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梟雄興兵

姚襄佔據淮北豫州之地,擴軍七萬,遣使入朝陳述殷浩罪狀。

京師,皇宮東堂,天子看到奏報,梁州刺史司馬勳與苻健大軍遭遇,兵敗五丈原。

中書令王洽稟奏道:“陛下,司馬梁州敗回南鄭,臣以爲如今唯有以桓徵西統兵北伐,方能克復中原。”

王彪之說:“陛下,桓元子勢大,不可不防。”

尚書左僕射周閔說:“陛下,王師屢敗,實因用人不當。朝廷應選賢任能,匡扶社稷。”

散騎常侍朱信說:“姚景國忠心朝廷,遣母弟入京爲質。殷中軍未能予以安撫,反奪其譙郡,又使人行刺,才致有今日之禍,實乃喪師負國。”

皇帝看向朱信說:“嗯?”

朱信趕忙低頭,說道:“臣失言。”

諸葛甝稟奏道:“陛下,不如暫且休兵,遣使於姚襄,允其鎮守許昌。如左僕射所言,該當招納英才俊傑,爲朝廷所用。”

皇帝說:“就依尚書令所言。”

勢難挽回,朝廷只好任其割據,一面防守淮南。授王平驍騎將軍,隨陳逵鎮守壽春。

合肥,諸葛邪繪了圖紙,命人打造偏廂車。水師從襄城、譙郡蒐集了許多用來馱麥子的板車,拼拼湊湊也有一千輛。所謂偏廂車就是靠一側有廂板,另一面卻是空的,也沒有車頂。有廂板的一側用來對敵,士兵可以登上車廂,以弓弩、長矛對付騎兵。紮營時則圍成一圈,當作鹿角。

張氏兄弟、劉猛、劉建則每日操練兵馬,新軍不再用彈弓,而用勁弩。

秋天收了糧食,倉廩充足。這日,來了個熟人,乃是鍾節。

諸葛邪見鍾節不期而至,問道:“守義,你怎麼來了?”

鍾節拱手說:“不止在下一人,那八百水猴子也一同前來。”“水猴子”不過是他那些水性極佳的手下。

諸葛邪雖然高興,卻不明就裡,問道:“這是何故?”

鍾節說:“新任郡守免去我都尉之職,又在漢壽徵收賦稅。”

諸葛邪問:“胡不二沒有勸止麼?”

鍾節說:“胡郡丞已遷巴東司馬。”

諸葛邪有些訝異,問道:“哦,那新任郡守可是姓李?”

鍾節說:“不錯。”

不消問,巴東太守與武陵郡丞調了個個兒。這巴東郡屬益州,也就是說胡不二眼下歸周撫管。鍾節被捋去官職,因當年爲惡,自然無法迴護手下。

諸葛邪說:“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此地任將兵都尉。”

鍾節說:“多謝刺史。”

諸葛邪在廬江郡內,龍舒水邊畫地給鍾節帶來的百姓屯田。免去賦稅,不過也約好,所借的耕牛、稻種,至秋收時需以穀物抵還。如今秋收已畢,百姓只是修造屋舍,打漁過活。

杜雲身在廬江郡治舒縣,舒縣就在龍舒水畔。這龍舒水上游通往龍舒縣,下游流入巢湖。郡衙公堂中有案牘勞神,每每忙裡偷閒,將雜事交給郡丞,自己卻去尋鍾節,駕了舟,四處遊賞山水。

霜葉凋零,杜雲領了鍾節等十餘人,往皖山中打獵。一連兩日,只打了些山雞、麂子,可惜他那把硬弓全無用武之地。此弓非凡品,拭去灰塵後,方顯出本來面目。色澤黃亮,上邊刻有“麟嘉”二字,又紋以瑞獸。“麟嘉”乃劉聰在位時的年號,而劉聰恰恰善射,力能搏虎,此弓或許正是其所用之物。王朝更迭,不知多少寶物蒙塵。

灌木遮掩之下,有一頭野牛。杜雲張弓搭箭,朝其射去。那牛受驚一聲嘶鳴,往南邊山坡下逃走。一行人追上去,看樹枝都被箭所射斷,地上留下斑斑血跡。這牛可是好東西,夠吃許久,怎能讓它逃脫?

追了一陣,出現一條山路。那牛在山路上踏出蹄印,追不多遠,來到一個谷口。而路邊的岩石上有幾個血紅大字——“擅闖此谷者死”。

杜雲心想:“誰如此張狂?”他乃本郡太守,地界上還有誰能大得過他?

