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巴郡硝煙

冬月,成都,皇宮內殿,國主李勢正與近臣飲宴,觀賞樂舞。

鴻臚紀昪進來稟報道:“陛下,有晉國使者求見。”

李勢斂容問道:“使者何在?”

紀昪答道:“尚在驛館。”

李勢說:“此來所爲何事?”

紀昪說:“爲與我國交好。”

李勢又露出笑臉,說道:“哦,且好生相待,明日引他來見。”

紀昪領命,告退而去。

李勢繼續與人飲宴,樂舞不斷。

次日,日已中天,李勢才召使者覲見,又有紀昪在旁侍奉。紀昪長於口才,應對得宜,正好替國君分憂。

使者乃桓溫所派,並無國書,只持節而來,入堂中拜見李勢:“晉國使者孫盛拜見陛下。”

李勢說道:“貴使請起。”

孫盛起身謝過。

李勢又賜座,問道:“貴使此來可有國書?”

孫盛說道:“正爲議定國書而來,以固邦誼。”

李勢笑說:“如此甚好。”

孫盛說道:“不過,近來貴國涪陵郡屢屢出兵犯我奉節,不知陛下可否知道?”

李勢臉色一變,他倒未曾聽聞此事,轉頭看向紀昪。

紀昪連忙說道:“那涪陵郡爲蠻人所據,也常犯我疆界,不堪其擾。”

孫盛說道:“來犯之敵分明是氐人,鴻臚卻說是蠻人,莫非想要推諉?”

紀昪說道:“其本爲叛軍,竊據涪陵,與南蠻雜處已逾十載,早成化外,所以紀某才稱其爲蠻人。我朝正商議舉兵攻伐,免其後患。”

李勢跟着說道:“不錯,正要舉兵攻伐。”

孫盛說道:“聽聞蜀中大旱,恐貴國糧草不濟。”

李勢與紀昪對視一眼。

紀昪笑道:“並無此事,貴使定是道聽途說。我軍糧草早已齊備,只因那涪陵險要偏遠,更需謹慎用兵。”

孫盛說道:“原來如此。不瞞陛下,今冬我國亦有缺糧,而石趙虎視荊襄,正想與貴國買糧解急。”

紀昪問道:“不知貴使想買多少?”

孫盛答道:“一百萬石。”

紀昪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這未免也太多。”

孫盛說道:“若是爲難,可減一半。”

紀昪說道:“我國雖不缺糧,但士兵衆多,每日耗費無窮,實無餘糧可賣,還望貴使莫怪。”

孫盛說:“倘若孫某空手而還,恐怕會因此而招致責罰。”

李勢看他可憐,說道:“既然如此,就賣給貴使一些糧食。”

紀昪爲難,說道:“陛下,此事還需請度支尚書過問,不如明日再議。”

李勢看他眼神,說道:“那就明日再議。”

過了一天,李勢召來孫盛,說只願意賣出十萬石糧食。孫盛面色不悅,勉強與之議定國書,攜糧而還。

而江陵此時已有一隊商船溯流而上,至南浦靠岸。

這日,南浦的戍所,有數十士兵攜物資而來,爲首者點名要見杜雲,又有南蠻校尉府的文書,改任杜云爲軍候。於是,韓醜命人將在外放牧的杜雲尋回來,與來者相見。

杜雲一見之下,開懷大笑,原來來者是牛山。

雖然此時杜雲只是戍卒,牛山依舊躬身行禮道:“屬下見過將軍。”

韓醜等戍卒聽了莫名其妙,想杜雲被貶斥之前應該軍階不低。

杜雲看看跟隨牛山而來的士兵,都用揹簍攜了東西,又用布遮掩着,問牛山說:“你來可是有要事?”

牛山說:“屬下奉校尉府之命前來,有一物要交給將軍。”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銅製的孔明鎖。

杜雲一看是諸葛邪之物,高興道:“諸葛征夫尚在校尉府?”

牛山說:“正是,諸葛長史說將軍一見此物便知來由。”

這孔明鎖諸葛征夫曾教過他怎麼打開,杜雲心中詫異:“行事何必這般謹慎?”又問:“只是如此?”

牛山說道:“刺史只讓我等聽命於將軍,其餘一律不知。”

杜雲讓他在屋外稍待,自己一人回到屋中,將孔明鎖拆開,見鎖內的銅匣中果然藏有帛書,只是全無印鑑。信上說讓杜雲向蠻王借兵,去巴郡偷襲成國水師,焚其營寨。此次並無南蠻校尉府之將令,所以讓牛山攜絲綢前來,作爲借兵之資。

帛書的背面又畫有銅鑼峽與鐵山的地理,標明路徑與敵營所在,杜雲看完信,心想:“朝廷定是要伐蜀了,卻不用將令,行事未免太過隱秘。”他不知道桓溫雖已上表,卻還未請到聖旨,實乃私自用兵,不用將令只爲卸責而已。

杜雲出屋來,看看天色,也沒有多餘的房間,只得讓牛山等人露宿。又共進晚餐,杜雲問及胡嘯、蕭南近況,牛山告知胡嘯已病逝,蕭南尚在襄陽。杜雲回想前事,不禁唏噓。

胡不二、張氏兄弟見這陣仗,私下問杜雲緣由。

杜雲只是不說。

胡不二問道:“莫非刺史要用兵?”

