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城四醜

過得一日,諸葛琴在府中案前捉筆寫書。有衙役快馬來報:“賊捕掾蔣璐已查得案犯消息。”

諸葛琴手上一抖,將筆下字塗了墨,又繼續寫,一直寫完,封了信,才命侍從來,言道:“快馬將此信發往廣陵劉家,不得有誤。”廣陵多安置僑民,劉家本是彭城大族,舉族避亂南來,或許知道這劉猛的底細。

侍從領命而去。

諸葛琴便服葛巾,叫上隨從,皆騎駿馬,往城北燕子磯去。未出城一馬追來,卻是杜雲,依舊一身裋褐,馬上負着破月刀,上前言說要來相幫。諸葛琴自無不可,於是同行。

行不多時,又有衙役快馬前來。報說:“蔣賊捕不在燕子磯,已去陳家村,請郡尹趕過去。”

諸葛琴趕至陳家村,村口有一石橋,橋下溪邊有一乞丐,正守着一個火堆,火上壘石,燒着一個陶罐,旁邊擺着一堆柴禾,不知在煮什麼?那乞丐見他們來,忙伸首打量。諸葛琴瞧在眼裡,馬不停蹄,心中已有數。馳到村中,見房屋破敗,並無人煙。這村子靠近大江,兩年前遭了水災,災後有發疫疾,村中百姓都逃散了。

路邊有衙役攜馬,見郡尹來,便上馬,當先引路。行到一個開闊處,有數株大樟樹,樹下一處人家,高門大宅。衆人下馬,進到院中,只見破瓦頹垣,幾個乞丐坐在石階上,爲首之人手持一杆小幡正是郭槐。

郭槐見是諸葛琴,忙站起身,滿臉堆笑,作揖道:“郡尹來了,在下有禮。”

諸葛琴皺眉道:“賊人呢?”

郭槐道:“在此屋中。”

諸葛琴驚道:“難道賊人已死?”

郭槐道:“這可怪不得小人,蔣賊捕說這些賊人已死了數天。”

諸葛琴忙上前推開門進去,屋門一打開,衆乞丐紛紛掩住口鼻。杜雲在院中已聞到惡臭,郭槐近前來,伸手送給他一塊破布,他接過來掩住口鼻,這破布滿是樟腦香,倒是好東西,他也跟着進到屋裡。等兩人進去,再無人踏入門檻,乞丐們又將屋門合上。

光線從破瓦照進來,杜雲見屋中躺着五具屍首,酒菜、碗碟摔在地上,一人繫着面巾,左手拿着剪子,右手戴着布套,正查看屍首,相必此人就是蔣賊捕了。

蔣賊捕見諸葛琴進來,腳下不動,躬身道:“下官見過郡尹。”

諸葛琴忍住惡臭,問道:“賊捕可確認這五人就是賊人?”諸葛琴得了賊人畫像後,不止給了郭槐,也快馬送給了蔣璐。

蔣璐道:“五人中確有一人佩有孔明鎖,另一人臂上包紮有傷口,似乎是中的飛鏢。”

杜雲聽了,忙問道:“可看到那枚飛鏢?”

蔣璐道:“沒有,這五人要害處皆爲利刃所傷,面目均被斫爛,刺客分明要掩藏他們的身份。”

諸葛琴道:“是乞丐告訴你這些賊人死在這裡?”

蔣璐道:“不錯。”

諸葛琴道:“虧他們能找得到。”

蔣璐道:“這些賊人或許還有同夥,乞丐在北軍營外的樹林中找到兩具屍首,爲利刃刺殺。”

諸葛琴道:“屍首呢?”

蔣璐道:“我已差人送回衙門。”

諸葛琴說:“北軍爲領軍王洽掌管。”王洽爲太尉王悅之弟。

蔣璐問道:“這麼說來,此事與王家有關?”

諸葛琴道:“未必,北軍並無徵兵之權,敢藏無籍流民?除非瞞過五兵尚書。”五兵尚書掌京畿兵丁戶籍,只徵召良家子弟入禁軍。

蔣璐道:“這麼說來,難以追查?”

諸葛琴道:“先將這些屍首送回城中,待驗過再說。”

蔣璐言道:“下官這就照辦。”

杜雲看到屋中木案、牆壁上有刀痕,開口問道:“這五人中有左手使刀的嗎?”

蔣璐道:“這是五人與刺客打鬥留下來的。”又去查看五人手掌,查完說道:“這五人右手有老繭,左手卻無,應該都是右手使刀。”

諸葛琴道:“杜郎,殺這五人的使的是左手?”

杜雲道:“不錯,像牆上這刀,刀痕彎向右邊,定是左手使出來的。”

諸葛琴道:“殺人者是否故意用左手使刀?”

蔣璐道:“即便如此,左右手皆會使刀的人也不多。”

諸葛琴出門來,問郭槐道:“郭丐首可知京師有會使左手刀之人嗎?”

郭槐愣了一下,說道:“在下知道有三人會左手刀,若論誰是殺手,該是斷魂刀戚武。”他聽諸葛琴所問,便知其意,果真未卜先知。

諸葛琴道:“你可知他下落?”

郭槐搖頭道:“此人漂泊江湖,難知其蹤。不過他有一義兄,稱作李翻江,乃是水賊,常出沒於這揚州江面上。”

蔣璐從屋裡聽了,出門說道:“李翻江之名我也聽過,人道是窮兇極惡,於江上截人錢財,連屍首都不留下,盡沉於江底。”

查過現場,衆衙役將屍首用草蓆捲了,駝上馬背,一行人回城中去,乞丐皆自散去,那郭槐得了個便宜,和杜雲共騎一匹馬,說是惦記那金子。

回城路上,蔣璐對諸葛琴說:“下官以爲該請花太醫來郡衙,以便查驗屍首。”說着,拉下面巾。

諸葛邪說:“也好,花太醫究極醫術,但不知他是否有此閒暇?”

杜雲扭頭去看他們說話,觸目驚心,忙又別過頭來。身後的郭槐瞧在眼裡,淡然說道:“人言京城四醜,這蔣賊捕便是其中之一。”

原來,那蔣璐臉上有一道刀疤,自左頰劃到右臉下巴,好似一條斑紅蜈蚣爬過嘴巴,十分可怖。蔣璐聽見郭槐言語,說道:“京城四醜也沒少了醜丐。”

郭槐哈哈大笑:“能與豪氣干雲的蔣賊捕齊名,實乃幸甚!回城之後,再請那花老醜來,如此京城四醜都快湊齊了,哈哈。”

蔣璐搖搖頭,撇撇醜嘴道:“我爲官者與一個乞丐齊名,何幸之有?”

郭槐哼一聲道:“若不是我送信給你,你幾時能查到這幾個賊人,還敢自稱名捕?”

蔣璐道:“論找人我確實不如你,若論斷案你難望我項背。”

郭槐皺着八字眉道:“我非衙差,與你論斷案作甚,我會占卜,你可要比?”

