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客棧, 墨玉巒睡足從房間走出時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時分,打着哈欠來至客棧一樓桌前坐定,墨玉巒這才發現衆人正在熱火朝天談論着什麼, 而那討論聲幾乎每句話都離不開“韓府”這個詞。
“今年的武舉狀元是韓府的韓灝公子, 且陛下今日已下立後詔書至韓府, 這韓冰小姐的皇后之位一定跑不了。”不遠處一桌正在吃飯的客人, 邊吃邊聲音響亮談論着。
“是啊, 韓府今後定是一路榮華富貴,成爲我們殤國最爲尊貴的皇親國戚。”另一旁吃飯的幾人聽到這邊的談論,忙伸着脖子附和起來。
墨玉巒聽着耳邊雜亂的聲音面無表情, 只兀自倒了杯茶邊喝邊靜靜聽着,可明顯衆人僅僅圍繞“武狀元”“皇后”兩個詞便可聊上半天也不歇。
隨便點了幾個吃食, 墨玉巒草草吃了幾口, 便離開前院漫步至後院馬棚處。此刻, 小灰站在暗夜身邊,嘴巴咀嚼着什麼東西, 只那咀嚼的動作極其緩慢,半閉半睜的眼睛看起來很是悠閒自在。
“暗夜,你怎麼不吃?”來至馬棚料槽處,墨玉巒見呆站着的暗夜開口問了聲。
彷彿是感覺到墨玉巒這個主人的氣息,暗夜緩緩昂了昂腦袋, 在看清墨玉巒的樣子後, 卻是倏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搖了搖腦袋。
“哈哈……”被眼前暗夜的動作驚倒, 墨玉巒哈哈一笑, 摸着暗夜的腦袋柔聲道, “你要學學小灰,你看它從來不挑食。”
暗夜顯然聽不懂墨玉巒的話, 只依舊看着吃的香甜的小灰髮呆。
“好吧,我餵你”墨玉巒說完從料槽中拿些乾草至暗夜鼻尖,暗夜聞了許久才滿不情願張嘴吃了點。
一旁的小灰卻在這時倏地從一旁擠了過來,那顆碩大的驢腦袋愣是把暗夜推開,自己滿是享受吃着墨玉巒手中的草料。
“哈哈……”感覺到掌心處小灰舌頭的溼潤感,墨玉巒歡快笑了聲忙用另一個空着的手摸了摸小灰的腦袋柔聲道,“那呆子離開前還讓我照顧好自己和你,所以,小灰也要多吃點纔好。”
“嘶……”暗夜看着搶走自己“美食”的傢伙不滿嘶鳴了聲,而後用自己更健碩的身子將小灰擠開。小灰見這般情景也不示弱,一雙眼睛委屈看着墨玉巒滿是撒嬌的味道在裡面。
“好啦,好啦,都有的吃。”墨玉巒無奈一笑,兩隻手分別拿着草料餵給一馬一驢。
“藍公子倒是很有閒情逸致”身後傳來男子微涼的聲音,墨玉巒轉身去看便見韓灝一襲栗色錦衣緩緩朝自己走來,他身後沒有其他人,顯然是孤身一人來此。
“韓公子不在將軍府呆着,跑來這客棧玩耍,顯然也很有閒情逸致。”拍拍手上的碎草,墨玉巒雙眼肆無忌憚打量在韓灝身上。
京都炙手可熱的人物突然跑來客棧,她又怎麼會認爲這只是偶然的相遇呢?
“若藍公子這般認爲那可是大錯特錯,爲了找你,我可是花了不少精力。”韓灝說着緩緩走進墨玉巒身邊,擡手試着在暗夜頭頂撫摸了下感嘆道,“是匹好馬”
墨玉巒看了韓灝一眼譏笑道,“將軍府好馬何其多,在下這馬應該入不了韓公子的眼纔對。”
“入不入的了眼我說了算,藍公子莫不是以爲,我韓某爲了奉承你才誇這馬好?”韓灝冷冷看了墨玉巒一眼滿是威脅之意。
“不敢”墨玉巒應聲回答,只兀自繼續從料槽中拿着草料喂暗夜。
一時間,這碩大的馬棚除了暗夜緩緩的咀嚼聲,竟是陷入沉默中。
“不知韓公子找我所謂何事?”見暗夜已吃飽,墨玉巒收起手看了韓灝一眼問道。
“你在考院說過,想爲將軍府效勞?”聽墨玉巒開口,韓灝也不遮掩,直白開口問道。
“幾日前確有此意,不過……”墨玉巒看着緊盯着自己的韓灝幽幽開口,“現在來看,還是自由些比較好。”
“自由?”韓灝雙手緩緩背在身後譏笑道,“你若真想自由,便不會跑來參加武舉。”
“若我說,我參加武舉只是無聊玩玩呢?”墨玉巒倏地轉身笑的無害。
“你……”韓灝一瞬間氣血翻涌臉色漲紅,這傢伙竟這般不給面子,難道真不準備在京都享受一襲立足之地不成。
“韓公子莫要生氣,我這不是逗逗你嗎。”緩緩開口,墨玉巒努力忍住笑意,看來韓老將軍的兒子並沒有繼承到他當年的穩重,是年齡的原因還是經歷的太少?
