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回宮後幾乎是一沾枕便沉沉睡了過去,擎蒼索性將未辦完的公文盡數挪回了寢宮,一邊守着阿槿,一邊默然批覆着。
批完一本,擡眼看向熟睡的阿槿,若是放在平日裡阿槿在寢殿中,擎蒼剛進寢殿大門這小糰子便能聽到,然後顛兒顛兒的跑過來待在他身邊,哪兒也不願意再去。
如今擎蒼便守在他身邊,阿槿也不曾醒,想來也知道必然是累到極致了,身上的傷雖然及時服了藥,終歸還是傷在心脈,哪有那般容易好,得慢慢調養去了。
擎蒼心中自然是心疼的,可是這成長的一環確實不可避免的,往後阿槿要能夠獨當一面,這樣的訓練自然是越多越好,方能積累經驗。
感受着牀上的小糰子清淺的呼吸,擎蒼想,這幾日便跟安塵說一下,讓阿槿好好養傷吧,修煉先停上一停。
平靜無波的碧月潭邊,耀目的日光細碎的灑滿了整個潭面,粼粼波光靜謐無恙。
參與試煉的八百多妖精此時正井然有序的列着隊伍,分成兩個方陣,其中多數的那一方,是此次試煉一個魔界信物也不曾得到的,都有些垂頭喪氣,不過也少有幾個雖然未曾得到信物,但是覺得這次試煉的收穫也頗爲不淺的,似是意猶未盡。
另一方,便是這次奪得了信物的妖精,不論信物多少,總之多少都會有一份來自魔界的獎賞,自然興致比另一方高得多。喜形於色,雖然不敢大聲喧鬧,但是人羣裡興奮的氣氛連沉靜的伽羅都能感受得到。
這次試煉是瞳慕爲首魔界主辦,瞳慕行事不慣假手他人,所以行賞一事也是瞳慕親自來辦的。況且那融入妖精體內的銀鈴,瞳慕早前便說過,上面的禁制只有他能解開,所以也只有他,能收回衆妖體內的銀鈴。
因此如今兩個方陣之前站的,便是一襲黑衣的瞳慕。
從出藤妖之事開始,他便沒有離開過碧月潭,魔界的試煉評比怎麼說,都是自己魔界之人,組織起來容易的多,所以當然是先將外人的事情先辦了,免得這些妖精要一直守在碧月潭邊。
那一方沒能得到任何信物的妖精們本以爲自己不會得到任何東西了,卻不料瞳慕袖袍一揮,他們還不及反應,便看到各自手中都多了一個小瓷瓶。
瞳慕看他們陪練辛苦,自然不能讓這些人白白捱打,瓷瓶中的不算什麼好東西,一些固本培元,助益修煉的丹藥,這些丹藥對於魔界來說並不算什麼,不過對這些生長於野林的妖精來說,已算是難得了,更何況這些妖精本以爲這次已經得不到任何東西了,所以這一丹藥完全是意外之喜,心中竟然都有些愉悅。
瞳慕沒有說太多客套話,將丹藥分發給衆人後,讓他們儘快回去休息,那幾百妖精連聲道了謝,瞬間做鳥獸散。
真正拿到信物的妖精,不過一百多,瞳慕讓他們排好隊,一個一個上前由他取出銀鈴,而後奉上對應分數的丹藥。
這批丹藥是從容止的煉丹房拿過來的,是容止爲了這次試煉特意煉製的,比之方纔分發給那些沒有取得信物的妖精的丹藥好了一倍不止,只一份便能讓妖精功力最少上升一百年。
對於妖精來說,一百年的修爲只能經過漫長歲月的修煉才能取得,這些妖精中,功力最高的,也不過三千多年而已,取得信物多的,這一次便能直接漲幾百年的修爲,尤其有些正處於修煉關隘的妖精,這丹藥無異於助他們邁過眼前這道坎的強大助力。
對於讓衆妖們興奮異常的丹藥,瞳慕卻只是一臉平靜的一份一份的送將出去,並不心疼,這樣的丹藥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四百多份作爲試煉給妖精的獎賞,妖精們也能從這一點窺得魔界比他們究竟得強大多少。
瞳慕尤爲細心,將這些丹藥都加了與信物差不多的禁制,丹藥送給妖精之後立即與妖精融爲一體,旁人如何都奪不走,只有持有這丹藥的妖精自己想用的時候,才能取出。
等前面一個妖精領着兩份丹藥離開後,抱着妹妹的青玄有些害怕的挪步到瞳慕身邊,他心中有些害怕這個人,他可沒忘,那日裡瞳慕來這林子中想找海棠姑娘時那冷冰冰的說要捏碎自己靈臺的模樣。
瞳慕當時不過故作如此姿態,不過這小猴子嘛,自然是當真了,因此哪怕是來領賞,都有些畏懼於他周身的氣勢。
瞳慕許是已經不記得這小猴子了,面不改色的同之前那許多次一樣,從這兩兄妹體內取出銀鈴,青玄一個,青漓兩個,瞳慕正準備給兩個小妖精丹藥,卻忽而感覺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氣息,瞬間斂了眉,有些古怪的看着兩隻小猴子。
