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將兵淮南

東去春來,乍暖還寒,王平已從家鄉回京,還騎了匹棗紅大馬來。在杜家偏院馬廄前,諸葛邪打量王平的馬,說道:“此馬毛色光鮮,虎胸麟腹,確實是好馬。”

杜雲也看了看,也覺得這馬胸寬腹平,比馬廄中其他的馬更爲健碩,比那拴在馬廄外的毛驢則大了一圈。杜雲雖不捨毛驢,不過沙場上只容得下駿馬。

王平道:“此馬乃我舅父所贈。”原來他路經曲阿,拜望縣令,他舅父得知其已獲五品官銜,卻步行還鄉,忙送了他這匹馬。

杜雲問諸葛邪道:“我家馬廄中可有好馬。”

諸葛邪搖搖頭。

王平指一匹青馬道:“若論腳力,這匹馬也不俗,四肢健實,連着行一日一夜也無妨。”

諸葛邪看看那馬,說道:“趕腳尚可,衝陣卻難。”又道:“還不如去西市買一匹好馬。”

杜雲問:“好馬需多少錢?”

諸葛邪道:“少則兩萬錢,多則逾十萬。”

杜雲聽了咋舌,說道:“我還是將就着騎吧。”

諸葛邪道:“你有多少錢?”

杜雲道:“五千錢,多的給了家母。”

諸葛邪道:“先去西市看看,若是不貴,我借錢與你。”

三人去西市,王平牽了棗紅馬,也好比較。西市在城外,各種牛、羊、驢、馬、鐵器、馬鞍皆有賣。

諸葛邪看中兩匹好馬,都在一個賣家手中。那人穿戴裘皮衣帽,自稱羌人。諸葛邪問兩匹馬的價錢,羌人道:“這匹烏鬃馬價三萬錢,這匹黃驃馬價四萬錢。”

杜雲看那烏鬃馬,全身烏黑,額及四蹄有白毛。而黃驃馬全身黃毛,腹上有白點。

諸葛邪道:“好雖好馬,價太貴了。”

羌人道:“此價半點不貴,公子看這馬的眼睛、鼻孔。”又掰開馬脣,露出馬齒,說道:“確實乃好馬。”

諸葛邪看兩馬的眼睛大且有神,並不懼人。鼻孔也大,說明其肺也大,善跑。馬齒雪白,年歲也不大,壽長。

王平問羌人道:“足下看某這匹馬價值幾何?”

羌人看了看,說道:“也不過四萬錢。”

諸葛邪道:“你這烏鬃馬若是作價兩萬五千錢,我便買下來。”

羌人使勁搖頭,不願賤賣。

諸葛邪又與他講價,羌人終是不肯。杜雲對諸葛邪道:“罷了,改日再來吧。”

羌人道:“改日就難買到這好馬了。”

這時,一位富家公子,冠帶珠玉,緩步走來,身後還跟着四個僕人。他打量杜雲一番,問羌人道:“這兩匹馬多少錢?”

羌人說了價錢,富家公子道:“我全買下。”

諸葛邪急道:“尊駕,這匹烏鬃馬我已相中,君子不奪人所好。”

羌人在這市集上挨風,好不容易盼來豪客,怎能讓諸葛邪攪了生意,忙道:“相中而已,並未買下。”

富家公子道:“三位不必心急,某也知威遠將軍、鷹揚將軍大名,是以想買下這兩匹馬來相贈。”

諸葛邪打量他,又看看杜雲、王平,見他二人也是一臉疑惑。

杜雲拱手問道:“未知公子尊姓大名,我等豈敢無故收受?”

富家公子道:“來日方長,二位將軍自會知道,這馬若能助二位於沙場建功,也不枉我一番心意。”

王平拍怕棗紅馬的脖子,說道:“在下已經有了坐騎,不勞公子破費。”

富家公子道:“無妨,征戰在外,豈嫌坐騎有多?”說罷,命人買下兩匹馬來。

羌人收了錢,歡喜謝道:“多謝公子!”

富家公子將兩匹馬交給杜雲,杜雲推辭不受,富家公子皺眉說道:“大丈夫理應慷慨豪邁,何必拘俗?”

諸葛邪牽過馬繮,說道:“公子說得是,這兩匹馬就當借的,公子若反悔可去烏衣巷杜家討還。”

富家公子聽了,爲之一笑,朝三人拱拱手,帶着下人離去。

杜雲問諸葛邪:“你可知此人來歷?”

諸葛邪搖頭道:“不知道,他若來討,你還給他便是。”

杜雲總覺得不妥,又忍不住摸摸那黃驃馬。

諸葛邪道:“既然有了馬,我三人何不去馳騁一番?”

杜雲起興道:“好啊!”又在市集上買了馬鞍、馬鞭。

三人上馬,諸葛邪鞭指北方道:“往大江去,看誰先至!”杜雲、王平皆贊同。於是,三人一齊揚鞭催馬往北去。

杜雲騎的黃驃馬,諸葛邪騎的烏鬃馬,三人你追我趕,縱情笑傲。其中王平騎術最佳,諸葛邪距他一丈之差。杜雲則更差,落了半里遠。若非王平、諸葛邪停下來等,都難以望其項背。

三人馳到大江邊,駐馬望着滔滔江水,杜雲道:“未料士稚的騎術這般好。”

王平道:“比武之時,若非傷了手臂,可與朱家公子一較長短。”

諸葛邪道:“不如下馬,到那邊歇歇。”

三人將馬系在江邊的樹上,到沙地裡坐下。這沙子因江水消退,露出在岸邊,看江山如畫,王平道:“可惜沒有魚烤來吃。”

諸葛邪道:“最可惜的是沒有酒!”

