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們正熱鬧着呢,不久後,蕪華再次走進去,端了花茶和一些凌華做的甜品上來。衆人們對蕪華也沒有什麼表示,這也算是平安度過了。可蕪華心裡卻有一個結。
茶會上,自家姐妹聊的開心,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晌午。小廝上來通報準備了午宴,丞相夫人這才帶着二人進了後院大堂準備吃午飯。
衆人入座之後,恰是湘寧和湘萍也坐在堂內,蕪華和凌華也在跟着舒大夫人過去,殷家兄弟倆因爲是半大不小的男子,也就到了前院一處與老爺們一起食飯去了。
這會子,剛回門不久的舒大夫人剛坐下,便讓丫鬟拿着從自家窖子裡取來幾罈子醃蘿蔔,想送丞相夫人和殷夫人討個好彩頭。
民間都有咬蘿蔔的習慣,名曰“咬春”。在立春的時候,人們通常會準備醃蘿蔔。醃蘿蔔帶着酸辣味,比喻人生的苦辣辛酸。人們咧着嘴咬下去,一口的韌勁兒,嘎嘣一聲就斷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這寓意“百事可做”,沒有困難。這也把人生的苦辣吃到肚子裡,希望事情和順。
這時舒大夫人回門了,也想要借立春時的習俗,做個好面子,討個喜慶。
丞相夫人和殷大夫人看了這幾罐子醃蘿蔔,也都心領神會,各自望了一眼,欣然收下。
大家吃的歡喜,有說有笑的,丞相夫人看着蕪華,也笑着對舒大夫人說:“一年不見這孩子倒也長高了不少。”
“吃的少了些。”舒大夫人不動聲色的應承着,倒也沒多說些什麼。
“這是什麼話?打小就不喂這孩子,吃食哪裡又會挑好的?畢竟是親骨肉,還有哪關過不去的?”丞相夫人責怪道。又瞧了瞧舒大夫人臉色不大好,想着又是外嫁女,也搖了搖頭,嘆氣不語。
都說難產子不得母親寵愛,看來真是如此。
半晌,蕪華去給丞相夫人獻茶,凌華便到了夫人們跟前去揖禮。
丞相夫人右手一把抓住了蕪華的手,左手伸到了蕪華的背上,一臉慈愛的對蕪華說:“好孩子,今兒倒也是辛苦你了。你娘這回門呢,倒讓你端茶遞水。”
“這是蕪華應該做的。”蕪華一愣一愣的,許是因爲除了王媽媽以外第一次有人這麼慈祥的對她,她心裡有些感動,便作了個萬福表示感激。
“好了孩子,去吃些點心吧。”丞相夫人笑着,讓侍女帶着蕪華去吃了些甜茶和糕點。
凌華看着這般,愉悅的笑着,待蕪華退下之後,便給丞相夫人和殷夫人一一作了個萬福,然後尋了位置坐下,與夫人們說話。
“前幾日我與湘寧和湘萍兩個丫頭去寺上香,卻不料上山途中遇到一場大雨,稀里嘩啦的,”丞相夫人接過茶盞,眼神添了幾分喜色,“這會子我們便到了那半山腰的亭子躲雨,遇到了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長,你猜是如何說的?”
這一會兒,夫人們的座位分爲兩列:丞相夫人坐在最上方的榻上,殷大夫人坐在左列頭坐,湘寧坐在殷大夫人身旁,而湘萍坐在殷大夫人一列靠近門前的一側椅子;舒大夫人坐在右列頭坐,凌華在舒大夫人一側坐着。蕪華一一給各位夫人送了花茶,而後給凌華送了果茶,再給湘寧送了一盞紅茶,最後送完了湘萍的綠茶,才站在門旁候着。
聽起那些個道士和尚的事情,凡是閨中小姐和娘子,都會起了幾分好奇心。蕪華也不例外,於是她豎起耳朵聽着。
“看孃親這神色莫不是算到了好事?”舒大夫人笑着應承,拿起手中的手帕拭去嘴角殘餘的茶漬,又掩嘴偷笑了起來。
丞相夫人點頭,臉上添了幾分自豪,拍手叫好,“那道士說我這孫女面透福澤,典雅大方,以後必是牽鳳勾凰,前途無量啊。那道士說,這可是個難得一遇的貴人命。”
“哦?”舒大夫人眼珠一轉,說笑道:“是哪個方面的貴人命呢?”