蔣璐道:“你……”一時語塞。

郭槐又嘻笑道:“不如我幫你卜上一卦,看何時破得此案。”

蔣璐瞪了郭槐一眼,口中喝一聲,趕馬到前邊去,不與他並行。

杜雲偷偷看了蔣璐兩眼,看他眉目卻還俊秀,心中暗想那“花老醜”該是哪般模樣?

衆人回到城中,道上百姓皆掩鼻避讓,諸葛琴命衙役去請花太醫來郡衙相助。剛到郡衙,衙役快馬回報:“花太醫尚入宮未歸,只其女兒花仁在醫館。”

蔣璐對諸葛琴道:“郡尹,那花仁醫術也不凡,不如請她來。”

諸葛琴道:“那便請花仁前來。”

衙役得令,策馬又去。

諸葛琴回到衙內,讓蔣璐從牢中提曲阿山賊去辨認屍首,自己回屋中拿水洗了一把臉,只覺那屍臭還縈繞在鼻前。

天氣燥熱,杜雲和郭槐在院中榆樹下水井旁乘涼,杜雲問:“蔣賊捕眉目俊秀,不知那臉上刀痕怎麼來的?”

郭槐瞧着他,說道:“小公子莫非也是以貌取人?”他之前和蔣璐作口舌之爭,此時倒又同病相憐。

杜雲忙搖手道:“非也,非也,我想知道是誰傷的他?”

郭槐說道:“三年前,輔國將軍桓溫在京遇刺,桓將軍並未受傷,但護衛的軍士卻死了數人。蔣賊捕追捕刺客時,與其打鬥,臉上中了一刀,因此破了相,那刺客被斬斷一臂,卻也跑了。蔣賊捕視此事爲平生大辱,我都不敢當面提起。”說着回望四周,見沒有人,才又說道:“人說那刺客的手臂就藏在蔣賊捕房中,蔣賊捕時常看它,誓要報仇雪恥。”

杜雲聽說蔣賊捕房中藏着手臂,不禁毛骨悚然,說道:“還不知那刺客是誰?”

郭槐細聲言道:“聽說是鬼社之人。”

杜雲疑惑道:“鬼社?”杜雲還待問,聽得院外馬蹄聲響,有衙役喊道:“花世醫到了。”

世醫花仁姍姍入門而來,郭槐忙跳起身,小步跑去看,杜雲也起身來,移步上前。再看那花仁,體態婀娜,一身如雪素衣,肩上揹着一個青囊,青絲雲鬢,簪着一朵紅花,柳葉彎眉,秋水杏目,鼻若凝脂,口若塗丹。杜雲只覺得她清雅絕麗,他走到郭槐身旁,只見那廝伸首張目,口中嘖嘖。

花仁跟在引路的衙役後邊,扭頭看了一眼杜雲。郭槐堆起笑臉,深深一揖:“在下郭槐見過花神醫。”竟也稱她神醫。

花仁面帶淺笑,還了一禮。

杜雲見郭槐施禮,忙也跟着作揖。兩人直起腰身時,花仁已路過,郭槐兀自瞧着她背影,面帶傻笑。

杜雲拍拍郭槐肩膀:“這花世醫芳年幾許?”

郭槐道:“該是碧玉年華。”

杜雲道:“她當真醫術不凡?”

郭槐道:“小公子不知,她家世代爲醫,祖上爲宮中太醫者不知凡幾,只是永嘉之亂時族人亡散了。她父親又是太醫之首,自幼學醫,當然不凡。最是她長得美貌,人稱其仙子。”

杜雲道:“我倒想去看看她本事如何?”

郭槐皺眉道:“那些屍首又爛又臭,你不怕啊?”

杜雲道:“不是有你給的布巾嗎?”

郭槐忍了忍道:“那就去看看吧,若待不住,我再出來。”

兩人跟在花仁後面,到了一個空曠院落,後邊一排屋子,屋前守着兩個衙役,皆戴着面巾。見他們來,衙役往屋裡喊話,通報來者,又開門讓他們進去。

杜雲、郭槐用布巾掩住口鼻,進到屋裡,見諸葛琴也戴着面巾,蔣璐也在,只是那劉猛還戴着枷鎖,屋子當中並列者其具屍首,牆邊案上擺着斧頭、鋸子、利刃、鐵鉤。

花仁沒戴面巾入內,聞到氣味,才從青囊中取出面巾戴上,又近前看了看屍首,她指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首對蔣璐言道:“蔣賊捕可剖開此屍首,看其臟腑。”她倒認得蔣璐。

杜雲一聽,心中已發毛,只見蔣璐果然從旁邊的案上拿利刃來,對着一具屍首,右手一劃,屍首的胸腹已劃開。然後用鐵鉤將皮肉扯開,利刃並未傷及臟腑,再用鋸子將胸骨割開。

花仁看了看心肺、肝腸,說道:“此人身中烏頭之毒,其心已綣縮如桑葚。”

蔣璐用利刃切開其胃,查看一番,言道:“胃中有酒,大概是飲了泡有烏頭的酒。”

諸葛琴道:“花世醫可還有其它發現?”

花仁道:“並無其它,這五人所中烏頭之毒足以致死,卻又被利刃傷及胸、頸要害處,殺人者似乎多此一舉。”

諸葛琴說:“花世醫可知這烏頭從何處可得?”

花仁道:“此藥並不難得,京城藥鋪中大抵都有。”

諸葛琴道:“有勞花世醫,請到偏廳歇息。”

花仁施禮罷,出屋而去。

蔣璐道:“要讓這五人喝下毒酒,非熟人不可。先下毒,而後命殺手殺之。”

郭槐言道:“這烏頭之毒平平無奇,我看那熟人怕也難查,而殺手十有八九是那戚武,他定是收人錢財,替人行兇,不如先尋他。”又咳咳兩聲道:“這屋中氣味確實難捱,我且到外頭透透氣。”說罷也出門而去。

諸葛琴手中拿着一個銅質孔明鎖對劉猛道:“劉猛,這孔明鎖你不會認錯吧?”

劉猛道:“絕不會錯,不過這五人面目全非,我着實認不出來。”

諸葛琴道:“這其中可有你所說的持弓之人。”

劉猛苦着臉道:“這五人身材無奇,我又如何識得?”

諸葛琴知他粗蠻,怕是真認不得,於是說道:“如不能確認這五人便是案犯,你終究死罪難逃。”

劉猛仰頭嘆一口氣道:“終須一死,又何必多言?”

諸葛琴讓人將他押回牢房,又對蔣璐說:“先將屍首送交廷尉府,這天氣等不得。”

蔣璐言是。

諸葛琴又道:“我讓郭槐找那戚武,你去尋李翻江,叫水鷂子幫你。”

蔣璐道:“下官明白。”水鷂子是燕子磯的打魚戶,這些人風裡浪裡去得,正可探那江上之事。

杜雲隨諸葛琴出屋去,來到後院澡池子,兩人鑽水裡。杜雲問:“五人已死,該如何尋那玉璽?”

