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大半個月,過兩天馬上就要評定品級了,司儀司的人來問了好幾次蕪華她們關於及笄禮的事情,她們都沒能答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司儀司的人就分別去了司言司、司籍司和司輿司去問她們的上司。上司們覺得是小事情,也沒有過多的迴應。這件事情便擱置下來了。
這一日蕪華忙着準備評定品級的事兒,在司言司中也沒有幹活,反而把自己的簡歷看了兩三遍,時不時又在自言自語的。布司言來巡查,看到這般,過去一把把她的簡歷抽了出來,厲聲責備道:“你不幹活在這裡做什麼?如果所有人像你這樣,司言司還要運作下去嗎?”
接着布司言指着司言司上下說:“你看看這上下的人,哪有人似你這般?你別以爲德妃娘娘在你就可以這般肆意妄爲!”
這些責備突然落在蕪華頭上,蕪華突然不知所措,她一時間低下了頭一言不發。當布司言說到德妃娘娘的事情時,蕪華突然覺得很冤枉,她哪裡憑着姐姐的勢力胡作非爲了?於是她站起來說:“我這般是我不對,但我進到司言司來,絕對不是依靠德妃娘娘!”
“哼,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布司言冷冷一笑,命令道:“你馬上給我去冷宮雜役一天,不得違抗,不然我便取消你的品級評定。”
“我可以去,但我絕不會被你冤枉。”蕪華冷不丁的說,“我行事光明,絕不會依靠德妃娘娘來造勢。”
布司言聞言,氣的一巴掌甩了過去,末了她恨鐵不成鋼般把那份評定的簡歷撕碎,狠狠地踩在地上,指着蕪華說:“孺子不可教也,滾,你馬上滾!”
司言司衆人看着這般,嚇得都抖了抖,無人敢一言以發,她們從未見過布司言這種樣子,印象中的布司言是很溫柔和藹的,對誰都很寬容,今天何以對一個宮人這麼暴躁?
吳典言在一旁看到,立馬上來勸說道:“司言娘娘,您先消消氣。舒蕪華,還不快去!”她做了個眼神,趕緊讓蕪華下去。
蕪華恨恨的瞪了布司言一眼,不服氣的退了下去。
一路上,她把布司言罵了一遍,不就是分了會神嘛?至於這樣嗎?末了她捂了捂自己發紅的臉頰,嘶,真疼呀。
“這個死老妖婆。”蕪華怨氣沖天的,滿腔的怒氣。
她就這樣在冷宮待了一天,那些被廢的妃子不是瘋了就是老了,做起事來特別困難,到了晚上回來,她的身體就像散架了一樣。她不服氣,一路上又指着布司言罵了一遍,末了回到房,又和芍華她們說起布司言的事兒,芍華她們聽厭了,也就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讓她在一旁嘮叨,自己當做沒聽見就是了。
正說着呢,吳典言就進來了,蕪華說的那些話正好也落在了她的耳朵裡。
吳典言看着她,頗爲無奈,於是說:“舒蕪華,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講。”
舒蕪華看到她,立刻站直了,向吳典言回了個宮禮,聽她這麼說,猶豫了一下,也就跟了出去。
“見過吳典言。”蕪華行禮。
“我還以爲,你對整個司言司都有意見呢,沒想到你還挺守禮。”吳典言嘲諷般說,“你可知道,因着你那些話,今兒個布司言被氣暈了?如今她還臥病在牀。”
“蕪華今日在冷宮雜役一天,不知道布司言的情況。”蕪華帶着半分倔強半分委屈地回道。
“我要說的就是今天的事情。”吳典言嘆了一口氣,伸手拿住蕪華身前掛着的宮人牌,問道:“你可知道,爲什麼你會在司言司?如果沒有問題,我想你會知道,你應該在別的地方,而不是這裡。”
“蕪華清楚。”蕪華低頭回答。那日她知道自己的繡品縫製的很好,應屬於上品纔是。本以爲她會去司制司,可就在那天,她取回繡品時,自己的繡品已經有一處不明顯的被毀壞。當然這個發現是後話了,是很久以後,她才注意到的。
莫不成是布司言?蕪華定了定,懷疑的想着。
“你想的不錯。”吳典言看蕪華的神情,便知道她明白的差不多了,“你的繡品,是布司言親手毀掉的,雖是一處,可足夠理由了。”
“爲什麼她要這麼做?”蕪華得知真相,怒不可遏,“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只是因爲布司言惜才,她不願意你的雙手只是去做繡品,可你卻不知道。”布司言看她這般,自己突然覺得布司言很不值,便爲她打抱不平起來:“你入宮之前當時作的那篇文章,布司言看了嘖嘖稱歎,認爲你是個人才,這纔不管所有的事情,把你留在了司言司。”
“什麼?”蕪華聽到這話,不屑的笑了笑,“那就這樣,剝奪了我所有的權利?你們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我的意向本就不在此,我也做不好這個工作,你們可以看得出來,憑什麼要硬把我留在這個地方?”蕪華欲哭無淚,只有顫抖般笑着,“試問我有什麼才能,能讓你們這樣?你知不知道你們這般,更是違背了宮規!”