杜雲說道:“此事乃機密,我不得泄露。”

胡不二說:“若是能離開此地,安之可要帶上我。”

張一笑說道:“也要帶上我。”

張三嘆說道:“哎,我思念父母,安之豈忍心留下我?”說罷,抹抹眼睛。

杜雲看他並未流淚,說道:“你怎不流淚?”

張三嘆揉揉眼睛,說道:“稍待,快了。”

張一笑說道:“若能離開,流血都行!”

胡不二說:“大可放心,安之絕非不義之人。”話雖如此,卻又問杜雲說:“是吧?”

杜雲說:“你們若是不嫌命長就隨我去。”

胡不二、張氏兄弟都使勁點頭。

次日一早,杜雲命牛山的士兵解了兵刃,領他們前往騰龍洞,留胡不二、張氏兄弟在戍所等候。

來到騰龍洞,蠻王將他們迎入山寨,拉着杜雲的手進到王府大堂,留牛山等人候在堂外。

分主賓坐下,杜雲說明來由。

蠻王問道:“安之要借兵可有將令?”

杜雲說:“沒有,倒是帶了絲綢來。”

蠻王說:“哦,帶了多少絲綢?”

杜雲說道:“三百匹,可否借三百兵?”

蠻王捋須,搖頭道:“安之莫怪,自與氐人交戰,我軍死傷累累,實在無兵可借。”

杜雲有些失望,不過蠻王說的也是實情。

蠻王又道:“且拿絲綢來看看。”

杜雲命牛山拿了一簍絲綢進來,奉給蠻王觀賞。

蠻王將一匹絲綢攤開在案上,摸了摸,咂嘴道:“這絲綢真乃上品。”又拿出另幾匹看了看,說道:“借兵就罷了,孤王賣氐人給你如何?”

杜雲睜大眼睛道:“啊?”

蠻王說道:“那些氐人怎比得過我族人?最是那隻怪物,貪吃又難以勞作,還不如賣給你。”原來那隻怪物雖然力氣大,卻耕不得田,還不如牛好使。寨子中又確實沒有那麼多石頭和樹木要採伐,所以嫌它浪費糧食。

杜雲問道:“能買多少?”

蠻王說道:“給你二百氐人,還有那隻怪物。”

杜雲說道:“我怕那些氐人不遵號令。”

蠻王說:“不必擔心,這些氐人本被棄如敝履,若非得我寨醫治,早命喪黃泉,倒也知曉恩義。”

杜雲依信中所說要的是蠻兵,還想推拒:“可是……”

蠻王道:“不然就作罷。”

杜雲只得答應。

蠻王命人收了絲綢,安排牛山等人住下,又命人挑選氐人奴隸。

晚上,蠻王請杜雲一同用膳。席間,蠻王說道:“安之如今要離開南浦,不知何日可以再見?”

杜雲說道:“雖然有山水相隔,但杜某定會再來拜望大王。”

蠻王又問:“安之業已成年,可有相好?”

杜雲不好意思,笑着搖頭道:“沒有。”他原本是喜歡謝嬋,可惜失之交臂。

蠻王盯着他眼睛,問道:“你看阿蘭如何?”

杜雲寒毛一豎:“啊?”

蠻王說:“你既沒有相好,不如娶了她去。”

杜雲嚥了咽口水,說道:“婚姻大事該有父母之命。”

蠻王說:“阿蘭已喪父母,但憑本王決定。”

杜雲說道:“在下是說家父、家母。”

蠻王問道:“令尊、令堂身在何處?”

