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銳獨自端坐在穿過花園的小溪邊,已經三日了,廖月和岱莓也已經離開了三日。三日中,溪水裡淌過很多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帶着笑、留着血、帶着喜悅、含着淚水,他們舉戈而舞,那是他的一生。他閉上眼仍然在他心頭流過,靈動竟勝過他自己。僅僅三天,衝銳的肩頭已經落滿依然泛綠的枯葉,鳥兒在他身旁輕鬆地漫步,在它們眼中衝銳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塊隨處可見的山石,只等着歲月刻上一道道痕跡。
但首先刻在他身上的似乎是幾道他並不喜歡的身影,雖說未見得不歡迎。兩名持刀的錦衣侍衛緩緩靠近他,時而想要露出輕蔑的表情,可腳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令他們舉刀自保。三日未動的衝銳緩緩睜開眼,風起雲動,這些天地間的精靈依舊因他而流轉,即使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衝銳身旁落滿塵土的劍忽然開始抖動,猛然將土層彈開,剎那間響若雷鳴。兩名侍衛連忙向後撲倒,鮮亮的錦衣險些磨出幾個洞。衝銳彎了嘴角,笑容卻淺,脣上幾乎乾裂了。
“怕什麼?他再也拿不起那柄劍了!”邱掌門急急走向衝銳,雖竭力保持着平日的氣度,但神色中還是透出掩不住的焦急。
“取代我的果然是你。可惜,我已將你想要的送往魔界人間!”衝銳冷笑一聲,以手撫上劍身。長劍如雪,劍氣如冰,染了衝銳的血之後鳴聲愈加悲愴,彷彿一隻受傷的鶴沖天而起又俯衝而下直入大地。藍色的法陣一閃而沒,衝銳吐出口氣,懶懶倒在草地上,凝視着魔界人間依次亮起的數道藍光。那是同當初封印冀之門相同的法陣,只是跨越了魔界人間。
人間的不平令你悲哀,人間的貪婪使你暴戾,但如此愚蠢的我們尚還懂得一起活下去。以貫通魔界人間共同的願望祈求,請再次爲我們佈下誘惑之後憤怒的考驗!
衝銳合上雙眼,按住地面的手指居然開始乾枯。邱掌門大驚,搶上幾步扶起衝銳,反手將幾名侍衛吸至身前,侍衛們的臉開始慢慢變黑,而衝銳的臉卻紅潤起來。當衝銳重新睜開雙眼時,幾名侍衛已經隨風飛散。
“你早就知道我不能任憑你死去!”邱掌門湊在衝銳耳邊,恨恨說道。
“哼,冀之門可是大大的誘惑,邱掌門何不自己一試?可是因爲已經有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衝銳吐出口中瘀血,想笑可掩不住淡淡悲傷。從開始便明白救不了所有人,所以想要力挽狂瀾的每個人都無聲地以命相搏,這是對逝去之人的祭奠。後世或許會爲他們寫下無數詩篇,卻不知他們只是脫不去凡胎。神的冷漠,人不會有。
“天子要的是你!便饒你不死又如何,只是不死就夠了!”邱掌門滿面羞紅,幾乎壓不住自己的聲音。他憤怒地將手放在衝銳頭頂,衝銳身體一震,周圍的花草樹木瞬間折斷,落在地上化爲塵土,空中的雲開始染上血色,在風中攪成一線,從空中直衝向衝銳。邱掌門見勢連忙跳開,濃重的血腥瞬間充滿了整個花園。殘霧散去後,花園中已經沒有了衝銳的身影。
“聖上,一切妥當!”邱掌門對着神情急切的天子稟道。天子點點頭,身旁的公公深深低下頭,而身後的侍衛卻急匆匆跑出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