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望着娜拉王后的背影,嘖嘖,若不是被毀了一張臉,而今的她,定也是個出衆的大美人,只是不知道與鬱藍明想比,如何?
“來人,將這些東西都收了。”顧天瑜懶懶起身,淡淡吩咐道。
幾個小丫鬟這才緩緩走進來,望着一地狼藉,他們呆愣在那裡,直到顧天瑜那漫不經心的目光一掃,她們才慌忙上前,沉默着開始收拾。
顧天瑜來到窗前案几旁,拿出一本醫書,她百無聊賴的翻閱着,隔窗外,溫暖的陽光投射進來,顧天瑜望了望那半開的琉璃穹頂,若是此時有人來墳墓,看到這翻景象,不知會不會嚇個半死。
一個念頭還沒想完,一身紅衣的戰北野便陰沉着面色走了進來。他望着此時懶懶倚靠在窗前,斂眉螓首溫和讀書的女子,只覺她身上那淡漠的水清色,着實與她此時的氣質適合的很。只可惜,她顧天瑜終究是個套着人皮的狼。
“郡王爺。”小丫鬟們此時也將房間收拾的差不多了,見戰北野進來,她們忙行禮,一個破碎的盤子卻再次落地,這次,真真摔得粉身碎骨。
戰北野只是擺擺手,淡淡道:“出去。”
小丫鬟們如蒙大赦,忙灰不溜秋的離開了房間。木門“吱嘎”一聲被緊緊關上,房間內剛剛那嘈雜的聲響,不復可聞。
顧天瑜這才懶懶的將目光從書上移到戰北野的身上,望着他那陰沉的面色,她只是懶懶一笑,不疾不徐將書放下,而後斜倚窗前,單手撐腮,淡淡道:“怎麼?郡王爺又被你娘給刷了?”
戰北野明明有一肚子的火要發泄,可是看到顧天瑜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他又突然心軟,看她笑,即使沒心沒肺,他又怎會生氣?
“你是故意的?”戰北野上前幾步,卻越過顧天瑜來到牀榻前坐下。誰讓那圓桌被娜拉王后一掌披散了呢。
顧天瑜轉過臉來,背光而立的她,此時似被鍍了一層金光般,那樣的明豔,讓人一瞬間睜不開眼睛。而她,依舊那樣笑着,帶着點俏皮,帶着點邪氣,卻偏偏用柔柔弱弱的口氣道:“我哪有?”
戰北野無奈的揉了揉額角,他煩躁的皺起眉頭,沉默片刻方沉沉開口道:“我知道你一直防備着我母后,想要她死了那條心,可是,方法有很多種,那些事情,交給我便好,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名節?”
顧天瑜垂眸淺笑,眼眸中卻是一黯,戰北野這樣冷漠的溫柔,還真是讓人感動呢。她搖搖頭,淡淡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西涼易主,這幾日可有什麼消息?”
戰北野的臉色瞬間僵硬,他久久不語,一雙斜挑的眸子中,升騰着幾分怒火。“有人傳來消息,沈墨濃已經離開西涼邊境,而無極還有兩日登基,只是......他在父王......”頓了頓,他乾咳一聲,凝眉道:“那人下葬後當夜,便去尋花問柳,竟在花滿樓中醉了一宿。這一點惹了西涼許多大臣的不滿,然因爲他是沈墨濃欽點的,遂誰都無可奈何。”
說至此,他微微嘆息,有幾分深沉的望着顧天瑜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顧天瑜思量一番,望着戰北野,她看得出,此時的他很擔心戰北無極,想起那個如玉般精緻的小少年,顧天瑜也忍不住蹙起了秀眉,“這事先不要妄下定論了,只是無極他既然知道你所經營的商鋪,卻沒有對那些商鋪動手,想必,他不會爲難你我。”
戰北野的脣邊揚起一抹苦笑,他搖搖頭,無奈道:“我寧願他爲難我。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心中的那個結解不開,而那幾個兄弟又在虎視眈眈的望着王位......”
顧天瑜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你放心吧。你的人不是一直在保護他麼?再說那張公公和鬱藍明,一直都想讓他登上王位,現下一切遂了他們的願,他們應該比我們更加謹慎小心的保護着戰北無極吧。”
戰北野略微沉吟,淡淡道:“說的也是。不過......鬱藍明......你決定怎麼對待她?”
顧天瑜搖搖頭,“你的人若真的按照我的吩咐,每日都在那焚香裡丟了那藥,那麼不出五日,我們便可將鬱藍明捉來了,只是......”說至此,她微微一頓,目光有些複雜的望着戰北野。
戰北野起身,他的面色依舊陰沉,眼底滿是擔憂,冷冷道:“只是怕無極知道了,會永遠都誤會本王。”
說畢,他搖搖頭,背對着顧天瑜負手而立道:“罷了,反正已經誤會重重,再多添一個又如何?”
顧天瑜望着他的背影,這個堅毅的男子,此時卻顯得那樣無助而倉惶。她搖搖頭,不,她絕不會讓戰北野與戰北無極兵戎相見的,她願意拼盡全力,讓他們兩個恢復原本互相信任的兩兄弟。
畢竟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造的孽已經太多,只要可以......她願意贖罪。
戰北野只是那樣直直站立了一會兒,便又恢復了平時的神色,他轉過身,面色肅穆的望着顧天瑜道:“現下,你擁有龐大的財富,若再不行動,更待何時?”