諸葛琴摸摸下巴道:“那幕後之人似乎有意引我去查殺手,怕是找到戚武和李翻江也尋不來玉璽,他已先走一步,我便難跟得上,該尋到他破綻才行。”

杜雲道:“但終歸找到這五人,也可免了謝嬋的罪吧?”

諸葛琴搖搖頭:“且不說這五人身份未明,即便就是那日在虎背山下奪寶之人,皇帝若未見玉璽,終究不會饒了謝嬋。我擔心的是那玉璽出了丹陽,再難尋找。”

杜雲道:“蔣璐可是一直守在燕子磯?”

諸葛琴道:“玉璽可以從陳家村邊的江上送出去,又何必走燕子磯?且未必就走水路。”

杜雲道:“你讓蔣璐守在燕子磯,難道不是猜到他會走水路?我看他定然走了水路。”

諸葛琴斂眉道:“怎麼說?”

杜雲道:“因爲他先你一步。”

諸葛琴道:“你是說玉璽已經過了江?”過了江便出了丹陽地界。

杜雲道:“想來必是如此,我隨師父學藝,師父先招在手時從不讓我。”

諸葛琴張口結舌,喃喃自語道:“那,如何贏他?”

杜雲搔搔頭,說道:“贏不了他,師父強我太多,我只得認輸,等他停手,再反來偷襲。”

諸葛琴喃喃道:“認輸?而後偷襲。”又點點頭道:“倒是個好法子。”

於是諸葛琴澡也不洗了,草草披了袍子,散着發,赤着腳,一路沿廊下小跑,一邊喚人道:“來人,快尋蔣賊捕來!”

杜雲看他着急,莫名其妙,也從澡池出來,將衣袍、巾帽都穿戴好了,出門一看,都不見諸葛琴人影了。

諸葛琴書房中,蔣璐站在一邊,看着披頭散髮的諸葛琴坐着在案上疾書。面上尷尬,卻不敢說,上官無禮儀,下官就當沒看到。

諸葛琴寫完,面露微笑,撥開遮面的髮絲,仰頭對蔣璐道:“你將此信連同人犯、案宗、屍首儘快送去廷尉府,就說我諸葛琴認輸了。”

蔣璐睜大眼睛看着他說:“郡尹是否急火攻心了?”又細聲道:“雖然還未尋到那寶物,但仍可追查,怎可就此認輸啊?”

諸葛琴朝他招招手,待他彎腰下來,才附耳說道:“這是用計,今日送過去,明日整個朝廷就都知道了。”

蔣璐看着他眼神,說道:“郡尹想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

諸葛琴眨眨眼。

蔣璐皺眉道:“陛下哪裡如何交代?”

諸葛琴道:“是你說我認輸了,我並未說啊。人犯、案宗送過去,是怕有失,也好讓廷尉先查,陛下許我時日,怎能食言呢?”

蔣璐拉着臉道:“別駕的兩股傷還未好,莫不是要讓人打我嘴?”

諸葛琴道:“豈會,豈會,我未言明,你是猜的,猜也違律?”

蔣璐摸摸醜嘴道:“下官舍了這張嘴就是了。”

諸葛琴又附耳言道:“接下來我們如此這般……”

蔣璐將人犯、案宗、屍首送至廷尉府,廷尉看罷諸葛琴書信,問道:“諸葛郡尹信上說此案業已審完,是何用意啊?”

蔣璐大聲道:“郡尹認輸了,讓下官將此案移交廷尉府。”

wWW ▪тtκan ▪c o

廷尉不禁露出笑臉,扶案而起道:“諸葛郡尹能將此案早日移交本府,實乃有自知之明,如此或可免去皇上責罰。”

蔣璐稽首道:“廷尉大量,還請在聖上面前袒護郡尹一二。”

廷尉笑道:“那是自然。”

蔣璐告辭而去,廷尉喜出望外,即刻命人準備馬車,往報宮中。

次日,果然皇帝又招諸葛琴去東堂,堂中依舊有太傅、廷尉。

皇帝言道:“玄音,不過一日你就認輸了?你可知沒查到玉璽,罪犯欺君!”

諸葛琴面露愕然道:“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道:“你將此案移交廷尉,可不算認輸了?”

諸葛琴道:“非也,陛下且聽臣言。臣昨日已找到於曲阿奪玉璽之賊人,然而其盡被刺殺,可見幕後之人窮兇極惡。臣領皇命,不敢不親身涉險、鞠躬盡瘁,然天意難料,唯恐有失,故先將人犯、案宗、物證移交廷尉。如此即便臣死,亦不耽誤廷尉查案。且臣以爲廷尉府查案和丹陽尹並不衝突,正可雙管齊下,不必分開來。”

皇帝道:“愛卿所言甚是,廷尉府和丹陽郡衙一同查案該當更快。有人膽敢目無國法,朕授你詔命,可調動揚州兵馬。”

諸葛琴道:“臣豈敢勞師動衆?只需水軍戰船協助,也好在江上行事。”

皇帝道:“玄音,此案萬萬疏忽不得。朕給你符節,可任意調用水師及揚州兵馬。”

諸葛琴也知此案關乎身家性命,不敢推脫,連連稱是。

顧廷尉言道:“陛下,臣查案可否調用宿衛,京中朝臣、親貴府邸能查否?”

皇帝道:“朕下諭旨給你,京中不論何人府邸皆可查,另撥宿衛百人聽用。”

顧廷尉稽首道:“謝陛下。”

京城龍藏浦邊,有一得月樓,樓中沽酒賣食,更兼有絲竹優伶。頂層“天”字房中,一人錦衣玄冠,憑欄而坐,品六安茶,看樓下河水舟舸。背後房外進來一人,將門合上,着綢衣絲履,對其背作揖道:“君侯,朝中來消息說諸葛琴已服輸,將那案子移交廷尉府了。”

君侯也不回頭,依舊品茶,說道:“諸葛琴果然聰慧,知道將這燙手山芋交出去。”

下人道:“廷尉府更不好惹,是否將寶物轉走?”

君侯道:“哼,顧錚不過嘴硬,尚不如諸葛琴,怕他何來?且讓寶物留在原地,我倒要看看廷尉府有何手段。”

下人道:“那還要盯着諸葛琴嗎?”

君侯道:“當然,不可輕視諸葛之智。派去殺戚武、李翻江的人有信沒有?”

下人道:“已有回信說戚武已不知所蹤,而那李翻江反將殺手刺死,已遁走江上。”

君侯將茶杯摔碎於地,恨道:“你找的什麼人,辦事如此不力,不要在乎錢,去請鬼社的人!”

下人稱是,離開房間,不多時樓頂飛出兩隻鴿子。

如此,一日過去。

次日,依舊得月樓中,下人來報:“君侯,廷尉府已派快馬往京畿各縣,信使已到江北,顧廷尉正領宿衛搜查朝臣府邸。該當如何?”

君侯道:“顧錚如何行事,我猜都猜得到,讓他們不要動。諸葛琴呢,他在做什麼?”

