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暗譜鴛鴦

皇甫家的館舍之中,送走庾公子,老蠻王對皇甫清說道:“此人文質彬彬,論氣度尚不如諸葛邪,論孔武有力則不及彪兒一根指頭。況且他家已衰落,實不足爲魚兒夫婿。”

皇甫魚躲在屋外窗戶下,聽得笑眯了眼。

皇甫清何等聰明,拱手問道:“丈人莫不是被那丫頭哄騙,才輕視庾公子吧?”

老蠻王說:“魚兒所言絲毫不差,此人確實文弱,又怎配當本王外孫婿?”又捋銀鬚道:“庾家遭天子所憎,還是謹慎爲妙。”庾家遭天子所憎,是皇甫魚早說給他聽的。

皇甫清說:“丈人言重了,想諸葛征夫可娶庾氏爲妻,我家何以不能擇庾公子爲婿?”

老蠻王說:“聽聞那諸葛邪在京師之時就浮浪輕薄,皇甫家怎能比得?”

皇甫清愕然,心想:“丈人素來厭惡紈絝子弟,但諸葛征夫畢竟是本地郡守,平時還需給他三分薄面纔好。”說道:“然而小婿已與庾家立有婚約,只待庾家下聘,即可擇定婚期。”

老蠻王心下躊躇,即便蠻人也重誓約,扼腕嘆息:“哎,你未免太性急了些!虧你讀那麼多道經,竟不知恬淡之理?”

皇甫清被訓得臉紅,稽首道:“小婿知錯,老丈人息怒。”

這時,有下人前來,看見皇甫魚在屋外。只見她手指豎在脣上,使着眼色。

皇甫魚走下臺階,低聲問下人:“你來此做甚?”

下人說:“諸葛郡守求見大王,小人正要稟報。”

皇甫魚朝他擺了擺手:“莫說我剛纔在此。”一溜煙跑了。

下人哪裡敢多言?就連剛纔皇甫魚說的話也只當沒聽見,走到門外,朝內說道:“啓稟大王,諸葛郡守求見!”

裡面響起老蠻王的聲音:“就說我不見客!”

下人剛要離開,又聽裡面說:“呃,請他進來!”下人莫名其妙,走往院外通報。

過了一會兒,下人領着諸葛邪、杜雲進來。

主賓寒暄已畢,老蠻王問諸葛邪:“郡守可有要事相商?”

諸葛邪從左手袖囊中取出一絹帛,捧給老蠻王說:“武溪王請看此圖。”

老蠻王不知其意,接過絹帛一看,上面畫着機械,名爲“龍骨水車”。蠻疆也有水車,不過形似車輪,奇大無比,用來舀水引灌,可將低處的溪水送至岸上的耕地。只是這種大水車固定在一處,難以搬動,且要靠流水轉動,於平靜的池塘則無可奈何。

這龍骨水車得自《木聖機巧》,是木聖馬鈞於洛陽所創,不過衣冠南渡之後,此物卻沒帶來江南。只因江南多雨,漢人又居於平原河湖之畔,不用水車澆灌,所以這龍骨水車並無用武之地。

老蠻王半信半疑,問道:“這水車看似精巧,不知能用否?”

諸葛邪早有所料,說道:“武溪王如若不信,可隨我往城外一看。”

老蠻王看了皇甫清一眼,說道:“待本王有閒,再去不遲。”

諸葛邪笑道:“也罷,還有一圖。”說着,又從右手袖囊中拿出一卷絹帛。

老蠻王接過來一看,是具織機。這織機不同於荊州民間,民間的織機有五十根經線,分五十躡(躡即踏板),極爲繁複,而這種織機只十二躡,雖然簡化,卻更精巧。

蠻人也織綾造布,以做衣裳,而綾、布又可抵錢用。雖然喜愛織造,無奈有技藝者少,皆因織機粗笨,非巧婦難爲。

老蠻王心中癢癢,問道:“這織機哪裡有?”

諸葛邪說:“這織機比尋常的織機要快四五倍,江東就有,可惜能造者少。”之所以能造者少,自然是江東世族將南渡的好技師都據爲己有,此等生財之事,怎能便宜別人。

老蠻王眼中冒光,盯着圖畫,捋須不語。

諸葛邪說:“本官博覽羣書,也能造之。”

老蠻王看他官帽都戴歪了,還敢厚顏自誇,更加蔑視,說道:“郡守未免誇口。”

杜雲卻知道諸葛邪所言不虛,心想:“清風聰慧過人,依圖而造也並非難事。”

皇甫清說道:“丈人有所不知,諸葛郡守神思巧妙,精於機械,有孔明之才。”

老蠻王咧嘴而笑,說道:“莫不又是一個幄瓏先生?”他生性不拘,敢藐視漢官,出言輕慢。

皇甫清額上冒汗,對諸葛邪稽首道:“在下替老丈人賠不是,還望郡守見諒。”

諸葛邪搖了搖頭,嘆道:“哎,與孔明相比,我自嘆弗如。諸葛孔明學究天人,曾於漢中築山河堰,灌田五萬畝,澤被後世。本官之纔不足孔明十一,只能做些引水灌渠的機械。如今漢壽遭水賊之患,我已下令減免賦稅、徭役,猶覺得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因此食不甘味。”

皇甫清看他面色,並不像食慾不振的樣子,似乎無需調理。

杜雲撓了撓耳朵,心想:“清風怎變得如此多愁善感?看來當官着實不易。”

老蠻王聽他愛惜百姓,重視農桑,肅然拱手道:“郡守能有此心,本王佩服!”

諸葛邪搖了搖手,說道:“不敢當,既然武溪王不得閒暇,本官改日再來拜會。”說罷,起身告辭。

老蠻王反而有些羞愧,說道:“郡守誠心相邀,本王豈敢輕忽,這便隨你出城一看。”

諸葛邪笑道:“哦,有請!”

衆人出門來,武溪王領了二十侍衛,隨諸葛邪往城東去。

出了城門,又有一隊蠻兵執旗趕來,人數怕不下兩百。

一路來到胡不二的軍營,營外有小河,水邊架着龍骨水車,兩個士兵踩動拐木,將河水引上來,流入水渠,再灌入十畝菜地。菜地中種着菘菜、蔓菁,爲士兵食用。

老蠻王看了,大喜過望,摸了摸銀鬚。看踩水車的士兵長得健壯,對他們說道:“爾等下來,讓本王試試!”

