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柯,我發現我真是很難理解和形容。他可以幼稚的和你耍無賴耍黃腔耍脾氣,也可以成熟隱忍的吞嚥悲傷堅強果敢的選擇自己想要的。從前,我覺得他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很是有個梟雄的前景,如今看來,他這是純粹把自己往坑裡坑。
“你明不明白你說什麼啊?”我抓頭,覺得南柯簡直,簡直,簡直不可理喻!是我表達有問題,還是他理解有問題!腦子迴路要不要這麼奇葩啊!
南柯瞅着我,笑的賤兮兮的。“大王,你這是在心疼我,擔心我嗎?”
渾身一冷,我頓時哭笑不得。我知道他這是故意和我扯開話題,想要繼續和他理論清楚,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不想說,就那破性格說了他也能給你當放屁。
嘆了口氣,我翻身躺下。先這樣吧,算起來能進寒山境也是好的,我只要什麼也不教他,他也不過就是在我這兒掛個名而已,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做打算吧。
被子裡擠進一具暖烘烘的身子,南柯像個小獸一樣在我身後拱來拱去,竟然還發出幾聲輕軟的哼哼聲。我被他這一頓撒嬌弄的實在是沒了脾氣,扭過身沒好氣兒的照他腦袋上拍了拍:“你多大了!”
“十三。”
答的到誠實,行爲卻恁地無恥。低頭瞅了眼南柯的腦瓜頂,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師父哄我睡覺時的動作,不由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他的身子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便柔順的依偎了過來,沒多一刻便發出了香甜的呼吸聲。
我嘆了口氣,還說沒把我當成娘……
嚥下胸口那歲月滄桑的感覺,我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還是不錯的,起碼我剩下的一半歲月不會那麼孤單,看着他長大,在努力讓他去恣意的活一回,又何嘗不會是我生命的延續。
第二天清早,趁着南柯還沒醒,我便一指頭點暈了他,隨即將他交給小師叔看管。沒辦法,萬一這小王八蛋發現了我不在而跑出來找我,那可就不好辦了。
只是張越那裡我還是要出手的,只不過爲的是寨子裡那羣沒腦袋的二貨。只要小七兒在趙勇手裡,他早晚會順藤摸瓜扯到寨子的,想必小七兒也沒少藉着便利利用寨子裡的人給他使喚。這件事一旦牽扯出來,那真是後患無窮。雖然救了他也很可能會牽扯到寨子,但至少刀是握在自己手裡。
昨日我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和典貓兒說了,他還算是個有腦子的,相信自會想辦法周旋。後山懸崖下的石壁裡有我私藏的錢財寶物,這些我告訴了方程,若有個萬一,也算是我出的一份力。
原本我是打算拿着這些在選個山頭扎個寨子的,如今看來卻是不大可能了。
到了張越門口的時候,發現他竟似是料到我會早來一般的等在門口。朝我笑了笑,張越起身朝我走來,疏朗的眉眼雖然看上去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卻是很好。
朝我躬身一拜,張越誠懇道:“今日有勞山主了。”
我不做聲色的點了點頭,轉身朝寨子口走去。張越跟在我身後,不久,那些我看着眼生的人也都跟了上來。我撇了下嘴角,沒有出聲,張越朝我歉意一笑,倒也沒有解釋。彼此心知肚明,又何須多言。
“日後你就當沒認識過這寨子裡的人吧,若是他們因爲你們而牽連到了,我可是個記仇的。”
“山主放心,玄機谷素來知恩圖報,在下萬不會做出什麼傷害這些兄弟的事兒來。”
我淡淡一曬,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蘆田又怎麼說呢。人心是最難揣度的,我也不過是敲打一下,若他不遵守承諾,我也毫無辦法,頂多事後報個仇,但那卻是最最無用的。
到了石頭溝,果然之前被我刻意點名的那五個人也都是玄機谷的,也難怪張越會答應的那麼爽快。朝張越要了個玄機谷的面具,我又要了兩把趁手的兵器,想了想,我又強制着扒了一人的衣裳換下。張越望着我忍俊不禁,直到我要起身往前路去劫人了纔開口道:“山主,即便你穿着和玄機谷的一樣,但你的武功路數卻是寒山境的啊。”
聞言,我不由笑了出來,扭頭看他。“你見過寒山境的武功路數麼?”