下人道:“昨日從宮中出來,便和公主往遊燕雀湖,諸葛琴還親自撐船於湖上,回岸邊時竟然失足落水,被隨侍送回府中,今日尚未出門。”

君侯道:“哼,皇上待他過於親厚,竟不責其查案無方之過。”

丹陽郡衙,一個馬隊已馳上街道,爲首者正一身捕快服,戴着面巾,正是蔣璐,其中又有杜雲、郭槐相隨,一路往城外去。

查案第四日早,已過了皇帝所給的期限,諸葛琴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繫着披風,望着遠處的蘆葦蕩,身後是獵獵旌旗,又有號角嗚嗚,不時還傳來鑼聲。下首站着一人,身着戰袍,一邊搓手,一邊諂笑道:“郡尹,江邊風大,不如去亭裡歇息,下官守在此處便是。”

諸葛琴笑道:“不必,胡兵曹辦事得力,我自會向聖上稟奏。”江北本屬揚州歷陽郡,不過諸葛琴已向皇帝討了符節,正可調動兵馬,昨日陪公主遊樂不過是掩人耳目。

胡兵曹滿臉堆笑,作揖道:“多謝郡尹,郡尹乃駙馬都尉,才名著稱於世,下官仰慕不已,敢不赴湯蹈火?”

諸葛琴不聽他阿諛,展開地圖,言道:“將兩千兵丁分作二十路,要搜這方圓五十里地,未免嫌少。”

胡兵曹收起笑容,正言道:“胡某即刻加派人手,方圓百里也不放過。”

諸葛琴道:“如此甚好。”說罷,下山去,留胡兵曹分派人手。

騎馬往江邊走,手中依舊拿着地圖,自語道:“原來想暗查,卻難逃他耳目,今次大張旗鼓,必定出乎其所料。”又問旁邊的蔣璐道:“蔣賊捕,水鷂子雖探到李翻江在此出沒,但那寶物未必在此,江中可已做好安排?”

蔣璐牽着繮繩,湊近道:“卑職已命水師戰船伏於大江上下游及滁河水道,又有十二支快船,每支各五艘,於水面來回巡邏,定叫賊人無處遁身。”

諸葛琴點了點頭,又對後邊的杜雲道:“安之,可以去施放烽煙了。”

杜雲稱是,拍馬往江邊奔去。江邊早有火堆,旁邊守着一乞丐,聽杜雲有令,忙將溼柴架於火上,黑煙漸漸騰起,又從腰間取下一個布囊,往柴裡倒些粉末,那黑煙轉而變橙色。

燕子磯這邊,郭槐望見對岸起煙,也命手下燃起烽煙。

及至中午,得月樓中,下人慌忙來報:“不好了,君侯,大事不妙!”

君侯聽見背後氣喘吁吁聲,停住茶杯道:“何事如此慌張?”

下人道:“江北來報,有大批人馬正在搜捕案犯,我們的人已看到諸葛琴。”

君侯放下茶杯,大聲道:“什麼,諸葛琴在江北,他不是在府中嗎?”聲音竟有些發顫。

下人道:“確實是諸葛琴,還有蔣璐和大隊衙役。”

君侯壓壓聲色,言道:“他倒有好手段。且莫慌,他或是去搜捕李翻江的,叫我們的人小心躲避。”

下人道:“可是,可是街上有人傳言。”

君侯問道:“傳言什麼?”

下人道:“街上有人傳言,諸葛琴奉皇帝之命,前往江北搜捕逆賊,又說那逆賊竊了宮中的寶物,諸葛琴正要拿他供出宮中同犯。”

君侯頭頸發抖,恨聲道:“是哪些人在傳言?”

下人道:“販夫走卒,連乞丐都在談論。”

君侯鼻中氣哼哼,切齒道:“諸葛琴!快,快讓我們的人離開那葦蕩,從江上走。往京口去,不,不,京口不能去!往上游歷陽去,快,快!”

下人趕緊奔出去,不一會,樓頂飛出一隻鴿子。

大江之上,斜陽照得水面金光閃閃。一艘客船正行於江上,忽然看到一隊快船駛來,船桅上打出水軍旗號,號角嗚嗚。客船拋下鐵錨,等快船靠近。

五艘快船將那客船團團圍住,船上水手再登那客船搜查。

船中的人都不敢動,水手挨個搜身,又將船板掀開來看。一名水手走到一個衣着華麗的孕婦身邊,命她站起來,要搜她身。那孕婦一手摸着鼓鼓的肚皮,一手撐着坐的船板,面露難色。她身邊的男人一把鬍子,朝水手作揖道:“壯士,我夫人不日臨盆,驚不得嚇。我這有些珍珠,正好犒勞壯士,還請高擡貴手,莫要爲難於她。”說着從袍袖中掏出十餘粒豆大的珍珠給那水手。

那水手接過珍珠,瞧瞧孕婦額上的汗珠,說道:“你夫人這般模樣,就不要讓她坐船了。”

男人道:“是,是,我們到了前邊津口就下船。”

水手放過孕婦,又搜那男人,搜完一船並無發現,於是離船而去。

兩艘小帆船從一處汊港裡駛到江面上,桅杆上爬着一人,手搭涼棚,望了望,對下面說道:“快船去得遠了。”

船頭一人身穿裋褐,禿着頭,赤着腳,嘴中罵道:“官府裡頭沒一個好鳥,之前派人刺殺我,現在又大肆搜捕,是要絕了我李翻江的門戶!”

後邊的弟兄上前說道:“頭領,鬥不過官府我們就跑,離了這丹陽地界。”

李翻江望着下游江面,恨聲道:“可惜了這繁華之地。往荊州去,投靠我大哥霸洞庭!”眼光正要離那江面,卻遠望一條客船來。

李翻江未放在眼裡,轉過頭來,卻聽見一個弟兄肚中咕咕作響,不禁也摸摸肚皮,說道:“跑得倉促,未帶乾糧,半天都沒進食了,不如再搶他一票!”於是又回頭望着那客船,眼露殺氣,命令兩船前去打劫。

船借風力,不久,兩隻船將那客船包夾住。諸水賊從船艙裡拿出弓弩、刀叉來,又用鉤索甩到那客船上,制住它。先用弓弩射殺曝露在艙外的旅客,在跳幫過去殺人。李翻江跳到那船上,望艙裡一看,摸摸光光的腦袋,不禁放聲大笑,口中道:“天不負我,倒教你們落在我手中!”

艙中“旅客”手無寸鐵,皆下跪叩頭道:“請頭領饒我性命……”連那孕婦也翻身跪下。爲首的男子一把鬍子了,卻喊道:“李爺爺,我家主公多的是錢,還請爺爺高擡貴手啊!”原來這些人正是那得月樓中君侯的族人,之前藏到江北正是李翻江護送。

李翻江道:“哼,你家主公是有錢,可也要我命,今日不殺你等,天理何在?”

男子喊道:“爺爺相必誤會了,我家主公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李翻江嗤之以鼻:“那殺手可比你們硬氣多了,我斬了他一條手臂,才肯招出你家主公。”

男子慌張道:“爺爺不如綁了我等,跟我家主公換錢,多少錢都會給你。”

李翻江樂道:“把你家爺爺當作綁匪了?我本是這江上煞星,倒着了你家主公的道,你還敢誑我?哼哼,弟兄們,將他們盡數殺了,扔到江裡面祭水神!”

