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接近寅時,衆人再度有些小小的騷動。一是因爲魔族其他部落的軍隊已經陸陸續續到達,時不時會有侍衛進來通報一聲。侍衛進來的次數越多,衆人的心也越安些。
人越多力量越大,越是有勝算,這樣即便是神族人多勢衆,也是有着更大的求勝希望。
可還有一部分騷動是因爲魔君的失蹤。除了術隱,沒有人知道此時的魔君到底在哪裡,爲何還沒有回來。
此時的衆人心裡都存着心思若有所思,對於魔君的動向在心裡嘀咕着,只是時辰尚早,所以也沒有太過着急。若是他們知道連術隱都不清楚魔君的下落,非得炸鍋不可。
而此時的林蕭正在經歷她的第四重坎。
此時的她正行走於夢中的動車站。她已經摒除雜念,只想着趕快回家,見到弟弟,和他說說這一天自己都經歷了什麼。
她已經準備好跟弟弟坦白擎倉的存在了。沈蕭已經想象不到什麼後果了,此時的她只是想急切的找一個能夠傾訴的人,她快要憋瘋了。
這種沉重的感覺讓她喘不過來氣,只一個人,承受着很多巨大的背叛與無法傾訴的隱秘,那種壓抑的感覺會擊毀人的意志力。
打倒一個人很容易,只要把她所有最在乎的事物都毀掉。摧毀一個人的精神力,比摧毀他的身體有用的多。
沈蕭快步上了動車。這車站很是奇怪,不需要檢票,也沒有安檢,進了門走幾步竟然就能看到靜悄悄的在等候的車,它好像一直在那裡,似是隻在等待沈蕭一個人。
但是缺乏了邏輯與判斷能力的夢裡的沈蕭自然是不會發現這些,況且她還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身外事物幾乎被屏蔽了。
動車在她隨意找好座位坐下的一瞬間便啓動了,沈蕭一晃神,沒想到這麼快,她望着窗外的景色,面無表情。
這次的窗外並不像擎倉的車裡那樣驚悚,只是很正常的高樓大廈。可已經傍晚的樓房卻沒有半點燈光,平日裡璀璨好似白天的城市此時黑壓壓一片。
沈蕭仔細看,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一些高樓的影子,死寂的佇立在那裡,就好像是廢棄的危樓。
她有些麻木,又有些意料之中,雙眼呆滯的望向窗外,依舊一個人也沒有。
在A省這個不夜城,有這樣安寧的時候真的是令人無法相信,這好像一個遊戲成癮的人突然改邪歸正再也不碰它。
只有停電才能造成這種效果,可是也只能是居民樓的黑暗,一般的商場大廈都有備用的發電機,以備不時之需。
世界上只剩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麼辦?這是一件雖然荒誕但是值得深思的事。因爲答案是“什麼都幹不了”。
人類都是羣居動物,習慣依靠,習慣往人堆裡湊,對於力所能及的事倒是可以自己來做,而複雜又麻煩的事,通常就是一羣人的事情了。
人最重要的,是本身還需要交談與交際。這是必要,也是人的本能。說話是天性,傾訴是本能。若是一個人將什麼都憋在了心裡,總是會造成心理問題這種很嚴重的後果。
而若是世上只剩下他一個人,那就是剝奪了他除了活着以外的所有權利。久而久之,他不會再有自己的想法,對於事物的選擇上也只會依靠下意識。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這也是沈蕭經歷了這幾道坎中,除對於感情上的背叛與剝奪,另一個問題,來自陌生人與社會的隔離。
奇毒自然有它奇的地方,這兩重打擊,一在明一在暗,互爲互補又相輔相成,使得沈蕭在經歷強烈的情感打擊之中無聲的滲透着來自周圍的漠然。
所以此時的沈蕭已經淡然到麻木,她的內心除了對弟弟的憧憬,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感情。此時的她還是對自己的父母沒有印象,好像是從小隻與弟弟相依爲命一樣。
三種藥性的綜合,讓一個本內心充滿着善意與信念希望的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子,已經被折磨得如同行屍走肉,此時她的狀態已是很差,經不起太多的打擊了。
車,很快便到站了,這速度比以往快了幾倍不止。沈蕭看着已經敞開的車門,呆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她連忙起身走出門,而好似在等她下車,開了許久的車門在她踏入家鄉土地的一剎那關閉。隨即這車就這麼的消失了。好像從未來過一般。
沈蕭看着熟悉的車站,只覺得有一股親切感涌上心頭。那一瞬的小激動好像衝破了她的麻木,冰封的瞳孔也像是注入了一股活力。
