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終臨,神之座

【米莉亞城,主控室】

終於……

深深地望着平臺上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絕美女性,不但是帝波和龍,就連一向沉穩的加蘭多都不由得吐出一口氣。

走了那麼多路,克服了那麼多阻礙,目睹了那麼多犧牲,此刻……遵照命運與所愛之人的指引,兩位龍之子終於站在了女神的面前。

帝波緊緊地拉住龍的手,他並不害怕,因爲自己的身邊不但有着這羣一路陪伴自己走過來的同伴們,還有着老師的祝福……

“你的老師要我告訴你,只要你帶着那些羈絆繼續努力,不忘初心地行走下去……終究會有和他再見的一天。”

在毀滅的天堂裡,殘翅即將自爆的最後時刻,那個黑髮的少年忽然露出一種奇特的笑容,然後用平靜的語氣說出的上面的那番話。後來回想起來,帝波發覺那笑容不是悲傷,不是壯烈,不是託付。

而是一種帶着欣喜的瞭然。

有了這麼多值得留戀的力量,帝波知道,他將所向無敵。

【米莉亞城,毀滅的天堂】

“呃啊啊啊啊……愛麗莎大人,救救我……”

藍色龍人的身體膨脹得越來越厲害,幾乎可以說是扭曲了,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從他的身體中誕生而出。此刻六種魔法靈子已經空前地聚集起來,其密度甚至足以匹敵半個滅世級魔法了。隨着魔力流的異常膨脹,這個已經失去存在意義的天堂不斷地搖晃着,大塊的金屬掉落着,原本優美的環境崩潰,露出下面合金的地面來。

然而與這毀滅的前夕不相符的是,有一個少年正悠閒地半蹲在幾乎失去理智的龍人的面前,帶着從容不迫的笑容快速地將數根銀白色細如牛毛的針刺入對方的身體。

“這種時候還沒忘記主從關係?嘖嘖,真是根深蒂固啊。”

少年搖搖頭,插完最後一根針後站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顯得很感慨。說也奇怪,明明怎麼看都沒辦法阻止的自爆趨勢居然就這麼減緩了下來,雖然殘翅的身體依舊在膨脹着,不過速度顯然是慢了不知多少倍。

“算了,看在你是被迫的份上就不計較了……不過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老師的心意。”

少年說着將徹底失去了意識的龍人平放在地上,然後摸了摸他胸口的幾個位置,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按照某種規律繼續摸了幾下,分別是肋骨附近、腹部還有肚臍,隨後停在了他的小腹附近,顯然是確定了什麼的樣子。

“嗯……果然如此。多虧了老師的教導,不然真做不到。”自言自語着,少年突然用力將一根相對粗一些的針刺入龍人左側腹部的一個點上。

隨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道黑色的氣流居然順着針從龍人的身體裡噴射出來,隨着這氣流的不斷噴出,殘翅原本快要爆裂的身體竟慢慢地恢復了原狀!

這樣的話就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一步……

這麼想着,少年的表情不但沒有變輕鬆,反而更加凝重起來。思考了片刻,他猛地伸出一隻手,然後……直直地探入了龍人的身體,就像那具身體本身是虛幻的一樣!

【米莉亞城,主控室】

命運最終的時刻到來了。

“雷伊、妮娜、小桃……”女神的目光掃過,她的雙臂交疊在胸前,身後一對潔白的神聖羽翼散發着七彩的光輝,飄逸的金色長髮和曼妙的紗裙迎風盛開,像是唯美的百合花田裡盛開得最熱烈的花中帝王,高貴中隱隱閃爍着一份夢幻般的神秘。

這種美,永遠也不會屬於人間。

“守護者加蘭多,”她的目光迴轉,嬌美的雙脣輕輕動了動,“還有,帝波和龍。”

“你們不畏狂暴的大海與死亡沙漠……真是值得信賴的孩子們啊……”

“我是米莉亞,天空與光明之女神。”她金色的長髮隨風飄逸,彷彿風中盛開的玫瑰。她那純美的面容,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疲倦,沒有任何的緊張,沒有任何的畏懼。她的微笑靜謐而迷人,彷彿一個在美夢中永恆沉睡的天使。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的疑問。在這裡,我會將我所知道的全部告知,所以,請不要着急。”

加蘭多**而敬畏地半跪下來,以從未有過的虔誠姿態開口了:“神啊……”

或許是第一次與多年信仰的神明見面,他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我們爲了見你,問清楚事情真相,走了……好長的一段旅程啊……”

大家微微點頭,都對此十分認同。是啊,一路走過來付出的代價真的是太多了……

“神啊,”加蘭多繼續說道,“請告訴我們吧……龍族真的只有滅亡一途嗎?”

