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重逢於幻夢前夜
「人們在夢中相遇，卻在醒來後彼此陌路。」
「這片海洋吞噬過許多試圖揭開命運真相的旅者，而那些活下來的人，也都變成了彼此的夢魘。」
鯨落航道的盡頭，迷失者號孤獨地航行於詭異沉靜的夢之海上。
四周沒有風聲，只有船帆在陰沉天色下無聲顫動，像在警告，又像在嘆息。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無法言明的壓抑，彷彿整片海都在屏息。
船艙深處，幽暗的燭火輕輕搖曳。
卡爾維諾、莉莉婭和艾莉森圍坐於中央桌前，凝視着那三張擺在黑木桌上的卡牌。
它們靜靜地躺着，卻彷彿在竊語，卡面之上的光澤時明時滅，彷彿心跳，又彷彿低語。
“這就是……傳說中通往幻夢的藏寶圖？”
艾莉森盯着卡面，聲音壓低幾分，眼神複雜得彷彿看着某種不該存在於現實中的東西，
“太不對勁了。它像活着一樣……我們該怎麼用它？”
莉莉婭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擡眼，聲音低得彷彿從夢中傳來：“我知道該怎麼做……但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知道。”
她說話時，眼神幽遠，彷彿穿透現實，投向更深的夢境。
她輕輕舉起“幻夢低語”那張卡牌，指尖一觸，便有淡藍熒光緩緩遊走其上。
她閉上雙眼，口中誦出一串古怪、晦澀、彷彿來自深淵語言的咒語——那聲音空靈、詭異，如被遺忘的海妖在哼唱自己的名字。
卡牌輕輕浮起，驟然間一道無形的漣漪自船艙中盪開，彷彿夢境在現實中輕輕揭起一角。
一副立體海圖，緩緩在空中展開，如同深藍織出的星圖，旋轉、展開，最終定格在一張異常詭譎的地圖上。
迷失者號的當前位置閃爍於海圖中央，而在其正前方，赫然浮現出一個龐大、旋渦狀的黑洞海域——那是“幻夢潮汐之眼”。
卡爾維諾神色陡然一凝，眉心深鎖：“幻夢潮汐之眼……傳說中無數海盜有去無回的地方。”
他緩緩吐氣，嗓音低沉，“連幽靈船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緊接着，海圖上浮現出一串浮動的詩句，那不是文字，而是霧氣構成的咒語，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吟唱，蒼老卻富有節奏：
「巨浪涌起之時，命運之門開啓，
夢魘之潮來臨，世界翻轉歸零。」
“‘翻轉之時’。”
莉莉婭低聲呢喃，手指輕輕拂過卡面，眉目間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們必須在巨浪掀起的瞬間，迎着潮頭衝進去，才能進入幻夢幽海。”
司命臉色難看地捂住額頭，語氣半是吐槽半是真實的痛苦：
“漩渦、巨浪、翻轉……夢之海就不能有點正常通道？連我都開始暈船了，娜塔莎當時堅持待在歸鄉者故園，現在我懂她了……”
巴洛克笑得前仰後合，走過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拜託，我們的天才策士，風浪就把你吹倒了？那你怎麼指揮一場風暴？”
伊恩在一旁倚着船壁，懶洋洋地吹了聲口哨，眼神戲謔：
“想跑了？兄弟，前面就是寶藏了，這種時候退縮，你可別讓後輩們笑話了。”
他們的話音未落，甲板上傳來一聲緊張而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船艙中所有人短暫的輕鬆。
是雷克斯的聲音。
“船長！艾莉森！快出來看看，我們遇到麻煩了！”
卡爾維諾神情一變，瞬間站起，長風衣一甩而開，沉聲道：“行動。”
艾莉森一聲不吭，拔槍而起，眼神立刻回到戰鬥狀態。
莉莉婭收起卡牌，動作冷靜，宛如早已預見這一刻到來。
司命撇嘴：“果然不能讓人安穩着喝完一杯酒。”
