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不由得凝眉,受到皇上和皇后的倍加疼愛未必是萬分得意事,她倒是忘卻了薩沫耳曾經與耶律蓉蓉聯手給自己下毒,如今更是放不下薩沫耳此後會將自己和孩子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昭華探手輕撫自己的小腹,千求萬求,她只求孩兒千萬別在此時降臨,千萬不要。
“昭華,你如今與成兒同房,不必日日來我宮中撫琴,也要當心調養自己的身子,本宮還指着你趕緊給本宮生個皇孫呢!”蕭皇后笑顏吟吟地望着悉心撫琴的昭華,一顰一笑皆如雕琢,難怪這般年紀還受盡耶律弘的愛寵。
宮中從來是瞞不住事情的,自昭華在聆雨閣中與耶律成分住,至如今與耶律成同房而寢,這些許事情一人知則百人知。
然而蕭皇后的打趣並未令昭華心生歡喜,卻是引得一旁的耶律蓉蓉和薩沫耳面色難堪,薩沫耳便如同是被蕭皇后迎面潑冷水,只聽得耶律蓉蓉尖聲笑道:“舅母這話說的偏心,三皇嫂生的是舅母的皇孫,難道大皇嫂生的便不是了?”
薩沫耳聞言脣間苦笑,低聲道:“郡主這話是取笑薩沫耳了,母后的話不錯,是薩沫耳自己不爭氣,與大殿下成婚幾年的時間都未能孕有孩兒,我也和母后一樣,希望昭華能夠早些爲父皇和母后誕下皇孫。”
可是誰看不出薩沫耳的心思?昭華明瞭自己已然得罪了薩沫耳,再看她從前與耶律蓉蓉一起爲自己下毒,如今想來亦是受到了耶律蓉蓉的挑唆,她心中不禁暗歎,這耶律蓉蓉果然有幾分本事,不但挑唆他人下毒,陷害自己落水,而且每件事都能使自己免於其責。
昭華於此淺笑出聲,起身探向面色難堪的薩沫耳,自袖囊內取出一枚香囊放至薩沫耳手中,莞爾道:“大皇嫂不要取笑昭華了,昭華前幾日聽聞大皇嫂睡得不安穩,故而親手縫製了這枚香囊,大皇嫂只要將香囊安置枕邊即可。”
這薩沫耳是向來驕橫慣了的,她可不顧及蕭皇后會否覺得自己驕矜,手中那枚香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故而順勢推回昭華手中,語聲嗔怪道:“多謝你一番好意,只是我房中的繡榻玉枕本就溫香,且你這枚香囊似與我的玉枕不合,所以你這番好意我心領了便是。”
耶律蓉蓉在旁邊樂得看笑話,薩沫耳可不是個甘願服輸的性子,她自小被府中上下捧若明月,現今更是容不得昭華的貓哭耗子。
蕭皇后見着薩沫耳驕矜的模樣不覺冷眉側目,細聲朝薩沫耳道:“身在宮中便要守得規矩,一番好意不理不顧便也罷了,可不要失了身爲長媳分寸!”
昭華方纔贈與薩沫耳香囊的手正進退兩難,此時聽了蕭皇后所言,薩沫耳便無言將那沒香囊接了過去,倒也不至於讓她太過尷尬。
蕭皇后見薩沫耳明白了分寸,於是轉而笑道:“本宮可跟你們說,如今復兒年紀也不小了,皇上和本宮有意爲他早日覓一位王妃,往後復兒是要遠出征戰的,這有一位王妃在他宮中打理一切,皇上和本宮也可安心許多。你們一個是大王妃,一個是三王妃,可要盡了做皇嫂的心思!”
言間,薩沫耳瞥了眼不置一詞的耶律蓉蓉,隨即繡眉一挑朝蕭皇后道:“母后!母后不是向來喜愛蓉蓉在宮中陪伴?依臣媳之見,母后何不向長公主討了蓉蓉過來做自己的兒媳?蓉蓉性子純良,定能與四殿下琴瑟和鳴,將延華宮打理得妥妥當當!”
“大皇嫂怎的胡言?蓉蓉雖稱四殿下爲皇兄,但我倆年歲實則不差,大嫂這是亂點鴛鴦譜!”耶律蓉蓉聞言凝眉,她未曾想過薩沫耳會將自己拉下水,更想不到薩沫耳會將自己與耶律復配成對,耶律復那般不懂變通的愣子怎會是她心中所屬?
