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華,你還記得,母親大人給我們送來的禮物嗎?”陸安握着蕪華的手腕,有些許的猶豫,他低下頭去說:“你遲早是要知道她的,只是我一直不敢告訴你。”
蕪華一直對這位陸夫人很好奇,她也想知道這個陸夫人是怎樣的人。如今陸安既然肯開口說,那麼她立刻就豎起耳朵來,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同你說過,我不是這個時候的人。”
“嗯。”
“她……就是把我帶到這裡來的人。”
“那個時候,我還不是這副軀體的主人。這副軀體的主人,是她的兒子。”
“我是陸安,之前的這個軀體裡的靈魂,叫小安。兩歲那年他得了重病,百般求藥無果,無奈最終奄奄一息。夫人是個淑雅的女子,也信道佛,她爲了救自己的兒子,逆天改命地留下了這副軀體,可是法術出了逆轉,她兒子的靈魂,已經消散了。而我被帶到了這裡。”
“那你是因着什麼來的呢?”蕪華似乎挺懂了些。
“我是因爲在做手術的時候,碰上了時辰,就被帶到這兒來了。”陸安沒有詳說,他把重點列舉了出來。
蕪華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手術”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她還是想聽下去。然後她問:“也就是說,陸夫人是知道真相的咯?”
陸安眼裡閃過一絲感傷,然後點頭說:“是。”
“那她現在在哪兒?”蕪華問。
“她改嫁了。跟着一個落了榜的士子走了。那士子也是曾經出自書香門第,生活也還算富足。”
蕪華看他的眼神,想必很是感傷。她輕輕提起煮沸的水,泡了一壺青葉茶,遞給陸安說道:“我想,你一定很想她。”
“爲什麼這麼說?”陸安皺着眉頭,很顯然不想承認。
“她應該是你來這裡,給你最多關懷的人,也是給予你母愛的人。”蕪華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小腹前貼着,說道:“這孩子讓你想起她了,對嗎?”
陸安心裡像是突然中了一箭,果然,舒蕪華是最瞭解他的人,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情感,僅在這麼一點流露之中,都被她看穿了。
“無論後來她怎麼接受不了你已經不是她兒子的事實,可是她還在關心着你不是嗎?”蕪華握着他那剛碰過茶杯的暖暖的手,貼在肚皮上,好舒服。
不得不承認,陸安這個時候,真的是很想她。
“只恨我自己真的不是她的兒子,沒有辦法盡到做兒子的義務。”陸安曾經以爲自己生性就是無情,只因爲這些親情他都從手中滑走。可是當他把感情寄託在蕪華這個老是抗拒他的人的身上的時候,漸漸地就付出了真心。相反是那些熱情的人,他從來便是熟視無睹。
“我相信你會去找她的。”蕪華安慰他說:“現在這具身體是你的不是嗎?你已經是陸安了,你身上流淌的,都是陸夫人的血脈啊!如今母子連心,怎麼還會有隔夜仇呢?”
聽到她這麼說,陸安突然恍然大悟。那個陸小安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爲何不放開心結呢?
“聽着,母子沒有隔夜仇的,等到事情安定下來,我們就去找她吧。”蕪華笑着捏了捏陸安瘦削的臉頰:“我很想看看這位夫人呢。”
陸安輕輕摟她到腿上,瞧着她那毫無血色的面容,心裡就像化了春水一樣。這樣的妻子疼都來不及,怎麼會讓她受苦呢!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眼睛裡又帶着幾分亮光,隨後說道:“我們先去拜見岳父岳母,然後帶你回陸家祭祖去吧?”
回舒家?蕪華聽到,腰背突然一直。她臉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去看他們?”
她想起她和舒弘夫婦從前那些過節,感覺甚是尷尬。雖說她勸陸安母子沒有隔夜仇,可她和她母親……
是真的無法原諒呢。
蕪華腦海裡閃現了這麼一句話。
提起舒家,她的心裡就只剩下怨恨。那些值得欣慰的事情她統統都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她一直過得不如意。
她正發着呆,陸安便捏了捏她的耳朵,再次徵求意見:“想什麼呢?可以嗎?”
“我想……”蕪華應付般笑着:“我們還是直接回去祭祖吧?好嗎?”她撒嬌般拉住陸安的領子:“依了規矩我纔好住進陸府不是?何況我現在懷着孩子,又怎能還留在舒家?”
陸安本想說規矩順序不能破,可他的小妻子千磨萬磨的,說是什麼樣也不肯回去,何況她也懷着身孕,想想他還是說:“那先等一陣子再說吧。”
他是知道以前舒大夫人和舒蕪華那些過節的,畢竟他親眼看到過舒蕪華那血肉模糊的模樣。他也不知道舒家人將會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在戰區成親的他們。
陸安千想萬想,還是想讓蕪華好好安胎爲上。
班師回朝之後,慕容軒帶着新兵繼續學習語言。這次他們不單只是學突厥語,還有東瀛語、高麗語這些語言,她都有派人來專門訓練過,爲的就是讓這支軍隊的整體水平提高。
蕪華這幾天害喜越來越嚴重,倒是不太像往常,她覺得奇怪極了,也不知是不是突然間回來,導致有水土不服的症狀了。
可是她是中原人啊!長安可是她土生土長的地方!她也覺得奇怪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
這幾日陸安也忙着操練和寫奏摺,希望陛下能進儘快接見,可一直都沒有迴音。聽宮裡的人說,陛下早就病入膏肓,看來事情已經是真的了。
雖然說他的消息網已經遍佈了天下,唯一的漏網之魚還是皇帝的住所。他也不敢確定到底是誰在操縱這些東西,但是他就是預感很強,強到他都有些心慌。
每天晚上,讓夜晚進入深時,他都習慣倚在窗邊,看着那些月明星稀又變成月朦星晰的天空,獨自惆悵着。漸漸地,他的小妻子也不能入睡了,他也不再望着天空,而是抱着那個睡不着的小貓,靜靜地望着牀上的捕夢網,心下偶然生出一股憋悶之感來。
他傳過書信給舒盛,這件事還真是讓人難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