於是,刀光一片,血濺船艙,嚎叫聲播於江面。將人全部殺死,一弟兄在艙外一聲呼喝,只聽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李翻江轉身來看,見艙外站着個和尚,揹着斜陽,看不清面目。他斥責道:“你是何人,敢搶我李翻江生意?”

那和尚不答話,隻手中合十,口中念道:“世尊!如是惡魔,若魔眷屬,欲來侵擾是善人者;我以寶杵,隕碎其首,猶如微塵 ,恆令此人所作如願……”卻是楞嚴咒中降魔之語。

李翻江怒不可遏,命諸水賊一起殺那和尚。只見和尚手如閃電,左手拳如鐵錘,擊在一水賊面門上,連眉骨都折斷,右手成刀,掌法如風。又一把搶過刀來,猛一轉身,如車輪般揮舞,不多時,已殺了四名水賊。

李翻江手舞雙刀而上,右刀直劈和尚拿刀的手臂。和尚手臂打圓,卻削李翻江面門,口中喝一聲佛號。李翻江左刀格擋,右刀砍向和尚左肩,只聽鐺一聲,刀斫在和尚左手上,原來是個鐵拳套。那和尚每砍一刀,便吼一聲佛號。李翻江只聽得兩耳嗡嗡,此時捱得近了,已看清其面目,一看之下,不禁嚇一跳。

那和尚眉毛倒豎,雙目鼓出,好似核桃,高鼻闊口,虎牙外露,真似那廟裡金剛,一臉惡相。李翻江心頭打顫,他平生無所畏懼,獨畏鬼神,於江上殺人越貨也要將屍首沉於江底,以饗水神,道是這水神分了一杯羹,自不會計較他殺人。如今看這和尚惡相,不由得不懼。心中一懼,手上力道便弱了三分,本來可與那和尚打平,現在反而漸漸不支。

和尚學得獅子吼,左手成拳當作降魔杵,右手使刀剛勁有力。那李翻江本是江邊莊戶人家,一年家中遭了水災,莊稼盡毀,又被官府逼交田租。衣食無着之下,其父母尋了短見,他則流落江湖,被一老水賊收留,學得一身殺人的本事。

兩人過了三十餘招,李翻江左刀直刺和尚面門,右刀橫劈向其腰際。

和尚側身避讓他左刀,左手鐵掌卻正巧抓住其刀刃,猛然一帶。李翻江身子往右打傾,左手便慢了,只見刀光一落,左臂被和尚斬了下來,頓時血流如注。

李翻江面如死灰,自語道:“殺人殺得多了,倒教這惡鬼來索命。”放下右手刀柄。刷一聲,什麼都聽不見了,連和尚的佛號,頭顱滾在船板上,身子跌落水中。餘下觀望的水賊見頭領身死,急急逃回船上,砍斷鉤索,張帆而去。

和尚到船艙裡,查看那些“旅客”,皆已死去,再摸那孕婦肚皮,想探腹中胎兒。摸摸卻似有棱有角,揭開裙子來,乃是個布包系在腰上,並非胎兒。打開布包,裡面有一個木匣,木匣裡面是個金函,金函之內是一方玉璽。看那底下刻字,和尚連忙又收拾好,用布包包起,提回到自己的小船上,駕船而去。

燕子磯,十幾個衙役守在渡口,張一杆大旗,旗上有“丹陽郡衙”四個字,旗下正站着諸葛琴,杜雲、郭槐在側。諸葛琴望着江上,又看看那夕陽,面上顯出焦急,回頭對郭槐道:“郭丐首,有沒有探到哪家朝臣派人渡江?”

郭槐道:“並無朝臣府中之人過江。今日情形,朝臣爲了避嫌,就算有事也不會讓人過江。”

諸葛琴道:“也不知蔣璐那邊怎麼樣了。”

郭槐道:“郡尹莫急,蔣賊捕如若得手,必傳烽煙。”

諸葛琴點點頭:“今日若不成事,明日怕是要自縛於宮門之前,任由皇帝問罪。”

郭槐道:“城中並未傳出消息要捉拿於你,郡尹且放寬心。何況郡尹還欠我九兩金子,不可忘了。”

諸葛琴搖頭一笑,說道:“我自然不會忘。”

郭槐道:“郡尹真俊傑。”

諸葛琴觀望一陣,見西邊有一小船,一個和尚獨自搖櫓而來。等他靠近了,郭槐的小眼中露出光芒,笑着道:“今日有幸得見這醜僧!”

和尚上岸,繫住小船,提起布包,徑直往諸葛琴走來。近前來,和尚單手行禮,言道:“阿彌陀佛,足下可是諸葛郡尹?”

和尚法名法相,住城外攝山石窟寺,時常雲遊在外。諸葛琴雖聽過他大名,卻未曾見過。如今看他年近五十,面目極爲兇惡,心中不禁發毛,雙手合十道:“在下正是諸葛琴,不知聖僧有何見教?”

醜僧道:“貧僧豈敢當聖僧之名,郡尹叫我法相即可。我在江上尋到一物,不知是否是官府之物?”說罷,將布包交給諸葛琴。

諸葛琴接過來查看一番,正是傳國玉璽,一時喜出望外,趕緊收拾好,再向法相稽首道:“今日有幸見到聖僧,正解了我之危難。”

法相道:“若能解厄渡困,則是貧僧修的功德,郡尹不必掛懷。”

諸葛琴起身來,雙手緊緊抓住布包,生怕它飛了似的,對法相言道:“聖僧大德,在下來日再報,此物甚爲重要,需即可送往宮中,在下這便告辭,還請聖僧見諒。”

法相言道:“阿彌陀佛,郡尹請自便。”

諸葛琴命衆衙役上馬,杜雲、郭槐相隨,一路往城中奔去。

途中,忽遇有一馬車攔路。杜雲上前欲趕開那車,忽然從車中殺出兩個蒙面人,當先一人甩出一枚飛鏢。杜雲一看,不禁側身一拉繮繩。坐騎一聲嘶鳴,前腿離地,立了起來。飛鏢刺中馬頸,杜雲從馬背跌落在地,他攢身一滾,又躍起身來,從袖中掏一把銅錢,作飛鏢,撒向兩人。

兩個刺客不知其所扔何物,忙往旁邊躲避,卻依舊被銅錢擊中。刺客一摸被擊中處,並無受傷,這纔回過神來。杜雲已從馬背上拔出破月刀在手,郭槐也下馬來,手持小幡走上前去,其餘衙役騎馬護在諸葛琴四周。

兩名刺客對視一眼,剛纔施飛鏢者殺向杜雲,另一人殺向郭槐。

與杜雲相鬥者手持一把長劍,直刺其面門。杜雲右手揮刀格擋,那劍卻削向他右臂,他右臂一沉,卻劍鋒半寸,撩刀反削刺客手腕。刺客腳下右移,抽手又刺杜雲左肩。杜雲左腿開大步,上前揮刀砍刺客當胸。

