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阿塔之外的幾人都在篝火旁尋了地方休息,深夜的老林並不安靜,夜風撥動樹葉的響動其實已經不算什麼。初夏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偶爾傳來的各種騷亂,讓幾人睡得也並不安穩。
只有阿槿因爲餘毒之故實在困極,卷着阿塔的外袍躺下不一會兒,便沉沉睡過去。
阿塔隨手往篝火中添了些木柴,火舌木柴發出輕輕的嗶啵聲,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阿槿,睡得正香。
百無聊賴,索性運功修煉起來,自然,也不會忘了耳聽八方。
與林中入夜亦不能安靜下來相比,碧月潭邊格外寂靜,此處雖然已經聚集了不少妖精,卻沒有誰敢大聲喧鬧,雖然伽羅從不曾真正殺過誰,可是妖精依然會本能的畏懼她的能力。
伽羅正坐在潭邊樹下一塊平整的巨石之上,脫了鞋襪將雙腳浸入潭水中,潭水並不冷,比夜風還要暖些,伽羅常常如此紓解疲倦,亦很享受舒緩的水流沖刷過身心的舒適。
有些慵懶的支着額頭靜默的看向碧月潭對面,粗略掃了一眼,頭一日竟然已經敗下了半數妖精,多數妖精臉上無不憤懣,自是誰都不想第一日便被刷下來的。
不過是一些剛剛入門不多久的小輩便讓這山上的妖精如此狼狽,魔界的實力,妖族如何敵得過。
經此一遭,這山中妖精應該也不會再有些天高地厚之徒會想着與魔族相較吧。
這次被刷下來的妖精必然大多數都不曾拿到信物,自然也得不到獎賞了。畢竟妖精的數量本已經比魔界弟子多上一倍不止,註定了半數以上的人是取不到信物的,更何況,每多一個人拿到一份以上的信物,妖精中便多一人拿不到信物,只怕最終能得到瞳慕獎勵的妖精,十成中只有二三吧。
不過這次的試煉應當也會讓參與的妖精於修煉與術法之途有些收益,能看到自身的不足,也能在對戰中學到不少東西,希望他們能得到助益,不枉費這一番佈置。
伽羅心中如此想着,以手支額靠在另一旁的暖玉石靠上假寐,此地的玉石與她坐下的石牀其實並非天然形成,是伽羅從別處搬來的無主之物,她雖少有物慾,但是總歸是會想讓自己在漫長的歲月裡,過得舒服些。
伽羅才閉眸不久,空中忽然飛來一隻赤羽白額的,團團圍坐在對岸已經敗下陣來的妖精注意到這隻赤羽時,俱皆詫異起來,也紛紛慶幸自己沒有在試煉之時做出格的事情。否則只怕
這是伽羅獨有的離火鳥。
衆妖雖然不知伽羅的離火鳥是自何處來的,可是對於這些赤羽卻是熟悉得很,因爲這些離火鳥是他們妖王身邊之物,總是會研究一二。
離火鳥來去無聲無息,旁人絲毫察覺不到,伽羅經常派遣他們去打探林中的情況,離火鳥的法力與伽羅自身修爲有直接關聯,所以不要看這隻鳥小巧輕盈,卻修爲深厚,場上的妖精,無一能與其相抗。
那隻小小的離火鳥在半空盤旋了一會兒,伽羅雖不曾睜開眼睛,卻將搭在身上的右手平平伸向空中,那隻便盤旋着落在了伽羅伸出的一根手指上收了雙翅。
離火鳥一經入手,本是悠哉假寐的伽羅忽而皺起了眉頭,離火鳥雖則不是人形,旁人無法看出它的神情,可是它算是伽羅的一道分神化念,所以只要一接觸,伽羅便能感受到它的所思所想,所見所聞。
離火鳥此刻分外不安,伽羅忙將手收回,將這隻捧在手心,細細感知着它要帶給自己的訊息。
聽得越多,眉頭便皺得越緊,神色有些慍怒。
“藤蘿她,實在是有些不知好歹!”