“你呀,心裡也明白,”丞相夫人拿起一塊糕點,仔細瞧了幾番又突然間笑出聲,然後道:“新帝登基不久,合着快到了選妃的日子,加上今年又開了女官,對咱們兩家來說寓意可好着呢,我們湘寧和你們家凌華,必是有福的。”
興許是這陣子新年,紅色的梅花也開的正豔,京中一派熱鬧景象。宮中此刻也趕着迎春的日子,剛派遣禮部通知了各大官員世家選妃之事及在民間張榜預備挑選女官以充盈後宮。此後,一時間各大家族爭相挑選物色家中品德尚好,溫婉賢淑的女子準備候選。
至此,京中內外,繁華更甚。家家戶戶也都趁此機會多有請和尚及道士出山作法算命,以希求好運降臨,此時京內外求神風氣也旺盛。
這年太后省親,凡是豪門大戶、官宦世家,聽了之後,都挑了這時候過來拜見,想要一沾榮光。
這不,晌午剛擺完午宴,自家人剛聚完,丞相府就陸陸續續地有小廝往裡頭投着拜帖,人也陸陸續續地走進來,好不熱鬧。
丞相夫人豪氣,在修繕府邸的時候便準備着在後院置辦一場宴席,如今到了開宴這一天,都準備好了,待人滿席便開宴。
娘子和夫人們都來了後花園參加遊園宴會,既看了園中的景色,又在戲臺子上點了幾齣傳奇演繹,各自散着觀賞,一時間,丞相府的廊子、亭子和小道上都堆滿了人。
蕪華沒有說話,時刻忙着爲說話的小姐夫人們添茶、遞果品。
後來她發現,那些夫人和娘子們,一刻又一刻地說不完的,都是那選妃選官的事情。這廂地位不高的說着選女官,那廂朝中位重的說着選妃,好不無聊。但蕪華聽得多了,也就明白了許多。
她想起來這幾日長姐與舒大夫人也在準備一些事物,許是要爲長姐進宮作準備了。
蕪華雖涉世未深,卻也最近常聽後院的婆子們碎嘴子說新帝登基挑選後宮尤爲重要,只要是名門大戶家的姑娘都要參選,都希望在後宮之中能有一席之地。而哪家大門大戶的,都挑着個最好的供養着,好的呢能做個妃子,再不濟也能換個一官半職,起碼是在宮裡立足了。
蕪華想着這些,又想若不是如今自己還未及笄,興許也會在名單之中。不過想想也是幸運,若是自己入了宮,哪還有機會能再見到自己的慄哥哥一面?回頭想又是自家姐姐入宮,倒起興想要做些小物件送予長姐。
“若是我還寧願做個女官呢。”孫湘萍在一邊嘟囔着,“做妃子也不見得多好。”
“妹妹說話可小心些,給奶奶聽到了可不饒你。”孫湘寧警告般望了湘萍一眼,低聲附在湘萍耳邊說道。
湘寧蕪華,想到本來要打聽殷慄的事情吃了虧,又因着她差點得罪了湘萍,便有些氣憤,便對湘萍說:“這小蹄子口無遮攔,又是個添茶亂跑的主兒,若是作她聽到,你可少不了被打。”
湘萍看了一眼,閉上了嘴巴,不做聲,卻時刻盯緊了蕪華,眼神快要把她吃了一樣。
蕪華看她倆的神情,知道姊妹兩個在一旁說她,添茶時便沒有刻意走近,生怕聽到了一些什麼爲自己惹了禍端。
添茶的水用完了,蕪華從後院走了出去,遞了水壺叫了燒水婆子去拿熱水來,自己便從連廊走到了梅林。
只有梅林纔算得上是真的寒,若沒有寒冬的侵襲,哪來的梅花盛開?
比起裡面的熱火朝天,蕪華還是喜歡這冰天雪地,起碼,她在這裡,頭腦清醒是清醒着的。
蕪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股寒氣滲入,耳朵纔算是舒爽了。如今總算是耳根子清淨了許多。思及,她像只小兔子一樣再次揉着自己的耳朵,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只是她再也不像七歲時那般隨意亂蹦了。恍恍惚惚的,七歲便過去了,新的一年又到了。她過了好幾個新年,可卻沒有一個像今年這般印象深刻。
這一年,她因爲不知禮數而被湘寧刁難,被湘萍欺壓,又當場被舒大夫人趕了出去,被所有的人嘲笑。
每當無人的時候,她會更加靜下心來想這些,憑什麼她就要這般不得安寧?
她不服,越是這樣,她便越是不服。
她總想相安無事,可總有人招惹她,她也不知覺中招惹了別人。
也許,是她不夠努力,蕪華這樣想着。想要過好日子,她便要更加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不被人所輕視。
總有一天,她會讓忽視她的那些人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