親自踩着水車,也不大費力,這才站在拐木上對諸葛邪笑道:“郡守好機巧,這水車讓給本王如何?”他有船隻,可沿沅江載回武溪。

諸葛邪手說道:“武溪王若是喜歡,儘可拿去,一架水車值得什麼?”

老蠻王看他如此爽快,心中反而不安,從水車上下來,問道:“郡守不吝相贈,難道無有所求?”

諸葛邪說道:“本官別無所求,武溪王這邊請!”

又帶他往營中走,在一個作坊內,牆上掛着織機器件尺寸圖,又有模具。鐵匠分作鑄件、打磨,木匠也分粗工、細工。光依圖中尺寸難免有所差別,諸葛邪師法秦制兵器,無論鐵件、木件最終都需與模具吻合,如此同樣的器件可相互替代,便於流水作業,擴展規模。

作坊旁的涼棚中,一個滿臉鬍鬚的士兵正用做好的十二躡織機織綾,粗手笨腳。隨老蠻王來的皇甫清和侍衛一看之下,人人目瞪口呆。

老蠻王摸了摸織出來的綾,驚訝道:“果然如圖上所畫,這織機比尋常的織機輕巧許多。”想一粗魯士兵尚且能夠織綾,那麼他族中的女子自然不輸男兒。

諸葛邪說:“這織機本是爲內子所造,武溪王倘若喜歡,我便以之相贈。”

老蠻王當然喜歡,無奈倔強,不願欠他人情,說道:“無功不受祿,本王豈會白要?”

諸葛邪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說道:“既然武溪王好顏面,本官也不強求。就以一架織機換一頭水牛,如何?”

老蠻王心想:“那龍骨水車我可使族人依樣造來,這織機卻是難造,以牛相換絲毫不虧。”尋常要去買織機,漢人也未必要牛。他對諸葛邪說道:“一言爲定。”

皇甫清心中癢癢,說道:“何須勞動丈人,小婿從莊中趕幾頭牛來就是。”

老蠻王倒不推拒,知道女婿家財萬貫。

皇甫清又對諸葛邪說:“郡守不妨多造些,鄙人全買下來。”

諸葛邪露出愁容,說道:“無奈廩庫空虛,本官僱不來匠人。”

皇甫清說:“這有何難?我莊上的鐵匠、木匠撥一半給郡守用就是。但不知這織機的價錢……”

諸葛邪說:“同樣值一頭耕牛。”

皇甫清都不好意思,拱手說:“這,這,郡守真乃賢士。”

諸葛邪搖頭說:“慚愧,慚愧。呃,還有勞先生的工匠自備糧食,我軍中乏糧。”

皇甫清睜大眼睛:“啊,竟有這等事?無妨,我明日便讓人送一千石糧食來。”

諸葛邪拱手說:“多謝!本官之所以要耕牛,是想送給那些貧苦百姓。”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老蠻王一聽,刮目相看,心想:“這諸葛郡守倒是個好官。”

杜雲乘機對武溪王說:“大王,在下杜雲有一事相求。”

老蠻王問道:“何事?”

杜雲說:“家師曾言要隱居武陵山中,如今卻不知其歸處。大王若能尋到家師,在下感激不盡。”

老蠻王不知他師父是誰。

身邊的皇甫清介紹道:“安之的師父乃莫虛之,丈人或許聽過。”

老蠻王這才仔細打量杜雲,看他身高九尺,佩帶雙刀,眉宇間自有一股剛霸之氣。訝異道:“原來是莫真人的弟子,怪不得,怪不得。”

皇甫清說:“莫兄與我私交甚厚,丈人若是遇見,可使人來柳葉莊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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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蠻王說:“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杜雲作揖道:“謝過大王。”

回到郡衙中,諸葛邪對庾公子說:“內兄,今日我贈給武溪王龍骨水車、織機,可是爲你討了不少人情。”

庾公子拱手說:“多謝妹婿,只是魚兒似乎……”

諸葛邪說:“哎,內兄不必多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甫魚即便心有所屬,也非嫁你不可。”

庾公子帶笑道:“梧桐凋零,鳳凰不落。只可惜我家道中衰,而今反要仰人鼻息,倒是蒙皇甫家不棄。”一臉自嘲。

諸葛邪看他神情,說道:“內兄心藏志氣,何不另擇佳妻?”

庾公子問道:“何來佳妻啊?妹婿莫要戲弄於我。”

諸葛邪說:“中郎將殷浩乃我故交好友,其從兄現任豫章太守,有一女恰待字閨中,內兄是否有意?”

庾公子惑然,又問道:“那殷家何等顯赫,怎會垂青於我?”

諸葛邪笑道:“我不過是一問,那殷氏患有眼疾,反配不上內兄。”

庾公子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又問:“能否醫好?”

諸葛邪摸摸脣上鬍鬚:“天下名醫有二,一爲皇甫氏,一爲花氏。”

庾公子張口結舌,心想:“終須求諸於皇甫家。”

諸葛邪又說:“那殷氏已被送來臨沅,就在別院。”原來殷家收到他信,藉着賀喜將女兒送來求醫。

庾公子心中噗噗,問道:“那可否見她一面?”

諸葛邪說:“這有何妨?讓內子帶你前去便是。”

庾公子起身告辭,去尋妹妹。

看過殷氏,庾公子又找諸葛邪,說道:“殷氏溫婉清麗,可惜雙目失明。”

諸葛邪說:“我請皇甫明之替她醫治便是。”

庾公子眼珠靈動,問道:“也不知能否醫好?”

諸葛邪笑道:“若皇甫家都醫不好,只怕反有損名聲。”

庾公子說:“那醫好了,我,她……”

諸葛邪心想:“他是怕醫好了,這殷家反要嫌他。”說道:“姻緣天定,內兄何不順其自然?”

庾公子被他窺破心機,想道:“天定?說來都是天子所定。皇甫家自甘淡泊,我庾家又豈能受制於人?不如離開荊州,去往豫章。”豫章屬江州,不受桓溫管轄。

庾公子說:“妹婿,此事不妨交由我處置,我請人替她醫治。”

諸葛邪問:“除了皇甫家,誰人可醫?”