杜雲道:“可惜沒有叫上阿嬋。”

王平、諸葛邪聽了都大笑。

王平起身來,北望江山形勝,說道:“男兒立於世,當建功立業,博萬戶侯!”

杜雲望日照江水生紫煙,說道:“若能長對此美景,功業可棄。”

諸葛邪道:“若能與佳人共赴此生,無不可棄。”

三人各抒抱負,聽見身後一人鼓掌,回頭來望,卻是夏侯泓,手持着長槍,旁邊還有老僕。老僕正在鼓掌,說道:“你三人好志氣。”

杜雲竟沒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此時見他二人,忙與諸葛邪忽的站起來,暗自叫苦,手上也無兵器。王平也起身,與杜雲、諸葛邪並肩而立,卻不知就裡。諸葛邪望向馬匹,見老僕已擋住去路,心裡忙思量對策。

夏侯泓持槍指着杜雲道:“三月之期未過,安之還可清閒幾日。”

杜雲一聽,稍稍鬆了口氣,卻依舊攥着的拳頭。

夏侯泓道:“改日再來拜會。”一收槍,與老僕揚長而去。

諸葛邪吐了口氣,拍拍胸脯道:“我差點給那老翁跪下了。”

杜雲摸摸額上的汗,說道:“還好這人講信義。”

王平問他們來歷,杜雲道:“先上馬回城,再細細與你說。”

三人上馬回城而去。

一日,朝廷接到臨淮桓溫來報,趙軍正攻硤石,大軍已駐紮穎口。

朝堂上,陸馥奏道:“陛下,趙軍意欲從穎口南渡,而攻壽春,該遣水軍阻斷淝水,以防趙軍合圍壽春。”

謝安奏道:“如今春水漸漲,趙軍渡淮需搭浮橋,必乘水漲前南渡,該命桓輔國兵援硤石。”

皇帝道:“兩位愛卿所言有理,諸葛度支,糧草兵甲可準備停當?”

諸葛甝奏道:“陛下,合肥已備糧草二十萬石,足夠中都督的水軍食用三個月。另備下箭矢兩百萬支,以供戰用。又徵召民夫二十萬人,前往疏浚施水及運河,以便行船。臣日前已將兩萬五千兵甲送去晉陵,以供新軍使用。”合肥的施水及運河溝通巢湖和淝水,巢湖經濡須水可抵達長江,此乃江淮間重要水道。

皇帝龍顏大悅,說道:“諸葛愛卿真乃良弼也。”

張琦奏道:“陛下,臣已收江東流民三萬,可充作兵卒、腳伕。”

皇帝道:“且讓其屯田於廣陵。”

張琦道:“若作屯戶則尚缺耕牛、稻種。”

皇帝對朱信道:“尚書令。”

朱信道:“臣在。”

皇帝道:“此事該如何處置?”

朱信道:“可由朝廷出錢購買耕牛、稻種借與屯戶,待秋收之時,再以穀物抵還。”

皇帝道:“就依你所言,在廣陵僑州安置流民。”

皇帝詔命:“以陸馥爲南豫州刺史,出鎮合肥。凌江將軍朱頊於陸馥帳下效力,領水軍守壽春東面之淝口。輔國將軍領徐州刺史桓溫都督徐、青、兗、豫諸州軍事。威遠將軍杜雲領兩萬步卒前往臨淮,於輔國將軍帳下聽命,鷹揚將軍王平爲徐州參軍,一同前往。”所謂參軍即參謀軍事,爲主將佐官,一般不單獨領軍。

杜雲、王平要去晉陵領兵北往,杜遠、諸葛琴、諸葛邪、郭槐等人於城東送別。

杜遠道:“三弟千萬保重。”

王平執馬繮在側,杜雲朝杜遠作揖道:“仲兄勿以愚弟爲念,家中父母尚有勞仲兄侍奉。”

郭槐笑眯眯的上前來,對杜雲道:“公子好前程,不如讓在下爲公子卜上一卦。”

諸葛邪上來說道:“郭兄的卦向來不準,何必占卜。”

郭槐道:“征夫且看此卦準是不準。”說着,掏出銅錢占卜,乃是個師卦。

諸葛邪道:“此卦何必你佔,安之既領兵出征,自然是應了師卦。”又轉而對杜雲道:“不用理會他卦象,此戰我軍必勝,安之定會加官進爵。”

諸葛琴上前道:“安之萬勿恃勇輕敵,遇事還需三思而行。”

杜雲團團一揖,說道:“某此去經年,等還朝之日再一一拜謝。”

諸葛邪給衆人倒上酒,一齊飲了。飲罷,杜雲、王平上馬,朝衆人一拱手,揚鞭而去。既去軍中,也不必赴夏侯泓之約了,想他武功再高,也難於從千軍中殺人。

來到晉陵,有軍營依山把住道路,營前設有望樓、拒馬。兩人馳到營前,停下來,守卒上前問道:“何人到此?”

杜雲道:“本將乃威遠將軍,奉詔命而來!”