蕭皇后卻是抿脣淺笑,望着耶律蓉蓉推辭
的模樣緩緩點頭,笑嘆道:“薩沫耳倒不是胡言,本宮也以爲你與復兒很是般配,且不說你倆的身份都極爲尊貴,本宮實在是捨不得把你這個小機靈嫁出去,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嫁給復兒幫襯一二!”
“舅母越說越不像話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在取笑蓉蓉,蓉蓉先告辭了!”耶律蓉蓉快步跑出宮去,薩沫耳見狀急忙跟上,而蕭皇后卻滿心以爲是耶律蓉蓉心中嬌羞所致。
昭華聞罷卻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她心知耶律復並不傾心耶律蓉蓉,亦知曉耶律蓉蓉中意的是誰,想來蕭皇后亦是故意將耶律蓉蓉指給耶律復,也好斷了耶律蓉蓉的心思。不過耶律蓉蓉年方二八,比昭華還要年長一歲,心機更在昭華與耶律復之上,昭華不由得擔心她是否能對耶律復幫襯一二?
“蓉蓉!蓉蓉!哎呀,蓉蓉!你說你走那麼急做什麼?那個昭華又不會吃了你!”薩沫耳緊趕慢趕終是抓住耶律蓉蓉的手令她停了下來,薩沫耳粗喘着大氣不住撫順自己的氣息,雙眼望着耶律蓉蓉的樣子卻是有些不屑。
耶律蓉蓉猛然揮袖甩開薩沫耳的手,冷言道:“誰讓你去跟舅母說我和耶律復的親事?多管閒事!耶律復怎能和三皇兄相比?”
薩沫耳聞言瞠目,連忙探手捂住耶律蓉蓉言聲,低呼道:“我的郡主喲!這種話豈是能在宮中說的?議論皇子是非,是要掌嘴的!”她見耶律蓉蓉心氣寧靜些許,便鬆開手又道:“再者說了,我瞧着四殿下比三殿下好多了,三殿下雖然相貌生得好,但不免太過書生氣,咱們契丹男子還是以高壯爲俊!”
“可是四皇兄那般的愣頭青,怎能比得上如今三皇兄在朝中步步高昇?若是我嫁給四皇兄,那個昭華就更加有恃無恐了!以後我還憑什麼與昭華相抗?”耶律蓉蓉滿心不平地語出憤然,聲音似是從鼻尖發出,全透着對昭華的怨恨之意。
“喲!好妹妹,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說四殿下呆愣,可便是那般的愣頭青才能遂着你的心願讓你足折騰啊!再者說,現今三殿下和那個昭華將同房不久,正是夫妻和睦之時,即便你仍是姑娘之身,也絕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就讓那個昭華消失然後取而代之罷?這世間並非只有三殿下一個男兒,爲了他等成老姑娘可不值!”薩沫耳幽闔鳳眸,饒有興致地探尋着耶律蓉蓉的反應,將耶律蓉蓉留在宮中是爲她自己添個幫手,她可不會那麼好心去替耶律蓉蓉打算將來!
由是,耶律蓉蓉垂眸凝思,薩沫耳雖然驕矜但並不蠢笨,她深覺薩沫耳言之有理,如今她仍是想着做耶律成的王妃不假,可是以郡主的身份她永遠都不能除去昭華這塊絆腳石!先做耶律復的王妃,再做耶律成的王妃,她這個郡主定會留名史冊罷?
耶律蓉蓉挑眸望向薩沫耳,忽而輕笑道:“大皇嫂,方纔是蓉蓉無禮,還請大皇嫂不要怪罪蓉蓉。不過話說回來,那昭華誕育皇孫不過是時日的問題,倒是皇嫂且得上心,早日爲大皇兄孕育子嗣纔是最重要的啊!”
薩沫耳聽罷不覺面色一怔,隨即尷尬笑道:“妹妹就別再說笑了,是皇嫂我自己不爭氣,總是懷不上大殿下的孩子,如今就只有妹妹快點嫁給四殿下然後早那個昭華生出皇孫,妹妹日後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話可不是這麼說!”耶律蓉蓉仔細瞧了四周一眼,將身後的絳紅她們支到一邊,隨即令薩沫耳附耳過來,低聲道:“皇嫂這話可是傻了,這孕育子嗣確實是難,可是要這肚子挺起來卻是容易得很!”
薩沫耳聞言色變,她驚聲道:“你是說要我,要我裝作……這可是欺君之罪啊!若是被皇上發現了,是要滿門抄斬的!”
