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叔嫂魘魔法(下)(第一更求月票)

卻說陳斯遠拿定心思,自清堂茅舍方向兜轉過來,過得沁芳橋,方纔要轉過翠嶂,便見幾個婆子呼呼喝喝四下避讓,當即鳳姐兒披頭散髮,手持一柄明晃晃鋼刀四下劈斬,口中兀自喝道‘打打打、殺殺殺’。

平兒急得在一旁掉眼淚,兀自催着一衆婆子:“快將奶奶的鋼刀奪了去……誰奪了去,重重有賞!”

更有邢夫人被堵在當場,領着苗兒、條兒兩個進退不得。

那平兒猛然瞧見陳斯遠,平兒頓時病急亂投醫,嚷道:“遠大爺,快救救我們奶奶!”

平兒既怕鳳姐兒傷人性命,更怕鳳姐兒傷了自個兒性命。

陳斯遠來得正巧,鳳姐兒劈砍一陣,氣力將竭,刻下腳步虛浮,刀勢緩慢。陳斯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習練樁功半年,自是比那一干婆子靈快許多。

當下陳斯遠悶聲不吭,趁着鳳姐兒往丫鬟處劈砍,貓腰快步湊近。那鳳姐兒聞聽背後風聲,扭頭橫刀便斬。

陳斯遠矮身避過,一步上前雙手擒了鳳姐兒持刀右手,身子不停推得鳳姐兒踉蹌兩步栽倒在地。

陳斯遠衝勢不止,自個兒也被鳳姐兒身形絆得朝前撲去。他卻死死攥着鳳姐兒的手不鬆,直待身子砸在鳳姐兒身前。那鳳姐兒吃疼,驚呼一聲倒地撒了手。陳斯遠方纔奪了鋼刀,不待其丟下,那鳳姐兒竟張口咬來!

陳斯遠避無可避,半截肩頭帶脖頸,頓時被鳳姐兒咬了去!

“嘶——”‘鐺啷啷’

陳斯遠倒吸一口涼氣,遠遠將鋼刀丟開,這才探手去捂鳳姐兒口鼻。此時圍攏的一衆婆子呼喝着撲上來,七手八腳好一番擺弄,這纔將鳳姐兒拿住。

那鳳姐兒雖力竭卻不肯消停,只咒罵道:“惡賊,我殺了你,殺了你啊!”

陳斯遠這會子才爬起來,只覺肩頭、脖頸一脹一脹的疼痛難忍,不禁齜牙咧嘴倒吸涼氣。那一旁的邢夫人看在眼裡,頓時心疼得紅了眼圈兒。

好歹存了些神志,知道自個兒這會子不好上前,便與兩個丫鬟道:“誒唷,哥兒被咬了,你們兩個快給哥兒瞧瞧去!”

苗兒、條兒兩個應下,趕忙上前來瞧。

苗兒詢問咬在了哪兒,條兒徑直將陳斯遠衣裳略略扯開,便見小半肩頭連同脖頸咬出兩排紅絲絲牙印,兩邊犬齒位置更是出了血!

條兒唬得嚷道:“哥兒出血啦!”

“啊?”邢夫人聞聲哪裡還忍得住?兩步湊上前來,扯了帕子便要捂住傷口,口中兀自道:“這,這怎麼說的?太醫呢?快尋了太醫來!”

陳斯遠生怕邢夫人一時不忍露出行跡來,趕忙擡手推開帕子,面上笑道:“姨媽莫慌,不過破了皮出點血,不當什麼事兒。這會子府中亂成一鍋粥,太醫怕是忙得腳不沾地,我這點小傷暫且不用理會。”

邢夫人蹙眉嚷道:“都出血了,哪兒就不用理會了?條兒,去尋太醫來!”