鍾節從地上摸了摸血跡,放在鼻子前一聞,對杜雲說:“恩公,牛定是逃入這山谷中。”

手下水猴子有認識字的說道:“這谷中怕藏有山賊。”雖然往事已遠,但“霸荊南”的兇殘形象依舊難以忘懷。

鍾節對杜雲說:“恩公,不如我先去探察一番。”

到底是十幾條人命,杜雲點頭說:“小心行事。”

鍾節答應着,快步走進山谷裡。

過了許久,也不見鍾節返回來。杜雲對水猴子說:“爾等在此守候,我去尋找水鬼鍾。”

衆人遵命。

杜雲走進山谷,見路邊不時有枯骨,寒風一吹,當真陰森恐怖。柳暗花明,卻看見一個村莊坐落在窪地,四處杏葉金黃。一條小溪自山腳下,蜿蜒向西,流經阡陌。這倒出乎意料,莫非谷口那幾個血紅大字是用來唬人的?

杜雲心想:“鍾節怕是去村裡了。”

沿着山腳的路走進村子,村民看見他來,都紛紛躲避。杜雲莫名其妙,卻見有一白袍漢子從屋後走出來,擋住去路。那人手中拿着一柄刀,面色似鐵,燕頷虎鬚。

杜雲隔着兩丈遠,朝那人抱拳說:“恕在下冒昧,我有一同伴誤入此谷,敢問兄臺可曾見過?”

白袍漢子開口說:“你難道不知擅闖此谷者死?”

杜雲愕然,心想:“莫非鍾節已遭其毒手?”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膽敢與官兵爲敵?”

白袍漢子說:“官兵?哼,看來非留下你不可!”“嗆”,抽出刀來。

杜雲不知此人底細,只拔出破月刀,以免失手殺人。只聽白袍漢子一聲吼,舉刀朝杜雲衝來。杜雲看他腳下虛浮,自忖高估了此人,只出五成力道,用破月刀格擋其兵刃,接着一腳將其踹倒。

白袍漢子只見其擡腳,便倒在地上。忙爬起身來,瞪着杜雲說:“你招數太慢。”

杜雲啞然失笑,江湖中除了皇甫氏,他還不知道誰能憑快與自己過招。驟然伸手,抓住其前襟,將人提將起來,似乎提起一孩童。問道:“快說,我那同伴身在何處?”

白袍漢子一臉氣憤,卻又奈何不得。

忽然,杜雲耳邊聽見衣衫舞動的聲音,猛一回頭,只見一道寒光。他鬆開白袍漢子,匆匆後躍。然而腳未落地,鋒芒又至,杜雲揮刀格擋,卻沒能沾上他兵刃,肩頭中了一劍。來人倏進倏退,立在兩步之外。

杜雲受驚,又後退一步,橫刀在胸前。看此人一襲月白羅衫,鑲邊繡着菊花,手中一柄三尺劍,腰間插着一支玉骨折扇。雖是男兒,卻塗脂抹粉,眼中含媚。

杜雲問道:“你是何人?”

此人一邊打量杜雲,一邊答道:“不浪生。”

杜雲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說道:“原來是先生,還望恕罪。”

不浪生說:“哼,你敢傷我郎君,今日非死不可!”

杜雲雖知道不浪生好男色,但聽他將這白袍漢子稱作郎君,心裡一百個詫異。未及解釋,只見不浪生挺劍刺來。衣袂飄飄,似乎足不點地,身法之快比皇甫魚有過之而無不及。

杜雲不願與之爲敵,拔腿便逃,哪知另一頭也被人擋住退路。三名青衣女子,持劍而立,嘴裡發出笑聲,分明內力不俗。

杜雲不得已回頭與不浪生搏鬥,過了十招,他衣袖被刺了個破洞。又過幾招,胸前的衣襟被劍劃破,連同弓弦也被割斷,雕弓掉在地上。

“嗤”,不浪生的劍斷作兩截,他驟然後退,看杜雲左手中多了一柄刀。他眼中露出驚訝,對杜雲說:“足下不止會金剛不壞之術,還有此等利器。”

青衣女子圍上來,其中一人對不浪生說:“師父,讓弟子殺了他!”

ωwш● t tkan● ¢ ○ 杜雲看這女子怕有二十多歲,也不知這不浪生究竟多大年紀。

不浪生扔下殘劍,身形一晃,從旁邊屋檐下取來一杆挑柴的鐵矛。

正要動手,院子中走出一長者,朝不浪生行禮說:“先生且慢動手。”

杜雲一看,似曾相識。

長者指着杜雲說:“此人曾於我有恩,還望先生饒他一命。”

杜雲想了起來,對長者說道:“你是陳鐵匠?幸會,幸會。”

此人正是杜雲在吳縣朱家救下的鐵匠,不知他怎麼會安身在這山谷?

