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廚子說道:“是啊,自從那次在三匯口掘除草狗大王發生了意外後,這怪事情就是一撥接一撥的!你看先是趙老叔不幸淹死在墩子河裡面,接着又是莫老叔上吊死了,緊接着同一天石老伯家的老宅又突然的倒塌了,還把土室的醮壇給毀滅了!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一想到這些,我現在是整天提心吊膽的,總覺得後面有雙眼睛在盯住我,回過頭一看又什麼都沒有,有時候還感覺後面有東西在呼吸,搞得人毛骨悚然的。”
樊廚子說完後,屋子裡一片的沉默,沒有人接過他的話題。我感覺他把恐懼的話題推到了頂點,大白天裡,這麼多人坐在這裡,我的後背都感到陣陣發毛,心臟噔噔的跳得厲害。
“我說反正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大家都不要過於的害怕,千萬不能自亂方寸,束縛了自己的手腳。到時候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豈不是要傻了眼,任由對方宰割?”相木匠一說完,大家都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說法。
“現在我們這裡除了你相老叔,都是些後輩了,所以今後一切,也都只有聽你老人家來安排了。”賴端公說道。
“我有什麼安排的,大祭酒已經有了安排,讓我們這兩天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輕舉妄動。她在和戴師兄商量這事情,說最近會捎來口信,讓我們接到口信就一同上山去。還有石九這個娃娃的事情大祭酒已經知道了,說等我們上去的時候,把他也一同帶上去。今天之所以讓這娃娃參加這樣的聚會,要不是大祭酒應允,我也是不敢妄然喊他同來。”相木匠說完後笑了笑。
三叔說道:“真是太感謝大家了,現在有大祭酒肯出面,我想九兒的病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這事情可真是多虧了大家的幫忙。前幾天我也給各位提起過,九兒手背上突然冒出幾個惡瘡,我想盡了辦法,甚至連我的內丹都用上了,卻一點也沒有康復的意思。我正爲此事頭疼,還說準備帶他上山去請姚老道爺幫忙看看。”
三叔說完後大家都過來查看我的手背,相木匠說他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也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惡瘡,說完後又呵呵的笑着說什麼只要姚道爺出馬,就是不管得了什麼瘡都不要害怕。又說這老神仙是外傷的剋星,當年我的祖父還跟他學過些跌打損傷的治療方法。我聽了這樣的話,自然的高興,也就不怎麼擔心這手背傷口的事情了。
我們正在樓上說得起勁,突然聽到樓下童嬸在喊賴端公,賴端公於是起身到陽臺上答應了幾句後,進來對相木匠說外面有個老頭在喊他,要讓幫忙做什麼犁頭把子的。
於是相木匠起身說什麼大家這幾天都不要出遠門,免得山上來了信又找不到人,及時趕不上去了。他說完後就下樓去了,大家也跟着下去。原來是村裡一個老頭兒犁田把犁頭把子犁斷了,現在春耕時節用得急,於是忙着找木匠做犁頭把子。他去相木匠家沒有找到人後,便找到這裡來了。
從賴端公家出來後,我們分散着各自回家,路上我問到三叔這相木匠的“墨斗納形術”是種什麼法術。三叔說這個是他們木匠修煉的一種獨門法術,大概意思是給墨斗唸了咒語後,墨斗裡面的線就會蹭出來比畫字體或者是圖案,傳遞信息給施法者,好讓施法者掌握這其中的真相。
我們還沒有到家,相木匠就打來電話,說山上傳下話來,明天早上大家就一同上山去。這事情可真是來得急,原本我還以爲要等上兩天才會上去,沒想到才說了馬上就要開始行動。回到家裡,吃晚飯的時候,三叔告訴老太太和三嬸,說他有事情要上山去呆兩天,還要帶我上去看手背的傷口。
她們聽後並沒有多說什麼,老太太就說一定要讓姚老道把我的手治好,三嬸說這個季節農活多起來了,讓三叔辦完事情就早點回來。她二人又讓我多帶件厚衣服上去,說山上氣溫低,一早一黑比較冷。這些年來,三叔的一切行動,她們都看在眼裡,儘管不說,但總是明白一些。知道三叔和那些道士有些關係,所以對於三叔要去山上,也沒有什麼驚奇的意思。