條兒應聲起身便跑。陳斯遠扯了苗兒的手起得身來,笑着與邢夫人道:“姨媽快去瞧瞧寶玉,我這邊廂都好說。”

邢夫人蹙眉嘆息一聲,情知此時不好耽擱,便深深瞧了陳斯遠一眼,這才往怡紅院而去。

苗兒這會子同樣紅了眼圈兒,帶着哭腔道:“偏哥兒逞能,那麼些婆子都制不住二奶奶,平兒攛掇,哥兒便撲了出去。虧得只是捱了咬,那刀劍無眼的,若是捱上一下可怎生是好?”

陳斯遠笑道:“若無把握,我又豈會逞能?快別哭了,讓人瞧見了多不好。”

苗兒見其嬉笑不當回事兒,心疼之餘也長嘆一口氣。俄爾,又有條兒氣喘吁吁跑了回來,道:“前頭管事兒說太醫都往怡紅院去了——”

陳斯遠思量着道:“你往清堂茅舍走一趟,問紅玉討一方沸水煮過晾乾了的紗布……嗯——”陳斯遠說不下去了。這才三月天,沸水煮過再晾乾,只怕傷口早結痂了。因是轉而便道:“乾脆尋了烈酒浸泡一番便拿來吧。”

苗兒應下,緊忙往清堂茅舍而去。陳斯遠又與條兒往怡紅院行去,誰知才走幾步便撞見自大觀園正門而來的尤氏,身邊還領了丫鬟銀蝶。

爲免傷口粘連,這會子陳斯遠領口敞開,露出小半肩頭。那傷口沁出血跡來,早將衣領染紅。

尤氏起先還納罕不已,待湊近了一瞧,頓時唬得變了臉色。

“這……遠兄弟這是怎麼弄的?”

陳斯遠待尤氏只是尋常,或許心下只當其是慾求不滿的鄰家婦人,可尤氏心下待陳斯遠卻別有情誼。

大抵是應了張作家那句,女人那處通着心下。陳斯遠年輕力壯,又慣會琢磨女子心思,這牀笫之間自然比那隻顧着自個兒享受的賈珍強了百套!

這頭一回且不說,往後這幾回,哪一回不是興盡才歸?有時尤氏自個兒都鬧不清楚,她到底是爲了求子,還是貪圖那一晌的歡愉了。

陳斯遠笑着解釋了一番。

尤氏聞言頓時眉頭緊蹙,那邢夫人好歹還能打着照顧侄兒的名義關切一番,尤氏卻是連邢夫人都不如,因是即便心下關切得緊,也只道:“這般血刺呼啦的可不好,快快尋了太醫纏裹了。”

條兒便道:“太醫都在怡紅院呢,我們正要去。”

當下再不多言,一行人等急匆匆往怡紅院而去。

須臾到得內中,那周瑞家的正忙前忙後,因正房並不寬敞,是以賈芹、賈萍、賈蓉、賈璉等俱都在院兒中商議對策。

衆人見陳斯遠脖頸上滿是血跡,頓時唬了一跳,連忙過問。便有條兒說了緣由,那賈璉怔了怔,道:“鳳姐兒也發了癔症?這,這這——”

當下也不多說,四下一拱手,拔腳便往自家而去。

周瑞家的趕忙喚了太醫來,陳斯遠眼見來的是胡太醫,頓時再不敢讓其醫治——這位庸醫最喜下猛藥。原本只是咬傷,過會子便能結痂,說不得再有幾日就好了,誰知這人治過後還能不能好?

陳斯遠推諉一番,又有張太醫來查看,只道:“不過破了皮,咬得並不深,須得尋了紗布仔細纏裹了,待過幾日也就好了。”

那胡太醫慣會捧高踩低,情知陳斯遠是個財主,頓時賠笑道:“遠大爺用了鄙人的傷藥,包管三五日便能痊癒,絕不留疤痕!”

陳斯遠信不着胡庸醫,只冷着臉推拒了,又過問內中情形。

一提寶玉,兩位太醫俱都蹙眉思量,須臾,一個說東,一個說西,全然束手無策。那胡太醫更說須得尋了僧道之流給瞧瞧。

少一時,又有平兒紅了眼圈兒來請太醫給鳳姐兒診治。這邊廂便留了張太醫一個,胡太醫、王太醫急急往鳳姐兒院而去。

待兩位太醫隨着豐兒去了,平兒這才扭身看向陳斯遠,一言不發竟噗通一聲跪下來便要磕頭。

陳斯遠唬得趕忙上前攙扶:“平姑娘這是做什麼?”