庾公子額上冒汗,說道:“我正要請魚兒來。”

諸葛邪說道:“也罷,有勞內兄了。”

庾公子拱手道:“好說,好說。”

皇甫魚正與杜雲走在街上,看到一首飾鋪,兩人走進去。店家看是皇甫魚,臉上都笑出褶子來,打躬道:“魚兒駕到,小店不勝榮幸!”又朝杜雲拱拱手。

皇甫魚見怪不怪,略一拱手,說道:“店家不必多禮,可有新到的步搖?”

店家賠着笑,看皇甫魚身着湘妃色衣裳,拿出一個黑漆描金匣子,打開來,給皇甫魚過目:“魚兒請看,此步搖乃巧匠所制。”

皇甫魚看那步搖爲赤金,雕有孔雀,鳳尾垂下,綴以翠玉。也不拿起來,說道:“哪裡巧?俗物而已。”

杜雲看了看,也不知道哪裡不好,只覺得顏色不錯。

店家收起黑漆匣子,又拿出一個雕海棠花圓盒,放在案上,對皇甫魚說:“魚兒請過目。”說罷,揭開蓋子。

皇甫魚一看,那盒子中有絲綢襯裡,絲綢上放着一支步搖,一對耳墜。那步搖以黃金爲枝,紅玉爲花,碧玉爲葉,枝頭墜着三顆紅玉花苞。耳環也是金子做的,同樣墜着紅玉,作海棠花苞狀。精雕細琢,栩栩如生。

皇甫魚嫣然一笑,說道:“不錯,不錯,這步搖、耳墜多少錢?”

店家看她喜歡,也笑眯眯的道:“作價一萬五千文。”

杜雲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甫魚對杜雲笑道:“杜郎,快些給錢。”

杜雲嚥了咽口水,從肩上取下包袱,拿出錢囊,鬆開囊口,從中掏出金子來。一粒粒的,掂在手上或有一斤,餘下一百多銅錢,不值什麼。一斤黃金只值萬錢,杜雲對店家說:“店家,若只買步搖,多少錢?”

店家盯着金子不挪眼,說道:“恰好一萬錢,不過這步搖與耳墜不分開賣。”

杜雲額上冒汗,心想:“要賣了馬纔有餘錢。”

皇甫魚說道:“看來,杜郎吝惜錢財。”

杜雲說道:“店家賣得太貴,我囊中羞澀。”

店家趕忙搖着雙手說:“這位俠士莫要誣我,小店向來童叟無欺。”

杜雲心想:“賣這麼貴,還說是小店。”爲難道:“我尚欠錢。”

店家道:“俠士可有抵押之物?”

杜雲想了想,從包袱裡拿出侯印,給店家看,問道:“這印信價值幾何?”

店家看上面刻着“關內侯印”,膝蓋發軟,說道:“這,抵得,抵得。”將杜雲的金子稱了,算上銅錢,值九千五百文。收了銅印,將海棠盒交給皇甫魚。

皇甫魚謝過店家,手捧海棠盒,走出鋪子。杜雲則愁容滿面,跟在她身後。

店家送至門外,還朝杜雲囑咐:“請關內侯早日來贖印信!”

杜雲眼下身無分文,手提着癟癟的包袱。

皇甫魚說:“既然杜郎好禮相贈,我定會叫阿翁多派人手去尋找尊師。”原來,她在街上逮到杜雲,以此爲要挾,讓他買首飾相贈。

杜雲擠出笑臉,說道:“多謝魚兒。若無他事,我這便告辭,回郡衙向征夫討些錢來。”心想:“從前都是清風找我借錢,今日卻要反過來。”

皇甫魚說道:“何必找他借,如今他又有了夫人,想必更難拿出錢來。”

杜雲一愣,心忖:“不錯,清風花錢如流水,未必拿得出五千文來?”

皇甫魚笑眯眯的說:“不妨跟我借。”

杜雲睜大眼睛:“啊?”手中的包袱差點掉地上。

皇甫魚說:“走吧,隨我回醫館取錢去。”

杜雲心下嘆氣,見前邊走來幾人,爲首的正是庾公子手下蒜頭鼻。

蒜頭鼻找到皇甫魚,趕忙上前行禮道:“鄙人見過魚兒。”

皇甫魚臉色不見了笑容,拱手道:“有禮了。”

蒜頭鼻說道:“我家公子有請魚兒去郡衙別院。”

皇甫魚不知其意,問道:“所爲何事?”

蒜頭鼻說:“想請魚兒瞧病。”

皇甫魚不知殷氏已到郡衙,只因此事不宜聲張。她眼睛發亮,問道:“庾公子染了病?”

蒜頭鼻說:“呃,公子他……”

這時,走過來羅騰、霍聰。這兩人只愛看熱鬧,婚宴方過,城外武溪王的兵馬猶在,所以他們並未離開臨沅。

兩人上前給皇甫魚行禮罷,霍聰瞧了一眼杜雲,又問蒜頭鼻:“怎麼不見庾公子?”

蒜頭鼻說道:“公子身在郡衙。”

皇甫魚卻說:“庾公子抱恙。”

蒜頭鼻看她會錯意,忙搖手說:“我家公子無恙,請魚兒前去郡衙。”

皇甫魚板着臉道:“庾公子無恙,我去作甚?”

杜雲莫名其妙,看蒜頭鼻摻雜不清,對皇甫魚說:“魚兒,不妨先取錢給我,再去郡衙。”

皇甫魚正要藉此脫身,笑道:“安之說的是,我們這便回醫館!”將海棠盒抱在懷裡,伸出右手拉着杜雲轉身就走。

蒜頭鼻對着皇甫魚的背影“哎哎”兩聲,卻沒能喚她回頭。

羅騰問霍聰:“魚兒不是與庾公子有婚約麼,怎會拒人千里?”

霍聰抱着劍,用嘴努了努杜雲,說道:“想必那廝仗着莫真人與皇甫先生的交誼,從中作梗。那日我給他南珠不要,今日偏偏問魚兒討錢,無恥小人!”

羅騰臉上不悅,說道:“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我定要替庾公子討還公道!”

蒜頭鼻聽了,趕忙勸道:“二位請息怒,我家公子只是有事相求魚兒,別無他意,談不上受辱。”

霍聰瞪他一眼,說道:“你這庸人,看他們何等親暱,竟還要低聲下氣不成?”

蒜頭鼻不爲主人說理,反替他人開脫,自然有難言之隱,被霍聰斥責,支支吾吾的說:“這,這,我……”

羅騰說:“庾公子待我不薄,豈能袖手旁觀?”又對霍聰說:“霍賢弟,不如我等合力教訓那廝。”

霍聰摸摸下巴,說道:“你我前後夾擊或有勝算。”

羅騰心想:“上次輸得大意,今次定要討還顏面。”對霍聰說道:“我去截住他,請霍賢弟施以援手!”

