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年羹堯請奏授參將嶽鍾琪爲奮威將軍，讓他和督軍素丹一起討伐西寧東北部的響應羅卜藏丹津叛亂的郭隆寺喇嘛。清軍是越戰越勇，敵人潰不成軍，到最後只能作無爲的掙扎。郭隆寺吃敗戰後逃出的喇嘛，後來與西寧納硃公寺、朝天堂、加爾多寺諸番相結，糾謝爾蘇部土番一起作亂。而年羹堯在西北戰事上，早就有了防備，也有了先前的偵察。這點，我覺得是不是康熙早就將他定爲了十四阿哥的替代人選？不然十四阿哥不會那麼輕易交出兵權，十四阿哥可以一直以爲康熙倚重他，在西北戰事上沒有人能比他理有實戰經驗。殊不知在康熙去世前的兩年，年羹堯就已平定過一次西藏土番的謀亂，所以康熙死前最後一次召見年羹堯是單獨進行的，他或許已在那時將西北的防務交代給了年羹堯，並賜了把金弓給他。這些跡象都或多或少說明了，年羹堯早已不是一般的臣子，而是定國護王的人選。
這次出征，妍姝沒有跟着去。她跟着我在西寧府上，每日裡打着絡子，做些手工活兒。沒想到妍姝靜下來的時候，倒真像個賢妻良母。
看着低頭認真打着絡子的妍姝，心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烏黑的眼珠兒不似先前那樣靈動。本來英氣的柳眉現在變得軟綿綿的了。她是在思念着擔心着年羹堯吧？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如此一個慧心的女子。
“啊……哦……”突然妍姝嘔了起來，我一見忙扶着她的一肩，“妹妹怎麼了？”妍姝嘔着答不上話，嘔了幾下，眉頭緊皺，想必是胃裡很難受，但嘔了幾下，卻並沒有吐出任何東西來。
我心裡一驚，瞪大雙眼看着妍姝，妍姝這時也停了嘔，眼神有些慌亂地閃躲着。我握住妍姝的手一緊，“你，你不會是？”後面的兩個字我說出來時有些費力，“有了？！”
妍姝驚恐的眼睛有些無助地看着我，我心下一陣糾緊，努力平復心跳，猛吸了口氣，“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這話雖是安慰妍姝，可聽起來卻更像是安慰我自己。
“姐姐……”妍姝的眼中溢出了淚，“姐姐，我……”
我一把摟過她的肩，她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一半是高興一半是擔心。高興的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有孩子，擔心的是這孩子怎麼才能生下來？妍姝是一個外表柔弱但內心堅強的女孩，她想和年羹堯在一起，可是她又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人心裡沒有一點自己，她想愛的有尊嚴，並不是像別的女人一樣以子要挾，那樣的沒有感情的愛，她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別人因爲可憐她而施捨。
“這事兒等將軍回來，我告訴他吧。”我想年羹堯也是一個負責任的人，有了他的孩子，總該娶妍姝。
妍姝這時離我的懷，淚眼婆娑地望着我，“姐姐，不要告訴他。”她還是擔心年羹堯到時會認爲她是個卑鄙的女人，趁醉酒之機與他苟合，然後以孩子要挾他。
“你不用擔心，他不會的。”我勸慰道。其實心裡也清楚，一向意氣風發的年羹堯是最恨別人對他要挾的。
妍姝依舊是搖搖頭，“年將軍，他其實一直是喜歡姐姐的，我，他一向只將我當格格，對我恪盡禮數。我從三年前那次隨阿瑪到西安時，一見到他，便喜歡上了他，他驍勇善戰，足智多謀。”妍姝的眼中這時充滿了神采，“我從沒有對一個男人那麼着迷過……”
我拿出手絹替她輕輕擦去腮邊的淚痕，擔心地問道，“你阿瑪還不知道吧？你接下來該怎麼辦？孩子……你要嗎？”
妍姝聽我提到孩子，嘴脣緊抿了下，很堅定的回道，“我要生下他。”
“那你上哪兒去？”肚子是會一天天大起來的，這兒有妍姝阿瑪在，總不能讓她在這生吧？
妍姝臉上一時佈滿愁雲，我輕輕握住她的手，“你可想好了？如果年將軍不娶你，你這一輩子可就……”這一輩子可就要過着衆叛親離孤苦流離的日子。在古代，未婚生子是一件極不道德的事，家庭不容，社會更不容。
妍姝聽我這麼說，心裡也有些害怕，淚一下子又奔涌出來，“我再怎麼苦，也要把孩子生下來……姐姐，您幫幫妹妹，妹妹求求姐姐了……”妍姝說着就要向我跪下來，我一驚，忙扶起她，我眼中也含了淚，她怎麼也這麼傻呢？也許，每個心裡住着一個男人的女人都會做出些傻事來——爲了那個心裡的男人。
我看着妍姝求助的雙眼，心裡一痛，我也何曾與她相似，也曾這樣無助過啊。
“如果妹妹信得過姐姐，此事就由姐姐來打點吧。”我想，讓她去馮宣那吧，那裡終歸有人照顧，有個安定。除了馮宣那，我也想不出哪裡比較安全。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馮宣又一次解救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