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之領域】
穿過由岩漿巨人所守護着的燼之領域,便來到了龍族舊都的第三界層——澈之領域。
不同於燼之領域的灼熱乾旱,也不同於荒之領域的廣袤幽深,澈之領域作爲水棲龍族的居住地,風景秀美,即使放在外界也是一處盛景。
整個領域由一座巨大的島嶼組成,島嶼之外是無盡的海洋,而島嶼的中心處則是明珠一樣的湖泊。這裡一年四季的氣候都溫暖如春,湖心島宛如一顆鑲嵌在鏡子上的翡翠,點染着這片世外桃源。湖心島上長滿了茂密的參天大樹,濃郁欲滴的綠色彷彿終年不散的霧氣一樣,溼漉漉地籠罩着島嶼上的白色大理石宮殿。那就是昔日繁榮昌盛的卡拉哈龍族在這個區域的管理中樞,也是前往下一個區域的關鍵。
翻看着蕾拉博士從殘破的文獻上拓印下來的龍族文字,紫輝不由得擡起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湖心島,用力吸入了一口新鮮空氣。雖然龍族舊都內的時光已經流逝了千萬年,但在卡拉哈龍族奇蹟般的技術之下,澈之領域至今仍然保存得很好,只有那些人工的建築大多倒塌了而已。
“這次我們運氣不錯,看樣子前往下一個區域的傳送陣就在湖心島的宮殿裡了吧。”
站在湖邊眺望遠處的狼少年笑着說道,隨後脫掉下衣將整個身體都浸到水裡,愜意地感受着難得的清涼。
實際上這是比較危險的行爲,因爲在未知的遺蹟之中,如此冒失的舉動很可能引來什麼危險。但紫輝少見地沒有阻止他,一方面剛剛從燼之領域那個地獄中走出來,乍見這麼清涼的湖水想要親近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另一方面……
他看看悶悶地呆在一邊的撒克洛,不禁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即使撒克洛不說,大家也都猜到了他和他的哥哥之間的矛盾。雖然立場上拉格納應該是敵人,不過看當時的樣子,他似乎也有難言之隱……
“可能是我逾越了,不過,你是在煩惱和哥哥的事情嗎?”
在撒克洛看着水面發愣的時候,一個溫柔的女聲忽然出現在他的耳邊。
“……沒有。”知道是蕾拉博士來了,撒克洛也沒有回頭,只是很生硬地回答道。
“其實你大概也看得出來吧,你的哥哥一定有什麼隱情,才暫時與你對立的。”沒有介意撒克洛的態度,蕾拉博士很有耐心地坐在他身邊,輕聲道,“你的哥哥是什麼人,相信你也比我們更清楚,既然連我們都看得出來他的言不由衷,你應該更——”
“我纔沒有那種哥哥!”撒克洛忽然惱火地站起身,煩躁地轉了幾圈,卻又有些頹然地坐下,“難道他不知道他對挪西康龍族多重要嗎?難道他不知道他的家人多想念他嗎?既然沒有死的話,爲什麼一失蹤就是那麼多年?而且……還像面對敵人一樣面對我……”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是啊,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一向將哥哥視爲最崇拜之人的弟弟,有一天忽然被對方拔刀相向,那種感覺,真的不好受。蕾拉博士沉默了一下,才說:“你說的對,連你都知道的話,你的哥哥更應該知道。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沒有選擇回來,那隻可能是他遇到了更加難以言說的情況……作爲他的弟弟,連站在他的面前去問明白一切都不敢,只是在這裡生悶氣的話,可是不行的哦?”
“是呀~”賽亞拉斯也接話了,“不清楚原因就去問個明白,如果他真的叛變了,就把他揍飛,這麼簡單的事情像我這種熱血笨蛋都想得通啦~”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上岸擦拭着身體,陽光照在他結實而光滑的肌膚上,溼淋淋的厚實胸膛反射出一片炫目的光。“嘛,很多時候男人之間只有用拳頭才能明白彼此的內心,這也算是一種特別的交流呢。”
撒克洛若有所思,看着湖水沉默不語。
“好了,之後的事之後再想吧,現在我們還是考慮一下怎麼度過這個湖。”
紫輝也走了過來,如此提議道,“相信你們也發覺了,湖水下方……隱藏着巨大的能量波動!”
