謀退第174章 車內旖旎第150章 尤二姐謀劃關於賈政的功名第179章 溫香軟玉第155章 移居第167章 竊玉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192章 太宗遺澤第220章 曲外之意第184章 呦呦鹿鳴 搔首踟躕第115章 賭第184章 呦呦鹿鳴 搔首踟躕第163章 陳斯遠慶生第117章 字畫鋪子裡的勾兌第167章 竊玉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160章 診治第245章 端倪第214章 不及三分第148章 跪門第146章 惡疾第99章 探病第194章 借用(下)第213章 良宵花解語第106章 傳言起第102章 遠 黛之約第29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上)第45章 紅玉心思(週一求收藏 追讀)第61章 書房繾綣第234章 結仇第148章 跪門第58章 昭兒歸來第254章 易勢閒扯幾句第238章 母女攤牌第44章 勾兌第106章 傳言起第93章 又生變故第230章 炙手可熱第224章 得償所願第256章 攪局第229章 出氣兒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35章 請託第14章 案卷藏毒計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233章 葬花(第二更求月票)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94章 反覆第259章 寶天王逞兇威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36章 小院旖旎第183章 今朝放浪思無涯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232章 大婦模樣(第一更求月票)第177章 中秋生波瀾第187章 以訛傳訛第180章 京報登黃甲第72章 逗弄第162章 薛姨媽問計第198章 蒹霞蒼蒼第83章 盜人(求訂閱)第238章 母女攤牌第121章 有來有往第10章 傳揚第257章 麒麟劫第89章 又戲寶釵第52章 邢家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46章 牽線(求追讀 收藏)第250章 姊妹生怨第146章 惡疾第217章 一樁好事第47章 反覆第119章 生髮在即第61章 書房繾綣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58章 昭兒歸來第97章 還是跑吧!第125章 轉念第15章 好個陳青山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215章 慶生兒刀光劍影第151章 處置第251章 姻緣事第24章 回購第248章 飲食男女第177章 中秋生波瀾第58章 昭兒歸來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203章 不欺心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257章 麒麟劫第8章 一腔熱血勤珍重第251章 姻緣事第257章 麒麟劫
第73章 謀退第174章 車內旖旎第150章 尤二姐謀劃關於賈政的功名第179章 溫香軟玉第155章 移居第167章 竊玉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192章 太宗遺澤第220章 曲外之意第184章 呦呦鹿鳴 搔首踟躕第115章 賭第184章 呦呦鹿鳴 搔首踟躕第163章 陳斯遠慶生第117章 字畫鋪子裡的勾兌第167章 竊玉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160章 診治第245章 端倪第214章 不及三分第148章 跪門第146章 惡疾第99章 探病第194章 借用(下)第213章 良宵花解語第106章 傳言起第102章 遠 黛之約第29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上)第45章 紅玉心思(週一求收藏 追讀)第61章 書房繾綣第234章 結仇第148章 跪門第58章 昭兒歸來第254章 易勢閒扯幾句第238章 母女攤牌第44章 勾兌第106章 傳言起第93章 又生變故第230章 炙手可熱第224章 得償所願第256章 攪局第229章 出氣兒第175章 這冤家一日也不肯等嗎?第242章 君子藏器於身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35章 請託第14章 案卷藏毒計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233章 葬花(第二更求月票)第178章 薛姨媽心思第94章 反覆第259章 寶天王逞兇威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36章 小院旖旎第183章 今朝放浪思無涯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120章 一份偏心第232章 大婦模樣(第一更求月票)第177章 中秋生波瀾第187章 以訛傳訛第180章 京報登黃甲第72章 逗弄第162章 薛姨媽問計第198章 蒹霞蒼蒼第83章 盜人(求訂閱)第238章 母女攤牌第121章 有來有往第10章 傳揚第257章 麒麟劫第89章 又戲寶釵第52章 邢家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46章 牽線(求追讀 收藏)第250章 姊妹生怨第146章 惡疾第217章 一樁好事第47章 反覆第119章 生髮在即第61章 書房繾綣第86章 寶二爺無雙(求訂閱)第58章 昭兒歸來第97章 還是跑吧!第125章 轉念第15章 好個陳青山第139章 事有反常第215章 慶生兒刀光劍影第151章 處置第251章 姻緣事第24章 回購第248章 飲食男女第177章 中秋生波瀾第58章 昭兒歸來第108章 王嬤嬤 雪雁心思第203章 不欺心第255章 看來豈是尋常色第257章 麒麟劫第8章 一腔熱血勤珍重第251章 姻緣事第257章 麒麟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