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望着殘破的閬風巔,葉凡初心中無端騰起一陣悲傷,在他的記憶中似乎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
“無論怎樣,我們先逃!”玉凝拖起發呆的葉凡初,向閬風巔山門方向飛掠而去。
“我正要做東邀請二位,何必着急?”二道白影閃過,玉音和玉簡攔在玉凝和葉凡初身前。幾日來已與玉簡嬉笑慣了的玉音不知爲何突然怒意勃發,柳眉倒豎,手中長劍暗轉。見此情景,葉凡初忽然鬆開玉凝,輕輕推了推她。玉凝驚訝地望向他卻只看見他倔強的目光,心間一動,玉凝猛然擰身跳起,向一旁遁去。
“追!”玉音長劍一揮,卻看向玉簡。
“師姐,我們與他二人似乎確在路上偶遇,可並無過節,你爲何……”玉簡猶豫了一下,不解地看着玉音。
“還不快去!”玉音握劍的手一緊,“再過片刻,或許我會說出‘殺無赦’三字!”
“這……”玉簡皺皺眉,仗劍而起,向玉凝追去。然而剛剛追出二步卻發現遠處二道乳白色光亮閃過,似乎是玄璧真人處。玉簡一怔,偷眼看向玉音,見她已轉向葉凡初便咬咬牙,旋即徑直向玄璧真人處跳去。
“你……”玉音轉向葉凡初,不料卻發現他已逃出丈許。見玉音發現,葉凡初略一猶豫,竟直奔仙魔交戰處。
“可惡!”玉音一愣,身化一道流光向他追去。
“沒料到他已經死了,真是便宜了他!”玄璧真人房中,蘊晴斜視着玄璧真人,一手玩弄着指尖的髮梢,一手持劍指着玄璧真人。
“人死債爛,我們走吧。只是明明承諾了,劍上卻乾淨如許,總是有些難以交待。”蘊熾用手指撫着手中寶劍,輕輕說道。
“正有此意!”蘊晴嫣然一笑,冷芒在她掌中劍上滑過。
“住手!”正在此時,玉簡從窗外撞入,橫劍擋在玄璧真人的屍身前。
“是閬風巔的弟子,呵呵,你確信可以擋住我二人的劍鋒?”蘊晴淺笑着看向面色泛白的玉簡,聲音柔和卻滿是殺意。
“蘊晴,你不要嚇走了他。他來得正是時候!”蘊熾出劍指向玉簡,脣邊泛起冷冷的笑。
“我……身爲閬風巔弟子,此時,絕無退縮!”面對蘊晴和蘊熾的劍,玉簡雖已面無血色卻沒有後退半分。見此情景,蘊晴和蘊熾對視一眼同時出手,玉簡勉力相迎,只覺胸中氣血翻涌。
正在難以支撐之時,玄璧真人房中忽然充滿了五色霞光。三人大驚轉身,只見玄璧真人的屍身正漸漸睜開雙眼,眼中精光湛湛,竟似活轉過來。在三人驚駭的目光下,玄璧真人緩緩開口,聲音蒼涼。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我終不想面對你們的背叛……”
“你當真想死?”戰團中,玉音捉起葉凡初向一旁飛去,恨恨說道。
“你當真會看我死?”葉凡初不屑,“閬風巔弟子?”
“你……勾結魔族,我爲何不能!”玉音怒道,將劍指向葉凡初。
“魔族?”葉凡初呆了一瞬,“你說的……是玉凝?!”
“哼,區區凡人,到如今也蒙在鼓中!閬風巔從沒有叫做玉凝的弟子,她是如假包換的魔族。而你,便是替代曾經的鑰匙——葉凡初的人!”
