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血王女
「命運之骰，終有止息之刻。」
「真正的裁決，來自鮮血與獠牙。」
沉眠之鐘崩碎的餘波仍在洛里昂耳中迴盪，像某種無形的警鐘，在命運的骰面上敲響警示。
他緩緩擡頭，看着納西爾倒下的身影如幻影般在領域邊緣崩塌，化作一縷破碎的神環。
原本幽藍如夢境的沉眠海面，此刻正被赤紅浪潮一寸寸蠶食，
那是血喬治戰旗下反擊者們的意志，如鋒刃劃破昏睡者的咽喉。夢已不再安詳。
洛里昂的微笑緩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平靜。
“……唉。”他低低嘆息一聲，手中命運骰子停止轉動，黑色的骰面沉沉垂落於掌心。
“這可不妙啊……真是一次失敗的開局。”
他語氣依舊輕鬆，眼底卻浮現出一抹興奮，像賭徒在翻開的敗局中察覺到第二輪籌碼。
他緩緩跪下，將手搭在納西爾殘留的規則殘骸上，那些尚未散盡的沉眠符文猶如微光中的灰燼，脈動着最後的神性餘溫。
“不過，賭局……還沒有結束。”
他抽出一張隱藏在袖中的卡牌。
No.777命運系·終局骰子
秘詭詞條：豹子骰（Leopard Dice）——若三顆骰子點數相同，可重構未來事件的結果。
三顆漆黑骰子在他掌中旋轉，紫色秘詭光芒從符文中透出，像星辰般躍動。
“命運之骰，聽我號令。”
“以納西爾爲賭注——重擲命運，逆轉結果。”
就在他詠唱最後一句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想讓死人開口啊？”
那聲音帶着懶散的諷刺，如同打破劇場秩序的倒數第三聲鼓點。
洛里昂轉頭，只見司命踉蹌着走來，一邊指尖撥動着破碎卡牌的殘片，一邊嘴角勾着熟悉又讓人惱火的笑。
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紊亂，顯然連站都靠着本能支撐。
但那雙眼睛卻比戰場任何刀鋒更亮，帶着賭徒最後一刻翻盤的光。
“你剛纔那句‘賭局還沒結束’說得好。”他輕笑，“但可惜，今天——你不會有第二次擲骰子的機會。”
洛里昂側頭，眼神依舊冷靜：“哦？”
司命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身側那道安靜如雕像的少女。
蒼白皮膚，猩紅瞳孔，長髮如血海隨風舞動，她是沉睡的狩獵女王，是血族最後的王女。
——塞莉安。
“塞莉安。”司命輕聲喚道。
“現在，是你活動筋骨的時候了。”
少女擡起頭，眼神緩緩聚焦，脣角掠過一抹優雅卻冰冷的弧度。
“終於？”她輕哼，“我還以爲你想把我永遠關在這愚蠢的咒印裡。”
司命無奈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紅金符文的小瓶，瓶中血液泛着詭異光澤。
「餘燼迴響。」
他拔開瓶塞，將藥液一飲而盡。
剎那間，意識被熾熱撕裂，一整顆理智之星化作灼灼火焰，於他識海中熄滅。
他咬破掌心，鮮血順掌而下，灑在那張封印多時的卡牌上。
“以我之血，喚醒沉眠於夜之狩獵者。”
“解封契約——吾之侍從，生命系高階 No.1049·狂獵血噬，塞莉安王女，就此甦醒。”
符文如紅焰升騰，從塞莉安足下騰起，繞過她四肢、脊柱與心口，灌注進她體內的每一寸血液。
一聲“咔噠”，如骨骼斷裂，又如權杖墜地，裂紋順着她的鎖骨蔓延至雙臂，整座甲板的溫度彷彿驟降至冰點。
下一瞬，塞莉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道血影破空而出，劃破洛里昂尚未完成的詠唱。
他剛剛將骰子拋起，骰面尚未定型，咒文還在舌尖——
啪！！
一記肘擊，如雷霆霹靂！
塞莉安瞬間貼身，回肘如風，正中洛里昂腹部，將他整個人轟飛數米，如斷線的木偶撞上賭桌，骰子散落滿地。
鮮血飛灑，染紅甲板。
