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着警笛,警車開的很快,刺破夜色在空闊的馬路高速行駛。
搭在膝蓋的兩隻手掌心浸滿了細密的冷汗,黏溼滑膩,關瑾言似很平靜的直視前方,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顆心早已緊張的懸到嗓子眼,任何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整個心房重重的顫抖。
夜色下。
迎面駛來的車子前燈打的透亮,晃了整車人的眼睛。
“特麼會不會開車,找死!”
開車的警察大爆粗口,很是不爽。
關瑾言本無心細看,只是下意識的擡頭就看到一抹豔紅色飛馳而過,這款車子,她很熟悉,猛地回頭,車牌最後兩位數字躍入視線,卻不是周寧遠又是何人?
心鈍痛。
她倏然低頭,眸子裡迸出濃烈的恨意。
搭在膝蓋的兩隻手更是死死摳着牛仔褲,像是要在上面摳出兩個洞來。
嚴邵安,好一個嚴邵安!
若不是他,她又何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即便她真的害死了嚴芮,殺人償命,她一命抵一命就是了,又何至於被他如此折磨?!!!
她左手邊的警察好似察覺到她的恨意,涼颼颼回頭望了眼,露出個瞭然的表情,高深莫測的哂笑着,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警察對視一眼,兩人俱是笑着,只不說話。
很顯然,他們之間有種共識,是關瑾言所不知道的。
眨眼,車子又開出很長一段距離。
深夜的馬路,車子很少,零星的幾輛也都距離很遠。
車燈照亮前路,筆直而寬闊的一條馬路,在關瑾言眼中,那就是一條通往黃泉的路。
四個警察,她一屆小女子,如何逃?
便是在這樣忐忑而窒悶的氛圍之下,車子繼續高速在馬路行駛。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不打算說句實話嗎?”
夾在中間的關瑾言,突然挺了挺背脊,清麗的臉上露出一個瞭然而絕美的笑容來。
反正是一死,她不如死個清楚明白。
話落。
反倒是車裡四個淡定的警察現了慌亂之色,他們的確是領了楊局的“特殊”任務,照理這事關瑾言不應該知道的,兩兩相望。
還是坐在關瑾言左手邊的警察先開口,“既然你心裡清楚,還問什麼,”
倒是緘默不言。
關瑾言心知是撬不開他們的嘴,可從他的話語裡,她至少能確定自己沒猜錯,楊國慶要的就是她的命!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安排?
是畏罪自殺?
還是潛逃路上被擊斃?
想來想去,若楊國慶想要置身事外,用的只能是這兩種辦法。
而他一下安排了四個警察,顯然是爲了保證事情成功!
今夜,不會打算給她任何活路!
想通了,她反倒心中安定下來,微微一笑,整了整發型和衣服,走的體面一些,也好!
她的舉動讓旁邊的警察盯着她多看了幾眼。
關瑾言置若罔聞,坐的筆挺,高高擡起下顎,她想,若下輩子生來還是女子,她定然不會再相信任何男人!
寧願從此孑然一身!
只是……
柳眉豁然皺緊,很快又舒展開來,她低頭看了眼尚且很平坦的小腹。
想來也不可惜,寶寶若知道自己是和媽媽死在一塊,想來也是肯安心的,總好過將他獨自留在這冰冷無情的世上,受盡人情冷暖。
“牟警官,後面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
開車的警察一邊說話,一邊試圖變換車道,只是後面的那輛車子始終跟着,儼然是跟這輛車較上了勁,另外幾個警察也回頭看,關瑾言卡在中間,難免心生好奇,便也回頭。
恰恰是在她回頭的時候,跟在後面的車子突然閃了閃車燈,明亮的車燈幾乎照亮整個車廂,關瑾言被強光照的睜不開眼睛,下意識伸手擋了擋。
“砰,啪!”
先是劇烈碰撞的聲音,車子輪胎在地面尖銳的擦過,坐在車裡的關瑾言來不及坐好,身體隨着車子劇烈顛簸,又向前衝出去……
腦中緊繃的最後一根絃斷裂,原來。
楊國慶要的是毀屍滅跡?
不留一絲後患!
……
警局。
恢宏的建築在夜色下好似蟄伏的巨獸,對於嚴邵安來說。
這裡就是要吞噬關瑾言的猛獸。
車子堪堪在臺階前停下,車門緊跟着打開,嚴邵安一個箭步躥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進警局。
“關瑾言,關瑾言——”
男人洪亮而着急的聲音響徹警局,癱在辦公室沙發的劉所長正爲了怎麼向周明遠交代而後怕,冷不丁聽到有人造次的大喊關瑾言的名字,變了臉怒氣衝衝的開門出來。
“哪個不長眼,”
話說到一半,只覺眼前一片黑影襲來,衣領緊跟着就攥起,面前出現一張盛滿怒氣鐵青的面孔。
“嚴,嚴先生,”
看清來人,劉所長聲音又開始發抖。
他到底是惹誰了,京北幾個大人物怎麼接連往他這一畝三分地跑,要每天都像今晚這樣,他怕是要英年早逝。
“關瑾言呢?”