“鑰匙?什麼是鑰匙?”葉凡初心中一沉,他看着神色凝重的玉音,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魔族既然從魔界將你瞬間帶至此地,便一定是用了魔界因玄浩真人而成的屍陣,那麼你應該聽說了冀之門吧?”看着葉凡初的神色,玉音的目光漸漸變得遙遠。那樣的事,那樣的人,曾經也在自己面前愛恨交織卻早已散作雲煙,只剩下這樣的自己。
“聽說過,又如何?”葉凡初竭力壓制着聲音中的顫抖。
“難道你破了屍陣?倒該受玉音一拜,如果……沒有人在你甦醒之前傳授的話!你其實只是凡人,沒有一點修仙的根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既然望閬門掌門會用你來代替葉凡初,大概你也是被選中者之一,只有這樣才能穩妥地瞞過閬風巔。可若如此,你應當不屬於我們的世界,望閬門奪走了你本該有的命運。雖然……他們未必奪走了三界的命運。三界改變……在望閬門,這隻意味着一件事——他們的手上又沾染了無辜而無奈的血。可是原本有陣法維持,除了探仙山並不該波及其他。”
“但這次探仙山下的無名小鎮卻有了奇怪的傳聞,他們供奉了奇異的神靈,傳頌着虛無縹緲的恩惠,對身旁奇怪的人置若罔聞。這次,應當是發生了意外,而望閬門卻看去一切如常。而他們派下山來的弟子如此嗜血,現在又背棄了修道之心,當日反對此事的人說中了,連他們也不能倖免。可是從望閬門下山的弟子來看,他們又竭力大事化小——如果我要悄悄奪取力量自當如此,只是損壞的陣法,漠視異常而不自知的望閬門和人們……似乎有人操縱一般。我總是隱約感覺到守蟬的影子,曾經,這時他戲弄人的手段,我不甘心卻無法超越。也許這只是錯覺,我想不明白他同冀之門到底有怎樣的聯繫,他爲什麼要這樣佈局。玄浩真人帶走了許多他不肯說的往事,那些被掩埋的時光我們只能猜。”
“當年閬風巔發現了冀之門,而玄浩真人的徒兒守蟬就是被冀之門選中進入其中的人。只是他沒有按照師門重託去做,幾乎釀成大禍。而爲救徒兒堅持讓他去完成這件事的玄浩真人也因此愧對師門,自入魔界再未離開。我們雖知他身處魔界,但畢竟不能隨意進入。那玉凝,就是他魔界之中收下的徒兒。因爲魔界的收留,故此無可推卻。”
“你既破了屍陣,便應已知曉了冀之門的所有秘密。爲了保守秘密,我們稱被選中的人爲‘鑰匙’,而爲了令這些人不落入歹人之手,纔有瞭望閬門的存在,他們其實本就是閬風巔的弟子,被上蒼選中冒着隨時墮入魔道的危險,與弱小的凡人本性中對力量的貪婪抗衡,守護冀之門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也是當年守蟬之後爲了閬風巔之名所做的犧牲。可惜他們終究沒有守住本心,同魔族一起對閬風巔倒戈相向……我本不必對你說這些,可你無辜捲入,我只想你會明白一切!”
“只怕聽完就再也沒有‘無辜’二字了吧?畢竟,我見到了玄浩真人對嗎?你,還有你們這些自以爲看破一切,俯視衆生的人!”葉凡初嘲諷地審視着玉音,漠然得彷彿只是在看戲。可他的身體卻如此僵硬,似乎已經死去一般,活下來的只有無盡嘲諷,“你要得到的,我給你。玄浩真人說,要小心冀之門的守門人。雖然我不清楚與你的守蟬有沒有關係,但是所謂的倒戈相向,也許和你的真誠一樣只是無聊的戲碼!”
“守門人?要你們小心?”玉音冷冷轉頭,有意忽視了葉凡初,秀眉微蹙,“玄浩真人雖一時糊塗,縱容守蟬,但不至明知兇險卻不顧閬風巔安危。他要你小心卻隱瞞了師門……遁入魔界的玄浩真人……葉凡初,你可知玄浩真人因何而亡……你?葉凡初,你怎麼了?”玉音話尚未完便發現葉凡初面色有異。他雙眼直直地盯着前方,雙脣微張,猶如石雕。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附近還有尚未發現的魔族?”玉音側耳細聽,只有閬風巔弟子的喊殺聲和魔血滴落在地的聲音。她伸手拂過葉凡初眼前,不禁咬緊了雙脣。
“你是葉凡初?”
“不錯,你是……”
“同名同姓,也屬有緣。哦,不,只是算同名同姓。怎麼樣?我說的你可聽清了?就算你現在不肯,但終究有一日會需要我的幫助。”
“永遠不會,滾!”