蒜頭鼻說道:“此事自有我家公子做主。”話還沒說完,羅騰已追出去,他老被霍聰搶先,今日不落人後。

蒜頭鼻又對霍聰說:“霍兄切莫惹出事端!”

霍聰提劍說:“我自有道理!”

蒜頭鼻有些急了,拱手說:“切忌疏不間親。”

霍聰一想:“他此言不無道理呀,庾家與皇甫家終歸有親事,而我不過是個外人。還是不要枉做小人,且恐非那杜雲對手。”嘴上卻討巧道:“是,就看在庾公子的情面上,君子動口不動手。”

蒜頭鼻聽了,這才安心。

羅騰追到皇甫魚、杜雲的前邊,先給皇甫魚拱拱手,橫槍擋住杜雲說:“足下乃莫真人的高徒,可惜恃強凌弱,寡廉鮮恥!”在他看來,庾公子雖有門客做幫手,但確實比杜雲弱。杜雲敢勾搭人家未婚妻,何止無恥,簡直是敗類。

杜雲一臉愕然,心想:“他已知我底細,卻爲何無端辱罵?”

皇甫魚蹙眉道:“羅兄有話好說,何必出口傷人?”

羅騰看了皇甫魚一眼,心想:“若說他們授受不親,恐損及魚兒顏面,吃罪不起。”雖然是江湖兒女,又不像後世那般以禮教禁錮人心,但與未婚夫之外的男子過分親暱,仍有傷風化。

羅騰對杜雲說道:“那日足下以寶刀削斷我兩頭槍,勝之不武!”此時羅騰手中的槍只有一個頭,與他所學招式不合。

杜雲看了他槍,心想:“哦,原來說的是此事,我確實勝之不武。但若說恃強凌弱,也是他們先以多欺少。至於寡廉鮮恥,未免言重了。”他卻也會錯了意,對羅騰拱手道:“在下當時但求自保,得罪之處,萬望見諒!兄臺的槍,自當賠償。”突然想到自己囊中空空,當真打嘴。

羅騰尚還要臉,沒想着讓他賠,“哼”了一聲說道:“我今日定要討還公道!”

杜雲問道:“兄臺意欲何爲?”

羅騰瞧見霍聰已從杜雲身後走來,歪嘴笑道:“嘿嘿,自然是再比過!”一挺槍,朝杜雲當胸刺去。

皇甫魚不便插手,這江湖比武乃尋常之事,何況她料羅騰也非杜雲對手。街上的路人瞧了,紛紛避讓,以免被殃及池魚。

杜雲往後一退,抽出破月刀來,免得又削斷他長槍。一式雲起龍驤,刀撩羅騰的長槍,待他收槍,再踏步而上,連劈兩刀,破他後招。

羅騰本欲以另一端來刺,可惜沒有槍頭,反被杜雲兩刀逼得後退三步。一甩槍,“鐺”,擊在破月刀的刀背上。卻見破月刀紋絲不動,順着刀背,刺向杜雲手腕。

杜雲撩起刀背,踏步向前,劈向羅騰胸口。

羅騰往後一躍,拉開距離,心知杜雲力大,舞動槍頭,刺向他下盤。

杜雲看羅騰槍法尚不及張氏兄弟,這刺向自己雙腿的招式並無高明之處,往後卻步,輕易避開。其實這也怨不得羅騰,他那槍少了一個頭,招式也損及一半。

過了幾招,耳目所及,已發覺身後的霍聰。杜雲不敢大意,待霍聰接近,往後踏步,轉身一式光照雲海,揮刀橫劈。

霍聰本欲分杜雲之心,劍未出鞘,看他刀來,忙連退兩步,堪堪避開鋒芒。威勢所及,使人氣血翻涌。

霍聰睜大眼睛,背上一熱,冒出汗來。真要與杜雲相鬥,還怕白駒劍給他削斷了。

杜雲復又向前,正好對上羅騰出招,見他長槍刺向自己胸口。杜雲腳踏九宮,快步閃避,一式星飛雲散,左掌蓄勢在胸前,右手出刀斜斜劈砍。刀勢如水泄,既衝着羅騰的長槍,又朝其中門而去。

羅騰看他此招蓄勢極大,長槍匆匆變招,下沉躲過刀鋒,再刺杜雲小腿。但九宮步難料,一槍刺虛,杜雲刀勢已上來。

羅騰連忙後退,方躲過刀鋒,又見他左掌拍至。心知莫虛之門下以內力見長,哪裡敢接?急切間,竟使出驢打滾,滾出兩步遠,這才避開杜雲掌力。

羅騰一臉狼狽,眼看杜雲沒追來,趕緊爬起身子,用手正了正帕頭。

心忖不是杜雲對手,瞧見霍聰尚未出劍,羅騰出口喊道:“霍賢弟,快出招相助!”

霍聰看皇甫魚目光過來,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拱手道:“呃,我特來相勸,君子動口不動手。”

羅騰訝異,說道:“可是,你方纔不是這麼說的。”

霍聰說道:“比武需約定時日,羅兄未免性急了些。”

杜雲一聽,心想:“這姓霍言之有理,怎能當街找我比武?”

羅騰愁眉苦臉,說道:“說好的兩人合力。”

霍聰撇清道:“你非他對手,自然要找人合力,此乃常理。時候不早,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會。”說着,快步離去。

羅騰一臉尷尬,對皇甫魚拱拱手說:“獻醜了,獻醜了。”追着霍聰而去。

杜雲看他們走遠,對皇甫魚說:“我欲隱居山林,不想與他們比武,魚兒可否對其好言相勸?”

皇甫魚說:“你刀法平平無奇,是該躲進山裡去,免得遭人笑話。”

杜雲心想:“我幾時得罪了她,又惹來言辭相激?”說道:“我不是勝過你麼?”

皇甫魚昂首說:“你只能勝過小女子,算不得大丈夫。”

杜雲搖頭笑道:“那敗在魚兒手下的又算什麼?”