平兒拜不下去,只抽泣道:“多謝遠大爺救下了我們奶奶……若不是遠大爺,我們奶奶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我也活不下去了!”

正值忙亂之際,因是陳斯遠只略略勸說了兩句,那平兒便順勢起身,道一聲惱,緊忙又擦了眼圈兒往鳳姐兒院兒迴轉。

陳斯遠心下暗忖,平兒本就是鳳姐兒的陪房大丫鬟,自是與鳳姐兒命運綁在了一處。若鳳姐兒去了,難保賈璉來日不會娶新奶奶進門。

都道新人娶進門、舊人丟過牆,到時她這前奶奶的通房大丫鬟只怕便成了新奶奶的眼中釘、肉中刺,到時可不就活不了?

平兒才走,外間雜亂腳步聲漸近,卻是二姑娘迎春、三姑娘探春、四姑娘惜春、邢岫煙、黛玉、寶釵、薛姨媽一併來了。

出了這等大事兒,衆人得了信兒自是要來怡紅院來瞧寶玉。誰知甫一入得內中,便見陳斯遠脖頸滿是血跡,半邊領子更是染紅了!

此等情形落在衆人眼中,俱都是一驚。二姑娘迎春掩口驚呼出聲兒,兩個小的緊忙湊過來問道:“遠大哥怎麼傷了?”

那薛姨媽、寶釵母女更是心下一揪,薛姨媽好歹還能上前關切一番,寶姐姐當着薛姨媽的面強忍着心疼,只湊在近前眼巴巴看着陳斯遠。

黛玉卻無這等顧忌,當下吩咐了紫鵑速速回瀟湘館取了金瘡藥來。

條兒又與衆人解釋了一番,陳斯遠便微笑道:“妹妹無需憂心,這點小傷沒什麼,這會子都不怎麼流血了。”

黛玉蹙眉道:“若只是尋常破了皮也就罷了,此番傷在脖頸,怎麼小心都不爲過。遠大哥素知君子不立危牆,而今怎麼忘了這個道理?”

陳斯遠琢磨着到底是黛玉一番心意,話都這般說了,實在推拒不得,便笑着應下:“那就多謝妹妹了。”

黛玉嘆息着搖搖頭,扭身催着紫鵑快去。

此時寶釵反應過來,咬着下脣再也顧不得其他,尋了一方素淨帕子遞過來:“你快擦一擦。”

陳斯遠與其對視一眼,示意其安心,接了帕子只敢往脖頸周遭擦拭,卻不敢觸碰傷口。

本是來瞧寶玉,這會子卻因着陳斯遠傷了,一衆姑娘並薛姨媽圍着陳斯遠關切了好半晌,這纔不得不往內中去瞧寶玉。

過得半晌,苗兒與香菱、紅玉、五兒、芸香一道兒來尋,紫鵑也取了金瘡藥來。眼見陳斯遠傷得這般模樣,五兒、香菱紛紛心疼得掉了眼淚,紅玉也紅了眼圈兒,一邊仔細爲陳斯遠擦拭傷口,一邊數落道:“園子裡那麼多人,怎麼就要大爺自個兒逞能?婆子不頂事,不會尋了小廝來?”

陳斯遠笑道:“事急從權,哪裡想的了那麼多?”

香菱也道:“大爺便是不爲自個兒着想,也想想我們……若大爺有個好歹,可讓我們怎麼活啊?”