不浪生說:“要我饒他,怎知其不會引官兵前來?”他看杜雲所使的雕弓,就知其絕非尋常獵戶。

杜雲對不浪生說:“先生有所不知,我乃杜雲,與皇甫家的魚兒本是夫妻。”

不浪生說:“哦,你就是杜安之,怪不得。”手中鐵矛卻毫不放鬆。

杜雲說:“杜某忝居廬江太守,到這山中打獵,不想得罪了先生。”

不浪生心想:“若殺了此人,豈不惹下禍患。”說道:“原來是太守駕臨,請到寒舍一敘。”將鐵矛還給陳鐵匠:“勞煩鐵匠再爲我鑄一柄劍。”

陳鐵匠躬身說:“陳某自當效力。”

不浪生攜白袍漢子當先引路。

杜雲拾起雕弓,告辭陳鐵匠,跟隨不浪生而去。

走過溪谷,頓覺豁然開朗,眼前一泓湖水,遠處層巒疊嶂,方纔的山窪與此處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途經竹林,來到一座由竹木所建的屋舍。屋前遍植黃花,廊柱上綁着一人,正是鍾節。

鍾節見杜雲趕來,“嗚嗚”直叫。原來被布條勒住嘴,還塞了麻核。

不浪生上前,空手一劃,繩索隨之斷開,算是給鍾節鬆了綁。

杜雲看他露出這一手,心想:“此人也能運真氣於體外,好在有陳鐵匠。”自覺內力不及於他。

杜雲看鐘節將麻核吐出來,嘴中仍舊“咿咿呀呀”,拍拍他臂膀說:“守義無需多慮。”

不浪生請他們進屋,自有弟子奉茶。

杜雲道聲“多謝”,一邊品茶,一邊打量屋內。不浪生果然善畫,勁竹、羞花、山巒、平湖躍然紙上。諸般陳設,坐榻、案几、櫝匱、屏風無不精雕彩飾,陶瓿、香爐、玉奩、銅尊皆別具匠心,若非身在山中,還道是貴胄府邸。

不浪生說道:“鄙人有一事相求,還望太守應允。”

杜雲放下茶杯,說道:“先生但說無妨。”

不浪生說:“我等避居此地,只爲圖個清靜。太守若是垂憐,切莫道知外人。”

杜雲說:“這是自然。先生有所不知,杜某自幼師從莫虛之,久居山林。如今倒也想辭了官,隱居於此。”

不浪生微微一笑:“此處哪比得玄宴莊?”

杜雲有苦難言,說道:“先生所言之事,杜某定當遵從。”

不浪生又看向鍾節。

鍾節忙指天發誓:“蒼天可鑑,在下若道知外人,定死於刀斧之下。”舌頭髮麻,吐字也不大清楚。

不浪生這才移開目光,又親手給杜雲斟茶。

杜雲看他手勢輕柔,全然不像男子,說不出的怪異,嘴上道聲:“多謝。”

不浪生又對弟子說:“早些備下酒菜,也好款待貴客。”

杜雲說:“不勞先生,我與那陳鐵匠尚有舊約,需與之痛飲一番,在下就此告辭。”

不浪生看杜雲顧念舊情,也不嫌貧賤,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太守若有閒暇,可獨自來此作客。”

杜雲起身作別,領了鍾節往回走。鍾節路上告訴杜雲,幸虧他來相救,不然定被青衣女子沉入湖中餵魚。

來到陳鐵匠家中,見他正在院子中鍛鐵,一女孩幫着鼓風。杜雲猶記得陳鐵匠有個孫兒,想必就是這女孩。

看見杜雲來,陳鐵匠放下活計,對女孩說:“孫兒,快請客人進屋。”

女孩看見生人,滿臉害羞,低聲說:“客人請。”

杜雲、鍾節走進屋子,看裡邊陳設雖簡樸,卻乾乾淨淨。

方坐在榻上,又見陳鐵匠便從窗下取來一小壇酒。

陳鐵匠說:“這是果酒,恩人莫要嫌棄。”說着,給他們倒上酒。

杜雲嚐了一口,醇香與衆不同,問道:“鐵匠也會釀酒?”

陳鐵匠說:“恩人有所不知,此酒並非我自釀。這村中有一酒癡,最善釀酒,這壇酒還是我用兩隻雞換來的。”

杜雲覺得有趣,笑道:“原來如此。”又問:“鐵匠怎會來此山中?”

陳鐵匠說:“老朽帶着孫兒江湖漂泊,來到這廬江,有幸給先生造銅鏡,他憐我祖孫貧苦,所以才容我們在此安身。”

杜雲心想:“不浪生雖性情古怪,卻有此善心。”

飲過酒,杜雲看窗外天色不早,作別道:“時候不早,我等還需趕路,這便告辭,改日造來拜會鐵匠。”

陳鐵匠說:“出山非一日不可,恩人還是留宿,等明日再走。”

杜雲說:“不瞞鐵匠,那谷口還有十餘官兵,若不見我等回去,恐怕會闖進來。”