守卒忙報予守將,守將出來迎接,看過詔命,叫快馬稟報中軍。接到回信,守卒這才搬開拒馬,讓杜雲、王平過去。

兩人緩轡而行,聽見遠處號角聲響,有營帳朵朵依山傍溪而設。經過校場,來到中軍大營轅門之前,下馬來,有守卒上前牽兩人的馬去馬廄。兩人則步行入營,至中軍帳前,皇甫鋒早在迎接。

迎兩人入到帳中,皇甫鋒道:“且取皇上詔命來看。”

杜雲取出詔命交給他,他看了之後才笑道:“安之別來無恙。”

杜雲拱手道:“杜某見過將軍。”

王平也隨之行禮。

皇甫鋒道:“不必多禮。”

寒暄已畢,親兵送來茶水。皇甫鋒請兩人坐了,問道:“安之可有虎符?”

杜雲取出虎符,親兵呈給皇甫鋒。

皇甫鋒也取出一半虎符,兩者相合,他將虎符交還給杜雲道:“安之幾時出發?”

杜雲道:“事不宜遲,需即日領兵出發。”

皇甫鋒對親兵道:“令新軍在營前列陣。”

親兵得令而去。

皇甫鋒對杜雲道:“安之且嚐嚐這茶。”

杜雲喝了一口,細細品來,說道:“此茶先苦而回甘,其味悠長。”

王平看看湯色,也嚐了一口,說道:“此茶似乎出自荊州。”

皇甫鋒笑道:“王將軍所言不差,此茶出自武陵。”

杜雲看着王平道:“士稚還懂茶?”

王平搖搖頭道:“我鄉里有販茶之人,是以略知一二,此茶湯色黃綠明亮,其味濃厚,必出自老樹,此等茶樹皆在荊州,而武陵之茶爲天下極品。”

杜雲道:“原來如此。”

皇甫鋒道:“不錯,不錯,士稚乃是有心之人。”

杜雲問:“皇甫將軍何以得來此茶?”

皇甫鋒笑道:“此茶是諸葛征夫所贈,至於如何得來,某卻不知。”

杜雲想想諸葛邪賣屠蘇所得之財,心道:“此茶就是天下極品,清風也買得起。”

飲過茶,親兵入帳來稟:“稟將軍,新軍已列陣畢。”

皇甫鋒一打手勢,請兩人出帳:“二位可往轅門點兵。”

三人起身,同往轅門,登望樓校閱。

杜雲從樓上往營前一看,校場上列着四個方陣,長槍如林。前邊兩個方陣,前邊四排弓弩手,側面三排弓弩手,往後是長盾、長槍,最後是戟兵,後面兩個方陣也是如此,只是各兵種與前陣相對稱,每人皆穿鐵甲、佩腰刀。

皇甫鋒對杜雲道:“安之可要點兵。”

杜雲看有這許多人,如何點出兩萬之數?說道:“皇甫將軍點兵即可。”

皇甫鋒命人打出令旗,只見軍陣分作千人,又分作百人,再分作十人隊。什長點數,報予隊率,隊率再報予屯長,屯長報予軍候,軍候報予都尉,都尉報予司馬,司馬最後報予皇甫鋒。計有兩萬兵,另有醫官、火夫等三百人不在其列。

杜雲問道:“爲何軍中弓弩如此少?”

皇甫鋒道:“只因爲弓弩少,箭也少。此軍中有兩千張弓弩,其中朝廷只給了一千二百張角弓,本將給你湊了八百張弩。”弓弩本不容易造,需幹、角、筋、膠、絲、漆六材,材料難以籌集,工藝且長,跨時兩至三年。

杜雲知道原因,才道:“多謝皇甫將軍,某隻擔心趙軍多爲騎兵,需弓弩方能克之。”

皇甫鋒說:“你去徐州,這兩萬兵也未必能上陣。”

杜雲不解道:“爲何?”

皇甫鋒說:“此軍草創,只稍經操練,守城尚可,上陣則難以成事。”

杜雲說:“何不給我勁旅?”

皇甫鋒說:“正因詔命上所書,乃是新軍。”

杜雲再拿詔命仔細一看,果然寫着新練步軍。一時吃了啞巴虧,卻又無可奈何。

皇甫鋒說:“我看二位還是趁早啓程,前往京口渡江。”

王平問:“渡江?何不取道邗溝北上?”邗溝由京口北岸的廣陵通往淮陰。

皇甫鋒說:“只怕水師缺少船隻,如詔命所寫,中都督已去往合肥。”

王平說:“這麼說來,我軍只能徒步趕往臨淮?”

皇甫鋒捋須說:“不錯。”

杜雲說:“那我等這便告辭,以免誤了時辰。”作別皇甫鋒,匆匆領兵出發。

號角吹響,旌旗招展,杜雲率軍北上,王平殿後押運輜重。

走到江邊天色已晚,就地紮營。

次日一早,用過飯,又行軍趕至京口。好在天公作美,見江面浩瀚,岸邊停泊着十餘艘大船。爲首的樓船上插着旗幡,上邊寫着一個“陸”字。

杜雲正要上前詢問,卻被王平勸止道:“此等小事無須勞動主將。”往身後喊道:“軍司馬何在?”