杜雲道:“尚在京師。”

蠻王捋須道:“這倒難辦。”

杜雲又道:“再者此去兵兇戰危,未必有命回來。”

蠻王點頭道:“安之好自保重,孤王祝你得勝而還。”說罷舉杯。

杜雲謝過,也舉杯飲盡。

蠻王交還了這二百氐人與怪物的甲冑兵器,讓他們聽命於杜雲,就此交割。

杜雲告辭蠻王,領了氐兵和怪物往回走。那些氐人雖然好戰,但敗就是敗,即便做了奴隸也無人不服。

牛山等人的揹簍裡換成糧食,路上煮來吃,不教那怪物餓着。他們哪裡見過這等怪物,身長體壯,一人的飯量就頂得數十人,都不敢招惹。

那怪物其實會說話,杜雲被氐人告知它名叫“鼓桴”。

回到戍所,告辭韓醜,杜雲果然帶走胡不二、張氏兄弟。劉猛眼巴巴的望着,他因戴罪,難以離開。

牛山只聽杜雲號令,不問其他。一行人趁夜於南浦登上商船,揚帆西去。鼓桴高大,單單讓了一條船給他,好在只有兩百氐兵,而非三百,倒也載得下。

戍所已飛鴿傳書給奉節,奉節再傳書與江陵。

荊州刺史府,桓溫得知杜雲已經啓程,問桓熙說:“熙兒,那人準備得如何?”

桓熙說道:“音容已是很像,只是不如阿父雄健。”

桓溫哈哈大笑。

譙王已候在港口,望着士兵登船,心道:“這戰功不能讓桓元子獨享”。待士兵、輜重登船完畢,一個高大的蒙面武士走近譙王,躬身說:“殿下,業已準備停當,可以啓程了。”

譙王聽他聲音便知是桓溫,哼笑一聲,命戰船高懸自己的旗號,揚帆西去。

江陵城內,“桓溫”坐着馬車,大張旗鼓,由親兵司馬郭翼護衛,前往東郊爲桓衝送行。桓衝被任爲襄陽太守,又領許多兵馬去。

雪仙揹着竹簍,竹簍裡放着弩,蓋上稻草,與夏侯泓、老僕一同站在人羣中。三人以布蒙面,遮擋寒風。雖能看見“桓溫”的臉,但他被一衆侍衛前呼後擁,雪仙根本無從下手,只得另擇良機。

成都,皇宮大內,國君李勢正與美人玩六博,卻見侍中馮孚急急來稟奏:“陛下,江陵有信,言晉國譙王司馬無忌引水師西來。”

李勢手中棋子掉落,驚訝道:“什麼,國書方立,墨跡未乾,晉國就要來犯?”有近臣來,卻不讓美人迴避。

馮孚看了一眼美人,見她猶自搔首弄姿,習以爲常,向李勢說道:“呃,微臣尚且不知晉國是否真要對我用兵。”

李勢說道:“水師都來了,怎言不是用兵?”說着,急得站起身來。

馮孚說道:“陛下勿驚,只因那桓溫尚在江陵,又以其弟桓衝爲襄陽太守,領大軍去襄陽鎮守。而譙王兵少,必不能過巴郡,所以臣不能斷定晉國是否來攻。”

李勢鬆了一口氣,說道:“命巴郡太守嚴守關隘,不得有誤!”

馮孚說道:“臣遵旨。”

等馮孚一走,李勢又坐下來,笑着對美人說:“這次再敗,朕可要罰你,嘻嘻!”

美人嬌笑:“陛下若是不勝,又當如何?”

李勢眯眼笑道:“那就叫你罰朕,哈哈!”

美人嬌嗔:“不,妾要錦繡。”

李勢摸着她的柔荑,說道:“好,好,君無戲言。”

牛山的商船進入巴郡地界,在銅鑼峽以東六十里靠岸。杜雲率領氐兵攜帶乾糧、火油,從陸路往鐵山去。

待他們下船,牛山旋即命商船調頭,又順江而下。

譙王的水師直接跨越邊界,往銅鑼峽去,途中遇到牛山,合兵一處。

杜雲率兵急進,四野杳無人煙,第二日便趕至鐵山。這鐵山猶如屏障,橫亙南北,南邊臨江便是銅鑼峽。銅鑼峽水流湍急,兩岸懸崖下有圓石狀如銅鑼,波濤撞之,響聲幹雲,所以才得此名。

要抵達銅鑼峽以西成國水師的旱寨,可以自北邊繞行,或者翻越鐵山。

杜雲觀這山勢陡峭,又不見道路。拿出帛書,查看上面的地圖,見在鐵山中間有一路徑直通西面,心道:“清風倒畫得明白。”又拿給胡不二看。

胡不二看過後,說道:“這山徑險要,恐有敵兵把守,不如繞行北面。”

杜雲搖頭說:“征夫既然畫出路徑,定是讓我從此經過。”

胡不二說:“那便讓我當先探路,以免打草驚蛇。”

杜雲點點頭,讓胡不二帶了兩名氐兵當先探路。

那條路徑途經鐵山的鞍部,在兩峰之間,以碎石鋪就,被草木所遮掩,也不知多久沒有走人了。雖有些十分崎嶇,但好在這些氐兵原本就擅長翻山越嶺。

杜雲領兵走了數裡,見山頂雲霧繚繞,巴郡多霧,向來如此。又走了一陣,還沒等到胡不二回來報信。

待走到山脊,已沒了路,地勢卻變得平坦,四周霧氣瀰漫。杜雲下令士兵跟緊,切勿落下。前邊有一顆大松樹,樹下有塊一石碑,杜雲走近一看,見上書“龜陣”二字,乃篆書寫就。 他不禁好奇,又往前走。