“聽”完離火鳥的回稟,伽羅憤怒的甩袖起身。離火鳥方纔帶回來的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可是藤蘿如今還沒有什麼動作,自己也無理由讓她退出試煉,這妖精實在是糊塗,只盼她不要越線纔好。
伽羅將離火鳥放在身前,小小的赤色羽毛的知曉主人心意,此時亦不飛走,扇着雙翅盤旋在伽羅身邊,靜靜等着她的吩咐。
“你去與藤蘿說,若是敢越線,不要妄想我會保她!”因爲害怕對岸的妖精聽到,所以伽羅只用意念傳音給離火鳥,離火鳥收到之後撲棱了幾下翅膀,旋即振翅飛遠了。
伽羅看着離火鳥漸漸消失在黑夜,心中隱隱生出些許不安。
阿塔已守了大半夜,雖然與幾人協定的他們來守下半夜,可是看幾人好不容易睡熟的樣子,阿塔也不忍心叫醒他們。
他修爲比那幾個小屁孩要高,自然精力也要好上許多,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更好些。還有兩日,越往後,能留下來的,自然也是越發厲害的妖精,所以這五個小輩必須養足精神才能應對。
那幾人因爲林中各類聲音此起彼伏嘈雜得很,都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沉睡,所以此時正是睡得最熟的時候,倒是一開始便沉睡過去的阿槿,此時餘毒散的差不多,睡眠便淺了起來。
阿塔隨手撥了一下篝火,輕微的響動卻輕易便吵醒了阿槿,阿槿睜眼看着頭頂沉沉夜色籠罩下的鬱鬱蔥蔥的大樹,有一瞬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
“醒了?身體好些了嗎?”阿塔察覺到阿槿氣息的變化,不用擡頭便知道人已經醒了。
阿槿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撐起身子坐好,腦中已經恢復清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旁邊睡得正熟的幾人,輕手輕腳的將身上的外袍還給阿塔。
“沒什麼事了……”
“你只會說這句,想來也是跟瞳慕督領學的。”阿槿纔剛開口,阿塔就毫不留情的打斷他,阿槿無奈的嘆了口氣。
阿塔不管他無奈神情,兀自挪動了下坐到阿槿身邊,不由分說的拖過阿槿的手,兩指打上手腕,爲人把起脈來。
阿槿亦不掙脫,隨他擺弄。
脈象漸趨平穩,確實沒有上半夜時那般兇狠了,脈象中的那股寒氣已經微不可查,阿塔才放心的接過身側人執着的遞過來的衣服爲自己披上。
阿槿這次確實不是虛詞,他身體確是已然無礙,空乏倦怠均已消散,那一點點寒流也不再能干擾他任何。
醒來看到那五人熟睡的場景便知道阿塔定然是不願意將這幾人叫醒的。“你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我來守着好了。”
阿塔搖了搖頭,他並不困。看着因着剛醒而睡眼迷濛的阿槿笑道:“你醒了,我便更不想睡了。”
阿槿慣例的賞了他一個白眼。
阿塔無聲笑笑,又拿出了腰間的儲物袋,阿槿算是被他上次的舉動嚇着了的,看他摸出儲物袋便警覺的提起心防,生怕這人又戲弄於他。
看着他一臉懷疑的表情阿塔便覺得分外可愛,“我不逗你,別擔心啊小阿槿。”
心中的小算盤被戳破阿槿鼓着小臉頰輕哼了一聲,以掩飾尷尬。
“我這裡還有些肉,我再烤一份給你吃。”阿塔一邊說着,一邊從儲物袋裡掏出來一個油紙包,而後依次拿出來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阿槿不認識,卻能聞到從中傳來的香味。這些香味他識得,安塵宮中的菜餚裡,經常有這些的味道,安塵告訴他是凡人世界裡烹飪食材專用的香料。
阿槿有些奇怪的望着阿塔,分外不解。
旁人的儲物袋裡面多是各種法器或是仙丹,再不濟也會是應急藥材之類,怎麼這人的儲物袋,如今掏出來的不是糖豆,便是做菜用的東西。
阿塔看着他不解的模樣有些好笑,他儲物袋裡的東西,還多着呢。“小阿槿你想吃什麼,我這袋中都有。”
阿塔很喜歡人間的食物,覺得烹調它們亦是一種樂趣。
阿槿聽他此言將信將疑,也並不打算當真驗證,阿槿並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或者是其實什麼都喜歡,卻並不貪求。之前吃的烤肉便已經足夠讓他滿足了。
“誒阿槿你不知道嗎?魔尊於烹飪一道可是很厲害的。”
“啊?”阿槿這倒是有些被驚訝了,腦中不禁浮現出一襲黑衣正襟危坐的擎蒼,實在想象不出這樣的人洗手作羹湯的模樣。
“是的呀,雖然我沒有見過,但是魔界稍微有些資歷的人都是知道的。”阿塔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一邊麻利的從油紙包中取出鮮肉,而後循着阿槿看不明白的規矩,將那些瓷瓶中的粉末依次抹在鮮肉上。
阿槿看着阿塔忙碌,心中卻在盤算着,此次回去,當讓爹爹好好做頓飯纔是。
有點想吃。
阿塔擡頭看了眼眼底帶着笑意的阿槿,笑道:“小阿槿定然是想吃尊主做的飯食了。”
一邊說着一邊用早已備好的樹枝串起了兩塊處理好的鮮肉,放在火上烤着。
阿槿笑了笑正欲答話,腰間那塊兩人都不希望有任何響動的玉珏,忽然之間光華大作。
阿槿與阿塔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緊蹙的眉頭。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