米莉亞搖了搖頭,背上的天使之翼依舊光彩奪目,“誰會希望毀滅掉可愛的生命呢?不過……”她的話鋒急轉直下,慈悲的眼裡居然閃過一道淚光,“龍之力太大了……對我們渺小的世界而言……”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流水般溫柔輕緩的話語中透露出無限的哀傷。

“正如你們所知,卡拉哈大陸幾乎被沙土所覆蓋,即使是你們所居住的維德希斯大陸……對生物而言,也並非是很好的生存環境。相對於這個廣闊的世界而言,適合生物居住的土地真是少得可憐……因此我有義務守護這一切……”

“因爲龍之力太危險了……所以一定要讓它避開其他生命。”

雷伊撓撓頭,一針見血地道:“也就是說……別做無謂的掙扎,乖乖地被你守護就好了……你的意思是這樣是嗎?”

米莉亞沉默了一會,才說:“這樣理解也是可以的,雷伊。”她的神態依舊**,“要不是我在外海設下防護罩……死亡沙漠中蘊含的詛咒之力早就把維德希斯大陸一點一滴地吞沒了……就像那時候的比迪亞王國。”

比迪亞王國他們還是知道的,雖然這對於很多人來說只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說,不過在科技的力量不斷髮展的今天,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那個以科技立國的傳奇王國是真實存在的了。

據說,比迪亞王國因爲未知的原因而被毀滅的只是國內大部分的地方,當時仍然有一小部分地區沒有受到災害……可是後來,整個國家都被埋沒在了那世界著名的生命之禁區——死亡沙漠之下。唯一露出來的,就是這曾經的王國首都——古都以及本來是作爲戰鬥要塞的天空之城。

難道說,就是那詛咒之力徹底毀滅了比迪亞王國?

不等大家仔細思考,女神的話再次響起。

“要不是我賜予你們修復用的機械……這世界早就失去機能,死在對魔法的一味依靠中了……”

原來是這樣……那些引發了科技革命的,從海對面漂流過來的機械……

小桃如夢初醒,身爲機械師的她自然知道,中世紀的終結正是由於科技革命的興起,而引發科技革命的,又是一些在過去的某一天裡忽然出現在了飛翼王國東海岸上的機械。在研究了那些神奇的機械後,人們對於科技的興趣被真正引發,再加上當時日益成熟的思想,隨後這場席捲一切的大革命最終爆發了。

不過時至今日,人們所做的研究也依然沒有超出當初那些機械的範疇,只不過在模仿和略加改造罷了。

而這一切,都是女神在指引嗎?

小桃並不認同:“可是……雖然現在有些勉強,不過或許有一天,我們能用自己的手創造出更加強大的機械……”

米莉亞搖頭,似乎在看一個充滿自信的無知孩子,目光中滿是寵溺和無奈,就像富有耐心的女教師那樣諄諄教導着:“光是生存下去就用盡精力了,我不認爲你們還能在沙漠世界裡創造出什麼東西來。”

得到這樣的回答,小桃不禁冷汗直下。

“更何況,就算你們做得出什麼來,”女神繼續道,“也不保證你們不會製造出一些自我毀滅的危險兵器啊,對不對,小桃?”

“這個世界曾經比你們想象的大得多,在古都裡也居住了許多人們。可是因爲人類的戰爭而使都市深陷沙漠中……而我卻……沒能夠守護他們……”她雙手相握放在胸前,語氣有些哽咽了,“我不會讓同樣的錯誤再次發生,我要守護你們這些殘存的生命……”

妮娜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你所說的話我們完全瞭解,或許我們是不被保護就無法生存下去的弱小生物……龍之力與很久以前毀滅古都的力量說不定是相同的力量……可是那又怎麼樣?因爲這樣,龍就非死不可嗎?”

說着,妮娜深情地望着龍,後者則安慰似地握緊了她的手,“還是應該被隔離到虛擬的世界?那個所謂的天堂嗎?”

雷伊抓了抓腦袋:“真是的!一切都歸你,任你擺佈,真令人不爽……”他拔出雙刀,“要我乖乖地呆着,我可是會發瘋的哦,因爲我本來就是小鬼嗎嘛!”

加蘭多也亮出了武器:“神啊,我們現在並不想把龍交到你手裡,或是讓他被殺。”

“正因爲我們一起旅行過,所以我敢打包票,龍之力並不像神所說的那般危險啊!”

