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父聽說,自龍辰軒回宮,一日不曾在你的九華殿住過?”雖然鳳銀黛前兩日傳話過來,說皇上對她寵愛有佳,可皇宮裡還有太上苑的眼線,事實如何鳳穆一問便知。
“那是因爲皇上擔心女兒腹中龍子,怕傷了女兒的身子……”鳳銀黛趕忙解釋,雖然理由牽強,但也說得過去。
“是嗎?”鳳穆皺眉,“若非如此,我們當有打算了!”
“當然是真的,皇上不知道多在乎女兒肚子裡的孩子,那日女兒到御書房去,皇上刻意擱下手裡奏摺送女兒回九華殿,而且皇上雖不在我那兒住,也沒怎麼到錦鸞宮。”這些話鳳銀黛已經對自己說了無數次,她亦強迫自己對這些話深信不疑,因爲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鳳穆點頭,“如此最好。”
當了一輩子的宰相,鳳穆自然不會將最後的勝局寄託在別人的憐憫上!
魚死網破,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跟龍辰軒同歸於盡,替自己兒子留下一線生機。
是時候動用,最後一枚棋子了……
皇城,府。
既是沈醉發了話,蘇若離半點不敢怠慢,自錦鸞宮施展輕功,一路將聶莊落下好遠。
書房裡,沈醉一襲白衣,墨發垂於腰際,手裡端着書卷,讀的是治國方略,看到精彩的部分,不時點頭。
房門開啓,蘇若離撲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請罪,泫然欲泣,“離兒該死,這麼久沒來看師傅,師傅的傷怎麼樣了?”
眼見蘇若離繞過桌案,伸手就要扒衣服,沈醉哭笑不得阻止,“爲師還好。”
“師傅……”被沈醉拒絕,蘇若離極委屈似的杵在那兒,眼睛眨呀眨的泛起水花。
“真沒事,小傷而已,你坐。”沈醉指了指對面的藤椅,淡雅清絕的容顏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寵溺。
蘇若離猶豫半晌,這才轉身回到座位,“三師兄的易容術越來越好了,要不是離兒在紫鵑身上動了手腳,根本沒可能認出是他。”
像沈醉這樣的人,連自己徒弟都懷疑,又豈會對一個宮女放心,如果自己不間接告訴沈醉自己算是控制了紫鵑,她覺得沈醉會親自動手。
因爲紫鵑所站的位置,也很重要。
“如果你肯努力就不用羨慕別人了。”沈醉下意識開口,卻在片刻覺得事實似乎並不是這樣。
至少蘇若離已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用過凌紫煙的那招血劍長歌向九天,如果沒有深厚的根底,她幾乎不可能駕馭那麼難的招數,“說起來,爲師只將紫煙修習過的拳譜給過你,你倒是勤快,何時連你大師姐的獨門絕技都學會了?”
試探?
別怪蘇若離,因爲她嘗過遲鈍的滋味兒。
“那時離兒年輕,多多少少還有那麼丁點進取心,所以大師姐說離兒學不會的時候,我便上了心。”蘇若離一臉往事不可追憶的表情,立時換來沈醉無語凝喉。
“如此說爲師真是老了,一晃連你都已經到了不年輕的年紀。”沈醉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蘇若離所謂的‘那時年輕。’
“離兒不是那個意思,師傅青春永駐,一輩子都不會老,若這會兒走出去,不認識的還以爲師傅是離兒的哥哥呢!”面對沈醉的感慨,蘇若離立時糾正自己的‘錯誤’。
莫名的,沈醉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起來。
蘇若離默默低頭,腦子以百米的速度急速旋轉,剛剛她說錯什麼了嗎?
如果是,哪一句?
“鳳銀黛懷上龍種這件事爲師查過,千真萬確。”終於,在蘇若離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沈醉開了口。
某人聞聲,懸在胸口的心倏然落了下來,隨即眼淚便恰如其分的在眼圈裡盈盈閃閃,“離兒無能,可是離兒已經盡力了……”
不知爲何,蘇若離低頭的一瞬間,沈醉忽想到在洛陽的那個夜晚,隔着窗櫺,那副鴛鴦共浴的場景到現在想起,還會讓他覺得心裡悶悶的,很不舒服。
“若是不行,你便放棄吧。”沈醉驚覺之時,這句話已然脫口而出。
只是未待他細究,對面已然傳來蘇若離且悲壯且決然的迴應,“離兒就算死也不會放棄!師傅放心,離兒今晚便拽龍辰軒到錦鸞宮,不成功便成仁!我就不信日做夜做,還弄不出一個孩子來!”
“胡鬧,你這說的什麼話!”對於蘇若離的最後一句,沈醉理智上尚能接受,但感情上接,偏偏這個時候,沈醉的理智處於下風,情感正盛,“你這麼做跟糟蹋自己有什麼區別!”
瞧瞧,多麼的大義凜然!
糟蹋自己?
這絕逼是當表子還要立牌坊的節奏!
蘇若離真想反問沈醉一句,當初到底是誰把她親手送進皇宮給龍辰軒糟蹋的?
是站在你面前的老孃我麼!
“徒兒沒想糟蹋自己,我只是想幫師傅做點事……”蘇若離低下頭,委屈的噼裡啪啦掉眼淚。
沈醉無語,擡起修長如玉的手指,重重叩在自己額間,用力揉了揉,“爲師不是那個意思,你……你盡力就好。”
“嗚嗚……”蘇若離聞聲,哭的更兇。
無奈之下,沈醉只得起身繞過桌案走到蘇若離面前,頗有些手足無措之意,“別哭了,是爲師不對。”
“嗚嗚!”
不哭?不哭老孃對不起這兩道麪條寬的眼淚!
“好了好了,爲師剛剛說話重了些,你原諒爲師好不好?”沈醉情急蹲,拉蘇若離到自己懷裡,輕拍她的後背,“離兒最勇敢,不哭了……”
心,陡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