一將上前說:“並無軍司馬,在下陳虎,乃是都尉。”

杜雲與王平對視一眼,又對陳虎說:“你去將那水師將領請來。”

陳虎得令而去,不久請了水師將領來。杜雲看那將領身着皮甲,似曾相識。那將上前拱手道:“在下陸琇參見威遠將軍。”

杜雲仔細一看,果然是陸琇,忙下馬來,拱手說:“原來是陸郎。”

陸琇笑道:“卑職奉中都督之命到此接將軍過江。”

杜雲心想:“原來晉陵將軍麾下竟沒有水師,可惜這天塹不能搭設浮橋。”對陸琇說道:“那便有勞陸郎了。”回頭對陳虎道:“你去領兵過江。”

陳虎得令而去。

陸琇也告退回船。

王平對杜雲道:“該讓後隊上來,輜重先行過江,命過江的士兵安營、生炊。”

杜雲覺得有理,忙命令讓輜重上來,先行過江。一騎執旗傳令而去,命讓開道路,讓後隊輜重先行。

果然,憑水師的十五艘大船往返兩岸着實太慢,先將馬車上的糧草、輜重卸下來,逐一搬上船,再將空車趕上樓船,載過江去。足花了兩個時辰,纔將輜重全數送過江去。

又至黃昏,杜雲腹中咕咕作響。遠見江上的大船一邊送人,一邊飄出炊煙,王平道:“安之不如先行過江,我在此督軍。”

杜雲說:“這倒不必,早知如此,該帶些乾糧纔是。”

王平瞧一眼後邊的士兵,低聲道:“安之切忌說動搖軍心之言。”

杜雲回頭看士兵皆坐在路邊休息,也不知是否聽見他所言,對王平說:“多謝士稚提點。”

只到日落,杜雲、王平才趁着月光隨後隊渡過江去。兩萬人馬就在江北安營,先到的士兵已吃過飯,中軍營帳外燃起篝火,埋鍋造飯。

營帳中,點着燈燭,火夫送進粥來。杜雲看見白粥中還夾着黃豆,喝了一口,對王平道:“明日該清點一下輜重。”

王平點了點頭,說道:“還要選拔親兵。”

兩人正喝粥,四名都尉進帳來,自報姓名說:“卑職陳虎、胡嘯、蕭南、牛山參見二位將軍。”

陳虎對杜雲拱手道:“敢問杜將軍,今日由誰巡營?”

杜雲一愣,“呃呃”兩聲。

王平問四人說:“爾等誰領前軍?”

四人對視一眼,說道:“並未分前後。”

王平道:“你等該分作前後左右四軍,陳虎領前軍、胡嘯領後軍、蕭南領右軍、牛山領左軍,依次巡營。今夜就由陳都尉巡營,口令爲‘白粥’。明日不必趕路,若不下雨,則午時操練。”

四人得令,出帳而去。

杜雲喜形於色,起身來走到王平席前,說道:“有士稚兄在,杜某安心多了。”

王平搖搖頭,說道:“軍令不過是皮毛,威信、士氣才關要旨,安之該先立威,再激揚士氣。不然軍心不穩,未到臨淮,士卒或有逃散。孫子兵法有言: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此乃取信與勇。”

杜雲點頭道:“士稚所言甚是,不過該怎樣才能立威,以激揚士氣?”

王平道:“安之儘管放心,此事由我來辦。”

至午時出操,旌旗立於高處,衆將士列隊江邊,只繫頭巾、領巾,卻不着甲,持槍刺擊。杜雲身穿甲冑端坐旌旗之下,王平命人擊鼓,傳四都尉來見。

等四人前來,杜雲問道:“衆將士怎不着甲?”那領巾不過是用來遮擋風沙、擦汗,或包紮傷口。而頭巾則更簡單,以防被頭盔蹭破皮膚。這些在軍中只是尋常穿戴,不能與甲冑相提並論。

四員都尉對視一眼,胡嘯拱手說:“因甲冑累贅,不便操練。”其實諸葛度支未送甲杖之前,新軍並無盔甲,只持木棍操練。送了甲杖之後,新軍已動身在即。

杜雲道:“荒謬,臨陣時可還嫌甲冑累贅?”

四都尉默然不語。

王平見了,問道:“不知諸位軍中有多少勇士?”

陳虎聽他問,昂然道:“我軍中盡是勇士!”

胡嘯道:“我軍中多有敢死之士!”

蕭南、牛山也稱其軍中多勇士。

王平道:“既如此每軍之中出十名勇士前來。”

四將各往軍中選了勇士十名,領之來到麾下。

王平看四十名勇士皆身形彪悍,轉身來對杜雲道:“杜將軍,此軍中勇士便是以十敵一也非你對手,不如回帳去吧。”

四將及衆勇士一聽,皆心中忿然,自是不信王平所言。

陳虎上前拱手道:“王參軍如此說,乃視我軍中勇士如無物,卑職不服!”

王平道:“不服可以一試,若贏過威遠將軍,每人賞錢五百。”

杜雲與衆勇士一聽皆驚訝,杜雲之驚,是因之前與王平商議並無說要給賞錢,每人五百,十人就是五千,錢從何而來?衆勇士卻竊竊私語,咬牙瞪眼要得那賞賜。

王平走到杜雲旁邊道:“杜將軍有請!”

杜雲起身來,輕聲耳語道:“錢從何來?”

王平道:“自然是你出。”

杜雲睜大眼道:“士稚害我!”