青玄被他這個斂眉一驚,抱着妹妹不自覺的便後退了兩步,雖然阿槿這幾個魔界的人很友好,但是應該也不是所有魔界的人都友好的吧。青玄心中如此想着,看着瞳慕如今這服模樣,就更害怕了。
瞳慕看着青玄瑟縮的樣子心中更是疑惑,青玄受不住壓力正欲逃走,什麼獎賞他也顧不上了,只不過剛剛擡起腳,便被定在了原地。
一雙還能活動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着,能瞥到瞳慕已經慢慢踱了過來。
心中哀痛莫名緊緊閉上了眼,只當瞳慕是想要殺了自己兄妹二人,也不管瞳慕有沒有要殺他們倆兄妹的理由。
瞳慕看着閉了眼睛一副就死模樣的小猴子莫名好笑,青漓反倒沒有哥哥這樣害怕,她之前不曾見過瞳慕,此時見瞳慕過來,嘴巴被施了禁咒無法言語也不慌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茫然的盯着瞳慕,只覺得這個看起來很漂亮的哥有些冷冰冰的,但是並不可怖,不知道青玄爲什麼會害怕陳這個樣子。
排隊在後面的妖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看熱鬧似的心態看着眼前這一幕,伽羅知道瞳慕行事有他自己的道理,也不曾出聲阻止。
瞳慕擡手虛設,兩樣東西從兄妹二人身上瞬間飛到瞳慕手中,而後他才揮袖解開了禁錮他們兄妹行動的法術。
因爲禁制解除,方纔一隻腳擡在半空的青玄一個不防,險些栽倒在地,好在身手靈活,腰身一擰及時收回了腳步,沒有摔下去,卻扭傷了腳,齜牙咧嘴的又不敢叫痛,惹得身後一衆妖精鬨笑不止。
不過那些妖精也沒討得好去,瞳慕一個冰冷的眼刀甩過去,他們便全都禁了聲。
倒不是他們能如此齊整的閉口不言,而是瞳慕將他們的嘴,盡數封上了。
妖精們面面相覷,在收到瞳慕警告的眼神之後無不瑟縮着垂下頭去,再不敢多看熱鬧。
“這是什麼?”阿槿沒有多理會後面的妖精,右手一攤,伸到兄妹兩身前,淡淡問道。
瞳慕手中靜靜躺着的,一個是他們得到的金鈴,另一個能值得瞳慕特意發問的,自然是阿槿所給的那枚令籤。
青玄自不敢隱瞞,將兩樣東西的來處一五一十的與瞳慕說清楚,他也知道阿槿的身份,怕瞳慕會因此發難,說道最後連忙道:“令籤小妖不敢受,還須煩勞督領還給阿槿,替我多謝他美意。”
一邊拱手說着,一邊偷眼去瞧瞳慕神色,瞳慕沒有什麼反應,連聽到阿槿與阿塔二人斬殺驅散了黑熊精的魂魄這一事也沒有絲毫驚訝,只是目光在掌中的兩樣物事與兄妹二人身上來回打量。
青玄這纔想起來不止令籤,還有那個金鈴,忙又續道:“金鈴……金鈴是魔界之物,小人與舍妹不該肖想,還望……還望恕罪。”青玄之前從未料想過這種情況,又因爲本就對瞳慕心存畏懼,此時被他這般看着,一句話斷斷續續的都有些說不完整。
倒是他懷中的青漓一臉不解,也不懼怕瞳慕,看哥哥這服模樣,有些生氣的道:“哥哥,你這樣是做什麼?”
青玄忙捂住了自家妹妹的嘴,向瞳慕陪笑。
卻見瞳慕竟然忍不住輕笑了一下,不僅不曾難爲他們,還將兩樣東西都完璧奉還。
青玄受寵若驚,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匆忙擡手接過。
“你妹妹說的沒錯啊,你這樣是做什麼?我只想知道這兩樣東西的來歷而已。”
瞳慕柔聲說着,絲毫不見之前冰冷的氣息,也沒有青玄腦補的那樣嚴厲神色,倒是讓青玄頗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阿槿有他自己交友的權利,我自然不會干涉,令籤是他的東西,他願意給你,便說明他想交你這個朋友,我如何會阻止?至於金鈴,這次試煉藏下的法器每個參與試煉的人都有奪取的資格,我早前便說過的,怎麼,你認爲我會食言而肥?”
青玄連連搖頭,哪敢這般想。
瞳慕上下打量了一下兄妹兩,淡淡道:“也罷,既然是阿槿的朋友,那麼,我便再送你們一件禮物吧,便當作是令籤這東西,於我這處換來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