“是麼?那我暫時離去吧。我在另一端等着你,凡世的彼岸。”
玄璧真人的房門慢慢敞開,露出充盈其中的霞光和一隻蒼白的手。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間,玉簡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或許這應該問你!”走進房中的玉音接口說道,身後跟着從方纔起便一言不發的葉凡初。看着失魂落魄的玉簡,玉音心中一氣,右手一張,乳白色光暈剎那間便籠罩住玉簡。一道道黑色斑紋從玉簡的白衣中長出,佈滿了玉簡俊朗的臉,那是魔族的標誌。
“手刃望閬門弟子,也是你收到的命令?”玉音冷哼一聲,似乎想要拔劍,但不知爲何卻又將劍還鞘,長嘆一聲。
“他們只需在閬風巔眼中倒戈,再留下兩具入魔後的屍體便可。事到如今,我無話可說,師姐,我只是奉命而爲。何況被殺的本就是魔族,與你何干?”玉簡瞥了眼玉音,嗤笑一聲。
“奉命而爲也奉命而死?!你可知若是今日我沒有提早部署,你早已死在這裡!而且你說被殺的是魔族,呵,笑話!就算會被魔氣沾染,我閬風巔弟子也肯爲天下捨身。守在望閬門中的,本就是閬風巔弟子,而且是閬風巔中的翹楚。只是歲月變遷,他們如今……後悔了……”一滴淚從玉音眼中落下,與此同時一人在二名閬風巔弟子的攙扶下走入房中,身體瘦弱,神色急切。
“玉音,衝慧她……”來人剛剛張口便連連氣喘,幾滴鮮血從他口邊落下,刺目的紅。
“對不起,衝刃師兄,已經……你也知道,非陣主之人勉強守住望閬門陣法者,幾近必死。衝慧師姐一直被望閬門掌門鎖在陣中代替自己,早已油盡燈枯……”玉音的目光垂落在地,語聲低沉。
“也好,免得面對門中後輩的目光。我們無意中丟失了鑰匙,如此一來望閬門便沒有存在的意義,只剩下我們這些被魔氣所沾染的人。一念之差我們接受了掌門的辦法,令如今名爲葉凡初的人代替了當初的葉凡初繼續充當鑰匙,而我們則與魔族結盟,以如今的葉凡初爲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如今被冀之門選中的人出現在魔族,他們答應實現我們共同的願望——讓魔族不再被驅逐,這樣我們便不必再擔心。”衝刃的聲音中滿是愧悔,曾經神采飛揚的他如今竟再也拿不起隨身的劍。
“此事並……不能全怪師兄,若換了是我也不知如何抉擇,不必過於自責。至於望閬門上下如今已經肅清,那些真正爲魔氣沾染的人已經成了石碑上的名字,除了望閬門掌門。我們攻入時他不知所蹤,但諒也再成不了什麼氣候!”看着眸中光彩漸漸隱去的衝刃,玉音不忍加以責備。被奪走了太多時光與記憶的衝刃除了依然劍出如虹再不似往日,他們其實早該隱去了。而自己,也早應當承擔起重擔。
畢竟,那是她看着離去的師兄,畢竟,那是無法解救衝慧情願以身相代的他,畢竟,那是被救出後第一問便是天下可安的人。儘管,她救不了衝慧也只能暗中觀察玉簡,還引得閬風巔一場大難,她本不該逃避的。玉音轉了轉手中的劍嘆息一聲,終只是囑二名閬風巔弟子好生照顧師兄,隨即轉向玉簡。
“你可聽到了一切?”玉音冷眼看向玉簡,以手中劍指向他。
“聽到了,謝師姐大恩,令玉簡得以死於師姐劍下……”玉簡看也不看,只是聲音低沉地說道。
“我以閬風巔掌門之名問你,可願留在閬風巔門下?”玉音寶劍一劃,玉簡的相貌頓時恢復原狀,只是頸中多了好似望閬門中人的玉墜。比之之前,雖然一目瞭然但卻不再需要耗費大量心力維持。
“掌門?!”玉簡大驚跳起,幾乎被劍劃傷。
“怎麼?不像?我本名衝銳。多年前心灰意懶才陷入沉睡,終轉生玉音醒來。本以爲便如此混沌一世,不料卻遇見了你這個魔族奸細,倒使我明白了有些責任是無法迴避的。所以師姐獎勵你,回家如何?”玉音摸了摸劍身,劍尖卻暗暗指向玉簡。
“我、我……”玉簡全身一冷,有種將被大卸八塊的預感,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
“同意了麼?還是不同意?”玉音似乎有些不耐,擡手向玉簡一指。玉簡正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做聲不得。
“哦,原來是默認了。那麼此事就這樣定下了!”玉音歡快地笑笑,故意忽略滿面黑氣的玉簡,“那葉凡初你……”她轉向身後,這才發現葉凡初早已不知所蹤。
“又逃了麼?倒也難怪。”玉音忽然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望着遠處的天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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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