“你!”吳典言怒了,一把抓住蕪華的手說:“你別不識趣,布司言欣賞你是看得起你,在這茫茫深宮之中,沒有人有人權,有的只是權位!不是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不可這麼肆意妄爲!”
“肆意妄爲的人,是布司言吧。”蕪華跟脫繮的野馬一般,她以鋒利的言辭迴應了吳典言。
“夠了!”布司言剛從病榻上下來,想要去吳典言的房間中商討關於蕪華的事情,誰知道她房間的宮女都說吳典言來找蕪華了,她覺得不妙,便趕了過來。一來就看到兩人交鋒的局面,她便厲聲喝止了。
“舒蕪華,你馬上到我房間來。”布司言看了吳典言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了一句,扭頭就走了。
舒蕪華正想和她算算這筆賬,於是就跟着過去了。
布司言從自己的櫃子裡取出來文稿,攤在蕪華面前,對她說:“這是你進宮之後所寫的所有文稿,你看看?”
蕪華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眼睛卻緊緊盯住了那幾張紙。半晌,她才說:“這不是我寫的東西。”
“我知道。”布司言換上了溫柔的面容,再從櫃子裡拿出一卷紙來,一點點的展開,說:“如果沒錯,這纔是你的“真跡”吧?”
蕪華定睛一看,肯定的點了點頭。她拿起自己的文稿,一點評審的痕跡都沒有,反而是那些其他文稿,寫的都是一等評價的痕跡。
“所以你知道爲什麼自己能進宮了嗎?是因爲,這些僞造的文稿。寫的太優秀了。”布司言沉默了許久,最後總結說。
“它寫的好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蕪華戲謔道,臉上掛了幾分不屑。
“那你可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布司言將那些文稿捲起來,用絲帶一份份的綁好,“是因爲,你是舒家的女兒,是當今德妃娘娘的嫡親妹妹。”
“說實話,憑你的實力,的確能夠進入司制司,可德妃娘娘不這麼想。就算是各司的娘娘,也都不會這麼想。”布司言不緊不湊的說出這些話來,她站起身來取下火爐上剛燒熱的熱水,往壺中添了一些果片,用熱水泡了開來,這才又說起話來:“世家的女兒,來考試選拔女官,本來就是一場不風光的笑話,你懂嗎?”
“難道世家女就應該被說成紈絝嗎?”蕪華越聽心裡越是嘲諷。
“恰恰我是不這麼認爲,我才把你的繡品做了些改動。”布司言斟了一杯果片茶,遞給了蕪華,緩緩說:“我看過你的文稿,字跡潦草、狂傲,所論的論點也膽大開闊,說明你性子急,偏激。同時,你的想法也很多樣。你的繡品也是這樣。若是按照你的才能去了司制司,你可有想過,在那麼多繡工精良的人面前,你這些小缺點,會不會不利於你的官途繼續下去?”
“一個表面有着花架子的人,終究成不了大事。”布司言喝了一口果茶,看蕪華定住在那兒,也知道她聽進去了,於是繼續說:“那幅繡品,即使我不做手腳,你也許也未必會被錄用,反而,若沒有這些僞造的文稿在,你極有可能就會不通過選拔。這樣一個性子的人,根本不適合在後宮生存。”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司言司,根本不是我合適呆的地方。”蕪華嘆了一口氣,將果茶一飲而盡。
“呵。”布司言失聲一笑,反而問道:“你覺得自己很差嗎?”
“很多人的天賦是天生的,還有很多人的才能是鍛煉出來的。”布司言堅定的說,“去到一個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許是一個機遇。”
“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你要這麼做?”蕪華揚起頭,頗有些質問的意味,她想過了許多的問題,如今都要一一問出來:“還有,這些僞造的文書,做的目的,我想不只是因爲要我進司言司這麼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