刺客見他大開大合,刀法似乎並不細膩,於是要側身躲避,不想那刀鋒忽的加快,似黏在胸前。躲避不及,刀鋒過去,衣襟劃開一道口子,胸前火辣辣的痛,已傷到皮肉。他不知這是杜雲的行雲刀法,這套刀法確實大開大合,但奇在有變招,好似忽的風起雲涌,雲隨風動,變化多端。刺客不敢大意,又挺劍來刺。杜雲舞刀如風,刀風吹到刺客臉上,刺客連忙退步。杜雲大步向前,壓着刺客揮砍,刺客腳下一慢收不住長劍,連忙以劍格擋。“鐺”,刀劍相斫,刀勢擋不住,長劍早盪開。刺客右手發麻,他見杜雲的刀使得快,不想那刀竟這般沉重,心中正愕然,卻見杜雲右腳早起,來不及後退,被杜雲一腳踢在左肋,飛出一丈來遠。刺客長劍脫手,正要雙手撐地爬起身來,忽覺得左肋大痛,肋骨已斷了兩根,同時口鼻涌出血來,似已傷及肺部。

杜雲奔到刺客身邊,一腳踏住其胸,刀鋒直指其面。一個衙役取了繩索,下馬去將刺客捆起來。制住腳下刺客,回頭再看郭槐。

與郭槐相鬥者雙手各持短刺,那刺上無刃,頂端卻尖銳,雙手翻花,不斷近身刺向郭槐腰和下盤。其實失策,只因剛纔杜雲剛纔散了一把銅錢,使的腕力、手勁正是發飛鏢所使,就讓善使飛鏢的與之相鬥,自己則來對付郭槐。他的招數本是專攻下三路,對付常人尚可,然而郭槐身材矮小,要和他鬥,許多招數便使不出來。郭槐使的長杆,不宜短兵相接,看刺客矮身來鬥,於是快步騰挪,長杆專挑刺客面門。他這套杆法是一釣叟所傳,多是鞭法,自做了乞丐,時常與惡狗相鬥,幾次被狗咬傷腿腳,於是他又將挑、刺、攢等棍法融入杆法中。刺客近身與他纏鬥,難分勝負,稍一遠離,那鞭法使來又近身不得。

杜雲看他們打了七八個回合,忽聽得一聲哨響,與郭槐相鬥的刺客跳出戰圈,奔逃而去。郭槐待要上馬去追,諸葛琴喊道:“不要追了,時辰不早,我們趕緊入城,莫晚了,關了城門。”

於是衙役散開,讓諸葛琴先行。杜雲彎腰一把提起刺客,卻見他拉聳着腦袋,口流烏血。“嗖”,忽聽箭羽聲,“啊”,又聽喊叫聲。回頭一看,諸葛琴左臂中箭,衆衙役連忙又護住。杜雲一探手中刺客脈搏,已活不成了,於是扔他在地上,奔過去看諸葛琴傷勢。

衆人將諸葛琴扶下馬來,杜雲蹲在他身邊,手指一用力,撕開他左臂衣袖,只見臂上所流血色發烏,趕緊捏住箭桿,拔出箭頭來。郭槐湊近箭頭聞了聞,言道:“這箭頭有毒,趕緊制住他經脈。”杜雲點其肩、臂上大穴,又用繩子勒住他上臂,不使血脈上行,取刀來,切開傷口,讓毒血流出。

諸葛琴倒還清醒,嘴中道:“快,送我去皇宮!”

郭槐去看那馬車,裡外看過,喊道:“快將他放進馬車!”

杜雲把他抱起來,奔到馬車邊,放他進去。郭槐駕車,一行人急急往城中趕。

趕到宮門前,天色已晚。諸葛琴從車中出來,瞧見宮門緊閉,心中暗道糟糕,上前去讓宿衛放行。

宿衛言道:“宮門已鎖,未得皇帝召見不得入內。”

諸葛琴嘆一口氣,正要乘車離去,卻聽得“呀呀”門開之聲,一宦官領着宿衛出門來。看見諸葛琴,連忙上前道:“皇上有旨,捉拿諸葛琴入宮。”

諸葛琴喜道:“我就是諸葛琴,快,送我入宮!”不顧左臂傷口,右手提了布包。

宦官看他手上布包,問道:“郡尹手裡何物?”

諸葛琴反問道:“皇上爲何捉我?”

宦官道:“郡尹辦案不力,罪犯欺君。”

諸葛琴道:“我已破案,此乃物證,正要承給皇上,無奈宮門緊閉而不得入。”

宦官道:“既然如此,就請郡尹拿這物證與我前去面聖。”

宦官帶了諸葛琴入內,杜雲等人只得守在宮外。

諸葛琴隨宦官來到式乾殿,殿內燈火通明,皇帝端坐御座,侍衛站立於兩側。諸葛琴脫去鞋襪,入殿趨前大呼:“陛下萬歲,微臣已找到傳國玉璽,呈獻……”誰知腳下一軟,撲倒在地,昏了過去。

醒來時,已在房中,塌邊坐着太醫,正爲他把脈。把脈畢,太醫起身道:“陛下,駙馬已無大礙,只不過……”

旁邊站的正是皇帝,問道:“不過什麼?”

太醫道:“駙馬所中之毒已侵入臟腑,雖不多,但仍會損其陽壽。”

皇帝道:“花太醫,以你的醫術還醫不好他?”

花太醫稽首道:“微臣無能,只因駙馬傷口所取毒液太少,恐難以辨識,無法配製解藥。”

皇帝道:“太醫儘可去配解藥,但有所需珍奇藥物,朕會命人去找。”

花太醫稽首稱是。

過得一日,諸葛琴從榻上起身來,見窗外天色明亮。塌邊趴着一人,正是公主。諸葛琴看她睡得正香,不忍喚醒她,但見她臉上嬌嫩,還是忍不住用手拂她青絲。公主似乎有所覺,睜開眼睛,直起身子,見諸葛琴醒了,露出笑臉說道:“夫君,你醒了!”又摸了摸臉上,擦了擦睡眼,再摸髮髻,說道:“妾身且去更衣。”說罷,起身出房去。女子極重容貌,何況是公主,就是髮絲亂了一點,也失了禮儀。

諸葛琴看她背影搖搖頭,不覺發笑。

未幾,門外進來一人,不是公主,卻是花太醫花寧,後面還跟着端湯藥的宮人。原來公主出門之後已吩咐宮人去請花太醫。

諸葛琴翻身在榻上稽首道:“見過花太醫。”

這花太醫頭戴的烏紗帽卻與別人不同,他帽前還垂着輕紗,好似宮人的籠冠反戴,以紗掩面是因他相貌醜陋,以免失儀。

花寧忙放下手中青囊,稽首回禮道:“使不得,鄙人豈敢受駙馬大禮!”