此言一出,連紅玉也哭出聲兒來。紫鵑在一旁瞧着,眼見紅玉渾身哆嗦不頂事了,趕忙接了金瘡藥來爲陳斯遠塗抹。

那紗布半乾不幹,其上又浸泡了烈酒,落在傷口上自是煞得慌。其後塗抹了金瘡藥,傷處反倒一陣陣清涼。

因院兒中人越聚越多,陳斯遠便只留了香菱在身邊兒,打發紅玉、五兒與芸香先行回了清堂茅舍。

此時賈赦、賈政、賈珍自內中出來,開門之際隱約聽得賈母與王夫人哭喊着‘兒啊’‘寶玉啊’,又有女眷勸慰之聲。

大老爺與老爺一出來,賈芹、賈萍、賈蓉趕忙圍攏上去。

賈赦一時不曾瞧見陳斯遠,只道:“三位太醫各有說辭,怕是藥石無醫……我看不如請了端公送祟。”

賈芹就道:“晚輩識得一神婆,最是靈驗,不若請了來爲寶二叔驅邪。”

賈蓉卻道:“那勞什子的神婆,又哪裡比得過玉皇閣張真人?我看不如去請了張真人來。”

賈政聞言愈發鬧心,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又擡眼問賈萍:“鳳姐兒那邊廂如何了?”

賈蓉等據實以告,惹得賈政好一陣心煩意亂,只嘆息道:“多事之秋……無妄之災啊!”

此時賈赦方纔瞧見裹了傷的陳斯遠,唬得一怔,趕忙問道:“遠哥兒這是怎麼了?”

陳斯遠少不得上前解釋了一番。待說罷,賈政頓時感念不已,道:“虧得遠哥兒啊,不然若是傷了人性命就糟了。”

賈赦附和兩聲兒,瞥向陳斯遠的目光卻隱隱有責怪之意?

陳斯遠一琢磨便明白了大老爺的心思,那意思救鳳姐兒作甚?由着她自個兒死了纔好!

早年鳳姐兒管家,一直唯賈母馬首是瞻,大老爺賈赦管得了親兒子賈璉,卻管不了兒媳婦鳳姐兒,心下又怎會不怨恨?只怕早存了盼着鳳姐兒早死,好娶一房聽話兒媳婦的心思。

陳斯遠想明此節,頓時扮做心下莫名,納罕着瞧了賈赦幾眼。這等陰私事兒不好宣之於口,賈赦一時間也拿裝糊塗的陳斯遠沒了法子,便乾脆不去看他。

賈政便道:“遠哥兒先回去養傷,你們也都散了,大哥,咱們快去瞧瞧璉哥兒媳婦。” 賈赦應下,於是一干人等烏泱泱出了怡紅院,又往鳳姐兒院兒而去。

香菱愁苦着一張臉扶着陳斯遠迴轉,陳斯遠心下暗忖,可惜不得時機與襲人搭話兒……不然倒是能探查一番寶玉情形。待緩過神來才覺自個兒一直被香菱攙扶着,頓時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傷了脖頸,哪裡就要人扶了?”

香菱眉頭緊蹙,委屈巴巴地看着陳斯遠也不言語。瞧那意思,是怕她一撒手陳斯遠就沒了?

陳斯遠心下熨帖,又朝着香菱笑了笑,撫慰道:“安心就是了,沒聽太醫說嘛,過幾日就好了。”

“嗯。”香菱應下。

主僕兩個才轉上沁芳橋,遙遙便有一男子自東面側殿奔來。瞧見陳斯遠,更是遙遙舉手叫了一聲兒‘遠叔’。

陳斯遠定睛觀量,這才發覺來者乃是賈芸,當下停步等候。過得須臾,賈芸氣喘吁吁奔到近前,又鄭重一拱手,喘息着愕然道:“遠叔怎麼傷了?”

