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熱,康熙就搬到了暢春園中。暢春園比乾清宮幽靜多了,這裡繁花似錦,樹木蔥蔥,還有碧藍的海子泛着清波。
四阿哥在十四阿哥出征後,陪康熙次數越來越多。兩父子有時談到深夜,因此四阿哥常常留宿於暢春園。也不知怎麼的,他也有事無事地找些藉口趁我下值時跟我說會子話。
這日我吃完早飯就上暢春園西邊的海子去轉了一圈覺得有些累,便在一處假山後的背陰處躲着日頭。躲了一會子正要回去,卻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我進緊又縮回了身,想着等來人過去了我纔出來吧。我若現在出去,別人以爲我背在假山後定是在在做什麼壞事呢。
“四阿哥,你可不能因爲兒女入私情而毀了咱們的大事啊。”沒想到兩人的腳步聲在走到我躲的假山前停了下來。我透過假山的一個小孔看去,步兵統領隆科多正和四阿哥說着話兒。
“舅舅此事外孫心裡自有分寸。”四阿哥對着隆科多道。
隆科多卻凝了眉有些生氣道,“那此番川陝總督年羹堯要你應了他,你怎麼不應?不就一個女人嗎?你以後若是稱帝了,天下的女人你想要什麼樣的沒有?”聽到這裡,我心一跳,那年羹堯想跟四阿哥要誰呢?
“天下的女人雖多,但我只要她一個。”四阿哥咬了脣道。
“你好糊塗。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非常需要年羹堯的幫助。你十四弟在西北的表現已深得皇上的信任,他軍權在握,我們能與之抗衡的只有供應他糧草的川陝總督年羹堯了。只要他站在我們這一邊,十四阿哥的兵權再重,若是斷了他糧草,他是有如斷翅的雄鷹飛不高。再者說,他妹妹不是你福晉,你當初也不是爲了拉籠年羹堯才娶了他妹妹。這會子有這麼個機會,你怎麼要放棄?”隆科多很生氣地訓着四阿哥道。
“舅舅,讓誰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讓她。”四阿哥堅持道。
“你!你這是要將我們全部都拉下水不成?自古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你若從一開始不爭便好,如今爭到只差一步,你便要放棄,他們會放過我們?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有讓你坐擁天下?她什麼也不能,她只能成爲你的絆腳石!你切不可再執迷不悟了!”隆科多痛心疾首地咬了牙道。
四阿哥望了望不遠處的海子,沉默了一陣,然後才道,“容我再想想吧。”隆科多嘆了口氣,“我一直以爲你是成大事者,這些小事是不必讓我擔憂的,沒想到你竟爲了一個女人……唉!”
“舅舅,此事我會處理好的。”四阿哥轉了身向前走去,“舅舅,咱們走吧,皇阿瑪還等着呢。”
隆科多跟在四阿哥後面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跟在四阿哥後面。
等他們走遠,我才從假山後面出來,回想着他們剛纔的對話,我心一緊,擡頭看着已走遠的四阿哥,難道他是因爲我?可是我和他早在宮外就決裂了的。還有那年羹堯也是認了我做妹妹的,應該不是我吧?難道四阿哥還有另外更重要的女人?那是誰呢?想到這,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泛着酸。
晚上,月涼如水,我心裡悶着,便出了院子隨處走着,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座園中。這園中倒也清靜,月光靜靜灑下一片幽輝,映着樹影婆娑,輕風吹起沙沙作響。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嘆了口氣。可是我氣剛嘆完,就見四下裡一陣人影閃動,三四個穿黑衣臉上蒙着黑巾的人從四面八方拿刀向我砍來,一驚,愣在那,連叫也忘記了。我見那刀快速向我剌來,也沒法躲,只得閉了眼睛等死。就在那刀直直地要剌到我身上時,只聽噹的一聲,我睜開了眼,只見四阿哥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前。他迴轉過來對我道,“你跟着我,不要亂跑。”說着又用手中的扇子擋開了一把剌向我刀。
只是那幫黑衣人見四阿哥出現後,攻擊的身形便頓了下。不多時便又變了位置朝我攻來。我好像沒跟誰結仇吧,怎麼會有人來這裡剌殺我?我躲在四阿哥後面,不知四阿哥能不能將這幾個剌客給打跑了。
這時四阿哥拉了我的一隻手,跟着他前前後後的轉着,他出手很快,而且功夫也不差,我被他轉得有暈了。
突然我看到他背後有個被四阿哥打丟了刀的人揮掌向四阿哥背後劈來,而四阿哥正在迎打着前面兩個敵手,並沒有察覺後面有人偷襲,我一見,也不顧得什麼,忙用了全身力氣一下子轉到他背後用身子擋住他的後背,那重重的一掌就被我接下了。四阿哥反應也快,一個回掌就將那人給震出了好遠。
那幫人見我中掌,便也四下裡一散逃了出去。
我胸口一痛喉音涌起一陣腥甜,‘噗’的一下吐了一口鮮血出來。四阿哥抱住我的身子一緊,臉色蒼白焦急道,“雪韻!”