陳鐵匠一聽,不敢再勸,送兩人出村去。又指,該往南走。

出了山谷,十餘手下這才舒展眉頭,問長問短。杜雲只道這谷中沒有山賊,卻藏了數十江湖惡人,將那野牛殺了。兩人想搶奪,卻敵不過,這才逃回來。

水猴子一聽,反而勸說,此地不宜久留,免得天黑遭惡人毒手。

照着山路走,走着走着,岩石漸多,也沒了路,只好往南而行。日落,尋了個避風的岩石下歇息,燃起篝火,將獵物烤來吃。安然渡過一宿,接着又往南走。出了山到市集上一打聽,才知道此地乃居巢,真是隻緣身在此山中。

冬日西風起,夏口,羅騰匆匆走進後堂,稟報庾爰之:“稟將軍,南郡有數千騎兵正朝此地趕來。”

庾爰之立馬起身,說道:“快,去水寨!”

庾爰之受驚也並非毫無緣由,此前桓溫上書朝廷,言殷浩兵敗,請以治罪。然而朝廷不爲所動,南郡自此頻繁調動兵馬,顯然是有所圖謀。

庾爰之趕至水寨,下令全軍啓程,前往江州。

陳汜問道:“將軍,可有朝廷詔命?”

庾爰之從袖囊中取出詔書,展開來,對衆將說道:“諸位請過目。朝廷命我鎮守柴桑,不得有誤。”

陳汜看過詔命,說道:“既有詔命,我等再無顧慮。”

水師揚帆東去,入江州地界,不日來到武昌。武昌在長江南岸,南郡就是有快馬,沒有船也難以渡江。

稍作停留,正要拔錨。

陳汜稟報:“將軍,有人前來犒軍。”

庾爰之往岸上觀瞧,果然有人趕着羊,挑來酒。他問陳汜:“可知來者是何人?”

陳汜說:“聽聞姓周,卻不知是誰。”

庾爰之待來者走近,看他一身錦袍,不是別人,正是往日的對頭周公子。庾爰之不禁嗤之以鼻,有心羞辱一番。

周公子登上樓船,身後還跟着霍聰。見到庾爰之,趕緊上前作揖:“在下參見庾將軍。”

庾爰之負手說道:“免禮,周公子別來無恙。”

周公子一副諂媚的笑容,說道:“勞將軍記掛,小人不勝榮幸。”

庾爰之身邊的羅騰也與霍聰寒暄,眼中卻冷冷的。

庾爰之說:“周公子身在武昌,莫非知道我來?”

周公子聽了,笑容不見。

庾爰之反而笑道:“當年柳葉莊中言猶在耳,公子前倨後卑,可笑,可笑。”

周公子不以爲恥,更加恭敬:“當年周某多有得罪,還望將軍不計前嫌。”

庾爰之說:“哼,過往之事我又怎會見怪?往後周家的船在這江州水面,我絕不爲難!”

周公子看他眼神分明威脅,咧嘴一笑:“往後?”話音剛落,驟然出手,雙掌拍向庾爰之胸口。

羅騰一看,忙橫槍阻擋。卻見霍聰拔劍,刺向自己肋下。

幸虧有羅騰護衛,庾爰之趕忙後退。剛要大喊,後背遭鐵槍穿心。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陳汜。

羅騰眼見庾爰之遇害,舞槍逼退霍聰,奪路而逃。

陳汜大喊:“抓刺客!”

士兵看羅騰逃走,紛紛放箭,將其射死在江邊。而後水師登岸,攻陷武昌。

得知桓溫攻陷武昌,朝野震動,天子遣使責問。

桓溫在府中聚將,幕僚立在左首。

桓溫說:“眼下已攻陷武昌,諸位說該如何行事?”

桓雲說:“兄長應再上奏疏,請聖上明斷。哼,那殷浩智謀短淺,圖害忠良,致使將士離心,屢屢兵敗,空費資糧,神怒人怨。朝廷若將其不拿問,何言再談北伐?”

幕府之中,文武皆有心建功立業,朝廷不以桓溫北伐,這些人空有壯志,卻無用武之地。桓溫屢上奏疏,仍不見效,哪有良策?

孫盛說:“大將軍,朝廷若不問罪殷淵源,就當清君側,順天應人。”

桓溫說:“清君側?那麼,安國以爲該如何用兵?”孫盛字安國。

孫盛說:“既已得水師,就該水路並進,攻取柴桑!”

桓溫說:“柴桑之險,難以攻取。我看,只取江北的潯水城便是。”柴桑緊鄰江州治所尋陽(九江),與武昌同在長江南岸。此地襟山帶水,憑長江,扼彭澤,倚廬山,乃江州鎖鑰。潯水城屬蘄春縣,蘄春則屬武昌郡。城東三十里爲大雷池,大雷池與南邊的彭澤連成一氣,正是水師用兵之所。

孫盛說:“如此一來,水師不容有失。”水師若敗,又沒奪取江州,那麼就無以進逼京師。

桓溫看向王坦之:“文度意下如何?”