皇甫魚眼珠一轉,說道:“小蝦米。”又說:“家兄是山中猛虎,勝過你這飄來飄去的臭雲。”

杜雲哭笑不得,心想:“雲哪有香臭之分?”說道:“令兄武學多有進益,想必遠勝於我。”他雖沒再與皇甫彪比試,不過三年來自己四處奔波,疏於習武。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怕是難以取勝。

皇甫魚說:“你倒有自知之明,若想勝過家兄,就該與我每日切磋。”

杜雲心想:“與她切磋必然大有進益,不過勝敗於我如浮雲。”說道:“此事慢說,先還了店家的錢再說。”

兩人回到醫館,皇甫魚命下人取來黃金十兩。一斤黃金價值萬錢,半斤八兩,五千錢。

杜雲看了,心想:“也好,多餘的權當盤纏。”送了禮還要欠她錢,真是古今少有。方要接手,卻聽皇甫魚說道:“皇甫家的錢可不能白拿。”

杜雲想起之前七指鼠拿到黃金十兩,問道:“魚兒可是讓我抓誰?”以爲抓個人就能得錢,還免了欠賬。

皇甫魚抿嘴一笑,說道:“眼下太平,並無懸賞之事。”

杜雲有些失望,心想:“從哪裡賺些錢來?”說道:“那隻好先欠着。”

皇甫魚說:“月利可免,可不許賴賬。”

杜雲心想:“你家這麼有錢,還收什麼月利?”拍着胸脯道:“杜某絕非賴賬的小人!”只差指天盟誓。

皇甫魚說道:“不許不辭而別。”

杜雲一愣,心想:“只要她不耍蠻,我又何必怕她?”饒是如此,仍暗暗擔心,嘴上卻說道:“這有何難?”

皇甫魚這纔將金子給他。

杜雲接過錢,告辭而去。

蒜頭鼻請不來皇甫魚,庾公子只好厚着臉皮親自去請。

皇甫魚來到郡衙別院,得知是殷氏,心中已有數:“看來諸葛邪果不食言。”

殷氏只有幾個僕人侍奉,一個親人也不在身邊。倒不知她父母是已不存幻想,還是不憐惜此女。

皇甫魚瞧過她眼睛,又把了脈,不禁眉頭微蹙,問僕人說:“她這病是幾時生的?”

僕人說道:“她三歲時發溫病,醫生下藥之後,病雖好了,卻兩眼失明。”所謂溫病乃溫邪入體,屬於傷寒,可致發熱而渴,不惡寒。後世的發燒,也在溫病範疇。

皇甫魚心想:“從她脈象上看,其少陽三焦經、膽經已有損傷,定是當年醫生下藥失當所致。無奈此疾已久,針石難醫。”

庾公子看她表情,問道:“阿柔的病情如何?”這殷氏的閨名原來是個柔字。

皇甫魚看他眼睛。

庾公子的目光匆忙閃避。

皇甫魚心忖:“看來庾公子有情,若說難醫,又怕他斷了心思。”嘴上說道:“此舊疾不知當時用藥,還需細細診治,待我邀家兄、兄嫂前來。”

庾公子也知道“花氏之藥”,拱手說:“有勞,有勞。”

皇甫魚梨渦淺現:“庾公子倒是有心了。”

庾公子臉上發熱,說道:“啊,郡守與殷家交誼匪淺,着我好生待客,不敢疏忽。”

皇甫魚也不再激他,說道:“我先告辭,改日再來。”

庾公子送出門外,皇甫魚上馬,頭也不回的去了。庾公子看着她背影,搖了搖頭,心想:“江湖女子與大家閨秀迥異,一者青芒驥驁,一者紅袖輕羅。”

過了兩日,皇甫魚果然請來其兄長、嫂子。

庾公子在別院門口相迎,朝皇甫彪、花仁作揖道:“賢伉儷親來,庾某有失遠迎!”

皇甫彪還禮說:“公子不必多禮。”

花仁打量庾公子,心想:“此人儀表不凡,比之諸葛邪要端正多了。”諸葛邪經常衣冠不正,花仁所說倒也不錯。

皇甫彪看他衣袖被風一吹,顯出白白嫩嫩的手臂,心想:“此人文弱,只怕要受魚兒欺負。”不過兩家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此來只盡爲醫之道。

進屋去,看過阿柔的病情,皇甫彪對花仁說道:“夫人,依我看該先補益其少陽三焦經、膽經。單憑鍼灸難見其效,還需良藥相濟。”

花仁搖了搖頭,說道:“此沉痾已久,可惜我並無良藥可醫。”

庾公子皺眉道:“這麼說來,阿柔不能重見光明?”

皇甫魚看他表情,心忖:“難道阿柔不能復明,你就捨棄了她不成?”

花仁說道:“阿柔經脈受損,有如樹被折枝,時日一長,必然枯萎。想要枯木逢春,豈非難事?”

庾公子說道:“若兩位都束手無策,那天下誰人可醫?”

皇甫彪與花仁對視一眼,沒有作聲。

阿柔閉着雙眼,露出笑容,似乎對病情不以爲意,說道:“庾公子莫要爲難人家,此乃天意。”

僕人說道:“我等曾求醫於京師,問藥花太醫,終究無濟於事。”

皇甫魚一聽,心想:“既然都問過花太醫,看來確實無藥可醫,這可怎麼是好?”額上冒汗,比庾公子都急。

花仁聽說他們已經找過父親,自己卻不知道,心想:“殷家何等顯耀,定是阿父登門醫治。”她所料不錯,殷家有求於天子,才得太醫上門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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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斷了庾公子念頭,皇甫魚說道:“我求阿父前來,定然可以醫治。”

庾公子聽了,趕忙說道:“何勞令尊親來,我送阿柔前去柳葉莊就是。”

皇甫魚點了點頭,心中卻想:“也不知阿父能不能醫好她?”“哎!”嘆了口氣。

花仁瞧在眼裡,問道:“魚兒何以嘆氣?”

皇甫魚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呃,自嘆醫術淺薄。”

花仁微微一笑。

皇甫魚以爲被嫂子看穿,別過臉去。

一行人出了屋子,走過月門,恰巧遇見杜雲、夏侯泓。這別院分作東西,中間隔着一道院牆,杜雲和夏侯泓就住在東院。

瞧見皇甫彪等人,杜雲上前團團作揖:“杜某有禮了!”

