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空氣漸漸變得壓抑, 墨玉巒同穆子閣、程凡兩人繼續忙碌着他們的計劃,殤無笑則是假裝不知一切正常上朝下朝,京都的天就要變了, 只那些什麼都不知, 只期打望勝仗的百姓沒有發覺而已。
“老師, 祝我們一舉成功!”距離計劃實施僅隔一夜的這晚, 穆子閣端着酒壺走入墨玉巒的房間, 而此刻的墨玉巒正坐在紫檀桌前擦拭手中的長劍。
“這麼晚還沒休息?”墨玉巒沒有擡頭,只繼續擦拭着長劍輕聲說了句。
今晚的心情有些過於平靜,在這期待許久的時刻即將到來之時, 墨玉巒很是疑惑,她的心情本不該這般平靜的。
“睡不着, 這不, 特地拿了欽國侯最好的美酒來將軍府找你。”兀自坐在墨玉巒對面, 穆子閣一臉笑吟吟,那飲過酒的臉略帶潮紅。
“明日還有正事, 你且收斂下。”擡頭看了穆子閣一眼,墨玉巒冷聲提醒了句。
雖說明日只安排穆子閣在曲宏門外守着,可他也不能這般不放在心上。
“哈哈,莫要擔心,我的能耐絕不止老師你看到的這些。”搖晃着手中的酒杯, 穆子閣信心滿滿。
羽軍壓境, 殤國七成多的士兵已經離開, 餘下不到三成的人守着京都, 而皇宮內一半以上的守衛已換成他們的人, 尤其是養心殿周圍,他們的計劃完美無缺, 只等老師她親手擒住殤無淚便可大功告成。
“希望明日一切順利”墨玉巒輕聲說了句眉頭卻是稍稍皺起,近幾日總感覺怪怪的,尤其是在皇宮當值時,她總能感覺到有人偷偷注目着她,可待她轉頭時發現周圍根本就沒有人。
“是你多慮了,我們的計劃可比我當年奪侯的計劃完美不少。”穆子閣坐在一旁繼續昂首飲着杯中之酒,嘴巴中更是不時發出“嘖嘖”的讚美聲,那模樣就好像,他們已經勝利一般。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將手中的長劍放在桌上,墨玉巒下逐客令道。
“喂,我是來找你陪我喝酒的,這酒你可一口都沒喝呢!”穆子閣一臉不情願看着墨玉巒埋怨道。
“過了明日你想喝多少我都奉陪,現在你只管回去休息,明日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便可。”墨玉巒頓時臉色冷了下來,她可沒時間來陪穆子閣胡鬧,一切未成定局前,她都不可放鬆警惕。
“好吧,你真是掃興!”穆子閣無奈揮了揮手,他來這將軍府是找尋樂子的,他可不想因惹得墨玉巒不高興,讓自己倒黴。
“我回去了,明日見咯!”穆子閣晃着手中的酒壺嬉笑道,“明晚你且記得來欽國陪我喝個夠!”
“趕緊滾!”墨玉巒瞥了眼還處於精神不正常的穆子閣一眼涼涼喊了句。
“馬上滾”不滿嘟囔了聲,穆子閣出了房門飛身上了屋頂離開將軍府。
見穆子閣離開,墨玉巒嘆息了聲準備關門休息,可剛關了一扇門,卻見程凡擋住她關門的動作走了進來。
“有事?”見程凡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墨玉巒開門示意他進來,也許明日他們所要做的事情程凡至今難以接受吧,若不然他不會這段日子一直心情壓抑臉色黯然。
“你能不能……”程凡小心看了眼墨玉巒頓了頓道,“能不能放棄明日的計劃!”
“你胡說什麼?”墨玉巒登時一根神經挑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時,程凡現在跑來跟她說這個?