王坦之說:“大將軍所言有理,攻陷廬江,淮南震動,還需清君側麼?那時朝廷自會治罪殷淵源,以大將軍北伐。”

桓溫露出笑容,又問:“那水師可否取勝?”

王坦之說:“若是朝廷分兵,水師可勝。”

桓溫說:“如何能讓朝廷分兵?”

王坦之搖了搖頭:“分兵乃下策,殷浩雖智小,朝廷尚有謀臣猛將。不如等朝廷旨意前來,再作計較。”在他看來,殷浩北伐,與姚襄分兵攻打洛陽也是下策。殷浩雖然才智短淺,但並非朝廷無人可用。

桓溫問郗超:“嘉賓,你有何良策?”

郗超說:“稟大將軍,一曰離間,二曰詐降,三曰僞退。”說着從袖囊中取出一卷字紙:“在下已寫好計策,請大將軍過目。”他倒還藏着掖着,不公之於衆。

桓溫接過郗超所呈手書,看過之後,哈哈大笑:“嘉賓隸書秀美絕倫,江左無出其右。”

郗超躬身說:“謝大將軍賞識!”

衆將一聽莫名其妙,怎麼說起書法來了?

郗超的字王坦之也見識過,雖秀美,卻嫌骨力不足。他心想:“大將軍志在江右,看來非動兵甲不可。”

武昌城依舊插着赤旗,百姓不知國事,街頭又恢復往日的熱鬧。數日後,自城西來了一支騎兵,爲將的儼然是桓熙。

皇宮東堂,皇帝對幾名臣子說:“桓元子上書請罪,聲言退去兵馬,又表奏謝仁祖爲豫州刺史、前將軍,都督江西淮南諸軍事。”又看向謝安接着說:“請以安石爲尚書令。”

謝安伏拜於地,說道:“臣才疏學淺,實不敢當。”

諸葛甝微微動容,默然不語。

王彪之稟奏道:“陛下,桓元子野心勃勃,臣以爲此乃離間之計。”

一內官入殿,從旁低聲稟報天子。

皇帝聽罷,示意其退下。對衆臣說:“荊州水師都尉陳汜已斬殺桓元子之子桓熙,遣使至尋陽,以武昌歸降。”

王彪之說:“這麼說來,桓元子退兵不假?”

尚書左僕射周閔說:“陛下,此事恐怕有詐。”

皇帝說:“桓元子雖有不臣之心,卻夙標令譽,若然使詐未免令天下人不齒。”

周閔說:“即便如此,也該命水師前往柴桑鎮守。”

散騎常侍朱信說:“不錯,臣附議。”

皇帝詔命南豫州,命朱頊領水師前往柴桑,與陳汜合兵一道。

廬江,杜雲聽聞桓熙被陳汜斬殺,首級送至尋陽。在後院立了塊牌位,每日一拜,不忘當年結義之恩。

這時,郡丞前來稟報:“太守,大事不妙!”

杜雲看他慌張,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郡丞說:“荊州軍攻破潯水城。”

潯水城至廬江的皖城有三百里路程,再往東北至居巢,過了居巢,往北則是廬江郡治舒縣。

大敵當前,杜雲驚得氣血上涌,趕忙說:“快快,飛鴿傳書至合肥!還有,聚集將士。”

郡丞得令而去。

杜雲回房,換作戰袍。翻來覆去只找到破月刀、雕弓,卻不見赤血刀的蹤影。

杜雲奇了怪,這兩日未打獵,所以將兵器、甲冑收在木櫝中。但自己就睡在屋內,若非晚上,白天又有誰能悄無聲息的盜走赤血刀?

杜雲命衙役找來門吏,問道:“近日可有外人出入衙門?”

門吏回想了一會兒,說道:“並無外人出入。”

杜雲雖曾想將赤血刀送回石鎖山,一來沒有時機,二來這百年一遇的寶物實在難以割捨。心裡又是失落,又是恨那竊賊。

眼下管不得那麼多,衙門前聚集兵丁。只五百人,由兵曹從事掌管,這點士兵加上鍾節的手下也不過一千三百人。舒縣本是小城,又無險可憑,怎能抵擋荊州軍?

杜雲將士兵分作兩部,日夜巡邏,小心細作。

數日之後,諸葛邪引兵前來,在城西樹林邊紮營。

杜雲往營中探望,見有許多偏廂車,諸葛邪迎出來:“安之別來無恙。”

杜雲問道:“清風,你此番帶來多少人?”

諸葛邪說:“五千。”

杜雲皺起眉頭說:“也不知桓元子有多少兵馬?”

諸葛邪說:“先入帳中再敘。”

杜雲隨之入帳,喝了口熱茶,問道:“朝廷可有破敵良策?”