張越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臉上遲疑了片刻便恍然的望向我,眼中不掩讚賞之意。
“我只要讓自己看起來和玄機谷脫不了關係就可以了。”翻身上馬,我朝着前路而去。張越在我身後拱手相送,那份兒誠意請求倒是他對我最表現過最真實的情緒。
一路縱馬,想着處理完這宗事便可以回寒山境,我便禁不住十分開懷。這些日子顛簸流離,又受傷失控的,說不想念寒山境那舒坦無憂的日子那是騙人的。但轉念一想,回山後再無可能如此恣意的馳馬縱橫,剛剛涌起的那份兒想念便瞬時消失無蹤。再加上二師兄那即將到來的暴雨梨花,我這頭皮都要翻棱起來了。
我想,就我這命,將來若是寫本傳記什麼的,一定足夠讓世人嗟嘆,引以爲戒。
算了下路程,我在張越所說的地方下了馬,看了眼日頭離他說的時辰還有些距離,不由先尋了個地方,準備先休息一番。
飛身上樹,我剛眯眼了片刻,便隱隱聽見了馬蹄踏地的震動聲。睜眼,果見遠處一片塵土飛揚,趙勇他們竟然比預計的要早到不少。
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究竟哪裡不對,該處理的我都已經處理好了,或許是我自己多心吧。
趙勇的隊伍來的很快,我眯着眼,終於在這亂糟糟的一片裡找到了張越說的那個方青。不得不說,張越此人的確厲害,沒照着人也能畫的那麼像。可惜的是人家的弟子,和我沒半個銅錢關係。
嘆了一聲,掐準了時機,我一躍而下,用張越給的便宜機關炸趴下了一羣人後,順利的夾帶着方青飛身而出,回頭,果見方藍寒着臉追了上來,殺氣凜凜。若不是知道被我點暈的這個人是個男的,我簡直以爲自己是劫了人家媳婦兒的採花大盜了。
奔走了片刻,我到一處較爲空曠的地方停下,隨手將方青一扔,我舉劍朝方藍揮去。
如張越所說,方藍的武功的確很不錯,便是放在寒山境內也可算的上是高手。不敢大意,我提起心力小心應付,畢竟我最近才受了傷,到底是有些影響,要緊的是,我昨日吃了小師叔給的藥丸,內力到如今也只能發出八成左右,算起來應該和方藍差不多。
似是也沒料到我的武功竟然也很是不錯,方藍一愣過後,攻勢更是猛烈了起來,約莫着是想要速戰速決,如此倒也合乎了我的心思。
很久沒和人這樣長時間的過過招,我的情緒忍不住越來越亢奮,竟沒發覺內力在加速回返。長嘯一聲,我一掌揮出,方藍登時被我震的倒飛倒地,機不可失,我提劍而上,刺目的血色立時噴灑了我一臉。
身子一僵,我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棄劍退開,我抖着手想去摸藥丸,卻又強自安奈了下來。不行,這裡不安全,我不能讓自己的性命有礙。
方藍被我傷的不輕,好在雖然劍入胸口,但還未刺到心臟,否則此刻他已是個死人。擡手點了他周身的幾處止血大穴,我又返身將方青弄醒了過來。
迷糊了片刻,方青在看見渾身是血的方藍的時候忍不住驚呼出聲,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見他還活着,這才放鬆了表情。
我有些歉然,本來我就是打算拖拖時間的,哪想到方藍武功太好,讓我忍不住有些情緒失控。靈光一閃,我摸出之前張越給的那盒什麼什麼膏遞了過去。
方青一愣,嘲諷的笑了笑:“這是做什麼?”
我有些語噎,想要開口解釋一下,但這種情況下,似乎我說什麼都顯得矯情。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考慮着把藥膏收回來,不想方青卻一把接了過去。
打開聞了聞,方青笑的越發諷刺:“倒是好東西。張越倒也捨得給你。”
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我覺磨着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正要反身離去,卻聽方青道:
“你不是玄機谷的人,能傷了阿藍來頭定然不小,張越是拿了什麼來讓你出手幫忙?”
“啊,定然是那個了。”
方青的語調中忽然多了一份毫不掩飾的惡意,他望着我,似笑非笑:“你可知爲何趙勇會不顧我們仍舊快馬加鞭的往前而去?”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我瞳孔一縮,立即反身而去。身後,方青的聲音卻破風而來:“聽說南將軍的獨子就在前面的石頭溝等着趙勇,要和他決一死戰呢。”
心中更慌了起來,我知道他說的事。畢竟要引誘趙勇不管不顧的去踩陷阱總是要有個香甜的誘餌的,這個消息是張越故意放出去的,我自是不會讓南柯去幹這等蠢事。然而,我這心卻怎麼也放不下來。
忽然,腦中畫面一閃,我忽然想起了南柯之前進張越的房間的那一次來。兩人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若要合謀個什麼也是足夠了。再想想南柯的性子,我簡直覺得南柯就在前面的石頭溝裡了。雖然我早上親自點了他的穴道將他交給了小師叔照看,但我這不好的感覺卻是怎麼都放不下去。
拋卻了馬兒,我運起輕功,幾乎是足不點地的朝前飛掠而去。尚未到地方,便聽見了呼喝的喊殺聲。一羣不知哪兒來的被蠻軍居然在和俁軍交戰,而俁軍幾乎是手無還手之力。
我四處搜尋着張越的身影,然而四周一片混亂,正焦躁着,卻聽一聲大喝,緊接着是一段嘰裡呱啦的蠻語,我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耳邊來風,閃身躲開,剛在我身邊的一個俁軍便被一把大刀劈成了兩半。
鮮紅的血色刺激的我太陽穴鼓脹,扭頭,只見一個赤、裸着上身的陌生男人扛着刀瞅着我嘿嘿發笑,眼中閃爍的是掠奪的興味。怔了一下,我只覺得這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有見過他,而且還得罪了他。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人哈哈笑了兩聲,甩了甩刀身的血漬。“好功夫的姑娘,我來搶你回家。”
我一愣,隨即將眼前這個洗乾淨了臉看上去還人模人樣的男人同幾日前被我掛到樹上的那個蠻子聯繫了起來。視線落在他手腕上斷成兩截的鎖鏈,我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他,該不會那個倒黴被趙勇抓住的藩王就是他吧?那我豈不是在無形中狠狠的幫了趙勇一把,嘖,若是讓南柯知道,指不定又怎麼和我鬧呢。
刀光一閃,我立即閃身退開,低頭看了眼地上深深的裂縫,不由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這力道,拍死一頭牛都可以了,可見他上次對我是沒用全力吧。
“來,來,和我回家。”操着一口生爛的官話,那人揮着大刀而上。我黑了臉,隨手抓過一塊碩大的石頭丟了過去。
回你姥姥家!力氣大很厲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