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頭髮上簪的花兒很好看。是在院裡摘的吧？很襯你。”胤祥擡眼看着我發上的花突發感概起來。
我輕輕一笑，“花兒年年都有一次好看的時候，人卻一年比一年老了。這花戴着，也跟着俗了罷。”花雖無百日紅，但每年到了花開時節，也是能綻放美麗，並不會因此老去。美麗年年輪迴，人卻沒有這個機會，一凋零便是灰飛煙滅。
“你一直都沒變過，還是像以前一樣的美。”胤祥看着我有些迷離，很真誠的安慰我。
我啜了一口茶，抿了下脣，“你也認爲我是千年老妖了呀？”我笑望着胤祥，胤祥一愣，我見他發呆，更是覺得好笑，“只有妖纔會不老呀。”胤祥這才明白過來，憨笑道，“你是妖就好了……”話一說完，他頓住看向我，笑容凝結，“你今個兒是很美，真的。”他加了肯定句。
“胤祥，一直以來，我很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小聲道。
胤祥怔忡地看着我，“你……”
“一廢太子時，若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與太子……”想起那件事，心裡隱隱泛痛。
胤祥聽了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你還惦着那事兒？那事兒其實不關你的事。我答應過皇兄要好好保護你的，只是……”胤祥深深看了我一眼，“只是那次得了九哥他們的道兒。他們以爲你與我和皇兄是一起的。當時以你的財力和我在江湖上交的朋友，這足以讓皇兄與他們抗衡。太子，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廢是遲早的事兒。只是拉太子下去的時候，他們也順便將我們一起拉了。”
胤祥說的雲淡風輕，好像是在訴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胤祥有些抱歉地對我笑笑，“你本是局外人，卻捲了進來。”
“八爺和九爺的事，是我對不住皇上，這個，你在我離開後，找個機會跟他說出來吧，也替我給他說聲對不起。”我沉吟了會，突然幽幽道。我答應過他不瞞他。
胤祥怔愣地看着我，“其實，這事兒皇兄早就知道了。”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我愣愣地看着胤祥，“你說什麼？他早知道了？！”
胤祥點點頭，“皇兄面上看起來是冷冰冰的，其實他心也不是狠。也是有情有義的。他是一個皇帝，很多自是無法自個做決定。大臣們都上書要處死八哥和九哥，列的罪狀都有好幾百條，這些都是在逼着皇兄處死他們。你想想，若是單隻我們兩個去救，定是救不了的。就算是救了，驗屍這關也不過了。但皇兄睜隻眼閉隻眼的草草地畫了圈，就命弘旺他們各自領了回去安葬。皇兄也沒有降罪他們的孩子，連及家人。記得在第一次廢太子時，太子要求大阿哥代奏自己“絕無弒逆之心”的時候，大阿哥不允，但皇兄不顧大阿哥的反對，向聖祖如實稟告了太子的意思。當時，大阿哥還想替聖祖殺了太子。皇兄少時跟着佟貴妃，佟貴妃向來仁慈，喜讀佛經，所以皇兄也耳染目睹了不少，自小便也想着做個遊僧逍遙。皇兄做事爲人向來講究個‘真’字，所以他痛恨別人欺騙。”胤祥說到這頓了下，又看了我一眼，脣一抿，接着道，“皇兄生氣很多時候都是因爲你而引起的。八嫂被休回家，也是因爲在家宴上大肆說你嫁給八哥後如何的恩愛。皇兄是聽不得別人對你風言風語的。”
“我在弘曆府前被剌，剌殺我的人是弘時吧？”我沉默了會，輕輕問道。弘時是四阿哥的第三子，少時便與八阿哥他們來往親密，四阿哥一怒之下，還讓弘時認了八阿哥做爹，讓他跟八阿哥一起住。
胤祥沉吟了會才道，“是弘時。他是想剌殺弘曆的。沒想到被你擋住……”果然是奪皇位路上少不得血雨腥風，你死我活。
“他們都是孩子，不要讓皇上嚴懲了……”我一直可憐他們，小小年紀就要爭來奪去。
胤祥不答話，只是偏了些頭看着門外，“今兒天氣不錯……”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門外的太陽沒有那燦爛了。這才猛地想起，我要看日落的。於是我問胤祥，“你這宅子可有看日落的好位置？”
胤祥愣了愣，“你想看日落？”
我點點頭，“嗯，這初秋的日落一定很美……你不想陪着我一起去看看？”跟他說了許久的話，也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後，太陽也差不多要西斜了。
胤祥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定定看着我，許久才道，“你喜歡看，我陪你。”見他答應，我面上一笑，“其實日落和日出一樣的好看，都是那麼的瑰麗多彩。”
胤祥的眼中這時浮現出些許痛意，他輕輕一笑，好似笑起來有些艱難一樣，“來，我帶你去吧。”說罷站起身走到身邊拉起我的手向門外走去。
他的手也很修長，暖暖的。我跟在他身邊，隨着他向前走着。
胤祥將我帶到後院，後院也是一個園子。我看了看空蕩蕩的園子，眉頭一皺，“我們怎麼賞落日啊？”這裡位置不高，看不到太陽西下。
胤祥不語，只將我帶到一排不高的房子前，指着有些平的房頂對我道，“我們在那看日落。”我擡眼一望，又沒有樓梯怎麼上房頂去？正在我疑惑間，胤祥又將帶到了房子一側，我發現那裡竟然有一個木板搭造的樓梯，樓梯直達房頂。
“我以前被圈在這裡出不去，可又想看外面的景色，於是便在這裡搭了個梯子。這邊望去有一條長長的河，河的那邊就是京城。”胤祥解說道。我心裡暗暗驚喜，也暗暗爲胤祥當年的落魄嘆息。
胤祥拉着我的手小心上了樓梯，樓梯還很結實，踩在上面也沒有吱吱搖晃的聲響。
到了上面，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傍晚的秋風輕輕拂過，宅子外面山坡上的松林響起陣陣松濤聲。遠處果真有一條玉帶似的大河靜靜地向東流着，在河那邊隱約有高高低低的密集的房屋。我視力不是很好，看起來只是覺得黑壓壓的一片連着，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