王平輕聲道:“等下你擊斷那棵樹,我自有計較。”

杜雲順他目光去看,是一棵碗口大的杉樹。

王平又走近衆勇士說道:“威遠將軍天生神力,拳腳無情,衆勇士需披上盔甲防身。”

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十人,若披盔甲徒增負累,衆勇士不爲所動。杜雲一看,走近那棵杉樹,一運內力,忽的,擡腳橫踢。“咔啦”,那杉樹應聲折斷。衆勇士一看,瞠目結舌。

王平衝他們道:“還快不去披甲!”衆勇士忙回營去披甲。

杜雲知道王平心思,若這些人披甲,自然耗費體力,不失爲一計,不過若是自己不勝,花了錢不說,還有損威嚴。

等衆勇士披甲回來,按前後左右軍依次上前與杜雲角抵,以十鬥一。王平着人擂鼓,江邊將士皆看得清楚,莫不興奮。

軍中角抵之風流傳已久,又名‘相撲’,多以摔技,不過軍中格鬥也不忌拳腳。十名勇士誰敢受杜雲拳腳,去披甲之時早商量好了,一擁而上,揮拳、踢腳,更甚者用牙咬,反正人多也不知道是誰咬的。又有人從後背摟腰、扯腿、壓背、掐脖子,直要將杜雲壓伏在地。杜雲咬牙瞪眼,發大力將衆人甩脫,一頓拳打腳踢,單手就能舉起一人扔在地上,一腳能將人踢飛三步之遠,若非他留有餘地,不免傷筋斷骨者,很快就將十人打趴在地。四輪下來,衆勇士皆敗。杜雲得勝,一時起了野性,內力似乎無處宣泄,藉着發聲破喉而出,衝江上一聲大嘯,嘯聲於兩岸迴盪,衆將士聞之皆驚愕。

杜雲內力稍稍平息,依舊狠着眼,瞪向四將,大聲道:“還有誰人不服?”

四將忙低頭拱手道:“卑職心悅誠服!”

王平見此,對衆勇士道:“你等勇氣可嘉,可做主將親兵。”

衆勇士一聽,皆拱手道:“願作主將親兵!”勇士莫不敬重雄主,且他們皆出自流民,多經戰亂,顛沛流離,敢稱亡命,杜雲強悍如斯,自然得其擁戴。

杜雲命四將下去領兵操練,四十名勇士每人去選二十名勇士,選來則自己可做隊率,於是組成八百四十親兵,又從那四十人中選兩人爲軍候,分爲左右親軍。

王平帶領主薄往查輜重,回來報杜雲道:“軍糧只夠四日之用,此去臨淮沿途免不了渡河,若下雨又將遷延時日,該往堂邑縣取糧。”

杜雲道:“就依你所言。”又問他道:“賬上可有錢?”

王平道:“有一萬錢。”

杜雲道:“那軍餉該由徐州來發麼?”

王平道:“不錯,不過此乃新軍,所領餉錢最少。”

杜雲點點頭,暗贊王平知曉軍事。

長江之上,三艘樓船,艨艟、鬥艦百艘,前往濡須水。主將樓船上,樹一面將旗,旗上一個“陸”字。這樓船最大,可載一千人。陸馥立在船頭,繫着披風,遠眺江面,身後站着朱頊、謝嬋。他出鎮合肥以中都督之職降爲州刺史,卻滿面春風。

船借帆力,自然比杜雲的步卒來得輕便且快。

朱頊問道:“世叔,春潮尚未漲起,運河怎過得樓船?”

陸馥捋一把鬍鬚道:“諸葛度支已召民夫疏浚運河,若真不過得,待三月漲潮再去,可先領艨艟、鬥艦前往。”

朱頊道:“朝廷詔命愚侄領兵五千守淝水,不知兵在何處?”

陸馥道:“賢侄稍安勿躁,士兵正在合肥。”

沿濡須水北上,來到巢湖,水面陡然開闊,都督大營就設在居巢。在湖水浪花中駛了一個時辰,已望見居巢水寨之外船桅林立。衆船下錨寨外,主將之船經中間水道進去,兩邊船隻密密麻麻,不知凡幾。直駛了一盞茶時間,還未見水寨門,謝嬋不禁問道:“這湖中有多少戰船?”

陸馥得意道:“樓船三十,艨艟、鬥艦千餘,另有糧船三百艘。只因濡須水淺,‘飛雲’不得入,那船之大可載兵兩千。”‘飛雲’是樓船中至大者,東吳曾造樓船‘飛雲’、‘蓋海’,皆有五層,可載三千名士兵,至晉時,所造樓船大者可載兩千兵,船上可行馬。

謝嬋心道:“此湖中戰船比之徐州水師已多出一倍。”又道:“這麼多戰船可載兵逾十萬。”

陸馥道:“無需這麼多士兵,只是戰時船損難急造,只要有船,就可再戰。且江東之民皆善水,可輕易召兵。本督既出鎮合肥,必教胡虜不得渡淝水!”

到水寨大營,旌旗招展,見屋舍井然,士卒皆不着甲,持槍佩刀,於營中列隊往來。入到中軍大堂,席、案、櫃、架、燈臺等一應俱全。

陸馥在主位坐了,朱頊、謝嬋坐在左首,門外有兵丁把守。主薄、司馬入堂來,拜見陸馥道:“下官拜見刺史。”

陸馥道:“王主薄糧草、兵杖可點齊了?”