諸葛邪說:“朝廷用人不當,該以謝仁祖統領水師,鎮守江州。”

杜雲看他臉色不好,還道是因爲庾爰之死,說道:“清風不必哀傷,庾兄之仇留待以後再報。”

諸葛邪嘆了口氣,說道:“安之有所不知,朝廷因桓元子進兵,已問罪殷淵源,將其流放東陽,又牽連家父入獄。”

杜雲還是第一次聽他嘆氣,心知事態嚴重:“假使戰敗,我尚可辭官歸隱,清風卻該如何是好?”看了看帳外,湊近諸葛邪,耳語一番。

諸葛邪聽罷,低聲說:“居巢竟有避禍之所?”原來,杜雲將不浪生隱居的地方告訴諸葛邪,算是違背了之前的諾言。

杜雲點了點頭。

諸葛邪說:“我只放心不下妻兒。”

杜雲說:“我若去求不浪生,只怕言而無信。”

諸葛邪說:“且說說那不浪生。”

杜雲將不浪生的怪異道出。

諸葛邪說:“我夫人善織錦。”

杜雲當即明白,說道:“這便好。”

山谷之中,竹屋之內,不浪生仔細摸了摸杜雲贈送的錦繡,上邊五色花紋美不可言,笑道:“太守饋贈此錦,鄙人何以克當?”

杜雲只勉強賠笑:“只怕往後不能再來拜會先生。”

不浪生斂容道:“哦,此話怎講?”

杜雲將桓溫已攻陷潯水城之事道出,又說:“杜某若與叛軍交戰,只怕凶多吉少。”

不浪生正是因爲避亂才藏身於此,不願牽扯,言不由衷的說:“太守武藝卓絕,定能安然無恙。”

杜雲說:“多謝先生吉言,杜某有一事相求。”

不浪生擔心的事來了,言道:“太守請說。”

杜雲說:“請先生容這織錦之人與其孩兒在此避難,待戰事一了,若杜某僥倖不死,再接二人回去。”

不浪生聽只有兩個人而已,且會織錦,點頭答應。

杜雲將諸葛夫人及孩兒送入山谷,請陳鐵匠幫着照看。

桓溫雖攻取潯水城,卻不知爲何按兵不動。

小寒,狼星無芒,舒縣城北揚起塵煙,王平率兩萬騎兵趕來增援。原來是因淝水結冰,糧草輜重自壽春運來,援軍才耽擱了時日。

諸葛邪、杜雲、王平三人領兵往西南,至皖城(潛山)地界。

皖城在兩條河流之間,西依前水,東臨皖水,皖水蜿蜒而南歸入前水。北面是莽莽皖山,南邊是香茗山。皖山與香茗山逐漸往西邊收攏,好似漏斗,最西邊穿過一條官道。官道向東滿是丘陵,途中還有太湖河攔路,直至前水河谷才變得平坦。

諸葛邪命人在皖水東岸紮營,搭設浮橋。此時他向謝汪討要的小校獻上計策,從山中伐木,藉由河水飄下來,再釘成木排。平時可用作浮橋,戰時則可順流而下,衝擊敵艦。

依他所言打造木排,先用繩索系在岸上,然後以竹簍裝載石頭,掛住木排,沉入河底。就好似船錨,令木排停在水面上。

步軍由浮橋渡河,騎兵依舊留在皖水東岸營寨,掩飾兵力。前水之上也一併搭設浮橋,諸葛邪將皖城內的百姓盡數趕走,又派出斥候前去刺探荊州軍的動靜。

皖城原本是廬江郡治,後來才移往舒縣。此城也不大,城垣周圍不過三裡,乃夯土所築。城門早已殘破,拆了去,只留門洞。城外並無護城河,但憑前水、皖水阻隔東西兩面,而順着河谷,南北向卻地勢平坦。

諸葛邪命士兵採伐竹子,一來在城牆外設置拒馬;二來在城牆上豎起柵欄,牆裡外連橫杆,扣在箭垛上,又用削尖的竹槍斜斜朝下。敵軍斥候遠遠看去,這城牆平添了一丈高,且生有倒刺。

既無城門,諸葛邪便叫人拆了縣衙的院牆,用磚石把東、南、西三個城洞砌作窄口。只容一人通過,騎馬都不行,若想進城就得下馬。至於北門是故意留的,自有計策。

一邊備戰,諸葛邪和王、杜兩人騎着馬往香茗山東麓察看地形。前水由北而南流經此地,西爲香茗山,東爲大雄山,中間的河谷最窄之處僅五里,正是險要。前水自山溝出來,似被大雄山撞了腰,折而向東流入長江。

其實這香茗山以北都不適合騎兵作戰,平原狹長不說,還有河流分割,不得不一路搭設浮橋。只有香茗山南邊,一直到長江才一坦平陽。

三人策馬,沿河邊馳騁,直奔江邊,一如當年,王平又拔得頭籌,杜雲落在最後。

諸葛邪笑道:“這回怪不得安之,只怨他那杆鐵槍太沉。”