諸葛琴所居之職——郡尹是正五品,花太醫是太醫署令,也是正五品,兩人對拜也不算失儀。只不過,駙馬乃國戚,花太醫不敢受禮,也是常情。

行過禮,宮人送湯藥到榻前,花太醫說道:“還請駙馬用藥。”

諸葛琴端起湯藥喝了一口,只覺這湯極苦,還有一絲腥味,但良藥苦口,還是將其喝完。喝完藥,宮人又送上清水供他漱口。漱口畢,花太醫上前替他把脈。

諸葛琴對花太醫言道:“這是何藥,味道極苦?”

花太醫一邊把脈,一邊說道:“這藥本就叫極苦湯,其中幾十味藥皆極苦。”

諸葛琴道:“這湯中莫不是有蛇膽?”

花太醫笑起聲,說道:“駙馬定是嚐到其中腥味,湯中確有蛇膽。駙馬脈象平和,可以出宮去了,只是這傷口記得換藥。”

諸葛琴謝過花太醫,問道:“太醫可知我所中何毒?”

花太醫搖頭說:“並不知其名,然而其中含有砒霜、烏頭、赤目蛇毒。”

諸葛琴聽得驚駭,睜大眼睛道:“若非有花太醫相救,只怕我命已絕!”

花太醫道:“愚豈敢居功,此毒我不可盡解。若非有人封住你身上大穴,又用綁紮手臂,以阻止毒血攻心,愚萬萬不能救。想當初我也曾中毒,以致面目全非。”

諸葛琴早知道花太醫面目醜陋,卻不知是中毒所致,透過他面上紗簾,依舊可見他面色蠟黃,滿是皺紋。

花太醫言及故事,早年他初入太醫院,一日從宮中回家,途中遇到一傷者,本着仁心將其帶回醫館。那人當時身中毒箭,花太醫替他拔去毒箭,以鍼灸護其心脈。然後,急煎九竅明神湯給他服下。待他醒過來,這才讓他自行運功逼出毒血。

無奈那人當時真氣受損,無力將毒血逼出來。花太醫又不知毒性如何,情急之下,竟以身試毒,這才配出解方。那人雖得救了,花太醫卻因染上劇毒面目全非。

諸葛琴唏噓不已,又聽花太醫言道:“駙馬不必擔心,你此番所中之毒並不會有損容貌。但因治得遲了,已損及肝膽,還望駙馬好自保重身體,切勿飲酒。”

諸葛琴聽不能飲酒,心中慨嘆,點頭答應。

待花太醫離去,公主才進屋,對諸葛琴說道:“夫君,我們回家去吧?”

諸葛琴道:“先謝過陛下,我們再回去。”

於是兩人由宮人引路,往式乾殿去見皇帝。皇帝正看書簡,見兩人來拜,問道:“玄音身體可大好了?”

諸葛琴道:“謝陛下記掛,臣得花太醫診治,已經可以出宮了,特來叩謝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書簡,說道:“回去好生養傷,這次你立了大功,朕會重賞於你。”

諸葛琴道:“臣誤了陛下期限,所幸陛下天命所歸,終使臣尋回玉璽,也好將功折罪,不敢受賞賜。”

皇帝道:“那日朕要問罪於你,只因玉璽關乎國運,還望你不要見怪。”

諸葛琴聽了,頓首道:“微臣豈敢!陛下心繫國事,不偏私而廢公,實乃國家之幸。臣忠於陛下,即使陛下不予問罪,臣也會自縛於宮門以求賜罪。”

皇帝道:“朕知你忠心,且有大才,所以朕昔日纔會將女兒許配給你。你且回去歇息,明日朝會再行封賞。”

諸葛琴卻稽首道:“陛下切莫封官賞爵於我,此次得傳國玉璽本是國之大幸,若因封賞親貴而使朝臣心生嫌隙,則非國之福。”

皇帝道:“你是怕廷尉心生嫉妒?”

諸葛琴道:“臣以爲廷尉與我爭此案乃是其職責所在,且忠於國事之舉,臣查此案已是越權,豈可爭功?”

皇帝道:“朕明白了,就依你所言。”

諸葛邪又道:“只是那染指傳國玉璽的元兇仍舊未明。”

皇帝說:“此事就交由你暗查,朕不願大動干戈,使朝堂上人人自危。”

諸葛琴說:“微臣遵旨!”和公主一同告退離去。

回到郡衙,蔣璐、郭槐來見,公主往後堂迴避。諸葛琴給了郭槐餘下的黃金,郭槐笑盈盈的道:“郡尹身體安泰,實乃一郡之福。”

諸葛琴道:“黃金已給你了,那戚武找得如何?”

郭槐收住笑容道:“郭某看他如今已不在京師,然而只要他露面,必逃不出我耳目。”

蔣璐說:“那日被杜安之所擒刺客,已服毒身死。李翻江的人頭也在江上的船中找到,乃法相所殺,船上涉案者又皆死於李翻江之手,要查那元兇怕是難上加難。”

諸葛琴道:“將那船涉案者的面目畫下來,慢慢查。”

蔣璐道:“現案子已在廷尉府,何不讓他們去查?”

諸葛琴道:“廷尉府會如何查,我一猜便知。定是將畫像發往各府縣,四處張貼,若有人認領屍首也罷了,不然就出賞金招徠知其面目者。如此一來,以那元兇的手段,定會將所有線索盡數斬斷,世上怕再沒有人知道元兇是誰人了。”

蔣璐點點頭:“郡尹所言不差,只是找人還需金錢,水鷂子的賞錢也還欠着。”

諸葛琴苦笑道:“你先擔着,明日皇上賞了謝家,我就去討錢來。”

郭槐道:“郡尹立此大功,難道沒有賞?”

諸葛琴尷尬道:“有,有,只是這錢本該謝家出,自然要向她討。”

郭槐看看門外,邊笑邊輕聲道:“郡尹莫不是懼內?”

蔣璐睜大眼睛,仰頭望着屋頂,就當沒聽見。

諸葛琴聞言不禁掩嘴乾咳兩聲,面上陪着笑,不置可否。

郭槐從郡衙出來,往城西一座小破廟,這便是其安身之所。到了黃昏,進來兩人,一人身材瘦削,叫滑不留手劉噲。另一人衣着華美,相貌堂堂,叫無孔不入錢空,入廟後,他撕下臉上假髯。兩人見到郭槐,忙作揖道:“見過兄長。”

郭槐笑道:“二弟、三弟,愚兄已得了郡尹賞賜。”

劉噲、錢空皆喜道:“如此甚好,衆兄弟也不必餓肚子了。”

郭槐將手中的布囊打開,裡面正有九兩黃金。郭槐說道:“諸葛郡尹倒是義氣之人。二弟管賬,這些黃金你照例拿了去。三弟,你從二弟那支錢,在丹陽買二十畝良田,起幾間茅屋,明年開春撥些人去種地,再於城中開個酒坊用於生財。”

兩人稱是,劉噲收起金子。

錢空問道:“兄長,爲何不在城中多置些產業?”