“也就是說,像之前的巨人那樣,這裡也是有守衛的嗎?”賽亞拉斯漫不經心地問道,熔岩巨人雖然不管怎麼說都不是弱小的對手,但是在場的幾人除了蕾拉博士,都是史詩級的強者,合力圍攻之下還是沒有太大困難的。如果這裡的守衛也是類似的程度,那就不需要擔心了。
“……嗯,而且對方已經過來了。”
突然,蕾拉博士的能量探測儀發出一陣警報,她臉色微微一變,對衆人示警道。
幾乎是在同時,不遠處的湖水轟然爆裂,水下隱藏的存在此刻將自身的威壓釋放到了極致!
“那是——?!”
剛剛看清楚敵人的樣子,所有人就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那是一條巨龍,他的全身覆蓋着帶有金屬光澤的漆黑表鱗以及雪白的腹鱗,有一對骨質尖角和一對黑色翅膀,吻邊有着兩條自然垂下的黑色龍鬚,眼眸呈赤金色,透露着身爲加拉蒂亞龍族的本質:好戰。
易水寒。
現在把時間倒退回在易水寒剛剛與衆人失散的時候。
明月當空,夜色下的湖水顯得靜謐而又美好。
月亮皓潔的光輝高高地從天空上灑下來,將茂密的森林塗抹上發亮的銀色。水銀般的光影在湖面上緩慢地流動着,位於湖心的島嶼上,不時傳來一兩聲幽靜的鳥鳴。偶爾有一兩條魚躍出水面,濺起波光粼粼的漣漪。
易水寒獨自一人坐在湖邊上,沒有說話。
雖然身後不遠處的宮殿裡就有着可以通往別的地方的傳送陣,但是他並不打算立刻轉移。剛剛來到這個空間的時候他就仔細檢查過了,整個空間只有這一個出口,不過某一個方向似乎隱約地傳來一陣異常的空間波動——這個情況易水寒以前聽說過,它只有在被觸發了防禦機制的空間結界中才會發生,那個方向應該就是通往這裡的入口,只不過被封閉了,這個區域的人過不去,只有那個區域的人能來。
所以……這個區域應該不是專門爲了拘束入侵者的地方,看周圍的情景,似乎更像是棲息地。也就是說,其他區域也可能是棲息地,而根據空間風暴的隨機傳送性,估計其他的同伴也都像自己這樣分開了。
不過他知道,大家絕對會想辦法重新聚集到一起的。
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貿然行動,說不定不但會錯過同伴,還會遇到像入口處的那個男人一樣的敵人。所以最保險的辦法就是——留在這裡,等着同伴來找!
真不愧是易水寒,短短的時間裡就分析出這麼多東西,恐怕這種心智也只有蕾拉博士能夠與之相比了。
帝波……還有哥哥,不知道你們現在好不好……
心裡這樣想着,易水寒的目光顯得有點沉重。
空氣裡突然有一股透明的漣漪擴散開來,微弱得幾乎不能察覺。
易水寒略顯壓抑的面容突然緊繃起來。他迅速地回過頭,望着漆黑的樹林深處。他緩慢地朝前走了兩步,無比精純的魔力在全身流動着,迅速擴散到空氣裡,仔細地探查着前方的未知。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易水寒感到了一種不知道來處的,看不見、摸不着的,清晰駭人的森然恐怖感撲面而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黑暗中已經站了一個女人。
白衣黑髮,帶着一抹妖嬈的笑容,眉眼間彷彿能夠魅惑衆生的魔女。
月落蒂琪。
這個女人的身影從黑暗裡浮動出來,漸漸地越來越清晰,一步一步地緩慢地朝易水寒走了過來。
沒錯,就是那位將易水寒帶入研究所裡,在他的體內幾乎折磨了他一天一夜,差一點就要將他完全征服了的瘋狂女子!
她的臉上始終瀰漫着詭異而妖豔的笑容,伴隨着身後慢慢擴散開的緋紅霧氣,一步一步輕盈地朝他靠近,彷彿一個黑暗裡緩慢走來的鬼魅。
“你……你要做什麼?!”