庾公子看着杜雲,心想:“聽妹婿說此人乃杜太傅幼子,難怪器宇不凡。”上前作揖道:“見過關內侯。”

杜雲衣着簡樸,身無長物,如何看都不像官宦子弟,何況是關內侯。他朝庾公子拱手道:“庾公子不必稱我爵位,叫小字即可。”

皇甫彪看夏侯泓獨獨在原處傲然而立,不加理會,對杜雲笑道:“安之何不來柳葉莊小住?”

杜雲瞧了一眼皇甫魚,心想:“如今欠了魚兒一柄寶劍,十兩黃金,怎還敢去住?”嘴上卻說:“征夫要在城南修一廟宇,讓我幫着料理。”這理由分明牽強。

皇甫彪倒不在意意,皇甫魚卻是有心,問道:“不知杜郎還會造屋,或是要入廟中做一沙彌?”

花仁聽了,掩嘴而笑,不禁想起杜遠。看杜雲眉眼,卻沒覺得與其仲兄有半點相似之處。

杜雲滿臉尷尬,呵呵笑道:“我還問征夫何不建一道觀,他卻說道觀沒有晨鐘暮鼓,諸位說可不可笑?”

皇甫彪崇道,覺得這理由更加無稽。道觀講究清靜,何須晨鐘暮鼓?

皇甫魚說道:“當真?我去找他問個究竟。”心中卻想:“得找諸葛征夫出個計謀。”

庾公子卻說:“郡守陪舍妹郊遊,並不在城中。”

皇甫魚“哼”了一聲,說道:“他倒清閒。”

皇甫彪聽了,責備道:“魚兒不得無禮!”

皇甫魚一噘嘴,也不告辭,溜出門去。

皇甫彪掛不住顏面,對庾公子抱拳說:“慚愧,舍妹魯莽,還望公子見諒。”

庾公子搖手笑道:“魚兒爛漫無拘,天性使然。”

皇甫彪如杜雲一般尷尬,呵呵乾笑兩聲,與花仁告辭而去。

庾公子朝杜雲拱了拱手,退回西院。

夏侯泓走至杜雲身邊,說道:“安之,那皇甫魚似乎對你有意。”他旁觀者清。

杜雲驚訝道:“啊?博文可別亂說。”指了指西院。

夏侯泓一臉冰霜,說道:“天色不錯,不如去吃魚。”

杜雲嚥了咽口水,自欠了皇甫魚十兩黃金,就決心節衣縮食,每頓只吃饅頭、麪條。對夏侯泓說道:“博文有所不知,在下囊中羞澀。”

夏侯泓說道:“我也囊中羞澀。”原來他的錢也所剩無幾。

杜雲心想:“他身在異鄉,又無親友,確實爲難。”摸了摸錢囊,說道:“那今日我請你吃魚。”

夏侯泓說道:“我意思是去江邊捕魚,烤來吃,這樣就不必花錢。”

杜雲啞然失笑:“博文,捕魚可非易事,何況你我並無魚竿。”

夏侯泓一笑不笑,說道:“我有漁網。”

杜雲一愣,看他臉色又不知真假。

夏侯泓回屋,果然拿出來一捆漁網,又有火石、火鐮。

杜雲笑道:“好,好,這就去捕魚!”

兩人往城南去,走至江邊,望見漁船來往,卻無人下網。此處水流湍急,哪容易捕魚?

沿着江邊走,有一道小河,夏侯泓就在這河口撒網,果然捕上來幾條魚。杜雲一拍腦袋:“早知如此,我也該買張漁網纔是。”又問夏侯泓:“博文怎知此處有魚?”

夏侯泓難得露出笑容,說道:“我見有漁夫在此撒網。”原來是有樣學樣。

拾來乾柴枯草,點燃篝火,將魚烤上。

西天一片紅霞,涼風襲來,夏侯泓說道:“天將入冬,幄瓏先生說山中草木凋零,更易尋找莫真人。”

杜雲心想:“他念念不忘此事,哎。”

夏侯泓又說:“我若尋仇,安之可要阻擋?”

杜雲將魚肉火上轉着,說道:“願爲師父而死。”

夏侯泓看見一隻秋蛾撲入火中,說道:“那時你我再一決生死。”

杜雲慨然而笑:“一言爲定!”

一條巷陌,七指鼠悄然落地,對皇甫魚拱手道:“見過魚兒。”

皇甫魚說道:“你去郡衙別院刺探一番,看庾公子待阿柔究竟如何?”

七指鼠搓着手,笑道:“這,恐怕得罪不起。”庾公子乃皇甫家東牀快婿,此事費力不討好。

皇甫魚摘下錢囊,扔給他,說道:“以你身手還不能藏形匿影?”

七指鼠掂了掂錢囊,一摸便知是金子,拱手道:“小人得令!”起腳一躍,上房而去,連瓦片都沒踏出聲音。

皇甫魚笑了笑:“這廝天賦異稟!”

隔日,七指鼠回稟皇甫魚:“庾公子有君子之風,並無不雅之事。”

皇甫魚走來走去,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七指鼠奇怪道:“魚兒還有疑慮?”

皇甫魚也不瞞他,說道:“哎,我欲解除婚約,成他兩人之美。”

七指鼠笑道:“原來如此。可惜阿柔雙目已盲,怎比得魚兒傾城之貌?”

皇甫魚臉上飛霞,也不知是聽七指鼠誇讚,還是理虧。對七指鼠說道:“殷家受皇帝恩寵,名聲顯赫,也不虧了庾公子。”

七指鼠說:“我倒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甫魚聽了,說道:“快些說來。”

七指鼠搓了搓手,笑出兩顆兔牙。

皇甫魚知其心意,摘下錢囊,扔給他。

七指鼠抄手接住,然後說道:“何不使美男計,與庾公子相爭,迫他出手?”

皇甫魚眼珠一轉,說道:“我已有人選。”

這日,庾公子送殷氏前往柳葉莊。路上,庾公子騎在馬上,衝轎子裡問道:“阿柔,渴不渴?”

阿柔在轎子中說道:“謝過公子,阿柔不渴。”

庾公子說道:“皇甫家醫術無雙,定能醫好阿柔。”

阿柔說道:“蒙公子垂憐,阿柔受之有愧。”

庾公子笑道:“舉手之勞,何足道哉。”

這時,後面奔來一隊騎士,跑到前頭,橫在路上。爲首的正是周公子,朝庾公子一行人拱手問道:“敢問誰是殷柔?”

庾公子莫名其妙,讓人落轎。

蒜頭鼻護在他身前,對周公子抱拳,問道:“不知周公子此來,所爲何事?”