張氏兄弟四處張望,霧氣之中辨不明方向,手握長槍,緊跟在杜雲身後。走不多遠,前邊露出一條人影,仔細卻是個氐兵。

那個氐兵看到杜雲趕來,忙迎上去稟報:“軍候,這林間有石龜,胡不二已往前邊探路,叫我守在此地。”

杜雲詫異道:“哦,石龜何在?”

氐兵往身後方纔所守着的位置一指。

杜雲走過去一瞧,見一隻大石龜正臥在草叢裡,怕有六七百斤重。石龜伸出頭、腳、尾巴,背上刻有卦符,乃是個“坎卦”。

張氏兄弟也跟過來,張一笑看着石龜說道:“所說的龜陣原來是個卦陣,以我之見坎卦與離卦相對,我等該尋離卦才能走出此陣。”

張三嘆說:“兄長此言差矣,坎爲水,所謂水生木,我等該尋震卦。”

張一笑說:“此卦分明屬於易經六十四卦,怎能以五行相生而論?”

張三嘆說:“哎,兄長學藝不精!要知世間萬物皆相生相剋,六十四卦又怎能例外?”

張一笑搖搖頭,說道:“依你所言,師卦該與哪一卦相生?”

張三嘆掐指算來,說道:“師卦下坎上坤,歸坎宮八卦,五行屬水,該生下震上乾無妄卦。”

張一笑說道:“師卦下坎上坤,分明與下坤上坎比卦相對,三弟莫要自誤誤人。”

張三嘆還要說,杜雲打住道:“二位不必再爭,我等順着龜首所指方位走就是了。”

張氏兄弟見他如此隨意,皆搖頭,張一笑勸道:“安之切莫小覷此陣,該依卦理而行纔是。”

張三嘆說道:“安之若不懂卦,可讓我來帶路。”

杜雲啞然失笑:“若依周易,坎卦該位於正北,這石龜卻位於東北,因此這卦陣並非周易六十四卦,而是歸藏易卦。”

張三嘆一愣,頗感訝異。

張一笑望望天空,說道:“這霧氣瀰漫,不見天日,安之怎知方位?”

杜雲說道:“我雖不知方位,樹木卻知之,枝葉南向茂盛而北向稀疏,我等又從東而來。”

張一笑看看松樹的枝葉,說道:“原來如此。”

杜雲說:“如果我所料不錯,這龜首所指的方位應爲泰卦。”

說罷,杜雲命人手牽着手,順着**所指的方向一一往前走,後面總有人留在剛纔所在的位置,以便有錯時還能返回。走了一陣,果然發現另一隻石龜,龜背上所刻的確是泰卦,此龜所指方向又不同。衆人依舊手拉着手順**所指的方向走,走了不久,林中忽然冒出兩個人來,唬了旁邊的人一跳。仔細一看,卻是胡不二和另一個氐兵。

胡不二尋到杜雲,一番解釋。原來他們走進卦陣,難辨方位,依易經六十卦而行終於陷在裡面。待看到杜雲的“一字長蛇陣”,這纔跟了過來。

杜雲又尋到一個石龜旁邊,見龜背上刻着“坤卦”,終於走出卦陣。若非杜雲熟悉歸藏易,此關確實難過,他又想:“清風讓我領兵,莫不是先知先覺?”

銅鑼峽以西,成國水師有一水寨名爲“鎖江”,其內艨艟、鬥艦如雲。水寨又與陸上的旱寨相連,旱寨中修造屋舍,囤積糧草輜重。

成國樓船將軍吳鄙正在旱寨偏廳之內飲酒,裨將黃謹進來稟報道:“將軍,朝廷有令,命我等嚴守銅鑼峽,以防晉軍來攻。”

吳鄙放下酒杯,嗤之以鼻:“晉軍,晉軍在哪?”

黃謹說道:“朝廷已獲得密報,晉國譙王正率水師西來,請將軍該整軍備戰。”

吳鄙說:“譙王,不是桓溫麼?”

黃謹說道:“桓溫尚在江陵。”

吳鄙哈哈大笑:“桓溫不來何懼之有,晉軍能從這銅鑼峽飛過去嗎?”

黃謹說道:“如今前方戍守的士卒多有逃亡,若敵軍陡然來襲,我軍恐難以防備,請將軍派出哨船。”

吳鄙揮揮手,說道:“好,好,你傳我將令,即刻派出哨船。”

黃謹躬身道:“卑職領命!”