“我……我擔心明日會出事。”程凡搓着雙手一臉焦急,爲了妹妹他不得已將一切告訴了陛下,雖然陛下答應他不會要飛魚他們的性命,可是……若能勸飛魚放手,結果也許會更好一些。
“你若是害怕,明日留在這將軍府就好。”墨玉巒一臉冷意,看了不看程凡說了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擔心你。”程凡緊盯着墨玉巒嘴巴張了張卻只是乾巴巴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的能耐你是曉得的。”墨玉巒的聲音柔了下來,只見她擡手在程凡肩頭拍了拍道,“好好休息,明日一切都會順利的。”
程凡依舊站在原地愣着沒動,墨玉巒見他這般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太緊張了,不要在想明日之事,只管好好睡一覺便好。”
“我……我知道”程凡掙扎許久只微弱說了這三字,而後便被墨玉巒推搡着出了房門。
微微一笑,墨玉巒對着程凡的背影說了句“晚安”,便“嘭”的聲關了房門。
院子內的月光很是明亮,那皎潔的顏色仿若能洗滌人心底的悲傷,可是程凡站在這月光下卻是生生僵住很久沒動,許久,那雕塑般的人才緩緩轉了身,對着墨玉巒的房間說了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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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濃,天色剛微微亮墨玉巒便帶着程凡進了宮,這一日如同每個平凡的往日般,他們到宮門報了到,換了衣服進了曲宏門換下當值一夜的守衛。
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當第一縷陽光照在身上時,墨玉巒對着東方淺笑了很久,那模樣就如同她以往在戰場上迎接每一個敵人般輕鬆、自信。
時間緩緩流逝,如同計劃安排的那般,下了早朝待所有官員離開後,穆子閣停在曲宏門外,另派人通知墨玉巒和程凡他們殤無淚此刻的行蹤:如往日般,殤無淚下了早朝正在回養心殿的路上。
且說殤國皇宮正局勢危機之刻,柳桓一襲破爛衣衫過了城門正在趕往皇宮的路上。他的臉色不好略帶蒼白,那模樣一看便是一路風塵僕僕趕路所致,心中擔心着那被關着的皇帝,柳桓自是一找到“小七”後,便急急上了馬往回趕路。
“駕”口中大聲喊着,柳桓踢了下胯/下馬兒,速度提快,努力止住自己歪歪的身子,柳桓自己也不明白爲何心中總催促着讓他快一些,再快一些。
養心殿,殤無笑如往日般踱着緩慢的步子朝養心殿走去,進養心殿前,他還不忘特意朝身後看了看四周巡邏的守衛,若他沒猜錯,這些人都是想來殺他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殤無笑大踏步進了養心殿正殿中。
“啾……”一聲急速的鷹鳴聲從墨玉巒口中傳出,而那鷹鳴聲剛落,隱藏在四周樹木牆角的人全都動了起來,有人率先關了養心殿最外層的大門,其他人則悄無聲息解決所有養心殿內當值的“非己者”!
一切變得混亂起來,那些沒守衛很快被制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沒反應過來便被打暈了,當然還有少數人在堅持着揮刀激戰。
“嘭……”將身側中劍之人踢倒在地,墨玉巒示意程凡在外面幫忙,她自己則是帶着一小隊人衝進了養心殿最後一道門。
殿內,殤無笑滿臉笑意坐在案前,他身側坐着的是一早在養心殿閒逛的墨青萍,“愛妃不在鳳梧宮好好休養,冒着生命危險跑來養心殿做什麼?”
“臣妾當然是想陪在陛下身邊,順便看看陛下制服反賊的本事。”墨青萍掩嘴一笑解釋道,她來這裡的原因自不僅如此,她支開畫眉一個人一早便待在養心殿等殤無笑,自是希望等捉拿反賊後,提醒殤無笑兌現他的承諾,封程凡爲大將軍。
“那愛妃一會要睜大眼睛好好看着”殤無笑根本沒在意墨青萍說什麼,只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半掩的殿門。
“吱呦……”看着眼前的殿門緩緩被推開,殤無笑眼角的笑意更深,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他最喜歡。
“踏踏……”雜亂的腳步聲後,養心殿殿門前站滿“皇宮守衛”,只與普通皇宮守衛不同的是,他們手中的長矛上繫着紫色的絲帶。
穿過殿門的衆守衛,墨玉巒緩緩走來,一雙眼睛正對着前方的殤無笑看的認真,見殤無笑露出一臉的笑意,墨玉巒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瞭解殤無淚,那般有野心會僞裝的人,絕不會束手就擒。
“怎麼有人敢帶着兵器進了朕的養心殿?”殤無笑雙手背在身後,笑吟吟看着墨玉巒衆人很是冷靜說道,那話中的語氣沒有絲毫激動,反倒是比以往多了些溫柔。
“死到臨頭你倒是淡定,只是不知是真淡定還是假淡定。”墨玉巒冷冷說了句,抽出身側的長劍便要朝殤無笑的方向刺去,只她還未移動,便覺一陣寒光朝面門閃來,急速彎腰躲開,那寒光便擦過她的身側刺向她身後之人。
只聽“砰”的一聲,那中箭之人瞬間倒地,原來那箭上竟是抹了□□的。
“退後”墨玉巒大喊一聲提醒衆人道,滿臉不可置信看向殤無淚的方向,他竟是知道他們今日的計劃,提前做了準備,在養心殿佈滿了弓箭手。
“退後?往哪裡退?你們早已無路可退?”殤無笑笑的無害,養心殿所有的屋脊上他都藏了弓箭手,他們即便出了這道殿門,外面迎接他們的同樣是層層的弓箭手。
殤無笑聲音剛落下,殿外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一陣“簌簌”聲後,一切都靜了下來,靜的嚇人,若此刻墨玉巒還在外面,便會看見那些中箭倒在地上的屍羣,他們多是臉色慘青,嘴角溢出鮮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束手就擒吧,朕答應留你一條狗命。”殤無笑說着揮揮手,只見隱藏在養心殿屋樑上的衆弓箭手逐一落在地上,他們將殤無笑護在身後,箭頭直指墨玉巒他們的方向。
“你買通了誰?啊?殤無淚?”墨玉巒臉色發白,那句“啊”好似帶着無窮的絕望和無奈。
“哈哈,買通倒是說不上,只是有人不願意幫你這亂臣賊子罷了。”殤無笑嬉笑着說了句,而後擡頭朝墨玉巒他們身後的方向喊了句,“你說呢?程凡?”
