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焱麟也不知道蕪華是受了什麼打擊,不過他還是鬆了一口氣,那麼多年的積怨,她能爆發出來,很快就會沒事了。有些事情說出來總比忍着的好。他不是她人生的經歷者,也沒有任何的言辭去批判對或者不對,只有作爲一個朋友,在蕪華難過的時候,靜靜地陪着她。
他讓下人熬了一碗薑湯給蕪華,還臨時拿了一套新做的還未穿過的中衣和圓領袍給蕪華換上。雨很快就停了,蕪華謝絕了陳焱麟的好意,她也沒多待,很快就離開了陳家。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來找陳焱麟說說話,即使對方什麼也沒說。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別人是沒有辦法參與的,能夠解決難題的,只有靠她自己。
她的頭髮半披着,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她拿了一頂錐帽蓋在頭上,自己跑去衣飾店買了一套齊胸襦裙,把全身的行頭都換了一遍。在中原,所有外來的錢幣都可以用作貨幣進行貿易,蕪華從突厥帶回來的那些錢幣也可以用到,她掏出自己的錢袋,把錢幣放到桌子上。
這時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把她推了一下,她手稍微一鬆,錢幣掉在了地板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抱歉,姑娘。”那個女人很抱歉的說,身邊的一大堆奴婢都在後頭跟着,排場也不小。
蕪華撿起錢幣,說:“沒關係。”
她重新把錢幣擺到付款的那張臺上,回想起剛纔的人很面熟,她回頭一看:這不是凝華嗎?當年蕪華聽說她被迫嫁給了劉忠唐,心裡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可現在看凝華生活倒也算是富裕,日子起碼不難過。
她欣慰的笑了笑,回過身來繼續結賬。
“不好意思啊姑娘,你這兩個錢幣我們不能收。”夥計退回了兩個錢幣,“這是私銀,不能作數的。然後,其他的賬都結清了,已經付好賬了,這位姑娘。”
蕪華拿起這兩個錢幣,她竟然忘了,這是她當時搜刮出來的那兩個,竟然一起混到錢幣裡去了!看來她最近的腦子的確不太好使。
和店裡的夥計道了謝,她趕緊在店裡挑了個小提包付款買下,把錢幣放進包裡,走出了店。
在大街上走着,周圍都是交易的店面,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種聲音,不斷地迴響着,似乎是錢幣掉在地上的那種聲音,哐當……哐當……哐當……
不對!蕪華聽出來了!她聽到“哐當……”的時候,還有“搏搏”的聲音夾雜在裡面。於是她趕緊掏出自己那兩枚銀幣,對着表面敲了下去,果不其然,那一聲“搏搏”就是她聽到的那般。
既然是私銀,那就是說,這兩枚銀子不是官家打造的,極有可能摻了一些讓人難以察覺的東西在裡面。她既沒有去鑄幣司看過,也沒有對銀幣有過多地瞭解,她倒忘了錢幣還有私銀這種東西的存在。
對於這種高仿品,一般人是看不出來,可是對於常年收發貨幣的夥計是非常容易鑑別的。果不其然是這樣。
蕪華緊張地喘了幾口粗氣,嘗試着用手把銀幣給掰到變形,看看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填充物。果不其然如她所料,這裡面居然藏着一包白色粉末,它用一層金箔給包了起來,所以整個銀幣都是中空的,雖然質量一樣,可是還是從銀幣掉地上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中辨別出來了這些東西的藏匿地點。
她明白了,突厥人要運的不是中原的貨物,而是要把這些東西給運進來,再換了我們的真金白銀去到他們那邊。
她想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雲意繁,於是她一手抓起自己的裙裾,小心翼翼地跑了回去。一路上車水馬龍,她一不小心,就差點被馬車給撞了,還好馬車及時剎住,而蕪華又躲避地快,纔沒被馬給踢到。
恍惚間,她的錐帽被甩了下去,露出一頭飄逸的長髮直直地披在兩肩,那個馬車的主人也受了驚,差點從馬車上滑出來摔了下去,還好大家都相安無事。
那馬車的車伕大叫道:“不會看路嗎!這是官家的車!”
蕪華也不想說什麼。她看到在馬車前受驚的人,嚇得趕緊把錐帽戴上逃走。那個馬車的主人一臉驚訝的看着她,似乎遇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夫人,夫人你沒事吧!”丫鬟上前關切的問。
“我沒事,繼續趕路吧。”凝華望着那個人逃走的背影,神色忽然帶了幾分狠厲。
蕪華左顧右盼,發現那些人沒有注意到她之後,這才鬆了口氣。凝華一向都是和她勢不兩立的樣子,若是被她發現如今自己身在定州,後果可不堪設想。想到這些,她趕緊離開了定州城。
回到雲麓山莊的時候已差不多是傍晚,天色暗暗的,讓蕪華的眼睛又再次模糊起來。她彷彿看到一個身影在門前左顧右盼,應該是十分焦急的樣子,待她走近了,纔看到是檀燃的樣子。她眯了眯眼睛,想讓自己看的再清楚一些,於是問:“檀燃嗎?”
檀燃聞聲看去,果然是自家姑娘,她激動地跑上去問:“二姑娘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陸將軍他找了你好半天了!”
“我只不過是出去逛了逛,他找我作什麼?”蕪華假裝不在意的說。
“他聽陸先生說你跑了出去,那個時候又下着大雨,我便讓冬兒跟着他一起去找你了,還好你現在回來了。”檀燃沒有半分責怪,反而帶着幾分關切的說:“他們怕你淋了雨不知道怎麼回來呢。”
蕪華感受到這樣的關心,一時也是有點感動,她用細細綿綿的聲音小聲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沒事了喔。”
檀燃看她換了身衣裳,也是知道她肯定遭了雨,就往她身後看去,果不其然背了一個重重的包袱。檀燃又氣又笑地解下蕪華身上的包袱,說道:“我去給姑娘你把衣服洗了,然後再傳信讓他們回來。”
蕪華“嗯”了一聲,跟着檀燃就進去了。不得不說,聽到檀燃說陸安出去找她的時候,她心裡就跟吃了蜜糖似的。她不動聲色地帶了一絲微笑,嘴上不說心裡卻高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