周公子下馬,上前笑道:“聽聞豫章太守之女往柳葉莊求醫,特來護送。”

蒜頭鼻不知殷柔又這等名聲,側身看着庾公子,由他定奪。

庾公子看周公子面如傅粉,俊美非凡,已心生厭惡。對其說道:“有庾某相送即可,何勞周公子大駕?”

周公子說:“我道是誰,原來是徵西大將軍之子,哈哈!”庾公子之父庾翼生前任徵西將軍,並非徵西大將軍,如今的桓溫纔是徵西大將軍。

庾公子臉色一沉,心想:“此人存心羞辱,着實可惡!”

周公子又傲然說道:“既然有足下相送,周某少陪。”翻身上馬,引人往前頭奔去。

阿柔掀起轎簾,喊道:“庾公子。”

庾公子走近轎子,說道:“我在這裡。”

阿柔問道:“方纔那人是誰?”

庾公子說:“乃天門郡望,周家長子。阿柔不必理會,我們這便啓程。”

阿柔點了點頭,放下轎簾。

來到柳葉莊,庾公子看橋頭馬廄中繫着幾十匹馬,似乎就有周公子的坐騎。走到宅門前,有門房相迎道:“可是庾公子?”

庾公子拱手還禮:“正是。”又指着轎子說道:“鄙人送殷家千金前來就醫。”

門房讓開道路,說道:“快快請進。”

將轎子擡入大門,庾公子扶殷柔出來,由玄衣弟子引着往醫捨去。

醫舍之前有園圃,圈着籬笆,籬笆內有冬桑、苦菊。階下有一人相迎,正是周公子。

庾公子詫異道:“周兄怎會在此?”

周公子上前作揖:“在下恭候阿柔已久,兩位請到屋中坐。”他正說話,屋門打開,是一名侍女。

侍女對庾公子說道:“夫人有請。”

庾公子聽是皇甫夫人,不禁腿腳一哆嗦。比之皇甫清,他更怕見這未來岳母。

庾公子讓僕人扶着阿柔入內,自己跟在後面。見皇甫夫人果然在,卻是一副笑臉。

庾公子上前下拜道:“小侄拜見皇甫夫人。”

阿柔也被僕人攙着稽首道:“阿柔見過神醫。”

皇甫夫人笑道:“快快免禮,請坐!”

周公子竟也作陪。

待他們入座,皇甫夫人說道:“這位就是殷家娘子?”

庾公子說道:“正是,因她患眼疾,特來求醫。”

皇甫夫人說道:“聽小兒說,此病難以醫治。倒是賢侄不辭辛苦,替她求醫。”

庾公子額上冒汗,說道:“殷家與諸葛郡守素有交情,只因我那妹婿忙於公務,小侄這才代爲延醫問藥。”

皇甫夫人說道:“這麼說來,你和阿柔並非舊識?”

庾公子搖了搖頭。

周公子笑眯眯的說:“我還道庾家與殷家有舊。”又朝皇甫夫人稽首道:“萬望夫人醫治阿柔,周某感激不盡。”

庾公子莫名其妙,心想:“阿柔的病與他何干?”

皇甫夫人笑道:“醫者父母心,我看阿柔就如同自家女兒,定會盡力而爲。”說罷,起身,走到阿柔席旁坐下來。摸了摸她額頭,看她雙目呆滯,黯淡無光。又把她脈,說道:“難怪阿仁說醫不得,她經脈已大損。”

庾公子聽了,心中咯噔一下,說道:“不知皇甫先生可在莊上?”

皇甫夫人說:“拙夫在後山採藥,不久即還。賢侄莫不是以爲我醫術不濟,故而有所輕視?”

這話有些誅心,庾公子趕忙搖着雙手,說道:“豈敢,豈敢,夫人的醫術聞名遐邇。”他這話也有些違心,皇甫夫人解毒固然聞名遐邇,但除此以外的醫術並不爲人所稱道。

皇甫夫人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錦囊,囊上繡着柳葉。解開囊口,從中取出一木片,木片成深色,似乎沁着什麼東西。

在阿柔鼻子前輕輕晃了晃,皇甫夫人問道:“阿柔可嗅到什麼?”

阿柔思忖道:“樟木香,似乎還有一股甜的藥味。”

皇甫夫人又對旁人說:“你們誰來聞聞?”

庾公子坐着不動,心中猶豫,卻見周公子滴溜溜的走起,經過自己身前,來到阿柔的席邊,坐下來。

周公子接過皇甫夫人手中的木片,拿到鼻子邊聞了聞,然後說道:“確實有樟木香,哪裡甜了?”

常人聞藥味,本分不出甜與苦。只因嘗過的藥大多爲苦味,聞到相似的就以爲是苦藥。

皇甫夫人笑道:“周公子請回座。”

待周公子落座,皇甫夫人這才說道:“這木片上其實沁有甘草汁,卻爲樟香遮掩,由此可見阿柔的嗅覺勝於常人。雖膽經受損,胃經卻善,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庾公子心想:“鼻子勝過常人又如何,終歸目不見物。”

周公子卻說:“皇甫夫人說的有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明春將去豫章販些茶葉,正好往阿柔府上拜望。”

庾公子一聽,腦袋嗡嗡作響,看周公子臉白如玉,如吞了只蒼蠅,心想:“這白麪郎想做什麼?”

阿柔露出微笑,說道:“周公子若來,必好酒相待。”

庾公子聽了,一臉呆然。

皇甫夫人說道:“飲酒更損膽經,阿柔還是忌之爲妙。”

庾公子忙幫腔說:“是,是,這酒還是不飲爲妙。”

周公子說:“那便飲茶,我帶天門茶往豫章去。”

阿柔說:“敢問夫人,飲茶可好?”

皇甫夫人說:“無妨,茶有調和腸胃之效。”

正說話,門外走來一人,正是皇甫清。

皇甫清進門,見衆人稽首,忙拱手還禮說:“不知貴客前來,鄙人多有怠慢。”看夫人坐在一女子身邊,問道:“夫人,這位是……”

皇甫夫人說:“殷家千金。”

皇甫清說:“哦,夫人已診過脈了?”

黃夫人笑道:“夫君的醫術高我一籌,不妨替她把脈,且看如何醫治。”命侍女拿了個蒲團給他。

皇甫清將蒲團放在木地板上,隔着案坐在阿柔對面。這兩夫妻毫無架子,也不拘俗禮,於外人看來不可思議。

皇甫清把過阿柔脈象,又看過她雙目,說道:“她這眼睛難治,除非經脈重生。”

皇甫夫人說:“莫非夫君束手無策?”