郭槐道:“你我不過乞丐,城中士族親貴怎容得我等爭財?不如多買些田地,種了糧食,也好讓衆兄弟少受些飢苦。”又道:“我雖收了郡尹的黃金,但依約還得尋找那戚武,二位賢弟該多加留意纔是。”

劉噲、錢空俯首稱是。

次日大朝會,衆臣於太極殿中朝見皇帝。皇帝將傳國玉璽遍視羣臣,而後放在御案上,羣臣山呼萬歲。

尚書令朱信出班上奏道:“陛下德昭日月,今得傳國玉璽,正是天命所歸。”

光祿勳殷羨上奏道:“陛下雄才大略,該當整軍經武,北伐中原。”

太傅杜悊上奏道:“陛下文治武功,萬民仰德,必能中興我朝。”

度支尚書諸葛甝上奏道:“陛下得傳國玉璽,可見天佑我朝,該當減免徭役,大赦天下,與民同慶。”

……

皇帝得羣臣稱頌,臉上滿是笑容,乃道:“朕得傳國玉璽,實仰仗祖宗宏德,又得諸臣忠心謀國,今日正要論功行賞,大赦天下。封徵虜將軍謝石爲興平縣侯,賞黃金千兩,錦緞兩千匹。賞謝石之女謝嬋黃金百兩,錦緞百匹。賞廷尉顧錚黃金百兩。”

顧錚聽賞,上奏道:“陛下,臣辦案無功,不敢拜賞。而丹陽尹諸葛玄音查獲玉璽,該有所封賞。”

皇帝道:“此案本該你查,諸葛玄音越俎代庖其實該罰,念其尋回玉璽,也算將功折罪,不予賞罰。而朕賞你,乃是因爲你忠於職守。”

諸葛琴出班下拜道:“微臣拜謝聖恩!”又道:“臣還想替一干人犯向陛下求情,劉猛等人本是中原流民,只因戰亂才流落江東,衣食無着,不得已而爲寇。陛下以仁德治國,重教化而輕刑罰,與民休息,今大赦天下,可否赦免賊首劉猛,使之戍邊屯墾?”

皇帝言道:“廷尉以爲如何?”

顧錚答道:“陛下大赦天下,自可免其死罪,不過此人乃賊首,切不可輕饒。”所謂大赦天下,除謀逆、欺君者罪不可赦,大多可以減免刑罰,所謂死罪可活,活罪可輕,輕罪可釋。至於山賊若舉反旗則爲謀逆,若止聚衆劫財,那麼爲首者當斬,從者處絞刑或流放,遇到大赦天下方可罪減一等。

皇帝又問太尉王悅道:“舅父以爲如何?”

太尉道:“這,陛下,臣以爲廷尉所言有理。且自本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以賊寇戍邊之事,皆選良家子弟爲兵,如此纔可保軍紀不亂。”

諸葛甝奏道:“陛下,北國帶甲百萬,窮兵黷武,若我朝只以良家子弟爲兵,必然不敷戰用,且損及農桑,該從流民中挑選勇悍者爲兵,既可免其生亂,又可使其禦敵,此乃國之大計。”

皇帝點點頭,問太傅道:“太傅,此事關乎國計,該當如何?”

太傅稟奏道:“陛下,臣以爲流民困頓,飢寒交迫之下難免鋌而走險,京畿尚且有流民爲賊,何況其他州郡?此事只宜疏而不宜堵,朝廷該賑濟流民,再命各地郡尹招流民屯墾,使之得以安生。至於賊首劉猛,其罪本依律當斬,陛下既行大赦,不如將其流放巴東,一來彼處窮山惡水可罰其罪,二來戍邊禦敵可逞其勇,而餘犯儘可從輕發落。”巴東郡在荊州以西,原本屬益州,現今與成國巴郡接壤。

皇帝道:“太傅所言合乎朕心。朕大赦天下,正是要安百姓之心,而招撫流民,意在使其復歸農桑,不受飢寒之苦。”又對廷尉道:“顧卿,就將那賊首劉猛流放巴東郡,餘人盡數處以徒刑。”所謂徒刑即服勞役,一至五年不等。

廷尉道:“微臣遵旨!”

衆臣皆稱頌:“陛下仁德!”

第五十一章 陽極生陰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章 京城四醜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三十四章 心向林泉第二十一章 敗失潁上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九章 名重京師第三十七章 聖手書生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四十一章 二虎競食第二十六章 騰龍設伏第四十八章 波雲詭譎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十五章 臨淮破敵第一章 歸藏門人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四十三章 禍起蕭牆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五十七章 梟雄興兵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三十八章 郡守駕到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二十三章 蠻荒之地第五十二章 輕兵入山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四十八章 波雲詭譎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四十五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二章 不世之功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五十六章 王師又敗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四十三章 禍起蕭牆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二十章 進兵汝陰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三十五章 武陵青芒第十章 驅狼遇虎第五章 京城四醜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四十六章 大義失義第十章 驅狼遇虎第一章 歸藏門人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二十一章 敗失潁上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五十六章 王師又敗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三章 曲阿遇匪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三十一章 絕薪止火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三十五章 武陵青芒第十三章 壽春之圍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四十九章 天命靡常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二十三章 蠻荒之地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三十四章 心向林泉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三十二章 不世之功第三十九章 暗譜鴛鴦第四十二章 計定姻緣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第四十一章 二虎競食第四十二章 計定姻緣第九章 名重京師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五十一章 陽極生陰第二十二章 謫戍巴東
第五十一章 陽極生陰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章 京城四醜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三十四章 心向林泉第二十一章 敗失潁上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九章 名重京師第三十七章 聖手書生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四十一章 二虎競食第二十六章 騰龍設伏第四十八章 波雲詭譎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十五章 臨淮破敵第一章 歸藏門人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四十三章 禍起蕭牆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五十七章 梟雄興兵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三十八章 郡守駕到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二十三章 蠻荒之地第五十二章 輕兵入山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四十八章 波雲詭譎第五十四章 了卻安樂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四十五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二章 不世之功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五十六章 王師又敗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四十三章 禍起蕭牆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二十章 進兵汝陰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三十五章 武陵青芒第十章 驅狼遇虎第五章 京城四醜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四十六章 大義失義第十章 驅狼遇虎第一章 歸藏門人第十六章 貪吞之陣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二十一章 敗失潁上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五十六章 王師又敗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二十五章 奇毒相攻第三章 曲阿遇匪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五十三章 鬼府爭鋒第五十五章 重操兵戈第十一章 北風意冷第三十一章 絕薪止火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三十五章 武陵青芒第十三章 壽春之圍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第四十九章 天命靡常第二十七章 巫者降怪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二十三章 蠻荒之地第五十章 鬼洞之丹第二十八章 鬼影初現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三十四章 心向林泉第四章 國之重寶第三十二章 不世之功第三十九章 暗譜鴛鴦第四十二章 計定姻緣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第四十一章 二虎競食第四十二章 計定姻緣第九章 名重京師第三十三章 反客爲主第三十六章 吹皺春水第五十一章 陽極生陰第二十二章 謫戍巴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