晉國水師距離銅鑼峽已不足六十里,鬥艦之上,旗幡飄揚,刮的乃是西北風。最高的樓面上,桓溫與司馬無忌並排而立,身後站着諸葛邪、龔護、牛山還有振威將軍、豫章太守周撫。

司馬無忌道:“事不宜遲,刺史該急速進兵。”

桓溫看看旌旗,捏須道:“也不知杜安之是否已過鐵山。”

諸葛邪稟道:“不論杜安之是否成事,都請刺史當機立斷!退,將無功而返。”

桓溫點點頭,下令道:“進兵銅鑼峽!”

司馬無忌轉身對周撫說:“就以周將軍爲先鋒,進抵銅鑼峽東峽口。”

周撫得令,自率艨艟、鬥艦各十艘而去。

這日,西風依舊寒冷,天氣卻難得晴朗,鎖江水寨中傳來鼓聲,有哨船來報:“晉國水師已至四十里外!”

吳鄙大驚,忙下令士兵上船,以裨將沈沙率部迎敵。

隔日一早,又報“晉軍已入銅鑼峽。”

吳鄙親自上船領兵迎敵,留黃謹守在旱寨

因水流湍急,逆風又張不得帆,周撫的戰船在銅鑼峽緩慢行駛,望着兩岸的懸崖峭壁,心道:“蜀中有此天險,無怪乎梟雄鼠輩皆可據以稱王。”

行到西峽口,望見前邊有上百敵艦把守,周撫額上冒汗,下令擊鼓進軍。

沈沙命艨艟撞擊周撫戰船,鬥艦隨後掩殺。

不久,周撫便被擊沉四隻船,狼狽退入峽谷,雖然他前進慢,但卻後退得快。戰船順流而下,敵軍並不追擊。周撫退出銅鑼峽,江面陡然寬闊。司馬無忌的水軍就候在峽口五里之外,戰船停靠背風的北岸。此處江心有一沙洲,使出峽口之水遇阻稍緩。

得聞周撫進軍不利,司馬無忌親率戰船往銅鑼峽去。桓溫早命諸葛邪、龔護領兵三千從陸路越過鐵山去攻敵營。

看晉軍一觸即潰,吳鄙又放下心來,心道:“原來司馬無忌也不過如此。”命沈沙巡視江面,自己則回旱寨歇息。

黃謹向他進言道:“將軍,晉軍已至谷外,需防其走陸路來攻。”

吳鄙點頭說:“明日你就派兵把守鐵山要道。”

黃謹說:“何須明日,我即刻便派兵前往。”

吳鄙說:“也好。”

黃謹告退而去,也領兵三千,一千往鐵山中部杜雲途經之處把守,自領兩千沿山腳往北徐行,以防晉軍繞過鐵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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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黃謹遭遇晉軍來襲,卻不是從北繞行,而是從鐵山中部翻越過來的。得報急忙回防,吳鄙也率兵增援。

諸葛邪、龔護見敵軍早有防備,拼殺一陣又退回山上。

江上,沈沙緊守西峽口,司馬無忌難以突破,還兵銅鑼峽以東。

夜裡,黃謹依舊守在鐵山要道。吳鄙在營內書寫奏報,欲發往郡衙,請求援兵。剛以飛鴿傳書,忽聽得營內嘈雜,親兵大呼稟報:“將軍,不好,有氐人襲營!”

吳鄙大驚,問道:“啊,哪來的氐人?”心想:“莫非連氐人都降了晉軍?”

親兵說:“氐人明火執仗,還引來一巨怪。”

吳鄙口中咒罵,怨今日一刻都不得閒暇,跑回屋中披戴盔甲。

襲營的正是杜雲,他早隱於寨外,趁天色已黑,西風正勁,而敵營寨門大開,率兵攜火油殺入營內,搶了火把,四處縱火。

這寨門之所以打開是因今日士兵進出頻繁,所以才免了關閉。

吳鄙領着兩百親兵來戰,見營內已四處起火,一個高大的怪物正揮舞狼牙棒擊殺士兵。而氐人兇悍,爲首者一把鋼刀殺人如麻。吳鄙張口結舌,心裡只想到一個字——“跑”。

吳鄙也不遲疑,領着親兵就往水寨跑。剛剛登上戰船,沈沙來報:“晉軍水師趁夜來攻,已出銅鑼峽。”