杜雲面不紅、氣不喘,手中提着一杆槍。長一丈二,前頭二尺是鋒芒,鋒芒下邊一截鐵錘,形似紡錘,中間粗、兩邊細,長一尺。槍桿也是鋼鐵,渾然一體,淨重八十斤。握手的一頭纏着麻繩,以免滑溜。

杜雲對王平說:“還是士稚有心,贈我這累贅。”

王平說:“誒,重是重了些,無人敢擋啊。何況你座下這‘烏龍踏雪’本是冉天王的九駿之一,如今卻讓給了你。”冉閔死後被稱作武悼天王。

杜雲咧嘴一笑。

三人看着滾滾江水,在陰鬱的天空之下。杜雲有些擔心,對諸葛邪說:“不知柴桑怎麼樣了?”

諸葛邪說:“眼下我只有鍾節那百十條漁船,又不能過江助戰。”在他看來,桓溫之所以按兵不動,只因有後顧之憂。若他越過雷池,來攻廬江,那麼柴桑的兵馬就可以渡江抄他退路。眼下武昌又被孫盛奪取,兩萬荊州水師降而復叛。不然,朝廷水師還可沿江而上,攻打夏口。

杜雲說:“不如我等引兵去攻打潯水城。”

諸葛邪說:“也好,士稚不如撥給他三千騎前去攻打。”

杜雲一聽,說道:“斥候不是說潯水城爲桓雲駐守,只三千騎……嫌少。”

諸葛邪說:“嫌少?自古戰事,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等即便攻取潯水城,然而荊州大軍仍在,又將捲土重來。且今次用兵在於水戰,水戰取勝,桓雲將不戰而退。”

杜雲問:“若水戰不勝,該如何?”

諸葛邪說:“只盼能守住廬江。”

王平說:“若朝廷水戰不利,桓元子可借廬江屯兵,攻取淮南。只待時機成熟,再由牛渚磯登岸,以向京師。”牛渚磯即採石磯,爲建康西邊的門戶。

杜雲說:“歷陽還有謝仁祖的水師。”

王平說:“正因還有謝仁祖的水師在,桓元子纔不急着東進。攻城爲下,攻心爲上。”

杜雲點了點頭,心想:“桓元子攻取潯水城,朝廷便流放殷淵源,收押諸葛世叔,也可算作攻心了。”

諸葛邪說:“還有一事於我軍不妙。”

杜雲問:“何事不妙?”

諸葛邪說:“邗溝封凍,謝徵虜的水師尚在淮陰。”

杜雲與王平對視一眼,說道:“此事桓元子知情否?”

王平說:“桓元子久鎮徐州,豈會不知?”

杜雲想想也是,哪怕徐州沒有細作稟報桓溫,這近處的淝水也結了冰,不難推測。

潯水城以西百里外有蘄春土門城,不見旌旗。城中衙堂內,桓溫正烤着炭火。王坦之進來,摘下斗篷,拱手說:“大將軍,柴桑水師未有動靜。”

桓溫用木棍撥了撥炭火,說道:“再等幾日。”木棍也被燃着,一端燒得漆黑。

王坦之說:“大將軍英略蓋世,江左士人所不及……”

桓溫打斷他的話:“文度不必阿諛,有話直言。”

王坦之說:“聖上既然已經問罪殷淵源,大將軍不如暫且收兵。”

桓溫停下手中木棍,說道:“然而朝廷並未授命於我,以領兵北伐。”

王坦之默然不語。

桓溫擡頭看他:“諸葛征夫可有動靜?”

王坦之說:“如今駐守皖城,且有騎兵。大將軍,既然朝廷牽連其父,不然在下使說客勸諸葛征夫來降。”

桓溫說:“諸葛征夫籌謀奇詭,恐怕是枉費心機。”

王坦之說:“即便不能勸他來降,也可令朝廷猜忌。”

桓溫笑道:“好,那便有勞文度。”

王坦之躬身告辭。

桓溫將木棍從炭火中拔出來,看它那頭被燒得赤紅,火焰不熄。

王坦之的使者來到皖城,自報乃荊州使者,求見西中郎將諸葛邪。

諸葛邪坐在公堂,見使者手捧一漆匣,問道:“貴使因何而來?”

使者說:“大將軍與中郎將素有交情,特命在下送來明珠。”說罷,將漆匣呈上。

諸葛邪打開匣子,裡面有一帛書蓋着,揭開來,滿是珠光。帛書上言:“將者不文,功勳天下所共睹。明珠在匣,何不飾以金釵?”將者可以是桓溫,也可以是諸葛邪。爲將者無須以文辭自矜,天下人誰不識得其功勳?與其將明珠放在匣中,還不如拿出來裝飾金釵。似乎是指桓溫不被朝廷所用,難以施展雄略。抑或說諸葛邪是明珠暗投,還不如良禽擇木。

諸葛邪看畢,嗤之以鼻:“原來是作說客?”