王主薄道:“糧草、兵杖皆已齊備,我水軍計有五萬,其中新軍一萬,另有船工、匠作兩萬,糧草二十二萬石足可食用三個月。軍中有矛七萬杆、刀八萬口、箭兩百六十萬支。”

陸馥點點頭,問周司馬道:“軍中可有傷疾,新軍操練如何?”

周司馬道:“有數十餘者,雖有患病之人,卻無惡疾,皆已送去城中醫治。新***、刀、矛尚算熟練,大可一戰。”

陸馥點點頭,說道:“你且點艨艟三十、鬥艦二十,並五千士兵,兩千船工給凌江將軍。”朱頊起身朝周司馬拱拱手。

周司馬道:“下官遵命。”

陸馥道:“再點鬥艦十艘,糧船五十給謝參軍。”謝嬋起身朝周司馬拱拱手。

周司馬稱是。

陸馥對朱頊道:“賢侄明日便往壽春去,守淝口。”

朱頊遵命。

陸馥對謝嬋道:“賢侄女可往壽春押運糧草、箭矢。”

謝嬋得令。

陸馥對王主薄道:“且撥三萬石糧草、一百萬支箭矢給壽春。”

王主薄問道:“糧草撥付便罷,箭矢若給壽春,我水軍豈不嫌少?”一百萬支箭看起來多,當真用起來,只夠一萬士兵每人用一百支,守城還好,可以撿回來。水師射在江上,則大多難尋。

陸馥道:“愚笨,趙軍是攻城要緊,還是攻我水軍要緊?壽春守軍殺敵越多,則我水師所用箭矢就越少。”

王主薄臉紅道:“下官明白了,這就命人去搬運糧草、箭矢。”

陸馥道:“下去吧。”

主薄、司馬皆告退而去。

等他們走了,陸馥纔對朱頊道:“賢侄可先去歇息,明日也好出發。”又對謝嬋道:“賢侄女可隨主薄去點齊糧草、箭矢,送至壽春記得讓守將用印,也好報往朝廷。”

兩人皆點頭稱是。

次日,朱頊已領艦隻往淝水去,謝嬋還在等待糧草、箭矢上船。

朱頊所領的艨艟可載百人,有二十支槳,由船工搖槳。其船型狹長,航速也快,船頂如覆龜背,以生牛皮蒙之,箭矢不能透。兩廂開掣棹孔,以船槳划動,左右前後有弩窗矛穴,用來攻擊。船首裝有撞角,以衝突敵艦,好比近身肉搏。

鬥艦則可載二百人,船型比艨艟寬闊,有三十支槳,又有帆,平時用帆,戰時帆漿並用。甲板上有棚,棚上又有女牆,棚壁與女牆上皆有箭孔,士兵可以在棚內及女牆後射擊。船尾有高臺,可望水面動靜,又置金鼓,用來指揮作戰,且壯聲勢。

其船隊經過施水,進入運河,河道已疏浚完畢,暢行無阻,只不過河水依然淺,樓船難以通過。又經運河進入淝水,一路往北去,淝水入淮水處即爲淝口。

杜雲、王平領大軍走了兩日纔到堂邑,取詔命跟縣衙要了糧,才接着上路。杜雲派出探馬,觀察前路,看是否有河流擋路,河上又是否有橋,早選安營之地。

日已西斜,大軍在一處溪邊紮營。

兩個士兵在溪中叉了魚,剖洗乾淨,放在篝火上烤。

一邊閒聊,左邊尖耳朵四下望望,說道:“你可知杜將軍是何人之子?”

鬥雞眼道:“不知,是何人之子呀?”

尖耳朵道:“乃當朝杜太傅之子,皇帝之侄。”

鬥雞眼道:“啊?原來有這等家世。”

尖耳朵道:“聽說他曾搬起宮中的石獅子,又可開三石之弓,皇帝見他天生神力,才封他做威遠將軍。”

鬥雞眼道:“難怪如此了得,軍中無敵手。”

尖耳朵道:“我聽在中軍當親兵的兄長說:杜將軍下令誰可射下大雁賞錢五百,一個親兵果然射下大雁,得了那賞錢。”

鬥雞眼嘆了口氣,說道:“能射下大雁之人也是萬里挑一了,我等只有叉魚的手段。”

尖耳朵道:“莫要氣餒,聽說那些胡將所用的馬鞍都是雕金的,胡兵的腰帶用的是金鉤。”

鬥雞眼道:“你莫不是要殺那些胡將、胡兵?那些人面目如鬼,兇狠如狼,且不說殺他們,只要不被他們殺就萬幸了。”

尖耳朵道:“未必要殺他們才能得錢,昨日不是下了軍令?”

鬥雞眼摸摸腦袋,問道:“何解呀?”

尖耳朵道:“軍令有言:殺胡兵一人,賞殺敵者錢五百,其餘同伍之人各賞錢五十。”

鬥雞眼睜大眼睛道:“有這等好事?”

尖耳朵道:“軍令如山,豈能作假?”

鬥雞眼道:“你我同一伍,若併力殺一胡兵,豈不共得那賞錢?”