吳鄙回頭望旱寨,火光張天,糧草、輜重已經不保。寒風吹來,心都涼了,知勢難堅持,下令全軍撤退。

原來,諸葛邪在鐵山上望見敵軍營寨起火,忙升起烽火。

司馬無忌得報,趁夜率船出擊。夜裡於峽谷內行船本是大忌,但戰機難得,拼得船翻,也要殺出銅鑼峽。

沈沙也不料敵軍白天失利,夜裡仍會來攻,唯恐敵我難辨,下令以箭矢禦敵。卻見旱寨火起,士兵們驚慌失措,軍心動搖,被司馬無忌突破峽口。

成國水師趁夜撤往上游,黃謹則從陸路逃走。

次日天明,桓溫在鬥艦上望向敵營,見其旱寨連同鎖江水寨皆燒爲白地。此戰吳鄙雖然得脫,但也損失慘重,水寨中僅有的兩艘樓船落在最裡邊,因跑得慢,竟被一同焚燬。

諸葛邪急急尋到杜雲,兩人見面,相視大笑。

杜雲看諸葛邪嘴上一部山羊鬚,笑道:“許久不見,清風嘴上已長毛。”

諸葛邪見他兩頰留髯,笑道:“今日再會,安之兩頰竟生垢。”

杜雲聽了笑容頓止,臉一拉,摸摸頰髯,問道:“明明是髯,哪裡像垢?清風所言怕是無有依據。”他笑話諸葛邪鬍鬚是毛,未想到諸葛邪反笑他的頰髯是垢,小巫見大巫。垢者污穢也,是言不潔。

諸葛邪看他模樣,大笑,捋須道:“安之豈不聞‘面垢黑’?君被謫戍,蒙垢久矣,今有幸一雪前恥,可喜可賀!”所謂“面垢黑”,即是黴黑,東西發黴而變成的黑色。將細密的鬍鬚說成是黴倒也形似,只是醜化至極。垢又有恥辱之意,道家有言:“受天下之垢,能忍辱也。”杜雲被謫戍邊疆,自是忍辱負重。

杜雲哪會真生他氣,又附耳問道:“莫非是你求桓元子讓我得以出征?”

諸葛邪看了他一眼,說道:“是桓刺史有求於令尊罷了。”

杜雲一愣。

諸葛邪又拉着杜雲左看右看,問道:“人言蠻疆苦惡,怎不見你消瘦?”他哪裡知道杜雲後來在蠻疆並不愁吃?

杜雲說道:“杜某餓起來,連草木竹石都吃!”

諸葛邪知他打趣,望見鼓桴,指着問道:“此怪哪來的?”

杜雲順他所指看去,說道:“此乃《山海經》中所言之刑天。”

諸葛邪驚而不信,要問個明白。經杜雲前後一說,才知鼓桴是得自氐人,卻並無源頭。

諸葛邪說道:“你我先去見過桓刺史。”拉他去見桓溫。

杜雲心中戰戰兢兢,想到以前的失城之過,依舊慚愧。

登上桓溫所乘的鬥艦,還未入艙,桓溫便迎出來,衝杜雲笑道:“哈哈,安之別來無恙!”原來早有人稟報他二人上船。

杜雲的顧慮一掃而空,忙稽首道:“罪官拜見安西將軍!”

桓溫一把扶起,說道:“免禮,免禮,安之立此大功,使我軍得入蜀境!”又任其爲別部司馬。

杜雲大喜過望,連聲道謝。他雖無意當什麼大官,但得人賞識,能將功補過也值得慶幸。

拜別桓溫,杜雲又去諸葛邪的座艦,隨他一覽江色。從船上觀銅鑼峽之險要,才知爲何要如此隱秘行事,心中暗歎:“僥倖!”又將孔明鎖還給諸葛邪。

此次伐蜀,晉軍水陸兩軍各一萬人,大小戰船三百艘,許多戰船被用來裝運步兵和輜重,又將杜雲的氐兵一同載上船。桓溫看見鼓桴,覺得既稀罕又害怕,還專門撥一隻船給杜雲,用來載它。

桓溫揮師西進,不日抵達巴郡郡治江州城。江州城依江而建,吳鄙的水軍就列陣江上。望見晉軍艨艟、鬥艦洶洶而來,旌旗連綿,吳鄙嘆息:“可恨失了天險!”他所率戰船隻剩百艘,兩相對照不免氣餒。