衆人同時起身，腳步雷鳴般衝出船艙，迴歸各自戰位。
迷失者號再次顫抖——這艘破浪而行的幽影之舟，將迎來通往幻夢深海的第一場試煉。
遠處的海面，一艘宛如陰影本身的巨型海盜艦破浪而來。
它的船殼如屍骨鑄成，漆黑甲板之上繚繞着令人窒息的鹹腥氣與腐敗味。
船首高聳，如利刃刺入烏雲，那一具巨大的、不知名海獸頭骨鑲嵌於艦艏，其獠牙依舊鋒銳，似要撕裂海風本身。
狂風驟起，鉅艦如死亡本尊降世。
船首之上，一道高大筆挺的身影挺立不動。 他的長髮早已被風撕扯至凌亂，蒼白如雪，在烏雲之下尤爲駭人。
他臉上的傷痕縱橫交錯，彷彿以刀刻畫命運的殘酷。
他的雙眼，冷得像冰封千年的深海，而瞳孔之中，卻燃着噬人的怒火。
卡爾維諾站在迷失者號的甲板上，眼神驟然一緊，喃喃低語：“霍爾特……”
那聲音如冰刃切入胸膛，熟悉而充滿哀恨。
霍爾特的聲音穿透風暴，猶如鷹隼劃破天空，迴盪在整個艦隊上空，字字如詛咒般釘入人心：
“好久不見，船長。”
他一字一頓，冷厲如霜，“看起來，你又一次集齊了那三張該死的鑰匙。”
他猛然擡起那隻早已斷裂、如今嵌有金屬鉤爪的右臂，指向迷失者號，目光如刀。
“你這次又打算害死多少人？像你上次那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怒如海潮，“因爲你的懦弱，才讓我們所有人，付出慘烈的代價！”
那一句話，如重錘砸入衆人心中。
卡爾維諾的臉色微變，眼底浮現痛楚，他勉強穩定住呼吸，嘶聲迴應：“霍爾特……那一次幻夢潮汐，比我們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可怕。撤退……並非懦弱，而是爲了儘可能保住船員的命！”
“保命？”霍爾特猛然狂笑，那笑中帶着崩潰與譏諷。
他緩緩低頭，擡起那隻機械鉤爪，寒光一閃，怒吼而出：
“你所謂的保命，是讓我失去右手！失去記憶！讓我親眼看着我深愛的她，被那夢魘吞沒！”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瞬，眼神卻更銳利。
“我的記憶，我愛她的容顏，聲音，笑意……在你那個自以爲正確的決定中，統統抹去了！！”
船上沉默。
衆人目光沉重，唯有風聲裹挾着鹹腥的海霧怒卷不止。
莉莉婭邁出一步，想要解釋，卻在霍爾特逼視下停住。
他的眼神如冰刃刺骨，聲音嘶啞卻堅定：
“莉莉婭。”他低聲喚她的名字，那語氣中，帶着無法言說的痛與恨，
“你曾說過，不管前路如何，你都會與我們並肩而戰……而現在，你站在哪裡？”
莉莉婭眼中浮起痛苦，記憶與現實在她腦中交錯糾纏，如巨浪擊打着她未愈的舊傷。
她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霍爾特冷哼一聲，臉色如冰封萬里。他高高舉起右臂的鐵鉤，聲音響徹海面：
“卡爾維諾，我不會再讓你毀了我的命運。”
“這一次，我要親手，從你身上，把屬於我的一切奪回來！”
他身後，整艘鉅艦如亡者歸來，其上的海盜們紛紛吶喊，
如潮水咆哮，一聲聲喊殺將海風都擊得爆裂。
船身的魔紋開始閃耀，一場風暴正在他們意志下成型。
卡爾維諾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那是一道重若千斤的氣息，沉着、凝重。
“霍爾特，你還是那樣……不肯聽完故事的那一半。”
他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劍，冷光在船燈下劃出一道肅殺的弧線。
他身邊，司命輕笑着擡起撲克牌，雷克斯在遠處上膛，艾莉森沉默地解開槍套，
伊恩雙匕握緊，巴洛克捏緊拳頭，莉莉婭終於擡起頭，淚水在眼中閃光。
一場新的噩夢，在風暴未至之刻，已經開啓。
幻夢幽海的門，未等人主動踏入，它便已先派來舊夢中的鬼魂。
夢魘之戰，在咆哮的海風中，轟然臨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