墨玉巒將身子朝過身子看向殿外的空地,那裡到處都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他們原本是陪自己一起戰鬥的,卻不想竟是因爲她一人疏忽,因爲她錯信他人而命喪黃泉,她怎麼這麼傻,明明三年前因爲背叛丟了一切,現在同樣因爲背叛所有的苦心積累的一切化爲烏有。
“飛魚”墨玉巒的目光太過嚇人,程凡看到這裡小聲喊了句,語氣中滿含歉意。
“你閉嘴”墨玉巒直直盯着他冷聲道,而後快速轉身面向殤無笑的方向,“一切事端是我挑起的,你放其他人離開。”
“哦?你何德何能挑起這一切呢?”殤無笑說着揉了揉鼻子露出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樣。
“我當然有能耐,我當年助你登上皇位,幫你安邦定國,你說我何德何能?”墨玉巒語氣悲慼,聲音落下便見她丟了手中的長劍,右手在下巴處摸索着。
“殤無淚,你說我何德何能呢?”墨玉巒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本來的聲音,她的聲音很有特色,比一般女子的聲音硬些卻又不似男子聲音中的那種鏗鏘之意,涼涼的,冰冰的,聽起來仿若冬日裡的習習暖風。
“撕拉”隨着那聲音落下,墨玉巒用力撕開臉上的假面,將那張滿是疤痕的臉完完全全暴露在殤無笑的面前。那張臉已經完全沒了往日的樣子,額頭上的大塊醜陋的疤幾乎蓋滿整個額頭,而右臉處同樣是暗紅的疤痕,只餘下左臉依稀還能看到往日戰神將軍的影子。
“啊……啊……”墨青萍首先驚叫出聲,她顫抖着身子指着墨玉巒,“你……你還活着?”
墨青萍臉色蒼白,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氣,那模樣如她在每個噩夢後醒來的樣子一樣,那種集恐懼、絕望、愧疚於一身的感覺,揮之不去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當然沒有死,不過你放心,即便我死了,也會永生永世纏着你,我親愛的姐姐。”墨玉巒倏地側了側頭直勾勾看着墨青萍的雙眼說道,那仿若來自靈魂深處的詛咒嚇的墨青萍身子晃了晃,差點跌落在地上。
程凡看着眼前的一幕卻是完全呆了,原來飛魚不是飛魚,他竟是她,她喊阿娜姐姐,爲什麼?他的腦子很混亂,可看見阿娜心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他一個人害了外面幾百個人丟了性命,他還害的“飛魚”落入這種境況,他是在助紂爲虐。
“沒想到……你能逃出來!”殤無笑顯然比其他人淡定許多,他只是看着墨玉巒輕聲說了句,右手緩緩擡起嗤笑道,“回來又怎樣,還不是鬥不過我。”
快速放下右手,殤無笑的笑容無比燦爛,而就在這微微的笑聲中,周圍的弓箭手全都動了,鋪天蓋地的羽箭劃過迎面而來,墨玉巒不停躲閃着,而身旁不斷傳來箭頭入肉的聲音,而後便是一陣的倒地的聲。
“怎麼樣?現在究竟是誰死到臨頭呢?”殤無笑示意弓箭手住手,笑看着墨玉巒諷刺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