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追問不代表不好奇,對於兜兜被樑浩帶走並藏起來一事,關瑾言心裡始終有個疙瘩,爲了表示對樑浩的尊重,她並未打電話催促過他。
然,兜兜五歲的那一年春天。
有一天,關瑾言親自去幼兒園接兒子放學,有品牌送了幾件樣衣過來,款式料子包括設計都不錯,她把衣服帶給兜兜的老師,多謝她照顧兜兜。
年輕的幼兒園老師笑容甜美,“就屬兜兜的家屬客氣,昨天他奶奶還給我帶了一套香奈兒的化妝品,你今天又給我帶衣服,我怎麼好意思收。”
關瑾言一愣,她婆婆和幾個朋友去日本旅遊,前天就走了,昨天怎麼可能來幼兒園?
“你說兜兜的奶奶?”
“是啊,她昨天來幼兒園看孩子,還把兜兜接出去玩了兩個小時,怎麼,嚴太太你不知道嗎?”老師緊張起來。
沒看好孩子是她失責,嚴家又這樣富貴,兜兜若真的出了事,她哪裡擔待得了!
一時也慌了。
關瑾言思忖片刻,又往幼兒園的教室看了會,說,“沒事,你別緊張。”
“哦,”老師答應着,看關瑾言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吭聲。
關瑾言又在辦公室留了會,先走了。
下午4點多,幼兒園放學,兜兜和幾個小朋友一道走出來,看到關瑾言便高興的朝她揮手,撒腿跑了過來,“媽咪,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
關瑾言牽過他的手領着往停車場走,“媽咪想你了。”
“兜兜也想媽咪。”
兜兜笑的一臉無害,乖巧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他骨子裡的睿智和調皮,關瑾言盯着他看了會,沒說話,一直到兩人回到嚴家老宅,關瑾言把兜兜帶進房間,把門關上。
兜兜似乎意識到什麼,滴溜溜的眼珠子望着關瑾言。
關瑾言讓他站好。
“告訴媽咪,昨天到幼兒園看你的人是誰?”
兜兜雖然年紀小,卻十足是個鬼精靈,如果是不認識的人,他根本不可能跟人家出去,昨天那個去看他的人,他肯定認識。
兜兜努嘴,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抱她的腿,“媽咪,你好凶,兜兜,”
“站好了!別想再用這一套搪塞過去!”
她這個兒子和他爸一樣,吃準了她心軟,時不時就用這套撒嬌的手段來對付她,偏偏她還就吃這一套,總被他們父子兩個吃的死死的。
可這次不一樣,她不會這麼輕易被糊弄過去。
兜兜也知道她這次是來真的,小小的身體縮了回去,偷偷看她一眼,小腦袋又迅速埋了下去,轉着手指,“媽咪,”
“快說!”
“哦,”
兜兜低低的答應着,可憐巴巴的,“那個人是樑浩叔叔的媽咪。”
樑浩的母親?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樑浩是被收養的,而收養他的應該是展家的人……
所以,來看兜兜的是展家的人?
可展家的人爲什麼要來看兜兜,難道當初把兜兜藏起來並欺騙她說兜兜已經死掉……也是展家的意思?
爲什麼呢?
兜兜跟展家並沒有任何關係啊!
關瑾言不明白了。
顯然,兜兜也不知道更多,這件事在關瑾言心裡留下了根刺,時不時的會冒出來扎她那麼一下,她終於忍不住給樑浩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長長的嘆了聲,把電話掛了。
三天之後。
關瑾言收到一封信,沒有署名,只是在信封的右下角敲着展家的一個章,表示這封信是從展家寄出來的。
她是懷着疑問的心情打開了這封信,而信封裡掉出來的一張照片似乎已經在向她暗示,等待她的會是如何一個讓她意外而震驚的故事。
照片裡的女人一身黑衣,讓關瑾言不由想起她曾經在機場見過樑浩和她的出現,可她又如何想到,這個女人……
她的臉……
和關瑾言記憶中早已模糊的那張面孔一點點重合。
媽媽,
在她父親關劍離世之後的第二年,她的媽媽葉慧拋棄她離家,從此音訊全無,她早已放棄尋找那個薄情的女人,卻想不到……
她竟是樑浩的養母,展家的人。
展家,展家……
是了,當初海哥不是也告訴她,父親的死和展家的勢力有關,她沒有再深究,此刻想來,卻分明是她大意了。
顫抖着手展開信紙,日暮西山,夕陽的餘暉灑在泛黃的信紙,娓娓道出一個塵封的故事。
那時候的關劍還只是一個莽撞的青年,剛從警校畢業分到警隊,懷揣滿腔的熱血想要爲人民服務,抓盡世間的壞人。
而當時的展家已經是雄踞一方的勢力,葉慧本名展慧,是當時展家當家人唯一的女兒,將來也是培養她繼承展家勢力的。
誰也沒有想到,在南、北城警方的一次聯合行動中,展慧來不及跑,被包抄趕到的關劍逮着了,展慧人也機靈,當下冒充自己是被惡勢力抓來的無辜女子,關劍看她美麗柔軟,根本不會想到她就是展老大的千金,將她放走了。
原本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誰也沒想到後來兩人還會再遇。
展家當家人有意培養展慧當下一代老大,展慧很牴觸,就和朋友跑到北城來散心,然後……
竟然又在一次舞會上遇見了關劍,關劍長的帥氣,又是一身的正氣,很招女孩子喜歡,至於展慧更是美人胚子,兩人很快就確定了戀愛的關係。
而在這當中,展慧始終是以葉慧的身份陪在關劍身邊。
甚至,當展家過來人叫她回去之時,展慧爲了愛人放棄了父親和展家的事業,展慧的父親盛怒之下,揚言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
如此,總算相安無事的過了十幾年。
然而有些事終究瞞不住,就在那一年,展慧的父親病重,警方又一次把槍口瞄準展家,關劍依舊在出警名單內,也是那一次的事徹底改變了這個家庭。
行動中,展家的人打中了關劍的隊友,關劍的子彈則打穿了出逃的展家當家人,關劍不認識展慧的父親,展慧的父親卻是認得他的,氣憤之於,也爲了讓女兒迷途知返回到展家,他把最後一顆子彈打進了關劍的身體。
這些事原本不會被隱瞞,卻因爲在展家的地盤找出南城公安局領導和展家有金錢往來的事而被定義爲政治事件,相關內情一律不得對外公開。
這也是關瑾言這麼多年來始終查不出父親死亡真相的原因。
展家逃出的人輾轉找到展慧把整件事的真相告訴了她,重擊之下,展慧痛不欲生,而深感無法再面對關家二老,而適逢展家勢力重新崛起,她逃避一樣離開關家回了展家。
從此,雷厲風行,鐵血手段,重振了展家。
並且在自知自己無法再爲展家留後,收養了樑浩爲義子。
落日西衝,天邊最後一縷霞光也已不見,沒有開燈的客廳裡暗的厲害,關瑾言站在窗前,手裡泛黃的信紙緩緩落下……
對你,對關家,我深感歉意,此生蒙在黑衣墨鏡中,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唯覺對你虧欠良多,不奢求得到你的諒解,只是着實喜愛兜兜,希望你不要阻止我見他。
平生唯有此心願,望成全!
信紙飄然墜地,關瑾言愴然落下淚來。
盡是如此,盡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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