戰場的節奏，從此刻，徹底傾斜。
洛里昂翻滾着重重砸在甲板上，精緻的黑禮帽早已飛出數米開外，
身形一滯，臉上的驚訝迅速轉爲陰沉。
他狼狽地撐起身，嘴角淌血，眼神中不再是戲謔，而是難以置信的震怒。
“你！你竟然——擁有這種怪物？！”他咬牙怒吼，聲音刺耳，
“高階生命系？侍從卡？不對……不對，情報里根本沒有這個名字！”
他的手猛地按向胸口，彷彿想從心口掏出那份曾無比信任的情報檔案。
“該死，該死的情報官！你騙了我！你把這一整輪的牌都藏起來了！”
“血族王女？”他嘶啞低語，彷彿咬碎了詞句。
“是的。”司命打斷他，聲音沙啞卻如鋼釘般釘入甲板，“血族王女。她來自——永夜血盟。”
那一瞬間，整個沉眠籌碼艦似乎被這幾個字拖入深淵。連空氣中的血腥味都陡然變濃。
“你要賭命，”司命眼神微擡，凝視着洛里昂痛苦扭曲的神情，語氣緩慢，“那你就得承受——獵人的審判。”
塞莉安緩步走來，紅眸如焰，獵殺者的氣息隨着她的靠近迅速填滿整片甲板。
她不說話，只是一步步走近，而她身後的世界，彷彿隨着她的腳步，被一點一點染上了鮮血。
每一步，她腳下便浮現一道模糊的血影——如同古老戰場中走出的亡魂，如同狩獵儀式前最後的儀仗。
她在距離洛里昂五步之遙的位置停下，輕輕歪了歪頭，紅髮如火焰飄舞。
“你想用骰子，決定生死？”她聲音極輕，卻宛如落進耳鼓的毒針。
“那我就讓你——連骰子都擲不出去。”
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血影破風，獵光如焰！
她身形化作一縷猩紅殘影，瞬息之間已出現在洛里昂面前，爪鋒凌厲如夜鷹劃空，直取咽喉！
洛里昂猛然翻身，右手抓出一枚骰子，在死亡邊緣嘶吼：“命運之骰！我喊——六！”
骰子還未落地。
啪！！
塞莉安擡腿，一腳踏碎那枚骰子。
骰面在她腳下碎裂，連同那一絲尚未凝聚成形的命運奇蹟。
“你喊慢了。”
她語調輕柔，帶着一絲殘忍的優雅，如夜風掠過頸動脈，讓人幾乎忘了那是宣判。
洛里昂的瞳孔劇烈收縮，臉上的錯愕與憤怒瞬間交織，繼而崩裂。
他猛地後退數步，卻踉蹌得如被斬斷脊骨的賭徒。
“我……我不可能輸給你這種只知道揮爪撕咬的野獸……我是命運的代言人，是規則的制定者！”
他嘶吼，聲音像跌碎的骰盅，帶着滿腔無法宣泄的屈辱與惶恐。
“是啊。”一個嘲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雷克斯不知何時爬上了艦橋高處的破碎桅杆，一手扶着狙擊架，半張臉被血污和煙塵覆蓋，另一邊卻掛着一抹輕佻的笑。
“所以我們才討厭。”
他輕聲道，狙擊鏡在他眼前微微晃動，鎖定着洛里昂最後的逃脫路線。
“因爲像我們這種命運系，終究——”
他聳聳肩，語氣一頓。
“都敵不過那些用肌肉壓人的瘋子。”
司命聽到這句，終於忍不住失笑，苦笑着搖頭。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那道血影穿梭於甲板之上，像一頭真正的狩獵者，在命運回廊中逐步封鎖獵物的每一條生路。 骰子碎了，局勢定了。
這一次，洛里昂終於明白——
不是所有賭局，都有“重新擲骰”的機會。
命運，是選擇之網。
而塞莉安，正在一根根，親手剪斷它。
命運之骰的碎片幻影灑落在甲板上，浸透猩紅，然後逐漸消失。
風一吹，血珠滾動着，映出洛里昂那張驚懼交錯的臉。
他半跪在地，身形劇顫，面色慘白如紙，右手仍在顫抖地摸索着殘存的底牌。
他咬牙低吼，一邊罵着誰也聽不懂的名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卡牌，像溺水者拼命抓住的浮木。
“你們這些……妄想挑戰命運的人……就憑几個瘋子，也想贏我？”
他的聲音在發抖，已壓不住崩潰的邊緣，但雙眼裡依然燃燒着一線瘋狂的光芒。
他撕碎卡牌！
遺契召喚——沉眠荷官·低階一星·生命系。
霧氣翻涌，幻影浮現。
幾道穿着殘破賭徒制服的幽影出現在他身前，臉上扭曲的笑容彷彿死者臨終前的夢魘。
