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玫瑰之海,血色回航
「鮮血無法洗淨榮耀,卻能灌溉記憶中枯萎的信念。」
「當玫瑰盛開於硝煙之間,忠誠便不再獻給王座,而是歸於同伴。」
特瑞安帝國門世界·六花之海。
玫瑰海峽,晨光未至,戰雲已動。
海軍要塞高聳的石牆在清晨的薄霧中如沉默的巨獸佇立,城牆上的鮮紅旗幟迎風獵獵,彷彿隨時準備在戰火中撕裂蒼穹。
十餘艘戰艦停泊在深藍港灣,桅杆高聳,甲板肅然,士兵列隊而立,未及晨操,軍紀卻已如鐵血凝霜,凝結在每一口海風裡。
而要塞內部,一羣身披華貴軍禮服、假髮高聳如山、腰腹橫垂的帝國貴族將領匆匆行走於白石迴廊間。
皮靴敲擊地面,急促紛亂,響得整條長廊如戰鼓擂動,回聲沉沉。
“你說什麼?王冠號歸來了?”年逾七旬、眼神猶如老鷹般凜冽的海曼·羅徹上將怒斥,柺杖重重杵地,那聲音如一錘敲進衆人的胸口。
“而萊諾克斯與埃蒙德少將……雙雙失蹤?你確定不是謠言?”他眯起眼,像是能透過虛空嗅出謊言的血腥。
副官滿頭冷汗,捧着厚重的情報文件,幾乎是在咬字回答:
“稟報上將閣下,這是艾爾弗雷德准將本人回報……鯨墓號確實……發生了大規模的……海盜叛亂。”
“叛亂?”海曼冷笑,眼神一如既往地銳利,彷彿可以刺穿海面深處,
“深潛者之王的艦上還能容得下叛亂?沉眠之主不再眷顧他了嗎?”
話音未落,他們已抵達海曼的專屬辦公室。
那是座金碧輝煌、牆上掛滿帝國海戰紀念油畫的空間。
每一寸牆面都浸潤着權力的餘溫,每一根燈柱都承載着勝利的榮耀,每一塊地毯下都藏着舊時代的陰影。
可當大門被推開,一股突如其來的冰寒撲面而來。
空氣靜止。
他們看見,有人,早已坐在主位。
一襲筆挺的軍裝背影立於書桌之後,身形修長挺拔,如刀鋒刺入這座傲慢的權力堡壘。
她正背對衆人,靜靜望着窗外海天交界的霧色,彷彿整座要塞不過是一艘沉睡的舊船。
她左右各立一人——
艾爾弗雷德准將神色肅穆,沉如止水;
萊斯特上尉手搭在佩槍上,眼神鋒利,殺機暗藏。
書桌一側,艾薇娜懶洋洋地翹着腿坐在椅上,一隻手託着下巴,嘴角掛着半分嘲笑,
半分戲謔,眼神輕蔑地掃向門口那些目瞪口呆的貴族。
“你是什麼人!”海曼幾乎是嘶吼出聲,怒火燒穿他渾身肥肉堆迭的外殼,“誰允許你坐在那裡的?!”
那背影緩緩起身,轉過身來——
那張臉,清冷如霜,卻輪廓分明、氣場凌人,正是七年前被他親手打入冷宮、宣判“血戰之罪”的——
艾莉森·格里菲斯。
她眼神澄澈,平靜如海,卻又深不可測,如藏潮之淵。
她邁步向前,每一步都如鼓音擂心,彷彿踩在海曼的胸膛上。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海曼步步後退,柺杖在手中微微顫抖。
身旁幾個貴族軍官匆忙拔槍,卻慢了——太慢了。
“砰!”
艾薇娜毫不費力地擡手,一槍擊碎其中一人的手腕,血霧炸開,染紅了那幅描繪帝國榮耀的油畫。
“嘶——!”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槍械哐啷落地。
下一刻,萊斯特如閃電般出手,一記飛膝撞翻前撲的衛兵,順勢反肘砸碎另一個人的盔甲,
骨裂聲與哀嚎交織成一曲短促的戰場前奏。
一名貴族尖叫着試圖逃跑,卻猛地撞上一堵厚重的“肉牆”。
巴洛克咧嘴一笑,聲音如雷:“艾莉森大副的命令,我可不敢不聽。”
他一把將那貴族提起,像拎個酒桶,砸向其他幾人。
巨大的衝擊力將三人一起撞翻,椅子、瓷杯、茶具翻飛四濺,哀嚎聲瞬間充滿整個辦公室。
“這種體型,正好拿來當兵器。”巴洛克滿意地笑着,眼神裡閃着嗜戰的光。
艾莉森望着海曼,平靜地說道:“我記得你曾說,‘弱者只配服從命令’。”
她緩緩走到他面前,俯視着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老臉。
“現在,該你來聽命了。” 屋外的海風穿過打開的大門,吹散了室內壓抑的血腥氣,也吹落了牆上那幅描繪帝國勝利的畫布。
鐵與火的迴音,正在六花之海再度響起。
海曼早已呆若木雞,他的雙腿在顫抖,腳下的權杖轟然滑落,撞擊地磚發出沉悶一響。
他張了張嘴,脣色泛白,顫聲吐出兩個字:
“叛……亂?”