“我,我沒事。你,你也,你也沒事吧?”我眼皮有些重,心口的痛意一陣陣襲來。
“我沒事,你快別說話。我找人給你找太醫去。”四阿哥抱着我飛快地跑了起來,而我在他懷裡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待我醒轉時,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四阿哥坐在我牀邊,一隻手握着我的,見我醒來,臉上一喜問道,“你可醒來了。你怎麼這麼傻?”
我看着四周陌生的景物,聲音很虛弱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你在我屋子裡。”四阿哥蒼白的臉上浮了絲笑意,撫了下我的手,“還痛麼?”
聽着他關切的話語,我一陣窩心,也展了絲笑道,“不痛了。”忽然想着,我不在,那康熙難道不問嗎?於是擔心地又問道,“皇上那邊……”
“皇阿瑪那邊我讓紅香去回了話,說你這兩天身子不舒服。皇阿瑪這幾日也沒有什麼事兒,你不必擔心,這事兒都是辦妥了的。”我聽了心裡一陣驚訝,四阿哥的內線還是很多的,連太醫都是。
“你可知道昨夜那些人爲什麼要殺我?”我總覺得事情很蹊蹺,爲什麼他把只殺我,而不殺四阿哥,就我替四阿哥受的這一掌也不是很重,想必那人只是想將四阿哥打偏了些,好將我殺了。只是我平時就身子弱,受了這一掌便暈了。
“我也不知道,正派人在查。這會子該喝藥了,我來餵你吧。”四阿哥將我身子扶起了些半坐在牀上,後背靠着枕頭。然後他站起身從桌上端了碗藥來。他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邊輕輕吹着熱氣,然後又用脣試了試溫,覺得不熱了這才放到我嘴邊讓我喝。我見這麼體貼細心,心中一陣暖意升起,接了他喂的藥喝了。
喝完後我對着他習慣性地說了聲謝謝。四阿哥聽我說謝謝怔忡了下,然後輕輕放下碗,對着我柔聲道,“你就不能不要這麼對我客氣嗎?”
“我,”我低了頭,我們已是陌路人,能回到從前?
“你爲何要替我擋了那一掌?你知道不知道,那差點就要了你的命。”然後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握住我的手緊了緊,“趙太醫說你以前生過孩子,但生完了孩子後沒有加以調養,這身子越來越弱了。”四阿哥說到這,眼裡滿是悲慼之色,繼而又問道,“你老實告訴,你是不是沒有將孩子拿掉?”
“拿掉了,離開你不久後就拿掉了。”孩子都不見了,拿掉與不拿掉有什麼區別?提到孩子我的心又開始痛起來。
“你撒謊!”四阿哥的聲音有些重,他眼中一片痛苦之色,“你還要騙我多久?趙太醫說你是足月產下孩子後沒做好月子落下了心絞痛!”
我聽他這樣說,心裡一緊,傷痛加上心絞痛,呼吸重了起來,我閉上眼咬着脣忍着,淚卻流了下來。四阿哥將我擁在懷中緊緊抱了我,“你爲什麼要騙我?你將我們的孩子藏在哪了?”
我沒有藏,我把孩子弄丟了。我強忍着心痛不說話。
“你先躺下歇着吧。”四阿哥抱了我好一會見我不說話,便嘆了口氣輕輕將我放下,替我蓋了牀薄被。我閉着眼將臉朝牀裡面偏了偏。四阿哥撫了下我的臉,然後出了門去。
四阿哥一出去,我的淚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