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審訊室,因爲這一份盒飯和一杯溫水而有了些許溫度。
關瑾言不緊不慢的將飯吃完,又將水喝了,冰冷的身體這纔有了暖意,依舊沒有人進來,趁着這個時間,她也正好思考一些事情。
她在醫院和劉欣起了衝突,跟着劉欣就被發現死在郊外。
敢問世上哪來這樣湊巧的事,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針對她設的局。
只是,除了嚴邵安之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這樣大費周章的害她。
百思不得其解,關瑾言想起齊飛揚告訴她的話,逮捕的命令是楊局發的,而楊局顯然又和當年嚴芮的事有牽扯,到底,這些事和楊局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真真是不明白。
尤其是三年前那個夏天的事,她當時肯定是在警局,可對於嚴芮意外的事怎麼就會沒有定點記憶呢?
着實是奇怪。
……
嚴家的老宅子。
嚴邵安開車直接闖進去,車子也順應着主人的怒意,發動機發出轟鳴的聲音,堪堪停在正屋門口,車門打開,一身怒氣的嚴邵安似炸毛的獅子往屋裡闖。
“爸!你出來——”
屋裡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嚴邵安暴躁的聲音在客廳肆虐,只換來淡淡的迴音。
他拔腿就往樓上衝。
迎面和下樓的任雪琴撞到一起,任雪琴嚇的不輕,堪堪站穩,右手摁着心臟的位置,接連的喘着粗氣,“大呼小叫的,怎麼了這是?”
“爸呢?”
嚴邵安不耐煩的問,顯得很急切。
任雪琴看他一眼,秀眉皺起,“你們父子兩,怎麼就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話,非要弄的像仇人一樣,我是擔心的一刻都不敢放鬆,就怕哪天你們兩個就動手了,唉,邵安,你聽我把話說完,”
嚴邵安早一陣風似的往樓上跑。
一腳踹開書房的門,嚴震麟端身坐在書桌後面,聽到動靜不疾不徐的摘下架在鼻樑的老花鏡放下,掀眸看嚴邵安,脣角噙着高深莫測的笑。
“都知道了?”
儼然,一切都在他的設計之中。
嚴邵安就知道這事是他所爲,當即踏着腳步來到書桌前,啪的撐在桌面,眸子猩紅,“放了她!”
“呵,”
嚴震麟慢條斯理的拿出菸斗點燃,重重的抽了一口,當着嚴邵安的面吐出一團菸圈,“怎麼,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喊着要替小芮報仇,現在後悔了?!!”
雙手撐着書桌,嚴邵安手背的青筋一根根突顯。
嚴震麟睿智的視線掃過他,不以爲然的開口,“如果你有能耐,就去救她,不必來這裡求我。”
說罷,淡然轉開臉,繼續享受的抽着煙。
嚴邵安兩片薄脣幾乎抿成直線,牙齒髮出咯咯的聲音,“爸,她懷着嚴家的骨血!”
“啪!”
嚴震麟直接將手裡的菸斗扔在地上,徹底沉了臉,他不說這茬還好,說到這事他更來氣,他堂堂嚴家優良的血統,豈容姓關的一個殺人兇手玷污?!!
“什麼孩子,我不承認!”
他古板的臉透着堅持,顯然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嚴邵安憤恨的盯着他,看出他不會妥協,甩袖離開,“我的女人,我自己會救,不勞你操心!”
“我等着瞧!”
嚴震麟同樣不服輸,目送嚴邵安離開,突然憂慮的擰了眉心。
這孩子顯然是不打算替小芮報仇了,可他怎麼能容忍姓關的生下嚴家的孩子,看來,還得他出馬!
抓起電話想打出去,頓了片刻,又收住了。
憑嚴邵安現在的能耐,顯然救不出關瑾言,甚至可以說,他根本見不到關瑾言的面,他根本不擔心關瑾言會被救,反倒是想着該怎麼才能傷她最深?
有了!
睿智的眸子陡然亮起算計的光芒,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有什麼會比被自己最深愛的男人傷害來的更痛徹心扉的事呢?
那他就……
嚴震麟一雙老謀深算的眸子閃爍着幽光。
這邊。
嚴邵安從樓上下來,任雪琴在客廳喊他,“邵安,怎麼又和你爸吵,你們父子兩個我真是拿你們沒辦法,這樣吧,我跟你去平海路住幾天,陪陪小關,”
任雪琴從沙發裡站起來,卻看嚴邵安突然站定在客廳中間。
“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不走了,不歡迎媽去你那住?”
任雪琴心裡倒是也不痛快起來,父子兩一個德性,敢情她要搬出去住是不是?
嚴邵安心中窩火,猛地轉身,俊美的容顏似冰,“阿言她、被抓了!”
“你說什麼?”
任雪琴驚呼,不等她上前問個清楚,嚴邵安拔腿就走,留給她一個冰冷的背影。
這……
任雪琴蹙着眉,心口一陣悸痛,忙又走回沙發坐下,撫着額頭長吁短嘆。
這個家,還像個家嗎?
從老宅子出來,嚴邵安直接給宋秦掛電話,“怎麼樣,打聽到什麼消息,我能不能見到她?”
