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晉升之後,特地去大理寺說明了狀況,沒多久陳焱麟就被保釋。
陳焱麟出來之時,蕪華和陸安都在牢外等候。
“雲姑娘在哪兒?”陳焱麟第一句話就問到雲意繁:“她回來了嗎?”
蕪華和陸安對視了一眼,然後說:“我們知道她在哪兒,你不用擔心,她不會有危險。”
“那舒盛和褚天鳴呢?”陳焱麟擔心這兩個人救他的人的安危。
說起這件事情,蕪華倒是覺得有些難辦。如今大理寺正在審案,爲着舒盛的事情舒大夫人已經來函很多次,想要去廣陵王府談談。
“等到事情有定論了,自然就會有結果,赤鹿你就別擔心了,先回府好好修養一番。”舒蕪華絲毫不加解釋,她讓嘉國公府的人把渾身是傷痕的陳焱麟拖進馬車裡,自己便和陸安騎着馬在後面保駕護航。
一路上,蕪華都滿懷心事。
回來長安都半年了,她卻一次都沒有回過舒府。不是她無情,只是她,永遠都無法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特別是在她小產之後,她明白了當年舒大夫人爲何如此討厭她,她就再也無法面對她。
倘若有機會選擇,她永遠都不會回去。只是如今盛弟身陷牢籠,可以說也是廣陵王的計謀,可畢竟婦人家整天在大院裡和女人鬥來鬥去,始終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再說遠水不如近火,身邊的人也只有蕪華可靠了。
李之顯也特地來找她說過,舒大夫人已經來找過藝華了,希望能夠通過李之顯見蕪華一面。
她十分不是滋味,在馬上飄了神。
陸安一把扯住她的馬繮,嚇得她差點掉在地上。這時她纔回過神來。
陸安看她傾倒之勢,便立刻跳到她的馬上來穩住局勢。他把手蓋在蕪華眼睛上,讓她儘量安靜下來。
不一會兒牽好了馬,蕪華便一巴掌拍到他肩上,負氣般罵道:“喪心病狂!”能夠隨便拉馬繮的除了陸安也是沒誰了。
陸安揉着她那漸漸發粗的腰部,調笑般捏住那贅出的肉肉,說道:“有一個糊塗精不顧生命安全亂騎馬,爲夫怎能不小心?”
蕪華忿忿不平的捏了一下陸安臉上的肉,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主人,人已經抓回來了。”殷小帥不敢有所鬆懈,在事情結束以後,他立刻把人安置好,立刻過來稟報。
殷慄抖了抖香爐裡的那點灰,重新拿上火摺子把置好的蘇合香點燃。他把一些茶餅的碎屑扔進了蘇合香裡,手裡還殘留着一些粉末。很快,居室裡就浸滿了茶的味道。
殷慄沒有說什麼,他只是垂下眼瞼,端坐在茶臺前。
廣陵王的事情已經有人告訴他了,看來事情已經進展的差不多了。他臺上還放着白恩敬寄來的信,只輕輕一甩,那封信便落在了地上。
殷慄撿起這張紙,這纔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拿過那個剛燃起香盒,疊成牡丹花形狀香拍在香灰上,他把信的一角渾了進去,很快火舌就吞噬了信件。這會子屋裡添上幾絲焦香,彷彿是麥苗的滋味,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殷慄走去後院,這時孫湘寧剛從裡頭出來。她身後跟着幾個奴婢,她們各自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食物和碗筷,另一個還有新的衣服。裡面琴聲悠然,亂中有動,彷彿是在刻意的表達出緊張之感。
可這些都像是沒動過。孫湘寧搖了搖頭,便帶着她們走了。
殷慄推開門走了進去。裡面的琴聲隨着他的每一步都變得淡然。他四周觀望,周圍都封的死死的,幾乎沒有陽光。內室還有奴婢和小廝在看守。
他接過小廝的大燈,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雲意繁琴聲戛然而止。她的髮絲有些許凌亂,卻添了幾分美。
她擡起頭來,啓聲念出一首詩來: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這是先人的一首詩,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有所感悟了。
“果然是與內子同稱的長安才女,融詩於情,的確高雅。”沒有膾炙人口的詩歌,但是單憑這一首詩歌,即使是被人從口裡簡單地念出來,也是體現了一個人的氣節。
“我和孫湘寧不一樣。”雲意繁又開始彈琴了:她從不會個人苟同和別人一樣。
“哦?”
“她是紅塵的才女,而我,是天生的隱士。”
雲意繁把撥琴的手勢緩緩放下,逐漸的昂起頭,一副無所畏懼的眼神直直望向殷慄。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可如今我明白了。”雲意繁把手蓋在琴絃上:“還沒有人能夠束縛住我,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殷慄無可厚非地笑了笑,把燈盞放到桌上,揭開燈蓋,把蠟燭放到燈臺上,燭光照射在兩人之間,殷慄這纔看清了她那看穿人的眼睛。其實雲意繁的眼睛是有些藍色的,顯得有幾分幽邃。
“因爲姑娘不懼怕後果,亦不會走回頭路。”殷慄看到這個房間漸漸亮了起來,裡面還是那麼整潔,也許這個女人在黑暗裡如魚得水,只因爲心裡的光明使她無所畏懼。
雲意繁冷冷地勾起嘴角,手指在琴板上敲動着:“你是如何知道我將要逃離的?”還沒有人能阻擋得了她。
“從抓住人的那一刻開始,就要做好萬全之策,防止逃離。”殷慄打開那久久不動的茶盞,裡面依舊什麼也沒有。他越過雲意繁查看了身後的竹簍,果然有一盒茶包被扔在那裡。原因無他,那些茶漬已經乾涸了。
“的確。很多人不會把心思放到已經得手的東西放在心上。而你不一樣。”雲意繁心裡已經有了譜,看來這次的逃跑還是有些收穫的。
聰明人已經明白了。雲意繁孑然一身,她這時神情才真正放鬆下來,側着頭說:“把我妹妹放進來,然後把陽光透進來吧。”
“不僅如此,我還會撤掉所有的防守,以禮待之。”殷慄撿起竹簍裡的茶包,然後說道:“用一些劣茶招待雲姑娘,的確是我殷府招待不週。”
於是他出去發佈命令,撤出了原本所有的禁錮,還以好物相待。自此以後,雲意繁便再也沒有行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