陳斯遠哭笑不得道:“快別提了……”略略將方纔情形說了一番,又說自個兒並不要緊,那賈芸方纔舒展眉頭。

隨即說道:“方纔有親戚告知說是寶玉不好啦,我趕忙過來看望。”

陳斯遠搭眼觀量一眼,見其穿得乃是錦袍,便知賈芸這些時日過得順遂。於是笑吟吟道:“你不必管我,快去看看寶玉、二嫂子吧。”

賈芸拱手應下,只道過會子來瞧陳斯遠,這才拔腳快步而去。

陳斯遠回返清堂茅舍,紅玉、五兒等早已翹首以盼。見其歸來,自是好一番關切,真真兒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錯非如廁不能替代,只怕連此事幾個姑娘都代其做了。

陳斯遠哭笑不得之餘,自是心安理得享受起了姑娘們的溫香軟玉。待好半晌方纔得空尋了小丫鬟芸香來,低聲吩咐道:“你往新宅走一趟,與三姐兒說,命其打發人往三聖庵去盯着馬道婆,看看其可有異動。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驚動了那馬道婆。”

芸香心下不解,見陳斯遠面上凝重,立時便知此事要緊,趕忙拍着小胸脯道:“大爺放心,此事我定辦妥當啦!”

芸香扭身急急而去,這邊廂暫且不提。

卻說鳳姐兒、寶玉二人發了癔症,賈赦、賈政兄弟二人尋了三位太醫過問,又是各執一詞,一時竟拿不出個妥當方子來。賈赦氣得破口大罵,賈芹、賈萍、賈蓉紛紛獻策。

賈赦只道死馬當活馬醫醫,便吩咐三人各行其是。於是乎賈芹請了符水來,賈萍薦了僧道,賈蓉乾脆急吼吼將張真人請了來。也有賈政不信外邪之事,乾脆命手下清客相公延請京內名醫過來診治。

誰知這日餵過符水,請張真人做過法,又有太醫院御醫切了脈,竟俱都束手無策!寶玉與鳳姐兒二人愈發胡塗,不省人事,睡在牀上,渾身火炭一般,口內無般不說。

到得下晌,王舅母告辭而去。賈赦、賈政兄弟倆生怕賈母哭壞了身子骨,連番勸慰卻無果,又想着叔嫂二人分隔兩地,太醫照料起來頗爲不便,便商議着乾脆先行將這二人一併挪去了王夫人房裡。

待晚飯過後,先是邢岫煙,跟着黛玉、三春、寶釵,繼而又有邢夫人、薛姨媽等紛紛來看望陳斯遠。

因着人多嘴雜,陳斯遠反倒不得與幾位可心的姊妹說些私密話兒。

待送過衆人,紅玉、香菱等見陳斯遠果然無事,他這才得了自在。依稀記得好似趙姨娘勾連馬道婆,往寶玉、鳳姐兒枕頭下塞了鬼畫符,陳斯遠便往園子裡遊逛以尋機會。

說來也巧,這會子叔嫂兩個方纔挪去王夫人正房裡,大丫鬟襲人一直陪着乾哭,這會子因要取寶玉常用物件兒,便紅着眼圈兒往怡紅院來取。

陳斯遠正在假山左近踱步而行,瞥見襲人來了,頓時眼前一亮。

因遠處有婆子行走,陳斯遠不便招呼,只輕咳一聲兒,引得襲人擡眼觀量。

襲人見是陳斯遠,又見其眼神古怪,頓時心下一驚!待到得近前,襲人斂衽一福,隨即道:“遠大爺……寶玉如今不好啦,你若是想……不如多等幾日。”

這都什麼跟什麼?

陳斯遠蹙眉道:“與那無干,寶玉與二嫂子這癔症來得蹊蹺,你往寶玉房裡仔細搜檢一番,若尋了物件兒趕快送來給我。”

襲人納罕擡眼瞧了陳斯遠一眼,咬着下脣應下,便往怡紅院而去。

不提陳斯遠留在原地等候,卻說襲人進得內中,與留守的麝月計較一番,便自個兒進了西梢間臥房裡拾掇被褥。

陳斯遠的吩咐,襲人不敢不聽。便趁着秋紋往外搬被褥,緊忙四下搜檢起來。誰知搜檢半晌也不曾尋見什麼,襲人只道陳斯遠多心了,便打發秋紋先行將被褥等物什捧了去,自個兒稍稍等了片刻,方纔起身離了怡紅院。

上得甬道,襲人四下觀量,偏生不見陳斯遠行跡。心下正暗忖莫非遠大爺回去了?忽而聽得輕咳聲,扭頭便見陳斯遠自樹後行了出來。

襲人眼見左近無人,緊忙上前見禮。

陳斯遠便問:“可曾尋到物件兒了?”