此時,艾爾弗雷德邁步走至他面前,聲音低沉如潮,語氣卻冷冽如刀鋒:
“叛亂?”他緩緩重複,“當你們把我們當成牲畜,成批送入夢之海,作爲沉眠者的籌碼時……你還在妄談忠誠?”
海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那雙佈滿老年斑的手不住發顫,像想撐起那副漸漸崩塌的軀體,卻無從着力。
艾莉森雙手負後,步步逼近,聲音平靜而鋒利:“別急着下結論,海曼閣下。”
她眼神如寒星冷冽,落在他那張權欲斑駁的老臉上。
“我們只是,接管了那些——你們早已褻瀆的榮譽。”
海曼終於支持不住,跪坐在地,而唯一還勉強站着的,是他一手提拔的副官——愛德華。
那人不急不緩走出人羣,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露出一抹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我說過吧,”他的語氣輕鬆得彷彿在聊一杯未兌水的朗姆,“我從來不是你們那一派的。”
海曼睜大雙眼,望着這個他一度最信任的下屬,眼神像在溺水,想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卻連氣力都沒有。
“好了,愛德華,夠了。”艾莉森走到他身旁,語氣溫柔得像是安撫,卻冰冷如同判決。
“我們先講私事,再處理公事,不是嗎?”
她轉身,直面海曼,聲音低而有力,如刀鋒割開謊言的血肉:
“血鯨海戰的真相,我已經全部知道。”她頓了頓,緩緩走近他耳旁,
“那些僞造的戰報,那些被你們拋棄的前線士兵,那些從來沒有送達的撫卹金……還有那些,被你們塞進血鯊海灣的平民海員。”
她的聲音逐漸低沉,低得像一首咒歌:
“我曾爲身披你們徽章的身份而驕傲,如今,我只覺得羞恥。”
一場政變,就此悄然落幕於晨曦未至的玫瑰海峽。
幾小時後,帝國海軍高層收到來自玫瑰要塞的一份加密電文:
“海曼上將,萊諾克斯中將,埃蒙德少將,前往鯨墓號途中遭遇深潛者扣押,生死未卜。”
落款:副官·愛德華。
午後,海風轉暖,陽光終於穿透烏雲,灑落在蔚藍海面。
艾莉森靜立於要塞瞭望陽臺,披風微揚。
遠方血鯊海灣波光粼粼,而那些曾高高在上的貴族——
現在正哭喊着被扔入那片他們一手養大的血鯊巨口,葬身於自己的孽海之中。
巴洛克踏着沉重步伐走來,滿身血跡與鹹腥味,隨手將一塊擦拭過貴族軍服的抹布拋入海中,像是將過去也一併扔掉。
他咧嘴道:“都處理好了,大副。”
艾爾弗雷德站在她另一側,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你……爲何不乘此機會,迴歸海軍?帝國的艦隊仍然需要你。”
艾莉森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靜靜看着遠方海港,那些鏽跡未清的戰艦依舊端坐水面,如同帝國的信仰殘骸,曾莊嚴、冷峻,卻早已空洞。
許久,她輕輕開口:
“我已經無法,再對帝國產生忠誠。”
她轉過身,望向他,眼神清明而堅定。
“現在,我只忠於我的夥伴。”
她頓了頓,輕輕一笑:
“另外……當海盜的日子,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艾爾弗雷德愣住,隨即無奈地苦笑,低聲道:“也許吧。”
她轉身離去,腳步堅定,不再爲任何帝國而停。
“這只是開始,艾爾。”艾莉森的聲音在海風中傳來,如同戰旗在風中重燃。
“屬於我們的開始。”
艾爾弗雷德目送她背影漸遠,眼中映着海天交界的光,輕聲重複道:
“當然,這只是開始。”
“屬於我們的時代的開始。”
「海不再爲王冠咆哮,而是爲那些在風中掙扎的靈魂低吟。」
「血染的浪花終會退去,而真正的旗幟,將由信仰與同伴所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