使者卻搖脣鼓舌:“在下此來,乃爲中郎將計。令尊匡扶社稷,卻身陷囹圄。朝廷不能知人善任,中郎將又何必明珠暗投?”

諸葛邪說:“你莫非讓我歸降大將軍,反叛朝廷?”

使者說:“大將軍求賢若渴,夙興夜寐,志在北伐,無奈朝中佞臣卻蠱惑君心,不納忠言,致使國勢陵夷。今率大軍而來,只爲清君側,實不忍與中郎將刀兵相見。”

諸葛邪說:“大將軍蒙國殊遇,姻婭皇極,本該報德,卻興不義之兵。縱使稱雄一時,亦爲天下人所不齒。”

使者說:“正因蒙先帝殊遇,大將軍纔不忍……”.

諸葛邪不願聽他囉嗦,打斷道:“足下不必多言,還請回復大將軍,早日收兵,以免自壞長城,親痛仇快。”

使者說:“既然如此,在下告辭。”

諸葛邪看着使者背影,摸了摸匣中珍珠。

柴桑,朱頊、謝嬋的水師有一萬五千人,扼住彭澤。北邊大雷池,有隨陳汜歸降的一萬水師相呼應。

西邊武昌有孫盛所領荊州水師兩萬人,依舊效忠桓溫。

朱頊手中拿着書信,對謝嬋說:“江北來信,陳都尉請以所部五千士兵攻打潯水城。”

謝嬋搖頭說:“不準,只扼守水面,叫荊州軍不得越過雷池。”荊州軍若要東進,沒有水師相助,那就要沿江北一路攻城拔寨。調集糧草輜重全靠牛馬,也多有不便。

過了兩日,北風正緊,哨船來報:“孫盛所部順江而來。”

朱頊說:“備戰,傳令陳都尉,與我左右夾擊敵軍!”

謝嬋說:“夫君,我爲先鋒。”

朱頊點了點頭。

戰船佈於江面,謝嬋率五十艘艨艟鬥艦前出迎敵。

孫盛所部也以艨艟鬥艦當先,五艘樓船居中。這江面由西北向東南,藉着風,前軍衝向謝嬋。

謝嬋抵擋一陣,引兵後退。

孫盛所部追至湖口,望見南北兩岸戰船雲集。又聽陳汜所部鼓角聲聲,數十艨艟鬥艦先行殺出。孫盛忙傳令退兵,紛紛降下船帆,調轉船頭。

朱頊看陳汜提前發作,只恨其不知兵,罵道:“這陳都尉當真性急,這不叫孫盛跑了麼?”

過了一陣,身邊軍司馬稟報:“將軍,陳都尉前部與敵軍交戰。”

朱頊訝異道:“哦?孫盛當退不退,分明不習水戰。”

又過了一會兒,軍司馬稟報:“陳都尉前部被敵軍圍困。”

朱頊聽見北岸鳴金,想是要撤回戰船。

謝嬋遙見敵軍樓船擋住陳汜前部兵馬的退路,那樓船上分明插着“孫”字大旗,這就在眼前的機會,怎能坐失?朝朱頊打出旗號,再行請戰。

朱頊命謝嬋攻打敵軍樓船,自己的軍隊則跟在其後。

樓船體闊卻不靈便,見謝嬋殺來,不再與陳汜前部兵馬交戰,緩緩調過頭來應對。

那邊謝嬋正與孫盛的樓船接戰,江北陳汜軍中悄悄開出數十條糧船,糧船後邊繫有小船,揚着帆衝江南而來。

朱頊望見陳汜軍舉動,命人打出旗號詢問。

江北卻不理會,糧船駛過江心,竟燃起火焰來。船上的士兵逃上小船,斬斷繩索,任火船衝向朱頊所部。火借風勢,誰人敢擋?

朱頊看了,這才大喊不妙,無須下令,戰船已紛紛躲避,自相碰撞。

陳汜立在鬥艦上,望見朱頊所部大亂,下令擊鼓,揮師進攻。詐降之計,到今日才討得便宜。他派去“追擊”孫盛的戰船不過是詐作交戰,實乃與孫盛合兵一道,以樓船作餌,引誘朱頊出擊。

只不過謝嬋當先,朱頊靠後。

朱頊所部又亂作一團。被燒燬戰船不說,又遭陳汜攻擊。朱頊望見謝嬋抵擋不住孫盛,一咬牙,下令全軍撤退,領兵逃往下游。

陳汜不去追趕,反過頭來與孫盛夾擊謝嬋。

黃昏,諸葛邪正在房中翻看主薄報呈的輜重數額,忽然窗子被風吹開,將案几上燈燭吹滅。他緊了緊披風,起身要將窗子關上,擡頭望見天邊劃過一道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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