額角青筋跳動,嚴邵安渾然不覺此刻的自己更像是要吃人的猛獸。
劉所長嚇的額頭直冒汗,“人,人被楊局提走了,”
“你——”
他的回答也不知道是怎麼惹到了嚴邵安,只看他額角的青筋幾乎要迸出來,眸子一片猩紅,冒出嗜血的顏色,劉所長嚇的兩條腿發軟。
“是真的,我沒騙你,就在你來之前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上頭安排了四個警察過來,把關瑾言帶走了,我,我看着他們的車子開走,”
在嚴邵安越來越兇的眼神攻勢之下,劉所長聲音已經抖的不行,“你現在追的話,應該,應該還來得及,人應該是被提到局裡去了,”
話落。
他看着嚴邵安眸中的猩紅一點點褪下去,還來不及鬆口氣,又被嚴邵安一把丟開,他踉蹌着退後好幾步,後怕的扶着牆才站穩,嚴邵安早甩手走了。
寂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推開來扶他的手下,劉所長直起腰,對着嚴邵安的背影臭罵了一通。
都特麼什麼鬼!
嚴邵安黑着臉又坐進車裡,轉動方向盤,車子擦着臺階飛速駛去,融入夜色中。
阿言被楊國慶帶走,楊國慶又想做什麼?!!
想到這裡,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攥緊,腳用力踩下油門,車子在夜色下好似一團紅色的烈火飛過。
突然。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刺破靜謐的夜晚。
“嚴先生,我剛剛收到消息,在西虹高架路口一帶發生嚴重車禍,一輛警車被追尾,少夫人、在車裡。”
“你說什麼?!”
驟然壓低的嗓音透露着男人昭然的怒意,嚴邵安一雙含着怒意和冰冷的眸子定在面前的路面,一種洶涌的情緒一點點從眸底泛起來,他怔怔看着前面路口,鬆了踩着油門的腳。
“嚴先生,”
電話另一頭,宋秦不安的低喚。
嚴邵安腦中空白持續了好幾秒,聲音沙啞的開口,“我在西虹高架,馬上趕去事發地段,”
電話裡,宋秦不知還說了什麼。
嚴邵安已然沒有心思聽,或者是聽不清楚了,雙眸凝視前方,重新踩下油門,紅色的跑車絕塵而去。
接近一刻鐘的車程之後,遠遠看到了警車的標誌。
嚴邵安冷靜的靠近,下車,只是在關車門的時候手指顫抖。
“車裡有沒有一個女人,她在哪裡?”他直接走向一個警察,一把拉住他。
警察正忙着勘測,被人打擾自然很不爽,回頭瞪了一眼,便要甩開他,冷不丁看清是嚴邵安,當即換了恭謹的神色,“是嚴先生,請問你找的是誰?”
“車裡的一個女人,關瑾言,我妻子,”嚴邵安重複,看似表情平靜,揪着警察手臂的右手一再用力,幾乎捏斷他的骨頭。
警察吃痛,後怕的掙了掙,“倒是有個女人,都被送到醫院去了,嚴先生你不如去醫院找一找,”
“哪家醫院?”
“人民醫院,”
警察道,吃痛的皺着眉頭,看嚴邵安依舊沒有鬆手的跡象,陪着笑,“嚴先生,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
理都沒理他,嚴邵安轉身就走,身體繃的筆直。
警察揉着被捏痛的手臂,擡頭看了眼嚴邵安,心裡又咯噔了下。
這嚴邵安走路怎麼僵硬的像一具行屍走肉。
殊不知,嚴邵安此刻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格外強烈,找到關瑾言,以致於各個關節都十分僵硬。
發動車子,他又朝人民醫院去。
發生了重大車禍,醫院開了應急通道,嚴邵安趕到的時候,正是急診室忙做一團一時,他闖進去,逮着一個護士就問,“車禍送過來的女人在哪?”
“什麼女人?”
護士眨着水靈靈的眸子,卻是被他沒頭沒尾的追問弄的一頭霧水。
“關瑾言,”機械的吐出三個字,嚴邵安此刻整張臉都是僵硬的。
護士卻仍是搖頭,“沒有這個病人,”
“不可能!”
“是真的啊,”護士顯然急了,“剛剛發生的車禍,送到我們醫院一共五個患者,其中四個穿着警服,還有一個沒穿制服的也是男人,沒有你說的什麼女人,”
銳利的眸子驟然收緊,嚴邵安不顧會弄疼女護士,長指收緊,臉若寒冰,“我要找關瑾言!”
“真的沒有,不信你去問急診科的醫生啊,可能是送到其他醫院去了,你再問問,”護士更急了,偏偏又掙不開嚴邵安的禁錮,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