顧天瑜搖搖頭:“只是幾張軟綿綿的銀票,用劍一戳,還不是要破?”
“那你打算怎麼辦?”戰北野斂眉,目光凝重的望着顧天瑜,他也清楚,以現在不到一萬人的兵馬,要想與朝廷抗衡,是萬萬不能的。莫說是朝廷,單單是一個西涼估計都要糾纏許久。
顧天瑜沒有說話,走到書案前,她提筆,開始寫信。
戰北野來到她身邊,望着那封書信,旋即他的眉頭舒展開來,眼底也閃過一抹驚歎的流光。
“姜國與璃國那一戰之後,姜國大敗,皇宮中的人四處流竄不說,許多百姓也流離失所,四處漂泊。雖說公子玉簫已經努力改善這一切,然這天大地大,有那麼多事情,哪裡是他能全部管得了的?”顧天瑜說話時一直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口氣,只是,她眼底那黯淡的流光早已經出賣了她,“何況......我離開的那兩年,他......”
戰北野不想再聽,好在顧天瑜也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在最後,她發出一聲喟嘆。
顧天瑜寫完信,剛要將其摺好,戰北野卻突然攥住她的手,她好奇的擡眸,只見戰北野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印,放到她的手上,一臉認真道:“你畢竟身份特殊,若只一紙書信,被別人換了去,如何得了?”
顧天瑜接過那枚小印,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的流光。這枚小印只有拇指指甲那麼大,雕鏤着桃花的形狀,四個小篆寫成的‘顧天瑜印’十分精緻。顧天瑜握着那印,心中十分感動,雖然戰北野一直喚她“雲升”,但是他知道,而且他接受她所遭遇的一切,接受這樣不完整的她。
只可惜......他出現在她生命中,太晚太晚。
“很精緻,謝謝你。”顧天瑜安靜將紙鋪好,當那印蓋在紙上的時候,她的表情也變得十分莊重。
戰北野沒有說話,他望着此時目光中滿是欣喜的她,這大概是第一次,她因爲他做的事情而感到驚喜。能讓她露出這樣的笑,他的心中十分滿足。
顧天瑜蓋完印後,將那信疊好,而後將其放入信封中。“不過......印也是可以仿造的,你心思縝密,這印應該下了不少功夫吧。”
戰北野抿了抿脣,因爲顧天瑜的笑意,惹得他的心情格外的舒爽,遂他有幾分得意的一笑,淡淡道:“不會的,這小印是我拜託門主幫你做的,這玉乃是天上地下僅有的一塊,據說是女媧補天的時候留下來的一塊石頭幻化而成的,其質地特殊,縱使有人能做出造型一樣的,卻無可再造一個。何況......”
顧天瑜清淺一笑,接着他的話茬道:“何況,除了你我,和那些接到這信的人,外人是不會知道我的小印的。”
戰北野微微頷首,兩人相視一笑,氣氛竟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你......”戰北野望着那封信,突然斂眉道:“你準備讓誰送信?”
顧天瑜微微擡眸,望着戰北野那突然間便沉下來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輕輕一笑,擺擺手道:“你莫要這般緊張。你覺得,此時的公子玉簫能翻騰出什麼巨浪?”
“你......唉!”戰北野想說什麼,然而看到顧天瑜那雙滿不在乎的眸子,他縱是有千言萬語也不願再開口。他如何不知道顧天瑜在想什麼?只是,顧天瑜,你可明白,縱然你已經將事情做的這麼明顯,他公子玉簫不領情,便還是不領情。
想及此,戰北野的心中越發深沉。
顧天瑜沒再說話,她將信放到一邊,便似突然來了興致般,笑眯眯道:“對了,你教我些功夫可好?”
戰北野目光奇異的望向顧天瑜,半響沒有說話。
顧天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知道現在再學功夫已經晚了,我......只要學點穴便好了。關鍵時候,那玩意兒也好保命不是?”
戰北野本想拒絕,但一想起顧天瑜上次被娜拉王后挾持,一身毒藥都沒有作用,遂沉吟片刻,他微微頷首道:“教是可以教你,不過,關於穴道,你應該很清楚吧?”
顧天瑜:“......”這件事,她自己倒忘記了。想及此,她鬱結的轉過身去,衝窗外喚道:“沈玉蕭。”門外有許多丫鬟在,她自然不會喊他公子玉簫。
公子玉簫自房間內走出,他斂眉,望着此時並肩站在窗前的二人,眼底閃過一抹妒忌的流光,但很快,他便冷着臉,眼底古波不驚道:“主子。”
顧天瑜將信丟過去:“送給福伯,他知道怎麼做。”
“是。”
顧天瑜轉過臉,目光在沉黑了臉色的戰北野身上掃了一圈,淡淡道:“怎麼了?”
戰北野黑着臉,冷冷道:“我給你幾分內力,如何?”
顧天瑜正色道:“莫要說這些葷話,學功夫這樣的話,我定不會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