雖然是厲聲質問,但易水寒內心的恐懼像是瘋狂生長的藤蔓般將他的心臟纏繞窒息。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再度被喚起,甚至超越了心裡的憤怒。身體絲毫也不能動彈,他艱難地擡起頭,那個白色長裙籠罩下的神秘女子,此刻卻突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少年你怕什麼,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而已,打不過你的。”她輕輕地擡起白皙的手,掩住嘴角,嫵媚而詭異地笑着,“還是說,之前的事情,你害怕再經歷一次呢?”
“閉嘴!”
話音未落,易水寒臉色一凜,強大的魔法直接爆發,帶着疾風迅雷之勢朝着女子衝去。
可是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縮。
所有的攻擊都憑空穿透了女子的身體,彷彿她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月落蒂琪看了看驚恐的易水寒,臉上瀰漫着詭譎的笑容:“可愛的少年,今天的夜色不錯吧?特別是……如此美麗的紅霧?”
幾乎在同時,易水寒就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生異樣的變化。
不,不對,這種變化……從之前就開始了!
雖然那段記憶對自己來說很痛苦,但是憑藉自己的心性,絕對不可能因此而失態成那樣。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那看似沒有危險的霧氣了麼……?
“看樣子你已經猜測到了一點,真聰明~”
月落蒂琪滿意地點點頭,“你放心,今天我可沒有時間去折磨你,而且那種黏糊糊的感覺很討厭呢……”
“閉嘴……”
有些難過地捂住胸口,不適的感覺越發明顯了,心裡越來越煩躁,似乎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而且……隨着月落蒂琪的話語,自己居然有了一種想要不顧一切地殺掉她的衝動。
這與易水寒的風格大相徑庭。
“好啦,不賣關子了。”似乎是欣賞夠了易水寒的醜態,月落蒂琪拍拍手,“告訴你吧,這些可不是霧氣,而是由無數納米機器人爲凝結核所形成的小液滴……剛剛的時候,你應該吸入不少了呢~”
“你!”
“啊,我還沒說完呢,別急嘛。”月落蒂琪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不過這個笑容實在是冷氣十足,彷彿神在嘲諷世人的愚蠢,“現在你的感覺是因爲它們已經從你的呼吸道進入你的血液,進而在你的全身發揮着狂亂作用,影響你的心智。再過不久,你應該就完全喪失理智了,呵呵呵……”
“休想……!”
一邊艱難地反駁着,易水寒一邊默默地發動【領域•忘情】,這是自身帶有清心力量的龍威的具象化,領域範圍內的指定目標(包括自己)全部進入絕對冷靜、淡漠一切情感的狀態。
原本這一招可以說是狂亂效果的剋星,可是它需要在自身情緒處於穩定狀態才能使用並維持,此刻易水寒根本無法有效使用!
“看樣子你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那麼,是時候讓你臣服於我了。”
伴隨着女子的嗤笑,易水寒忽然感覺到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被髮動了!
下一刻,積蓄已久的混沌之流爆發,將他最後的理智沖毀!
“呃……這、這是……難道說……不好!”
易水寒痛苦地低下頭去,極力忍受着那鑽心的難受。但他體內的恐怖衝動已經無法再抑制,它們如同一羣羣飢渴的蟲子,開始迫不及待地迅速在易水寒的體內亂竄!
“……唔唔唔,哈啊……”
“我之前可是在你的身體裡留了一點東西呢,看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眼前笑容滿臉的月落蒂琪,就是易水寒最後的清醒記憶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唔……嗚呃……喀……噶……!”
從易水寒的頭髮開始,他的全身上下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令人無法想像的突變!只在須臾之間,他就由一個清秀少年的樣子變爲了一個通體透着邪氣,長着一雙黯紅魔眼的邪惡存在!
“我的僕從,你就守護在這裡,將出現在你面前的人全部幹掉吧!”
一瞬間,月落蒂琪的笑容扭曲猙獰起來,對着緩緩現出本體的巨龍下達了命令後,帶着一絲殘忍的目光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