他們手握骰子、籌碼、撲克牌，整齊地列在洛里昂身前，如同一場死亡排練的觀衆席。
接着，是更多遺契卡被激活——
沉眠賭徒、沉眠海盜，低階命運系、生命系，全都從霧中涌出。
那是早已被賭局吞噬的靈魂殘響，被他用詭力強行拖回這具戰艦之上。
他們身披破爛戰甲，眼神空洞如沙漏，他們什麼都不懂，只爲再次下注——這一次，是爲洛里昂自己的命。
“攔住她！！”洛里昂嘶吼着，搖搖晃晃後退，手中又拋出一枚骰子。
而那道紅影，已靜靜佇立。
塞莉安停在原地，血披風無風自舞，她眯起紅眸，打量着前方那一羣披着賭徒屍殼的雜兵，脣角緩緩翹起。
“哦？雜魚？”
然後——她動了。
轟！
第一名沉眠賭徒剛擡起戰斧，就被一拳轟飛，身形炸裂如破布。第二名沉眠海盜剛欲拔刀，一道血影已繞至他背後，指爪穿喉，血花炸開。
她沒有使用卡牌，亦未動用血族技能。
她僅僅是在“行走”——
但每一步，都是劊子手揮刀的步調。
像被古老復仇意志驅動的紅色颶風，她在賭徒羣中游獵穿梭，斬裂甲板與靈魂，在空氣中奏響一曲鮮血與火焰的交響。
乘此刻，命運骰子再度拋起！
“通殺！”洛里昂怒吼，血絲布滿雙眼，“我喊——四！”
骰子在空中急速旋轉，紫光迸現——
但就在咒文吐出的前一刻，塞莉安已動。
她擡頭，身影一閃。
啪！
兩指併攏，如刀鋒斷空，穩穩夾住尚未墜地的骰子。
她冷冷一笑。
“你喊慢了，賭鬼。”
五指收攏，骰子在她掌中發出絕望的輕響，一寸寸炸裂，連帶着命運賦予的一線希望一併湮滅。
她俯瞰腳下殘存的賭徒亡魂，語氣愈發冷漠。
“用這些玩具拖延時間？”
“你以爲我要在獵殺你之前，先陪他們排練一出失敗劇？”
血爪劃空，聲音如裂帛。
下一瞬，血光爆閃！
整個甲板只剩一道又一道橫斬的血痕，還有倒塌如屍山的殘影。
不到十秒，所有召喚物盡數崩解，連靈魂迴響都未能留存。
只剩洛里昂，一個人，仍在站着。
他顫抖着，搖搖欲墜。骰子再也握不住，卡牌如破碎葉片自指縫滑落，落入甲板的血泊中，浮浮沉沉。
司命靜靜站在不遠處，沒有動作，只是注視。
“我本來想，給你一條活路。”他聲音平靜如水，“你如果願意閉嘴，或許還能苟延殘喘。”
“但你偏偏選擇了——賭。”
雷克斯在遠方狙擊點吹了聲口哨，聲音中帶着惡劣的諷刺。
“瘋子。命運系就沒有正常人。”
塞莉安回頭瞥了他一眼，血瞳幽冷。
“你們命運系……都這麼欠揍？”
雷克斯聳聳肩，雙手一攤。
“基本都是。”
下一秒，她出現在洛里昂面前。
那一刻，洛里昂終於驚醒般擡手，試圖喚出最後的卡牌。
然而，一隻手已經牢牢按住他的喉嚨，將他釘在了船舷上。
他的雙腳離地，渾身抽搐，鮮血從指縫間流淌下來，滴在甲板上，匯入那片他親手鋪就的賭命之地。
他還在掙扎，嘴脣張合着，想要說出最後的咒語、賭注，或是一句惡毒的詛咒。
但塞莉安根本不給他機會。
她低頭，輕輕舔了一口他頸側滲出的血液。
緊接着，眉頭微皺。
“難喝。”
“是賭徒的味道。”
她手一鬆，將他像一隻破布偶般拋到司命腳邊。
“主人。”她轉頭，語氣冷淡而倦怠，“我不喜歡這裡。”
“這裡的血太髒，命運的味道太噁心。”
司命沒有笑。
他緩緩蹲下身，看着那已經氣息奄奄的洛里昂，又望向那枚破碎的命運骰子。
良久，他開口，聲音輕得像是對空氣低語。
“命運啊……你不是說，你從不失敗嗎？”
他收起骰子碎片，站起身，目光越過艦首，望向那座沉眠王座之上。
鯨墓艦橋，克爾科森的身影依舊佇立，未動分毫。
但司命知道——他在看。
“你派來收我命的人，全輸了。”
他眯起眼，風吹過他指尖殘留的血跡，語氣帶着不加掩飾的挑釁：
“接下來——輪到你了吧？”
“哀歌之主。”
雷克斯扛起狙擊槍，眯起眼。
“終於……到主菜了。”
塞莉安舔着脣，望向鯨墓號艦首，眸中戰意洶涌如浪。
她喃喃：
“我最討厭那些自稱‘神明’的東西。”
“那種血——總是特別讓我……飢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