那天的比武她大多已看出,韓灝的本領不錯,只不過學武之人常犯之錯便是情緒太易波動。而對於一個想要保家衛國的將軍來說,他的情緒往往是影響着軍營所有士兵的情緒。很明顯,對於這一點,韓灝還有待學習與提高。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被墨玉巒的那句‘逗逗你’惹怒,韓灝努力緊握自己背在身後的雙手,否則他不保證自己不會在這客棧的後院動手。
“當然知道,將軍府的長公子,京都炙手可熱的武舉狀元。”墨玉巒輕聲開口,聲音平靜。
“哼……你知道便好”冷冷悶哼一聲,韓灝一臉寒意,他要的是一隻可以馴化的左右手,而不是一個只懂得觸怒他的敵人。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依據暗夜找到我的蹤跡。”墨玉巒緩緩開口,在韓灝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道,“韓公子原不喜我這種‘阿諛奉承’將軍府的人,現在卻又緊巴巴跑過來找我,這原因想必跟今日陛下立後的傳言有關吧。”墨玉巒說到‘阿諛奉承’四字時,特意漸重的音量。
“是,你很聰明”韓灝側首看着直到自己肩膀的人無奈承認道,見眼前的人依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忙又繼續開口補充,“既然知道我爲何而來,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處”墨玉巒倏地開口冷冷說了兩個字。
“好處?”韓灝一臉狐疑。
“我可以爲將軍府效力,可是……有什麼好處呢?”墨玉巒緩緩開口,特地強調效力對象爲將軍府而不是陛下。
“只要將軍府還在,我可以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富貴享之不盡,這還不夠?”韓灝看着眼前的人不滿開口,他從未想到自己欣賞之人竟是這樣一個貪心的人。
“不……我不要榮華富貴。”墨玉巒緩緩開口搖着腦袋補充道,“男兒志在四方,藍某隻想着犬馬一生爲民效力。”
“你想當將軍?”韓灝看着墨玉巒滿是不可思議,從沒有一個人可以這般/赤/裸/裸說出這一切,這世上已經有太多人學着隱瞞,學着對人一張臉背後一張臉。
“也不確切是,若是韓公子比我強,我當然甘爲副車在你身邊效勞。”墨玉巒說的是如果,明眼人一聽便知這話隱含的意思:我若比你強,那便是你爲副車爲我效勞。
“好”韓灝看着身側之人呆愣許久才反應過來,明明眼前之人說出這般忤逆他的話,可他仍舊很感興趣,這種比賽式的競技或許很好玩,更或許對他很有激勵。
聽韓灝說好,墨玉巒在那一刻生生愣住,她原以爲他會拂袖離去,卻不想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卻開口說“好”。
“你好像很驚訝”見墨玉巒一臉呆愣,韓灝突然開口笑了聲問道。
“確實”墨玉巒回過神點頭承認,“我只是沒想到,京都傳言冷傲的韓公會子這般平易近人而已。”
“平易近人?形容我?”韓灝指着自己滿臉不可思議,從來沒有人這樣形容過他,連冰兒也沒有,她最喜歡說的是,哥哥脾氣怪的嚇人。
“當然”墨玉巒點點頭,一本正經。
“哈哈”韓灝昂首笑的大聲,惹得馬棚衆馬均是擡首看着他。
“藍公子,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去將軍府做客?”韓灝停下笑聲誠摯邀請道。
“藍某還需要準備幾日”想到柳桓明日會從考院回來,墨玉巒忙開口拒絕道。
“那好”緩緩點着頭,韓灝一臉贊同,只想起今早帶來將軍府的程凡有些頭疼,他事先答應幫程凡找藍非域,那傢伙才點頭答應爲將軍府效力。罷了,待會回去直接將藍非域在君然客棧的消息告訴他便好。
“對了”緩緩轉身準備離去,韓灝頓下動作開口問道,“我以後可以叫你非域嗎?我聽程凡都是這般喊你。”
“程凡?”墨玉巒呢喃了聲,也是,韓灝若是想找幫手,怎麼可能只找她而忽略第三名的陳凡呢。
“是,他現在就住在將軍府。”韓灝說着有些無奈笑着搖了搖頭,早上程凡來將軍府後,光是喝個茶,已經把送茶的丫頭嚇哭好幾個。
“可以嗎?”見墨玉巒還在沉默中,韓灝忙開口追問了聲。
“好啊,能得韓公子這般親賴,非域很高興。”墨玉巒扯了下嘴角笑的有些無奈,想起程凡這傢伙她便有些頭疼,自考院回來後,每每都是臭魚臭魚的喊着她,甩也沒甩掉,現在看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被這人的聒噪聲音困擾着。
“非域,你可以喊我韓灝,我們現是朋友,當然也是競爭的對手。”韓灝說完滿臉肯定看着墨玉巒。
“好啊,兩日後,將軍府見,韓灝。”墨玉巒說着嘴角帶笑朝韓灝揮了揮手。
“好,兩日後,將軍府見”韓灝說着踏步離開,那背影看起着比來時悠閒了許多。