妮娜想了想,緊接着問道:“當你說整個世界將變成一片荒廢的沙漠,那時我真是嚇了一跳啊……不過,以龍的還有大家的力量,那麼一定是可以克服這些困難的吧!”

“而且,”帝波也說話了,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語氣,“那個審判日……你還沒有解釋呢。爲什麼你一直說要守護人們,卻還發動了這種魔法?”

“因爲他們自身的罪孽……”女神輕輕搖頭,兩行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讓人止不住跟着心痛。“我見證了千百年的歷史,不管是人類、獸人還是龍族……都有着自身無法避免的罪孽。”

“人類的貪婪……獸人的愚昧……還有龍族潛在的威脅……”

她的聲音有些高揚,顯然是動了真情:“我確實是不想毀掉這些可愛的生命,然而他們的做法實在令人失望……”

聽到這裡,大家不禁微微低下頭。女神說的並非妄言,漫長的大陸歷史中人爲的災難實在數不勝數……比如大分裂、光明災難還有刻印浩劫。

大分裂是人類與獸人最後一次全面的戰爭,雙方爲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死傷無數,赤地千里,據說維德希斯大陸西北的一座原本繁榮的島嶼就是因爲雙方全力投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沉沒的……

光明災難是歷史上最爲嚴重的****事件,短短几年內大批人被天空教會的前身——輝煌神教以正義的名義所殺害,更是導致了刻印浩劫的發生……

刻印浩劫的根源其實很簡單,一位在光明災難中失去了一切的年輕人絕望中找到了刻印一族,並自願接受了惡魔之血的力量成爲恐怖的邪神。雖然最終在女神和龍族的幫助下,大陸聯軍擊殺了那個邪神,但是代價也是如今的人們難以想象的……

而且,這些還僅僅是被記載的災難,中世紀裡,那些沒有被記載的更是難以計數。

“我想着,或許他們會有改變的那一天……所以我一直在等……”女神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微微顫動的睫羽在光線下顯露出金色塵埃般的形態,讓她看起來就像一位揹負着世界之黑暗的苦修者,將那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痛苦慢慢地擴散開來,“可是我就這樣等了幾百年……沒有希望,完全看不到希望啊。”

“在你們沒有看到的地方,還有人爲了利益而出賣多年的同伴,還有人遵循着舊習俗心安理得地欺辱着弱者,還有人僅僅是想要展示自己的強大就隨意殺戮……這些,你們真的知道嗎?”

“怎麼這樣……”最爲感性的妮娜捂住了自己的嘴,聲音發抖,“女神她,還揹負着這樣沉重的東西……”

“可惡,”雷伊也有些掙扎起來,“好像有點理解她了啊……”

藍髮的少年龍則沉默不語,臉色微微變了幾次,顯然也在進行思想鬥爭。

女神擦了擦自己的淚水,接着說道:“龍族的事情是我一人的罪責,因此在審判日之後,我會放棄神位作爲懺悔……然而現在世界上的黑暗太多,所以我還不可以放棄努力……我要……守護這個世界!”

“你所謂的守護就是把所有人都變成石頭?這樣和消滅一切有什麼區別?”

忽然,帝波上前一步,直直地注視着女神,似乎要看到她的內心:“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做?因爲這個世界不盡如人意就想要推翻一切重來?儘管你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可是本質上你還是在玩弄這個世界罷了!”

“?!”

“你說你看了太多的歷史?那你知道人類和獸人是什麼時候誕生的嗎?你知道兩方對立最激烈的時候,有幾個人覺得人類和獸人未來會和平相處?你經歷的千百年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不過是片刻而已,你怎麼就敢說看不到希望?”

帝波的語氣越發咄咄逼人,眼中彷彿有火光在閃爍。

“我的經歷想必你也知道,但是就算是經歷過那麼多黑暗,我仍然相信世界上還是光明與希望更多一些!況且愛這個世界,就不能只愛它光明的一面不是嗎?”

“是啊。”

龍也上前一步,碧藍色的眼睛顯得異常堅決。

“可能龍族真的會做出對世界不利的事情,但是那種事現在沒有發生,如果一直擔心未來就根本沒有前進的可能啊!而且我相信着……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克服這許多的困難!就像獸人和人類的戰爭,就像刻印浩劫,不是最終都平息了嗎?最重要的是,在經歷過這些災難後,人才能得到成長!”

“我不好,但世界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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