尖耳朵道:“該是如此。”

鬥雞眼正發愣,尖耳朵聳聳鼻子道:“魚烤焦了!”鬥雞眼這纔回過神來,將魚取下來,兩人分食。

中軍帳中,杜雲來回踱步。

王平道:“堂邑的餘糧早已發往臨淮,只給了我軍七百石糧,能食用一天,到臨淮仍缺一天的糧。”

杜雲道:“該連夜趕路纔是。”

王平道:“今夜月光明亮,確實可以趕路。我只擔心若是下雨,必然耽誤行程。”

杜雲道:“不如賞賜先到臨淮者。”

王平道:“此法可行,細節還待商榷。”

杜雲命拔營,連夜趕路。過得一日,王平先行,快馬趕往臨淮。杜雲將輜重分配各軍,下令道:“四軍之中,誰先抵臨淮,則在城外紮營,每人賞賜肉一斤,酒一罈,都尉升作軍司馬。哪一伍先抵臨淮,賞賜錢五千,五人共分之。”

聽得軍令,四支軍隊紛紛拔營啓程,中軍反落在後面。

萬幸沒有下雨,大軍五日抵達臨淮。前軍先抵,早有臨淮武將引之於城外紮營,果然城中送出酒肉並糧草,前軍中先抵的同伍者也得了五千錢賞賜。陳虎被杜雲提拔爲軍司馬,兼管前軍。軍司馬、都尉皆非朝廷所封,是爲雜號,由各方鎮自設,不領朝廷俸祿,由方鎮的都督、將軍、刺史等給予軍餉。其所領兵馬或多或少,軍中的地位則以親疏而論。就好比杜雲的親軍軍候,雖然官階比都尉更低,卻因常伴主將左右,可與都尉共同參謀軍事。

安好營寨,一人往中軍來見,進到帳中,朝杜雲拱手道:“卑職乃輕騎都尉桓熙,見過威遠將軍。”這桓熙乃是桓溫之子,統領臨淮騎兵,其官銜實爲雜號。

杜雲見他眉目俊朗,年紀與自己相仿,只穿了軍服,卻未着甲。聽他姓桓,便留了個心眼,說道:“不必多禮,都尉可是受輔國將軍之命而來?”

桓熙笑道:“正是,請杜將軍隨在下入城去見刺史。”

杜雲留親兵於城外,獨自隨桓熙進城去拜見桓溫。

杜雲見臨淮城牆堅實,比之京城也不遑多讓,也無大戰之前的氣氛,城門外依舊有市集,販夫吆喝聲不絕於耳。入到城中,街道肅然,行走最多的人是兵丁。杜雲隨桓熙來到徐州刺史府,府前王平早在等待,見杜雲來了,上前拱手說道:“安之終於來了。”又朝桓熙拱手招呼道:“少將軍。”

桓熙拱手回禮。

王平道:“快些入內,刺史正在堂中等候。”

三人來到大堂,桓熙向桓溫拱手道:“父親,杜將軍已帶到,孩兒先行告退。”

桓溫對他道:“去吧。”

桓熙離開。

杜雲上前拱手道:“卑職杜雲參見輔國將軍!”一面打量桓溫,只見他身材魁偉,劍眉星目,濃須戟張。

桓溫坐在席上,看着他,右手放在案上,拇指磨磨食指,說道:“杜將軍害我費了五千斤肉,五千壇酒。”

杜雲一聽,心中打鼓,說道:“卑職辦事不力,請將軍責罰。”

桓溫道:“王參軍說的是,雖然費些酒肉,卻能動之以利,且明瞭賞罰,也算不枉。”

杜雲道:“將軍氣量寬宏。”

桓溫道:“本將並非寬宏,杜將軍不計輜重便領兵上路,過不可免。”

杜雲羞愧道:“但請將軍責罰。”

桓溫道:“杜將軍武藝非凡,打你幾軍棍也難傷你分毫,不如來日沙場之上你多殺幾個胡虜,將功折過吧。”

杜雲一聽不罰,欣然道:“卑職遵命!”

桓溫道:“你且回營整軍,我與王參將尚有事商議。”

杜雲看了王平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於是奉命而去。

桓溫對王平道:“這些新軍不必練弓弩了,明日起,依我軍令練習。”

王平道:“時不我待,將軍似乎已胸有成竹。”

桓溫道:“趙軍已攻下西硤石,不久將兵圍壽春,你以爲我軍該如何?”

王平道:“現在春潮未起,只能讓壽春堅守。西硤石雖陷,東硤石仍在我手,趙軍只能阻淮水水師,卻不能阻淝水水師,並無大礙。卑職只是擔心若往救壽春,石辛軍會乘機南下。”

桓溫笑道:“王參軍確乃將才!斥候來報,石辛軍已分三路出彭城,忽東忽西,乃是在掩人耳目。”

王平道:“他是在等將軍西去救壽春。”

桓溫道:“這只是其一,他還在忌憚謝徵虜的水師。”

王平點點頭,說道:“不如……”卻未說出下文。

桓溫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英雄所見略同。”

次日,臨淮司馬魏驤至杜雲帳中,傳桓溫將令,杜雲麾下各軍交由魏驤訓練。又收了他軍中一千二百張弓,只留八百張弩給他的親軍。杜雲遵令,將四將傳來,交與魏驤訓練。

杜雲於校場看魏驤訓練士卒,只見他將四軍分開,陳虎、胡嘯兩軍人只練刀,重於劈砍,蕭南、牛山兩軍只長槍,重於刺擊。

杜雲雖不解,卻不便多言,回營召集親兵,教左軍‘祖逖破甲刀’,右軍練習弩。三日之後,再反過來,左軍習弩,右軍習刀。再去校場上看,見他們依舊只練刀、槍,只是練刀的不再虛砍,而是砍木頭,將木頭橫置於架上,然後士兵從中間劈砍。練槍的也不再虛刺,而刺竹竿,在架子上綁着竹竿固定好,士兵端槍去刺。

杜雲覺得好奇,忍不住去問魏驤:“司馬爲何如此練兵?”