兩軍對峙,戰鼓一通,晉軍先鋒周撫率三十艨艟而出,吳鄙也命沈沙率二十艘戰艦迎擊。兩方稍一接戰,司馬無忌便下令全軍出擊,擂動戰鼓,殺聲震天。

吳鄙看晉軍竟是這般打法,全然不依規矩。他哪裡知道,晉軍水兵的人數其實與自己不相上下,且勞師遠來,不能等待前鋒疲敝,只能仗着聲威以多欺少。

晉軍將士望見譙王的旗艦一馬當先,無不踊躍,衝撞敵船。

杜雲等步卒所乘的戰船落在後面,他看着滾滾江水,雖然也會游泳,卻不敢在這江上與人搏鬥。氐人則多不會水性,只躲在船艙裡。

鼓桴倒是不怕,聽見戰鼓聲,坐在甲板上引頸張望。杜雲怕它胡來,派十個氐兵看管,又備好大餅和水,就放在它身邊。

江州城上,成國巴西都督隗文望着兩軍交戰,只能乾着急。

水戰以弓箭爲先,其次則爲衝撞,跳幫肉搏。兩方戰力本不相上下,但晉軍船多,損耗之下,差距更大。眼見己方士兵越來越少,而晉軍戰船仍洶涌而來,吳鄙持劍的手都發抖。

戰至正午,殺得血染江水,司馬無忌終於擊破敵軍。

沈沙戰死,葬身魚腹,吳鄙舍船登岸,逃入城中。

晉軍並不理會江州城,挾勝西去。

巴郡早有晉軍細作將戰事飛鴿傳書報與奉節,再傳書給江陵。

天子得報司馬無忌已破成國水師,終於詔命桓溫掃平蜀地。

江陵城,桓熙接到朝廷詔命,飛鴿傳書與巴郡,命人駕舟稟報桓溫。又讓假桓溫乘馬車招搖過市,好糊弄成、趙兩國的細作,讓他們以爲桓溫尚在江陵。

宛城,趙國汝陰王石琨召來豫州刺史姚襄,說道:“景國,細作來報,言南朝正出兵征伐成國。”

這石琨乃石虎庶子,於衆皇子中本矮人一截,遂萌生立功邀寵之心。而這姚襄乃姚弋仲之子,常隨其父征伐,多有戰功。

姚襄說道:“蜀地偏遠,南朝此役未必成功,且看它鷸蚌相爭,殿下只坐收漁利。”

石琨說道:“我等何不乘此良機攻打襄陽?”

姚襄問道:“桓溫是否領兵在外?”

石琨說道:“桓溫尚在江陵。”

姚襄說道:“前者襄陽招兵買馬,其城高池深,有桓衝之智,桓雲、石隼之勇,不可小覷。且天已入冬,我軍欠缺草料,甲杖未齊,豈敢輕動?”

石琨嘆了口氣,說道:“糧草、甲杖確實爲難。”

姚襄問:“何不奏明聖上,請調撥輜重?”

石琨說道:“我意先取襄陽,而後報功。”他有貪功之念。

姚襄說:“這等軍國大事,怎能瞞過朝廷?殿下切莫輕忽,惹人非議。”

石琨被他點撥,忙說道:“景國所慮極是,本王這便奏請朝廷調撥糧草、兵甲,以備戰事。還有勞景國清點不足,謀劃攻打襄陽之事。”

姚襄拱手道:“下官遵命!”

鄴城太武殿,石虎體胖如熊坐在御座上,聽石閔稟報:“陛下,臣已平定譙郡,收降乞活軍。”

石虎露出悅色,說道:“甚好,閔兒果然是朕之利器,無往而不勝。”石閔本是漢人,爲石虎養孫。

侍中夔安奏道:“汝陰王奏報,南朝正攻伐巴蜀。請求調撥糧草、甲杖,以備襲取襄陽。”

石虎說道:“蜀道艱難,晉軍溯流而上,豈有不敗之理?琨兒所奏恰在其時。”

太尉石韜奏道:“父皇,兒臣願率兵攻打襄陽。”

太子石宣忙也奏道:“父皇,兒臣請兵南征。”

石虎看他兩人相爭,反而高興,笑道:“有子如此,朕無憂也!”

冠軍大將軍姚弋仲奏道:“陛下,南朝於壽春整軍屯田,又於襄陽招兵買馬,修繕城防,可見早有準備。年內,我軍攻河西不勝,損兵折將,反叫張重華攻我羌部,掠牛羊十萬頭,關中震動。此時更應平息兵患,累積糧資,怎能再起戰端?”

石虎正待發作,夔安稟奏道:“陛下,八月我軍剛敗於河西,十月,南朝便任張重華爲護羌校尉、涼州刺史、假節。此二者勾連甚密,不得不防。”

石虎聽了,按下怒氣,又問石閔:“閔兒以爲該南征否?”

石閔奏道:“若只襲襄陽,並無不可,若要大舉南征,則不得天時。如今方冬,馬缺草料,且我軍水土不服,易染寒溼、疾疫。當年曹孟德正是嚴冬伐吳,才致兵敗赤壁。”《三國志》有云:“又今盛寒,馬無藁草,驅中國士衆遠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南方冬天溼冷,北方人往往難以適應,一旦出汗,爲寒風所吹,極易病倒。

石虎心想:“曹阿瞞南征時,有西涼馬騰爲患,今日情狀一如當年。”前車之鑑,不可不防,石虎對石韜說:“韜兒錄尚書事,即日往宛城調集糧草、甲杖,命汝陰王小心行事,不可輕敵。”

石韜躬身道:“兒臣遵命!”