沈蕭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疲憊。之前的她努力的板着自己的內心,催眠自己不要多想,對於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當沒見過。
可是如今面對着這麼親切的家鄉,反倒是極大地緩解了她內心的委屈與壓抑。
最重要的是,車站裡有人。雖然不是人山人海,但是卻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羣。有的在排隊,有的在左顧右盼,有的在等候。
這些人,會急躁,會焦灼,會面無表情,甚至會發生爭吵。可是沈蕭還是很開心。因爲她看到了真真正正的生活,和那些生活中的人。
即使有一部分都是些負面情緒,可是這在沈蕭的眼裡卻是無比的真實,真實的沈蕭覺得自己心裡的那種鼓脹感慢慢的要溢出來。
她突然就不着急了,慢慢的走着,是不是看向這邊,又轉過頭去。這種平日裡最普遍不過的場景在如今的她看來簡直是如同天境。
過一會,沈蕭出了車站,順手攔了門口的出租車準備像以往一樣坐車回家。可是她一連攔了幾輛,卻仍是沒有車停下,甚至減速都沒有。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平日裡搶着拉人的師傅們此時卻視她爲無物,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沈蕭癟了癟嘴,想想還是算了,此時她心情尚好,既然今天的師傅們反常,怕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吧。
從車站到家裡也不算太遠,她也沒有帶行李箱,那走回去也是無所謂的。她好久沒有欣賞沿路的街景了。
自從上了大學,每次經過車站總是匆匆,根本沒有心思停留,更別說有那個閒情逸致去散步了。
既然有時間還有心情,那麼走走也是好的。時間一直在走着,想來這條路上也是有很多他曾未注意過的改變。
沈蕭不在等候出租車,她擡起頭,深吸了口氣,感覺着陽光照射的溫暖,向着家走去。
第四重劫難已經無聲無息的開啓。沈蕭自是不知,也察覺不出來異樣,因爲一切纔剛剛開始。
這毒第三個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它在每次劫難開啓之前,都會給人以極大地希望,讓深處夢境中的人又有了生存的信念,然後,一次摧毀。
捧得高,掉的狠。給人希望,又狠狠的打破。
這是無人能夠預料到的殘忍。而這一切都在發生,從未停止。
沈蕭走在一棟商場的旁邊,此時的商場好像有活動舉辦,吵吵鬧鬧的,但是卻沒有幾個人停留。
沈蕭只聽到上面的主持人熱情昂揚的說着獎品,強調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抽獎,可除了幾個看着很閒散的人,還是沒有人停留。
有些人面無表情的走開,連看都不看,更有一些人皺着眉頭看起來很厭惡的快速走過,嫌棄着巨大的音響聲。
誰都很忙,沒空理不必要的人和事。這也是上了大學沈蕭才逐漸明白的事,人與人之間,很大程度上都是利用與被利用。
你來我往中,除了至親,又哪有人會爲了毫無利用價值的東西所停留,包括伴侶,也是看中了對方的條件,纔會選擇相輔相成。
什麼樣的人,也是會選擇同類的人。自身的價值不夠,那麼就不會有超越階級的突破。這就像美女總是會受歡迎,而外貌差些的總是會無人問津。
沈蕭看着舞臺上的吵鬧與舞臺下的冷清對比強烈,心下有些走神。或許是自己在別人眼裡早已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纔會遭受如此的冷暴力?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一向人緣很好,待人也真心,這種突然的冷漠轉變她是很不理解的,現在的她也不想理解,更不想回想起來了。
她也不再看這個看起來很無趣的抽獎,融入了冷漠的人流中。
行至一半,她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常去的甜品店。那是她於小夥伴們的聚集地,每到週末三五成羣坐在一起,一個人點一份甜品,一坐便可以是一下午,他們嬉鬧,做題,說着悄悄話。
老闆人很好,也很歡迎他們,總是笑眯眯,很慈祥的看着他們笑鬧。有時還會贈一個小蛋糕或者接一些免費的飲料給他們。
那真是一段美好,值得銘記的純真回憶。或許越是小時候,纔有更多不想忘記的溫暖時間。可是雖然在現在看來是無法忘記的,但當時的自己並不會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