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好了後，照例當差。只是發現康熙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每次端茶與他，他都要打量我一下，那銳利的眸光直剌得我渾身發冷。
今兒奉了茶，我垂手恭候一旁。過了好一會兒，康熙將手上的書放在案上，拿起茶杯揭了蓋子聞了聞。
“雪韻，你是去年幾月小產的？”康熙語氣平靜，貌似漫不經心的問話，而那眼睛卻直盯着我。
我垂了眉恭敬回道，“回皇上，是去年七月間。”
“哦，爲何老八也不着請個太醫與你仔細瞧瞧的？弄得身子現今這般虛弱。”康熙很是關心地問道。
“回皇上，八阿哥是請了太醫來看的。奴婢這身子向來就是這樣，也無什麼大礙。稍加休養便好了。”我依舊候在一旁不緊不慢地回着康熙的問話。
“在老八府上，錦繡沒難爲你吧？”康熙突然又問道。
“回皇上，嫡福晉沒有爲難奴婢。”我也不想節外生枝沒事多些事兒來。
“那你孩子是因何小產的？”康熙眼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我心下一緊，忙道，“因爲天氣熱，奴婢貪涼，以冷水洗浴，不曾想着了寒氣，吃了一劑藥。這都怪奴婢大意，請皇上責罰。”
康熙沒有馬上回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後，聲音有些冷道，“你本就身子虛爲何還用冷水洗浴？難道你不知自個已有身孕？”
我聽了心裡一驚，想着這康熙倒是明察秋毫的，在他面前撒謊可得小心纔是。於是我想了想道，“回皇上，其實，奴婢當時並不知道自個已有身孕，直至喝了藥小產才知的。”
“真是粗心大意。下次切不可這樣了。”康熙語氣軟了些道。
“是，奴婢謝皇上關心。”我對着康熙福了一禮道。只是在我擡頭眼角掃過康熙的臉時，發現他臉色凝重，似疑慮重重的樣子。他的這個樣子讓我看了心裡一陣不安。
“皇上，奴才將四阿哥帶來了。”這時門口傳來小全子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康熙允道。
不一會兒，弘曆便進了來。他先給康熙請了個安，“孫兒弘曆給皇瑪法請安，皇瑪法吉祥。”弘曆的聲音很清朗，康熙坐在榻上含了笑，“嗯，弘曆快到皇瑪法這裡來。”
弘曆看了我一眼，然後聽話的向康熙走去。
“弘曆，今兒老師們教的可都記住了？”康熙很關心弘曆的功課。
“回皇瑪法，兒孫已全都記住了。”弘曆爬上了榻坐在康熙身邊，替康熙捶着腿道。
“那裡將今兒老師教的背與皇瑪法聽聽。”康熙很享受此刻，閉了眼道。
“是。”弘曆依舊邊捶腿邊朗聲背道，“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微易散。爲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爲。”
弘曆稚聲稚氣的一背完，康熙便睜開了眼問道，“你可明其中之意？”
“回皇阿瑪，老師教育兒孫時已問過兒孫，兒孫是這樣解析的：此章是教導人們要防微杜漸，避免小錯漸漸鑄成大錯；做事要從一點一滴做起，不可急功近利。不知皇瑪法以爲如何？請皇瑪法指正。”說着弘曆恭敬在一旁躬身聽候康熙的評定。
康熙眸中精光閃現，捻着鬍鬚點了點頭，“嗯，弘曆解析的不錯。”
“好了，皇瑪法這會想出去走走，弘曆陪着皇瑪法出去走走可好？”康熙笑着對弘曆道。
弘曆聽了忙高興道，“是。”
我看着他們祖孫倆樂呵呵的樣子，心裡也舒了口氣。也隨在後面跟着他們出乾清宮，來到園子裡。
到了園子裡，康熙便讓小全子帶弘曆四處玩兒去，而他卻坐在亭中遠遠看着弘曆玩兒。
“雪韻，朕問你，弘曆將來可堪當大任否？”康熙眼睛看着玩耍的弘曆，話卻是問我的。
我聽了心裡一驚，不知他怎麼會問我這話？奴才向來是不參與政事的，“回皇上，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覺得小阿哥聰明可愛，極討人喜歡。”我也不能評論什麼。
“你若是弘曆的額娘，你看到弘曆這個樣子會欣慰嗎？”康熙轉了頭來，眼睛盯着我問道。
這一問，倒真是驚住我了。我一時有些愣住，呆了片刻纔回道，“奴婢何德何能能有小阿哥樣的孩兒？皇上就不要取笑奴婢了。”我不回答他的話兒，只含糊地應着。
康熙眼光一沉，怔了一下，然後又道，“朕說的是如果，你不必驚慌。”
真不知道康熙這隻老狐狸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我訕訕笑了下，“回皇上，若是奴婢將來有一個如小阿哥這樣的孩子，奴婢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奴婢向來愚笨，除了會做幾個好吃的菜，其它的倒是什麼也會。教孩子的事兒只能勞煩老師先生了。孩子健康快樂便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有什麼念想的。”我繼續和康熙打着太極，推過來推過去的。我得小心應着，這可關乎着弘曆的安危呢。
“唔。”康熙見我守口如瓶沒探出個所以然了，眉不由得輕擰了下。我真不知道這老頭兒爲什麼這麼多心，你只管做你的皇上做你的爺爺便是，何必天天想這想那勞神費心啊。
康熙許是覺得沒達到他想要的結果，心裡有些不快，沒多久便又回了乾清宮去辦公了。
我看着活蹦亂跳的弘曆，想着康熙定是知道了我不是滿族人，因爲寶枝也知道我不是，柳氏是因爲寶枝他阿瑪報恩娶的，當時柳氏已懷了我，柳氏是漢人，而那個秀才也是漢人。後宮裡不是允許純漢族血統的人存在，即使存在，生的孩子必也不能成爲皇位繼成者。而康熙對於政治是有敏銳嗅覺的，他的孩子們做了些什麼，他都清楚。他現在懷疑我，那麼也就懷疑了四阿哥，只他現在身體第況愈下，已沒有太多精力去查探這些。而阿哥們的羽冀也漸豐滿，他也不能全盤掌控於自己的手心。他現在就是選好一個在他死後能穩定渡過那個非常時期的繼位者。他不想大清再起戰亂，他是在戰爭中走過來的，知道戰爭的殘酷，也知道天下一亂，外人就會趁虛而入的結局。所以他只是試探下，而不沒有真正的去除。
我想起這些，心裡又是生起一陣涼意，如此，康熙會讓我活着嗎？我這枚棋子終有被棄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