“恐怕,”宋秦的聲音很低,從他的語調中,嚴邵安已經聽出了不可能。
“怎麼回事?” 他低喝。
“我找了幾個人都說這個案子是楊局點名要重點審查,在少夫人沒洗去嫌疑之前,誰都不允許探望!”
嚴邵安已經知道是楊國慶在搗鬼,掛了宋秦的電話,又給楊國慶打電話。
一直打了好幾遍之後,電話才接通。
嚴震麟很直接的開口,“我知道你的目的,不用說了,你不能見關瑾言!”
“楊局!”嚴邵安咆哮,對方直接把電話掛了。
他氣的將手機扔掉,泄憤似的踹着方向盤!
……
在安靜的審訊室,時間的流逝都是無聲無息的,好似過了很久很久,外面卻依舊沒有一丁點聲音,整個世界安靜的好似只剩了她一個人,孤獨感鋪天蓋地而來,吞噬着關瑾言的意志。
她緊緊攥着手。
等着下一個可能進入這間審訊室的人。
似乎過了半個世紀那樣長。
門終於再一次被打開。
聽到聲音,關瑾言慢慢擡頭,入眼的是一雙擦的一塵不染的皮鞋,然後是筆挺的西褲,緊跟着是警察的制服,然後是一張中年男人保養得宜的面孔。
“楊局?”
看到關鍵人物出現,關瑾言灰暗的眸子陡然亮起來,慢慢擡頭,身體坐的筆直。
“是我,”楊國慶不疾不徐的走近,拉開關瑾言對面的椅子坐下,以施捨者的姿態憐憫的望着關瑾言,“還盼着嚴邵安來救你呢啊,別想了,他不會來了,”
關瑾言心中知道嚴邵安不會出現,可她就是不說話,眸中涌現柔弱的光芒,望着楊國慶,楚楚可憐。
楊國慶心裡倒是也滋生出幾分憐香惜玉之情來,幽幽道,“你也是可憐,三年前意外撞死了嚴芮,現在嚴家人要找你報仇,也怨不得別人,要怪啊,只能怪你自己命數不好,撞了誰不好,偏偏撞到的是嚴家捧在掌心的千金,你說說看,嚴家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你說什麼?”
聽到這裡,關瑾言卻是再難以保持平靜,嚴芮是她撞死的?
這怎麼可能?
爲什麼她完全沒有印象?
將她的驚訝收在眼底,楊國慶顯得格外平靜,“你不記得也正常,那事發生的時候你人受到撞擊也暈了過去,那之後,你接受催眠治療,把這件事忘記了,所以啊,你纔不不知道自己就是害死嚴芮的兇手,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瞞着你也沒什麼必要了,就由我來告訴你吧,省的你稀裡糊塗還以爲嚴邵安真的多喜歡你,誰不知道,嚴邵安最喜歡的是他那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你,”
他盯着關瑾言,露出鄙夷的表情,“不過就是他復仇的對象罷了,也虧得你白白奉獻了身心,”
“怎麼,怎麼會?”
腦袋裡嗡嗡響,關瑾言好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般,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嚴芮竟然是被她撞死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可你仔細想想,如果不是這樣,嚴邵安爲何因此恨上了你,對了,還有個事你可能也不知道,就你坐兩年牢那事,也是嚴邵安的設計,就程心蕊那麼點小傷,法庭怎麼可能判你坐牢,那不是嚴邵安拜託我,我不好拒絕,所以,”
他每多說一個字,關瑾言的面色就會白一分。
當他把話說完,關瑾言精緻的臉龐已經完全褪去了血色。
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不要相信楊國慶的話,可理智卻告訴她,楊國慶說的就是她一直苦苦追尋的真相。
因爲只有這樣,發生的一切事情就都可以合理的解釋了。
爲何她一從監獄裡出來就會遇到嚴邵安,甚至在她之後的生活裡,嚴邵安處處不在,及至終於將她騙到手。
細細想來,後背早已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個男人,蟄伏兩年精心爲她設計了這個圈套,該是心思多麼縝密之人。
而她……
竟還對這樣一個男人交付了真心,又怎麼不令人心底發涼,遍體生寒?
抱着自己的肩膀取暖,關瑾言眸中泄出驚恐。
她的對面,楊國慶將身體舒服的靠在椅子裡,此刻看着關瑾言瑟瑟發抖的模樣,突然嘆息了聲,“細細想來,這事也不能怪你,你忘了撞死嚴芮的事,嚴邵安對你又那麼溫柔,那樣一個多金又帥氣的男人,你沉淪也是應當的事,只是現在……”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不說下去了。
縱然心中生悸,關瑾言仍是明白的,楊國慶絕不會平白無故告訴她這些話,也就是說,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纔是重點,可她不明白的是,她身上並無任何可以利用的價值,楊國慶又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她警惕的望着他。
楊國慶摸着下巴,一臉的誠懇,“是這樣,原本你的事呢也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看你實在也是冤枉,難免生了惻隱之心,就想瞞着嚴家人偷偷放了你,今天晚上會有我的人送你離開,你就借這個機會離開京北,躲的越遠越好,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