“沒有。”襲人搖頭。

“嗯?”陳斯遠盯着襲人,見其神色不似作僞,便道:“枕頭裡、枕頭下也搜了?”

襲人低聲道:“都仔細摸索過了,什麼都沒……是了!”襲人忽而恍然,道:“那枕頭不知爲何裂開個口子!”

沒有?不可能啊。

陳斯遠蹙眉思量須臾,又問:“今日都誰進怡紅院正房裡了?”

襲人記性好,趕忙屈指點算了一番。除去怡紅院的丫鬟,一衆姑娘,便只有鳳姐兒、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尤氏、趙姨娘——

聽聞趙姨娘也進了房裡,陳斯遠頓時眉頭深鎖。心下暗忖,莫非是趙姨娘偷偷將符咒拿了回去?

這話不好問襲人,這女子雖心術不正,卻是個聰慧的,只怕一點就透。到時鬧出是非來,說不得便要牽連了三妹妹探春。

陳斯遠只想弄清楚馬道婆到底有沒有隔空施法的本事,圖的是修仙,又不是伸張正義,且原文裡後續叔嫂兩個也轉危爲安,既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遠大爺?”

“嗯——”陳斯遠回神兒,道:“罷了,許是我多心了。”

襲人便屈身一福,與陳斯遠別過。她走到假山跟前禁不住扭頭觀量一眼,便見陳斯遠依舊在原地負手踱步思量着。

襲人心下暗忖,莫非是遠大爺給寶玉下了咒不成?轉念便覺此事荒謬。遠大爺好好兒的,何必給寶玉下咒?

總得圖點什麼吧?爲了爭搶寶姑娘?笑話!只怕這二人早有私情,太太又一直對那金玉良緣模棱兩可,如今也就是薛姨媽自個兒心熱,除此之外哪裡還有人提及金玉良緣?

爲榮國府爵位……寶玉又不襲爵,襲爵的可是璉二爺。就算受邢夫人驅使,要害也是害了璉二爺去,又與寶玉何干?

思量一番,襲人便只當陳斯遠是突發爛好心,當下再不去想緣由,快步往王夫人院兒而去。

卻說陳斯遠停在原處思量半晌,暗忖若果然是趙姨娘事後偷偷拿了回去,自是便尋不見。那趙姨娘能往怡紅院來,只怕不好往鳳姐兒院兒去。若想尋了那符咒,說不得要往鳳姐兒院兒走一趟。

奈何他與賈璉不過是泛泛之交,豐兒等小丫鬟與鳳姐兒房裡的婆子,一概不熟。誒?今日平兒感念着要給自個兒磕頭……若尋了平兒,說不得此事能成?

他情知這等機會千載難逢,若證實馬道婆果然有這般能爲,說不得那一僧一道……哦,那倆一準兒是假貨——連王夫人自個兒都隱隱承認那通靈寶玉是假的了,一僧一道又豈能是真的?

拿定心思,陳斯遠出得大觀園,便在東、西角門間的三間小抱廈前遊逛。

也是無巧不成書,那襲人、麝月、秋紋等剛送了寶玉常用之物去,轉頭平兒又領着豐兒抽抽搭搭迴轉來取鳳姐兒的貼身衣物。

甫一出得東角門,正撞見陳斯遠!

