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姝的阿瑪因爲戰事緊要處理的事很多，所以也沒有什麼時間來看女兒。妍姝天天上我院裡來陪我聊天，我也給她燉些湯讓她補身子。因這邊氣候冷，穿的衣服多，所以到了五月間，妍姝的肚子雖隆起，但外面卻不怎麼瞧着出來。
五月戰事也到了末尾了，皇帝讓年羹堯主持青海和西藏的善後工作。處理善後比打仗要難得多，各方面都制定出對以後有利的政策，防止此類叛離的事再發生是很有必要的。年羹堯也因爲這些，整天在前院忙得不可開交，每日裡召集將領和各司土番商討。自年羹堯回來後，妍姝的臉上雖有喜色，但眉間卻常鎖着。年羹堯對她依舊是不冷不熱，只不過這次他從前線回來後，送給妍姝一些從敵軍那繳獲的首飾，也賞了座金佛給她的阿瑪。妍姝的阿瑪自是很高興，而妍姝卻對那些首飾很少多看一眼。
明天我就要送妍姝去西安了。本來我跟年羹堯說我和妍姝先回西安去，但他不肯，自我提了這個想法出來後，他便限制了我出西寧府，他警覺性太高了，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先下手爲強。
今兒妍姝跟我說了閒聊了半日，商量了一些事宜，因她身子重有些乏，我便讓她在我臥房歇了，等到了傍晚時我再叫她起來喝湯。妍姝剛入內房歇下一會兒，年羹堯一進屋就嚷嚷着，“這幾日真是累死爺了，那些個土番都是木魚腦子，成天就知道吃肉喝酒，主意一個也想不出來。”聽着他抱怨我在心裡笑了笑，他也有怨氣沖天的時候。
“你先前平定土番的時候不就用過以番制番的計策，這次不也可以？”我想起歷史書有記着他那次平定土番就是以番制番的。
年羹堯聽了停了喝茶，頭歪向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着他一臉疑惑，想起這古人的女孩子哪會打聽這些軍事上的事，於是我訕訕一笑，“在宮裡聽十四阿哥說起過的。”我在宮裡住在德妃處，這個謊應該很可信。
年羹堯聽我這麼說倒也是信了，“十四阿哥連這些個也跟你說，看來他也將你當知己了。”聽着他的語氣，竟聞到了一股醋味。
我也裝作不知他話裡的別意，只道，“他閒來無事，也就說說奇聞奇事了。”
“說來，十四阿哥如今也算是淒涼了。從大將軍王一下子落到守陵的郡王。”年羹堯說到這，苦笑了下。
“太平本是將軍定，將軍不許有太平。”我忽然不知怎的就脫口出了《水滸傳》裡寫的一句詩來，這話一出口，我都恨得後悔咬舌頭，這話聽到年羹堯耳朵裡就是暗示什麼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端着茶放到嘴邊輕啜了口，但願他聽了不會往心裡去吧。
“其實這個，我是隨口亂說的。如今皇帝是個開明君主，一向行功論賞，良才猛將定會重用。”我的解釋突然感到很多餘，因爲我看到年羹堯臉上已有了憂慮之色。
年羹堯好像掩飾他的心慌，對着多笑道，“從皇帝還是四爺那會起，我就跟着他了。皇帝的爲人，我不說十分清楚，七分清楚還是有的。只是爲人臣子就得替君分憂，縱然後路難行，那也是以後的事兒。”說完他喝了口茶，又變回一臉平靜無波的樣子。
我聽他這麼說，心稍微放下些，“你能這樣想，倒是極好的。”就是怕你往後高調行事，反倒將自個給推入不可迴轉的路的盡頭。
“你這是在擔心我？”年羹堯擡了頭，面上一喜，咧了嘴兒笑，這樣子又像個潑皮了。
我白了他一眼，“少來，你用得着誰擔心。”說到這，我想妍姝來，看了年羹堯一眼，“你，還想不想娶媳婦？”
年羹堯愣了下，“想啊，當然想了。”說着他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是想嫁給我了吧？”
“可別亂想，誰要嫁你了。”我沒好氣地又回瞪了他一眼，然後斂了笑認真地道，“這麼些年，你沒有有喜歡的女人？”
年羹堯臉上的笑凝了片刻，怔了下才回道，“沒有，這麼些年來，我一直都只喜歡你。”這傢伙每次跟我說這些都臉不紅心不跳的，弄得我很是尷尬。
“你也知道，我們不可能的。”我垂下眼簾，“我一直都當你是哥哥。”
年羹堯有些失望地眸光黯了下去，“我與你就是一見鍾情，我對你一見傾心，雖然這些年來我們見面兒少，但我一直都沒忘了，我向來認準的事兒都不會變，喜歡的人也是值得我喜歡的。”年羹堯擡頭，目光變得堅定。他可曾知道有那麼一個女孩也是對他一見鍾情，一見傾心，現在還爲他懷上了孩子。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只是幽幽地道，“喜歡你的女孩子有很多。”
年羹堯聽了卻大笑起來，“哈哈，喜歡我的女人很多，卻沒有你。”
“假如有女人懷了你的孩子，你會怎麼辦？”我今天嘴怎麼老是說話這麼快的，想什麼怎麼就說什麼呢？我驚訝地看向年羹堯，他也好奇地看着我。
“我會娶她，但是，娶她只是因爲她肚子裡有我的孩子。若是想要得到別的，那是不可能。”年羹堯的話冰冷得讓人從頭涼到腳，他的眸光閃過一絲陰狠，“平生最討厭有人要挾我。”說到這他又頓了下，嘴角一翹，“不過，如果那個女人是你，我倒是樂意被要挾。哈哈。”行事狠，執着，這也是每個成功人士的優點吧。對自己想要的千方百計都要得到，對自己不要的，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聽着他的笑，我直感到喝進去的熱茶一下子變成了冰水，差點嗆了。
“這樣，是不是心狠了些？”我小聲道。心裡擔心着他的話千萬別讓裡間的妍姝給聽到了。
年羹堯聽了卻回道，“你何嘗對我又不是心狠。”
一時啞然，我端着茶杯的手輕顫了下。兩人就這樣相對坐着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年羹堯起身告辭，他一離開我便掀了隔壁內房的門簾，只見妍姝早已淚流滿面的倚在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