石宣斜視於他,眼露怨恨。

江陵城,這日,“桓溫”正坐在馬車裡,由親軍司馬郭翼騎着高頭大馬領兵護衛着行於街道。

百姓在街邊瞧熱鬧,成國細作見“桓溫”紅光滿面,趙國細作覺得“桓溫”威風八面。經過一個路口,旁邊的巷子裡突然衝出來一輛柴草的板車,撞向馬車前面的侍衛。

侍衛大叫“有刺客!”

兩個蒙面“刺客”正是夏侯泓與老僕,他們將板車撞入隊伍中,用火把點燃板車上的柴草,截住道路。

郭翼一邊護着“桓溫”的馬車調頭,一邊下令衆護衛殺向夏侯泓和老僕。周圍的百姓受驚,四散奔逃。

夏侯泓何等厲害,士兵哪是他的對手,不斷吆喝幫手圍攻。那一邊,馬車還未調過頭來,只見路邊有一個女子竟從身後的揹簍裡取出一把弩來,張弩搭箭。郭翼眼尖,瞧得大驚,忙拍馬往車前護衛“桓溫”。

果然那女子發箭朝車內的“桓溫”射去,不想被郭翼的坐騎遮擋。坐騎中箭吃痛,嘶鳴着踏蹄跑開。馬車旁邊的侍衛也瞧見了,發着喊,匆忙殺向那名女子。

女子正是雪仙,見一箭不中,立即扔下弩,右手從左袖中拔出匕首,使力甩出,這一招她已練了千萬遍。匕首正中“桓溫”胸口,只聽“啊”一聲慘叫,“桓溫”仰頭便倒。雪仙看得真切,抑制不住內心狂喜,口中尖嘯,扭頭就往街上逃跑。五六個護衛跟在她身後追逐,雪仙竄入巷陌。

夏侯泓聽見雪仙的清嘯聲,和老僕且戰且退,欲從小巷中逃走,卻被侍衛們截住了巷口。搏鬥了一陣,雖殺死不少侍衛,但老僕的腿上也捱了一刀。

夏侯泓舞槍擊退三名侍衛,護住老僕後背,又聽見街上馬蹄聲響,料想是府衙的援兵。

老僕瘸着腿,高聲對夏侯泓道:“公子快走,老僕在此擋住侍衛!”

夏侯泓也知兩人勢難一齊逃脫,眼見老僕“刷刷”舞出快刀擋住自己身後的侍衛,忙使一式“魚躍龍門”向前躍出,長槍疾點,正中前面兩名侍衛的咽喉,又擡腳踢倒另一名侍衛,突出包圍。

夏侯泓一撤,老僕的背上又挨一刀,憑着一股氣嘶吼:“且看我趙忠的高招。”使出一式“橫斷南山”,將一名侍衛拿刀的手齊腕砍斷。眼見侍衛四五把刀劈來,老僕擋住其三,另兩刀砍在他左臂和腰上。老僕縱聲大笑,侍衛們一擁而上,那笑聲戛然而止。

桓溫被刺身死的消息在江陵城傳揚,桓熙在府衙後堂中來回踱步,瞧見醫官進來,連忙問道:“那人可還有救?”

傷醫躬身道:“恕下官無能,那人已經死了。”

桓熙皺着眉,拂手示意醫官退下。又招來郡守袁喬,說道:“速速下令封城,以免走漏消息。”

袁喬素有智謀,說道:“倘若如此,成、趙兩國必然以爲主公已死。袁某以爲該出榜安民,內外事務一如往常。”

桓熙說道:“若有人求見父親,又該如何?”

袁喬說道:“公子就言令尊病重,概不見客。”

桓熙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宛城,石琨召來姚襄,手提信紙,大笑着道:“景國,桓溫已死,快聚齊兵馬,乘此良機攻打襄陽。”景國乃姚襄的字。

姚襄接過信紙來看,看畢說道:“殿下,此信屬實?”

石琨說道:“那是自然。”

姚襄領命,自去點算糧草,聚集人馬。

過了數日,江陵來信說城內一如既往,並未給桓溫舉哀,又有官府出榜安民。

石琨又找來姚襄,問道:“景國以爲此事真假如何?”

姚襄說道:“兵者,詭道也,確實真假難辨。那桓溫又最好使詐,想當年他曾以詐死引誘石辛攻打臨淮,又使謝石詐降,終於大敗石辛,此乃前車之鑑。”

石琨想到石辛因敗軍被父皇誅於闕下,不禁心中發毛,又對姚襄說:“景國且按兵不動,容本王再命人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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