皇甫清挺了挺胸膛,說道:“夫人哪裡話?爲夫可施針於她絲竹空、瞳子髎、陽白、魚腰、上明、太陽、球后等穴,經年累月必有療效。呃,雖如此,仍需良藥補益。”

皇甫夫人看他模樣,笑得燦爛,說道:“仁兒曾爲其診病,也苦無良藥。”

皇甫清一愣,說道:“這,可有些爲難。”面有慚色。

皇甫夫人說:“我有一藥可以醫治。”

皇甫清睜大眼睛,半信半疑:“果真?”

皇甫夫人說:“不過此藥有毒,雖可復其三焦經、膽經,卻有損大腸經。”

皇甫清嚥了咽口水,問道:“那會如何?”

皇甫夫人說:“多半可以復明,目力卻不能及遠,再者大損嗅覺。”

皇甫清拉她起身,走開兩步,附耳問:“藥入腸胃不會有差池吧?”

皇甫夫人推了他一把,說道:“夫君信不過我?”

皇甫清正色道:“既然有毒,斷不可服食!”

皇甫夫人說:“此藥並非從口而入,而是由鼻孔吸入。”

皇甫清一拍腦袋,說道:“啊,原來如此!哎呀,是我錯怪夫人了,哈哈!”打了個哈哈,給夫人揖了一揖。

皇甫夫人對阿柔說:“阿柔,可聽見我方纔所說?”

阿柔說道:“夫人有藥可醫治我眼睛,卻會大損嗅覺。”

庾公子心想:“只要雙目復明,聞不到又有何妨?”

皇甫夫人說:“此事疏忽不得,還需叫令尊、令堂知曉。”

皇甫清捋須道:“正是,萬萬疏忽不得。”

阿柔說:“小女子雙親身在南昌。”南昌乃豫章郡治。

周公子忙說:“阿柔來去多有不便,在下願往南昌報信。”

庾公子聽了,心想:“這廝真多事!”說道:“周公子畢竟是外人,阿柔有僕役,何勞公子前往?”

阿柔說道:“我欲回南昌,面稟父母。”

周公子接口道:“不才願陪阿柔同往,也好有個照應。”

庾公子問:“你不是明春纔去豫章麼?”

周公子說:“此事哪裡等得?我家有船,來去倒也方便。”

庾公子說:“洞庭有水賊……”話未說完,就聽周公子哈哈一笑,說道:“我周家的船水賊怎敢攔阻?”

庾公子暗道糟糕:“我家在江安,由水路定趕不上這廝。”

皇甫清看他兩人爭執,心中揣度:“這庾公子莫非又對阿柔有意。”“哼”了一聲,說道:“我看由周公子送阿柔回去就是。”

庾公子察言觀色,閉口不語。

周公子拱手道:“有我在,定然無虞。”

庾公子心中急轉,苦思良策。

皇甫夫人說:“時候不早,恕我等少陪。”拉着皇甫清說:“夫君,我新得了一匹好布,正要給你裁一件冬衣。”

皇甫清笑道:“好,好。”不及給衆人致歉,被夫人牽出門去。

庾公子看他們走了,起身去扶阿柔。

待阿柔要走,周公子也起身,整了整下裳,笑道:“有勞庾公子送阿柔出莊,我叫人來接。”

庾公子一臉怒氣,說道:“此事有我,周兄何必插手?”

周公子說:“哎,我是爲阿柔好,庾兄何以見怪?氣量未免狹小了些。”

庾公子臉上半紅半白:“你,這……”

阿柔握着他手臂,說道:“庾公子莫要與人爭執。”

周公子說:“還是阿柔知書達理。”

庾公子“哼”了一聲,帶着阿柔和僕役出門而去。

庾公子一行人往莊外去,後面緊跟着周公子的十幾匹馬。庾公子心想:“這班人陰魂不散,如何是好?”

前面又出現幾騎,來得近了,卻是皇甫魚領着幾個玄衣弟子。

庾公子下馬來,上前拱手道:“庾某見過皇甫娘子。”

皇甫魚一臉笑意,問道:“庾公子,阿柔瞧過病了?”

庾公子說:“不錯,令堂自有妙藥。”

皇甫魚點了點頭。

周公子上前來,朝皇甫魚拱手說:“見過魚兒。”

皇甫魚一臉詫異:“周公子也在?”

周公子笑道:“令尊讓在下送阿柔回南昌,不敢不從。”

庾公子瞪了他一眼,心想:“這廝假借皇甫先生之命,分明包藏禍心,可惡!”

皇甫魚說:“你答應我去成都買蜀錦,莫不是要反悔?”

周公子忙搖手說:“豈敢,豈敢!待我將阿柔送回南昌,便往成都去。”

阿柔掀起轎簾,說道:“既然周公子另有他事,阿柔不敢有勞。”

周公子說:“這……”

阿柔又喊:“庾郎,庾郎。”

庾公子聽阿柔喊得情意綿綿,額上冒汗,答道:“誒,我在。”瞧一眼皇甫魚,見她渾然不覺有異,心想:“還好魚兒大意。”

阿柔說:“庾郎可否送我還鄉?”

庾公子說:“些許小事,庾某敢不答應?”

阿柔一笑,放下轎簾。

皇甫魚說:“庾公子若有事可以先行!”

庾公子告辭先行,身後傳來皇甫魚聲音:“輕諾而寡信,豈是君子所爲?周公子這便想走,沒那麼容易!”他不禁露露出笑臉,心想:“被魚兒糾纏,看這廝如何脫身?”

待庾公子走遠了,皇甫魚朝周公子拱手道:“有勞公子相助。”

周公子笑道:“能爲魚兒效命,乃周某之幸。”

皇甫魚打了個手勢,玄衣弟子呈上一個包裹。

周公子接過包裹,打開來看,是一本書,名爲《寒陰掌》。周公子笑得合不攏嘴,說道:“多謝魚兒,多謝魚兒!”原來他早有所求。

皇甫魚說:“不忙謝,這只是上半冊,下半冊待事成之後再奉上。”

周公子拿起書來,翻了翻,果然只有半冊,說道:“無妨,呵,庾公子是何居心,我豈能不知?”似乎是情場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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