魏驤卻說:“徐州從來如此練兵,杜將軍以爲魏某不會練兵?”

杜雲聽了悻悻然,回營去,看左右親軍練習,刀法倒也周正,弩箭也可中靶,自覺只需多加練習便可。

淝口,朱頊的戰船停在東岸。謝嬋的軍糧、箭矢已通過壽春水門送入城內,現正與伯父淮南太守謝尚清點糧草、箭矢。謝尚爲謝安、謝石之兄長,又與桓溫交誼深厚。

壽春居南北要衝,東臨淝水,北傍淮水,易守難攻,南有芍陂,灌良田萬頃,收九澤之利,可謂兵家必爭之地。

待清點完軍備,謝嬋向伯父告辭,要領船返回合肥。

謝尚囑咐道:“回去替伯父好生謝過陸刺史。”

謝嬋應道:“嬋兒領命。”

謝尚送她出城去,見一騎快馬奔來。馬上的斥候下馬拜稟謝尚道:“太守,趙軍已搭好浮橋,正在南渡淮水,其水師已順淮水東來!”

謝尚命斥候再探,命人飛鴿傳書與合肥、臨淮。

潁水入淮處,被稱作穎口。淮水上已架起浮橋,穎口的趙軍騎兵從浮橋上過,連綿不斷南渡淮水。輜重皆用船運至南岸,再以馬車馱運,如此可行軍便捷,只是戰馬頗費草料。北岸水邊一胡將騎着高頭大馬,只見他黃髮碧眼,留着八字須,望向河面東去的戰船,此人正是趙國的徵南將軍石癸。

旁邊一個漢將,名王浹者,乃趙國所封揚州刺史。因揚州尚在晉國手中,刺史乃其虛職,現充任石癸幕僚。對石癸言道:“將軍,晉軍水師已到淝口,我水師船少,恐難敵,不如讓其守而不攻。”

石癸道:“尚未一戰,怎能退縮,且看淝水水師戰力如何?”

合肥水寨,主薄進堂中稟報陸馥:“刺史,壽春飛鴿傳書來,趙軍已渡過淮水,趙國水師已從穎口順淮水而下。”

陸馥問他道:“別駕何在?”

主薄道:“別駕尚在籌集稻種,以便屯田。”巢湖邊可造良田,陸馥招流民屯田。

陸馥‘哼’一聲道:“揚州並非沒有稻種,何故要合肥籌集?你且去尋他回來。”

主薄告退而去。

等別駕回來,陸馥問道:“尚缺多少稻種?”

別駕道:“現新增屯戶五千,每戶種二十畝地,則需稻種五石,共計兩萬五千石,下官只籌得一萬石。”

陸馥命人找來隨軍的次子陸珙,說道:“去讓你兄長從丹陽送兩萬石稻種來。”

陸珙遵命而去。

陸馥對別駕說:“若有多,分給缺稻種的人家。”

別駕問道:“這是爲何?”

陸馥道:“某初來乍到,需留點令名。”

別駕稱讚道:“刺史真愛民如子也。”

陸馥道:“莫要阿諛,某有事要勞民。”

別駕剛讚了,又要領苦差,不禁道:“啊,刺史要做何事?”

陸馥道:“趙軍將攻壽春,因運河水淺,我舟師樓船不得過,需招民夫拉縴。”

別駕道:“運河水淺,即使拉縴也無濟於事,不如等春潮來。”

陸馥道:“戰急如火,哪裡等得?我已命樓船駛入施水,可堵塞施水,令運河水漲,而後再拉縴,使船得過。”

別駕道:“下官明白了,這就去徵招民夫。”說罷離去。

陸馥命士兵堵塞施水,果然運河水漲,流向淝水。縴夫將樓船拉入運河,因水淺,使不得槳,只能一路拉至淝水。待樓船入了淝水,則又暢行無阻。

徐州刺史府,得壽春飛鴿傳書,衆將集於堂中。

贊軍校尉桓衝對桓溫道:“趙軍將攻壽春,將軍作何打算?”桓衝乃桓溫五弟,參謀軍事。

桓溫道:“尚未攻城,無需多慮。”

建武將軍桓雲道:“怎能不急,已迫在眉睫。”

桓溫道:“二弟稍安勿躁,壽春城堅,謝仁祖老成持重,善於用兵,必定無事。”謝尚字仁祖。

桓雲聽了大嘆一口氣:“嗨!”。

杜雲見桓衝似白面書生,頷下留一縷青須,桓雲卻皺着濃眉,一臉絡腮鬍子,想來一人性平,一人性躁。

桓溫道:“即便趙軍攻城,有陸刺史接濟糧草、兵丁,何懼之有?且容他攻城半月,待師老兵疲時,某再出兵,可一擊而潰。”

王平朝桓溫拱手道:“將軍,是否該派兵往洛澗搭設浮橋?”洛澗北流入淮水,在臨淮與淝水之間。

桓溫略一思量,說道:“言之有理。”

於是,命部將鄧遐前往洛澗搭設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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