耶律蓉蓉聽罷輕笑,搖首抿脣道:“非也!皇
嫂是真真正正的身孕,待時候一到那皇孫便降臨了,到時候皇上和皇后都樂得合不攏嘴了,誰會查出什麼欺君之罪?”
薩沫耳分明知曉了耶律蓉蓉話中何意,假孕之事她倒是聽說過,若是此後耶律蓉蓉真的成了四王妃,那她如今便得賭上一賭,這宮中沒有幫手是活不下去的,她如今就賭耶律蓉蓉會幫她瞞住此事,實在不行,到時除掉耶律蓉蓉也未嘗不可!
“王妃走的這麼快做什麼?王爺此刻將下朝還沒回宮裡,王妃這麼快做什麼?”流蘇在昭華後跟得緊,氣喘吁吁不知昭華爲何這麼急着往靖華宮趕。
雲錦扶住昭華的手臂驟然止步,疾聲道:“王妃快停一停罷,雲錦想知道,王妃是不是要去和王爺講說皇后娘娘要將郡主賜婚給四殿下的事情?”
昭華凝眸望向雲錦,頷首道:“不錯。”
“王妃可萬萬使不得!”雲錦高聲疾呼。
昭華何嘗不知耶律成多思,將此事告說耶律成,無疑是讓耶律成知曉她對耶律復存有私心,然而她仍是頷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還是要告訴王爺此事,不爲別的,只爲四殿下還是王爺的親弟弟,只爲我與王爺既是夫妻便不該隱瞞王爺分毫。”
“可流蘇反倒覺得王妃能誕下皇孫纔是最妙的,王妃此刻擔心旁的倒不如擔心自己,倘若郡主真與四殿下成婚了,受苦的可是王妃自己!”流蘇滿心氣不過地望着昭華,哪有人自己身陷水深火熱還淨想着旁人的?
昭華垂眸搖首,低聲道:“誕下長孫未必得意,我並不急於誕下孩兒,因我此刻連自己都周顧不全。”語罷,昭華輕撫自己的小腹,期冀着上天能再給她幾時清寧,希冀這孩兒能應時而來,只可惜天並不遂人願。
“王妃,可了不得了!”蘇嬤嬤驚厲的喊聲將昭華從清晨的昏夢中喚醒。
耶律成不在身旁,許是不願鬧醒她故而去了書房準備上朝,昭華輕柔惺忪睡眼,望着推門而入的蘇嬤嬤低問道:“嬤嬤莫急,究竟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還請嬤嬤慢慢道來。”
蘇嬤嬤眉宇緊皺嘟嚷着:“哎喲,王妃還有心思安睡?宮裡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大王妃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昭華頓時驚醒,一個幾年未有生育的女子竟然晝夜之間便有了身孕?昭華凝眸問道:“嬤嬤何出此言?大皇嫂有了身孕,何時的事情?這是江華宮傳出來的,還是御醫親口說的?”
“奴才也納悶,聽說是昨兒個晚上診出來的喜脈,是劉御醫診出來的,身邊還有蓉蓉郡主和幾個奴才,現今大殿下也趕過去了,估計過不久皇上和皇后也會過去!”蘇嬤嬤粗喘不已,至今不能相信大王妃有了身孕一事。
昭華飛快起身,待梳妝完全之後便往江華宮趕去,雲錦已應了昭華之令去告知耶律成此事,路上流蘇疑惑道:“天哪,大王妃真是得道了!上次皇后娘娘還說希望王妃能夠誕下長孫,卻不想大王妃竟先王妃懷了身孕,爲何我心裡覺得有些蹊蹺?”
皇后衆人已然先昭華一步到了江華宮,只聽得內殿中蕭皇后問向御醫:“劉御醫,薩沫耳真的是有了身孕?幾個月了?”
昭華步入內殿,只見劉御醫跪拜在地,垂眸恭謹道:“回皇后娘娘,大王妃確是懷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是王妃的第一胎,可謂是來之不易,還請王妃一定好好將養,容後微臣會爲王妃開幾道方子。”
“好!好好給本宮開方子,這可是宮裡的嫡子嫡孫,劉御醫,本宮就把皇上和本宮的嫡孫交給你了,你是姜御醫的得意門生,一定讓本宮的嫡孫平平安安生下來,否則本宮拿你是問!”蕭皇后此刻心中全是薩沫耳肚子裡的孩子,全然顧不上其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