睡覺的時候,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了我明天要和三叔上山去燒香的事情。母親聽了很高興,說早就該去了,讓我好好的去山上燒香,好保佑我的病早日痊癒。
天還沒亮我們就了牀,老太太起的更早,已經爲我們煮好了麪條。吃完早飯,我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后,就往賴端公家裡趕去。昨天他們已經約好,今天早上七點鐘的時候在賴端公家集合,然後一同出發,別人問起就說是上山燒香。我們住在村子南邊,離賴端公家最遠,所以等我們到了的時候,樊廚子和相木匠都已經到了。
樊廚子穿了一件花格子休閒衫和一條運動褲,他這樣年齡的人,在城市裡這樣的打扮倒沒什麼,然而在鄉下卻有些顯眼,所以大家一來就拿他取笑半天。我們順着小路往伏龍山爬去。我並不是第一次上山,不過前一次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以前小的時候就經常和祖父上山採藥,但一般都是在旁邊的兩個小山峰上活動,從來沒有到主峰上的白龍觀附近去採過。印象裡也只有一次被祖父背上去燒過香,那時候不過才兩三歲,人太小發生的事情現在都記不住了,只知道有個道士還逗過我,說我長得胖。
伏龍山海拔一千多米高,看上去卻非常的雄偉,這是因爲附近地勢的海拔都比較底,別的都矮小,它一家獨大,所以更是襯托出雄偉異常。爲什麼叫這個名字呢?記得祖父以前是給我講過一個故事的,說很久以前有個將軍,打了敗仗後獨身一人逃到這裡來避難。當時這山上有兩條龍,一條黑龍和一條白龍。黑龍脾氣暴躁總要做壞事情,白龍卻是很溫順喜歡幫助別人。
這山上人跡稀少,那將軍來了後找不到吃的,老捱餓,幸虧這白龍時常銜些食物來救濟他。那知有天黑龍發現了將軍,追趕着要吃他。萬分緊急的時候白龍挺身而出,一口咬住了黑龍的尾巴,於是兩條龍在山上打鬥起來,最後都是受了重傷,兩條龍都死了。將軍很傷心,把白龍安葬後就下山去了。後來他打了大勝仗,帶着隊伍到當時避難的山上來祭奠救命的白龍,於是將此山改爲伏龍山,還在最高的主峰上建造了一處道觀,專門紀念白龍。這就是伏龍山和白龍觀的傳說,石門村的人對於這個故事,可以說是婦孺皆知。
早上山裡的空氣更是好,每呼吸一次,都如同飲了一杯甘露,讓人暢快得沒辦法用語言表達。一步步的石梯彎彎曲曲的一直向上,如同通到了天上去。越往上走山勢越是雄奇,手腕粗細的藤蔓纏繞在大的松柏上面,如同一條條巨蟒橫在半空中。松樹的針葉落了一地都是,彷彿給樹下鋪了一層地毯。火紅的映山紅正在綻放,一些小鳥穿梭在其間,見到我們走近,發着尖叫聲揮翅而去。偶爾還能見到一兩隻松鼠在松林裡來回的探望我們,小動物對於我們,如同小鬼見到了閻王,惟恐避之不及!遠望整座伏龍山脈,煙霏林箐,嵐光幻採,蒼藹凌虛,真是得天獨厚的神仙眷屬之地。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我很是興奮,走在第一個位置。開始並不覺得累,後來山勢越來越陡峭,便覺得雙腿很是發軟,如同灌了鉛一般。山上的露水很重,我們一個個的鞋子和褲邊都被打溼了,枯草爛葉把鞋梆子弄得很髒,鬼針草的種子粘得滿褲腕都是。行了一陣子,大家都覺得累了,敞開衣服散着熱氣。三叔這樣的胖子,早已是大汗淋漓,於是他把外套脫了下來,搭在肩膀上行走。相木匠畢竟是上了年齡的人,又帶有殘疾,雖然走在中間,卻也是氣喘不住,不停的說什麼“人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的話。
我們用了兩個多小時纔到達了白龍觀,上面的氣溫果然比下面要低些,涼意逼人。一塊大大的黑色影壁立在山門前,顯得非常的莊重嚴肅,不由得讓來者肅然起敬。我們回頭遠眺,整個石門村盡收眼底,我往下望了半天,雖然看不到三叔家的房子,但村子內五個葬滿墳丘的土包,卻是看得非常清楚。整個石門村,就數它們最顯眼,如同幾個饅頭擺放在案板上一樣。
剛到山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道士在道觀門前掃着落葉。那小道士擡起頭來打量我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原來是個“兔脣兒”,面部有缺陷。所謂的兔脣,鄉下有些地方又稱之爲“三瓣嘴”,就是脣顎裂的一種先天性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