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六章 番外(胤禩一)

康熙四十一年秋,宮裡選秀女。那時我在內務府當差兒,還不是總管。不過上上下下的奴才們卻都將我當了正主兒。我行事向來講究兩邊得益,所以不論是官還是奴才都喜歡與我交情。剛忙着要離宮回府,卻見十四弟一臉興奮地來找我,他一進屋就叫道,“八哥,我要娶媳婦兒。”十四弟人雖小,可是那通房丫頭卻有好幾個了。我搖搖頭問他娶誰?他湊到我耳旁跟我說他要娶一個叫伊爾根覺羅寶枝的秀女。我一聽這名倒是俗氣,只不知這人是不是也俗氣。娶一個秀女自是不難的,只是若是秀女的出身高貴那又得費些神思。此次皇阿瑪並不選妃,只是給太子和一些功臣選。選剩的秀女便放到各宮去服侍娘娘。我查了下花名冊,看到那寶枝只不過是一個七品京官的女兒,便允了十四弟,讓她做十四弟的庶福晉。但十四弟卻說要讓她做側福晉。我當時一驚,這女子想必不簡單,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吸引了十四弟罷。因着十四弟,便對這個伊爾根覺羅寶枝留了心。

我們皇子的婚姻是以利益爲重的。我們不必去喜歡也不能去討厭。我那時與錦繡成親才數月。錦繡是皇阿瑪指婚的,人們都說她是京城裡最漂亮的女孩兒,可是我覺得額娘纔是最漂亮的。不管怎樣,錦繡的美麗總算是給我掙足了臉面。只是錦繡雖美豔京城,但她的脾性兒卻也是烈的,喜歡動不動就發火懲戒奴才。我自當她是從小被人寵慣的,也不說她,由着她。

我在花名冊上還看到了另一名與寶枝姓氏相同的女孩兒,不過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雪韻。我讓下面的奴才暗查了下,原來她們是兩姐妹。我也曾去秀院偷偷觀察過寶枝,發現她美雖美卻很高傲自負。倒是她妹妹與人相處融洽,話裡總是帶了三分謙遜。她與人相處時笑容很真誠,眼睛很清澈。她好像無意於選秀,總是站在隊伍的最偏僻角落,可能她來這只是走走過場。我一時也對她產生了興趣,多數女孩子都把選秀當做嫁入王府的捷徑,而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十四弟還是通過德妃娘娘,將那名叫做的寶枝的姑娘娶回了府做了庶福晉。而我也將那名喚作雪韻的女孩兒安排到了儲秀宮額娘處。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

自雪韻到了儲秀宮後,額娘開心了許多。每次我去給她請安總能看到她臉上掛着笑。我雖知道她是十四弟遮福晉的妹妹但我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問了她。她回答我問題的時候有些慌張,我知道她害怕十四弟知道她欺騙了他後會找上門來。她也真夠膽子大的,敢欺瞞皇子。她不知道欺瞞皇子罪可殺頭嗎?十四弟在洞房那晚揭了新娘子蓋頭後發現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一下子氣得大鬧起來,將屋子裡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我料想着這個叫雪韻的纔是十四弟想娶的,便安慰他說,男子漢何患無妻,待立了業後不怕娶不到自己想娶的。十四弟雖惱着她說謊,卻也還是放過了她。

那日去給額娘請安,發現儲秀宮出奇的安靜,連守門的小福子也不見了。我心下一路納悶着到了花廳,卻在門口聽到屋裡有人在講着故事,我立在門外聽了會,原來是雪韻在給大夥說什麼書,她說的書裡面的人物各各武功高深,而且用情至真。我聽了不由在心裡笑,那些人和事也只有在書裡纔有吧。不過當故事聽卻是很好的。我不由得在門外站着聽到她講完。從此,我便在這個時辰去給額娘請安,我怕她有我在不敢講,便等她講完了我才進去。

雪韻入宮的第一個除夕夜她喝醉了。她先講了個天津話的笑話。那個笑話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也因爲她講得好,動作又誇張吧。最後她又唱了一首曲子,那曲子倒是新奇,那調兒是我不曾聽聞過的。那一夜,額娘見我開心留了我。這一個除夕也是我過得最心的,我長這麼大從沒有這天這般開心過。這一夜她面上好像很開心,可我覺得她心裡該是有許多苦。不知怎麼的,當紅香送她出去歇息時,我心裡有些不捨,還有些心痛。

雪韻跟十三弟走得很近。我也懷疑過她也許是四哥的人。但我暗中派人查了後,卻發現她原來是京城打造首飾名店‘吉祥坊’的老闆。她出乎人意料的事太多了,我猜不透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連一向做生意穩當當的老九也將她列爲了最具挑戰的人物。九弟提出聯姻,以此來將她籠到我們這邊。以我們的財力,只要太子一廢,朝中大臣一定會推舉我爲太子。我那時雄心勃勃,對太子之位誓在必得。沒有人比我更渴望得到權力,我從小便因母妃出身卑微而被送給惠妃娘娘寄養。七歲前我從未見過額娘,只聽惠妃娘娘說額娘是個極漂亮的女人。

第一次見到額娘,是我下學經過儲秀宮。我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目光茫然地看着門外,我走過去問她是誰,她見了我很激動,不一會兒就拿手絹拭着不斷往下掉的淚。她沒有與我說話,只是急匆匆地進屋去拿了一盒桂花糕給我,然後再不捨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進了殿內。後來我從別人口中慢慢知道額孃的身世,明白她爲何見到我卻不認我,她是怕連累了我。我那時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當皇帝,我要讓我的額娘成爲皇太后,成爲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

九弟說要娶她,我心裡不知怎麼的有些難受。但爲了將來,我還是贊成他這樣做。我以爲她愛財,而九弟那時是所有皇子中最有錢的一個,想來她是願意嫁的。但是雪韻卻不肯,還將九弟派去的人給揪了出來。十四弟見九弟吃憋,卻是很高興。我知道他還是想娶雪韻。只是我們都爲了將來的大業而不得不設計這些。後來十弟提議說讓我娶了她,我當時一愣,我娶她,她會願意嗎?她果然不願意。我們四個對於雪韻一時猜不透了,她愛財,卻不嫁有錢人;她直爽,卻拒絕了十三弟的求婚;她也不攀附權貴,拒絕了我。我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她表面溫馴,而內心卻是很堅強。她的思想,她的舉動,都與我們周圍認識的女人不同。她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謎,也同時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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