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午後,年月荷獨自去了長chungong,一個侍從都未帶去。
再見年月荷,寄思只覺她昔日的銳氣與盛氣凌人的氣勢都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裡。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此去靜怡軒也不過三個月時日,怎會整個人都變了似的。
如今年月荷只是個五品貴人,自當懂得尊卑貴jian,朝她行了一禮。
寄思招呼她坐下,年月荷卻望着一宮的奴才和正與寄思相談甚歡的裕嬪,道,“臣妾有些話,想與辰嬪娘娘單獨說說,還望娘娘摒退左右。”
裕嬪與寄思相視而望,她從裕嬪的眼裡瞧見一些顧慮,卻搖了搖頭示意無礙,隨即吩咐衆人退去,“玉佩姐姐且領着奴才們下去吧,等會兒妹妹再去西廂尋你。”
“都隨本宮出去吧。”裕嬪朝寄思點了點頭,想來年月荷也不敢對寄思做什麼,畢竟她這纔剛被解禁,真有什麼陰謀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待衆人退去,年月荷這才緩緩落座酸枝如意椅中,望着寄思懷裡將近滿月的弘曆,不由歡喜道,“娘娘如今終是熬到頭了,替皇上生了個如此可愛的皇子,叫臣妾好生羨慕。”
寄思聽這語聲,並未挑釁與嫉妒之意,像是出自年月荷真心。這其中又似乎隱着莫大的哀涼,她不由追問,“月荷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年月荷蒼涼一笑,“這後宮的女人,哪個又沒有一兩件煩心事呢?臣妾這一點又算得了什麼,臣妾今兒來是想爲過去的種種來向娘娘致以真誠的歉意。”說到此處,她緩緩起身行至寄思身前,屈身深深鞠以一躬。
寄思急忙抱着弘曆起身,欲去扶起年月荷,卻無奈自己抱着弘曆抽不開身,只好勸道,“你這是爲何,說到底你也曾是皇貴妃,我受不起如此大禮。“
年月荷卻執意鞠躬完畢,起身後誠摯地望着她道,“這些年臣妾鬥了太多,爭了太多,卻仍舊奪不回臣妾想要的。以前娘娘還未入宮是,是臣妾聯合皇后害你落入水中,並飽受了兩個的辛酸,待你重返皇宮時又揹着你做了那麼多陰毒之事。是臣妾太不懂事,還望娘娘原諒臣妾。
”
如今的年月荷讓寄思十分費解,她到底是遭遇了什麼重創,竟會主動向她致歉。又或者說,她這一招又是什麼計謀,可是聽她的語氣和看她的神情,並不是假裝,而是句句真摯,“月荷你別這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不會跟你計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年月荷擡起頭來,眼裡是淒涼的笑意,“也許是臣妾看淡了一切吧。無論臣妾怎麼努力,仍舊得不到皇上的真心,去爭,去奪,最後害己害人。回首再看,臣妾似乎已是遍體鱗傷,不想再傷神傷腦去與後宮的女人勾心鬥角,只想求個安穩。只要偶爾能瞧見皇上一眼,讓皇上還覺得臣妾有價值所在,臣妾就心滿意足了。如今臣妾最大的敵人是烏喇那拉氏,而製造娘娘,將是臣妾大好的保護傘,還望娘娘原諒臣妾這點私心。另外,臣妾也是想給娘娘一個由衷的忠告。”
寄思將年月荷的一字一句都聽在心裡,大抵明白了她此時的心境,憐惜道,“月荷請說。”
年月荷真摯地望着她,緩緩笑道,“烏喇那拉氏不會放過你的。有一事臣妾不得不說,娘娘與臣妾兄長年羹堯的過往,還請娘娘保守秘密,若是這消失落入烏喇那拉氏手中,必定會置娘娘於死地,甚至會連累到兄長,還請娘娘斷了與兄長的一切關係,包括兄長安cha在娘娘身邊爲保護娘娘的陳數將軍。”
寄思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不能讓烏喇那拉氏知曉,她從未向人提起過,與年將軍也名正言順,也不必懼怕,“多謝月荷提醒,我會注意的。況且我與年將軍一清二白,並沒有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只是曾經在宮外便相識罷了,哪怕皇上知道了,也不會爲難我的。”
年月荷卻勸道,“臣妾自然是相信娘娘與兄長清清白白,可是再清白的事落到烏喇那拉氏手中,就有可能是致命之處。這後宮之中,又有什麼真相可言,烏喇那拉氏要顛倒的是非黑白,誰人能阻礙?臣妾好心提醒娘娘,萬事小心,務必防着烏喇那拉氏,就連身邊最親信的人,也不能隨意說起。金蘇曾是臣妾最信任的人,卻還是被烏喇那拉氏收買去,最後出賣臣妾,讓臣妾徹底失
寵。”
寄思抱着弘曆累了,不由坐回羅漢榻中,於心不忍道,“月荷又哪裡是失寵,皇上不又將你接出靜怡軒嗎?”
年月荷緩緩搖頭,目光之中似隱着莫大的哀涼,“娘娘不懂,皇上哪是寵幸臣妾。不過是西北又起了戰事,皇上要安撫臣妾,從而安撫撫遠大將軍而已。這朝前與朝後終始是息息相關的,娘娘如此聰明,想必能明白其中道理。”
寄思終於明白年月荷的心結之處,卻無法幫她打開,只好沉默。
年月荷退開兩步,行禮告退道,“臣妾不打擾娘娘了,還望娘娘將臣妾的話放在心裡。”
寄思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連累年將軍的。”
這一日,烏喇那拉氏與初問約好,將在長chungong上演一場好戲。
寄思和裕嬪正在院落裡相談甚歡,各自抱着孩子聊東聊西,這日子倒過得十分愜意。盛夏已過去了一半,宮中依舊酷暑難耐,宮人們侍候在身側拿着搖扇輕輕地替二位主子送着涼風,院落一角還擺放着冰爐,倒是驅走部分炎熱之意。
寄思望着初問,再三勸道,“快別扇了,小圓子來做這些事就好了,你很快就要成爲王妃,怎還改不了奴婢的習慣,快過來坐,替我抱抱弘曆。”
初問卻硬要站在她身後,拿起搖扇緩送涼風,“奴婢就快要離開主子了,讓奴婢再好好侍候侍候主子吧,否則奴婢會於心不安。”
裕嬪瞧了一眼固執的初問,又望向寄思,不由附和道,“妹妹且隨了初問吧,她這般用心,也是待妹妹真心實意。日後你想她在你身前侍候,還不能呢。待初問嫁予怡親王后,再來長chungong,就是難得的貴客了。”
初問垂下了頭,心中情緒萬千起伏。她不知道皇后的計策是否能管用,自己是否要真的嫁給怡親王,她不願如此認命。
正說着,宮外響起宮人的通傳,說是皇后駕到,所有人都起了身迎駕,待見過禮後,與烏喇那拉氏移步殿內。初問站在寄思身側侍候着扇扇,寄思忙朝她使個眼色,“快去給皇后沏杯雨後龍井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