平兒領着豐兒上前廝見,陳斯遠情知此時不容廢話,便道:“勞煩平兒姑娘移步,我有些話要說。”

平兒略略納罕,旋即頷首,打發了豐兒先回,自個兒則跟着陳斯遠到得三間小抱廈廊檐下說話兒。

陳斯遠如法炮製,說道:“二嫂子與寶兄弟這癔症來得蹊蹺,即便是邪法,也不曾聽說隔空施法便能治了人的。平兒姑娘過會子仔細搜檢一番,若有所得萬萬不可聲張,拿了物件兒速速送與我。若果然知曉了邪法,纔好尋了高人問那破解之法。”

平兒不及多想,只當陳斯遠滿心關切,便感念着一福,道:“遠大爺提了醒兒,我過會子細細搜檢一番就是。”

至於不可聲張,平兒權當是事涉巫蠱,會影響了宮中的娘娘。

當下二人別過,平兒匆匆回返鳳姐兒院兒。被褥、箱籠、櫃子仔細搜檢一遭,卻不見可疑之處。待挪了枕頭,也不見其下有物件兒。正既失望又釋然地嘆息之際,忽有一香囊自枕頭裡掉落下來。

平兒一怔,丟了枕頭抄起香囊來,略略展開,便見內中乃是疊成方勝的鬼畫符。

平兒駭得瞠目,俄爾渾身打顫!

好歹她還記着陳斯遠的囑咐,緊忙將香囊掖在汗巾子裡,又吩咐婆子與豐兒先行挪了被褥去王夫人院兒,學着襲人一般略略等候須臾,方纔出來尋陳斯遠。

這回陳斯遠沒往犄角旮旯躲藏,二人重新聚首,那平兒駭得臉色煞白。

陳斯遠瞧了一眼便心下有了數,問道:“可找見什麼了?”

平兒咬着下脣重重頷首,偷眼四下打量,眼見無人這才自汗巾子裡找出香囊來。

“遠大爺,你看!”

陳斯遠接過來,打開香囊掃量一眼,頓時心下略略雀躍。他生怕此物不祥,因是緊忙收在袖籠裡,低聲與平兒道:“我這就尋高人破解,成與不成,明日定知會平兒姑娘一聲兒。”

平兒頷首連連,道:“萬事都要依仗遠大爺了。我這做奴婢的當了奶奶的家,來日奶奶若果然好轉了,我讓奶奶好生謝過遠大爺。”

陳斯遠擺擺手道:“這話現在說還早。”

二人匆匆別過,陳斯遠也顧不得回清堂茅舍了,徑直快步去了前頭馬廄,乘了馬車便往那鶴年堂而去——便是要尋高人,也要尋個妥帖的。下晌時張真人做了半日法事,也不見鳳姐兒、寶玉好轉。此人名聲這般大都無用,可見這有本事的高人不好找尋。

既然如此,莫不如先行將此物給鶴年堂丁道簡瞧瞧,萬一能窺破虛實呢?

閒言少敘,陳斯遠催着車伕快馬加鞭,一路往鶴年堂而去。待臨近酉時方纔到得地方。

陳斯遠跳下馬車,快步進得鶴年堂。那夥計有記得陳斯遠的,忙請其落座,轉頭去後頭請了丁道簡來。

二人廝見一番,陳斯遠壓低聲音道:“丁郎中,我有一物要請丁郎中相看。”

丁道簡捻鬚雙目放光,只當陳斯遠又尋了喜來芝那等神異之物。當下探手一邀:“陳孝廉請後頭敘話。”

二人到得後頭偏廳裡,不待有茶水送上,陳斯遠便緊忙從袖籠裡翻找出那香囊來。

丁道簡視若珍寶般接過,待鋪展開來頓時眉頭緊皺。指着內中符咒之物:“這,這這……陳孝廉,鄙人只是郎中,可醫不了巫蠱啊。”

陳斯遠雖心下更願意相信馬道婆有法術,開口卻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卻不信那勞什子巫蠱有什麼能爲。丁兄且仔細查看一番,想來內中必有旁的東西作祟,如此纔有效用。”

“這……也罷。”

丁道簡緊鎖眉頭翻看起來,起初只想着虛應其事,誰知略略翻看,便從那紙鉸的青臉白髮鬼身上抖落下來不少褐色粉末。

丁道簡眨眨眼,探手一捻,旋即塞進嘴裡略略品味,好半晌才道:“這……怎麼像是有毒的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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