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有十萬大軍,城外有一個騎兵營,兩個大車營,四個小車營,分守各門。其中城北駐軍最重,西北德勝門駐紮着六千騎兵營,東北安定門則是孫傳庭統領的六千人車營。北京城的護城河距離城牆三四十米,城外大營背水紮營,連營數裡。
此時西面城牆距離德勝門最近的西直門門戶大開,一支裝備精良的步卒正在奔跑着出城,咔哧咔哧整齊的步伐聲音聽起來令人緊張而又愉悅。
朱由檢很懶的,沒到太陽曬屁股的時候是不會起牀的,更何況是這種更容易讓人睏意綿綿的早春時節。他是被綰綰拽起來的,因爲她爹正在城外與敵軍交戰,前途未卜,迷迷糊糊眯了一晚上,她根本就無法睡着。太監來稟報的時候,她比朱由檢先起來。
皇太極真該死啊,打仗就打仗嘛,好好打不行嗎,非要挑這種刁鑽的時間。朱由檢起牀氣有點重,恨不得立即就把皇太極給剁了。耳房裡的貼身宮女已經習慣了皇帝的作息,突然早起也是顯得有些迷糊。
按照正常的流程,皇帝醒來以後,屋外就已經有太監準備好了洗漱的溫水,作爲貼身宮女的她們,就把水盆端進來,服侍皇帝洗漱,然後再幫助皇帝穿衣。但是現在,水顯然是沒有準備好,她們只能去催外面的太監,流程突然就在這裡卡住了,大家都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朱由檢微微嘆息,心想這個世界果然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當然,他不可能因爲這點小事就在這裡乾等着,於是他開口說道:“先更衣吧!”
“是,陛下。”宮女微微欠身,輕聲道。
朱由檢自己動手將身上的素白睡衣扒了去,丟在地上,整個人脫得赤條條的,踩在這堆衣物上。雖然每天都會見到,但宮女們眼睛下瞟,也依舊羞紅了臉。
按理來說,貼身宮女也是皇帝的女人,不過朱由檢卻從來沒有臨幸過她們幾個。關係親近,又不好將她們許配出去,於是就這麼卡住了。這羣貼身宮女是看着他長大的,小時候朱由檢抱着宮女姐姐的大腿,現在這幾個宮女姐姐踮起腳尖也才能頂到他的下巴。
換上裡衣之後,宮女們按照往常的習慣,打算給朱由檢穿上團龍袍,但朱由檢卻制止了她們。
朱由檢指着屋子角落架子上的那套金光閃閃、後面掛着紅色披風的騷包戰甲說道:“爲朕披甲。”
幾位宮女面面相覷,然後低着頭不敢看皇帝的眼睛,說道:“陛下恕罪,我們不會穿甲!”
朱由檢捂臉:“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一頓還吃三個大包子,都長胖了,我都不知道怎麼下嘴!”
“嗯?!”幾個宮女聽懂了,眼睛亮晶晶地囁嚅着說道:“那以後奴婢們少吃點,陛下喜歡瘦的?”
“太瘦也不行,勻稱,勻稱懂不懂啊。”朱由檢比劃道,似乎這樣也不足以形容,朱由檢一拍腦殼,指着一旁的綰綰說道:“就像這樣。”
幾名宮女剛開始聽到皇帝模糊的形容還有些茫然,見到參照人物,臉上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緊接着就泄了氣。她們怎麼跟賢貴妃娘娘比啊,看到孫世綰,她們都感到自慚形穢。
其實她們也都明白自己的處境,畢竟比皇帝大了五六歲,二十幾歲的老姑娘,人老珠黃的,皇帝看不上也是正常。若不是皇帝是個念舊情的,顧着往日情分,她們幾個早就被皇帝換掉了,連貼身宮女都沒得做。
宮女就是宮女,老老實實混吃等死就行了,整天幻想着成爲妃子,多少有些不切實際了。幾名宮女的臉上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內心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又迅速熄滅了。“唉!”孫世綰看着都這時候了,皇帝還有心情跟宮女打情罵俏,她感覺這也太不知輕重了。雖然已經嫁入天家一年餘,孩子都滿地爬了,但她有時候還是有點受不了皇帝跳脫甚至是有點幼稚的性格。
明明她的年齡比皇帝小一些,倒像是她成了姐姐的角色。孫世綰有些不高興了,她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朱由檢與宮女之間,隔斷了朱由檢看向宮女的視線,她輕聲說道:“陛下,讓臣妾來吧,臣妾跟母親學過如何穿戴甲冑。”
“你母親是將門虎女?!”朱由檢饒有興趣地問道。
“稱不上將門,臣妾外祖父是軍中百戶官,家父與家慈算是門當戶對。”孫世綰解釋道。
“然後你父親考中了進士?”朱由檢摸了摸下巴,壓低聲音,有些八卦地問道,“如此兩家就不算門當戶對了吧?岳丈發跡以後,難道沒有什麼別的想法麼?!”
這個問題就很冒犯了,孫世綰惱怒地輕輕捶了朱由檢一下,沒好氣地說道:“他們夫妻繾綣、和睦同心!”
朱由檢瞪大個眼睛看着孫世綰,雖然沒有說話,但質疑之意不言而喻,彷彿在用眼神說:“果真嗎?!”
“呼!”孫世綰鼻子吐氣,腮幫子鼓起,翻着白眼看向朱由檢,但爲了爲孫傳庭洗清冤屈,還是開口解釋道:“世秀的生母、我的姨娘,是俺娘張羅着納進來的。
起初我阿耶還不願,阿孃說:‘你已經是進士了,入了官場,若無妾,徒令同僚恥笑,我也會被人罵作妒婦。而且你一身牛勁,妾身受不了你了,婦人每個月又總有幾天不方便的,納妾上利於你,下利於我,你怎麼就不願呢?!!’
如此,家父才同意納妾。姨娘與我們相處也甚是和睦,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亦不曾鬧過紅臉。”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秘辛,朱由檢的八卦之心被狠狠滿足了,他有些感慨地誇讚道:“共享齊人之福,你父親可真是治家有術啊!”
孫世綰冷笑道:“陛下的治家之術也不差吧!”
“額!”朱由檢尷尬地眼睛亂瞟,手腳也無處安放。
孫世綰記性很好,如何穿甲,她只跟自己的母親學過幾次就懂了,好久沒用都還記得,就是有些手生。她花費了一刻鐘給朱由檢穿戴好盔甲,然後她自己也套上了一件銀色的兩檔甲,內穿紅色明軍服,頭盔一戴,布面一包,就成了一個長相有幾分秀氣的小兵。
只是當了母親以後,胸大肌就變得有些浮誇了,仔細看身段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區別的。當然,這種事情你知我知,戳穿了就不禮貌了。她之所以這樣打扮,也只是爲了避免皇帝被斥責烽火戲諸侯,她本身被指代成褒姒而已。
朱由檢穿戴整齊,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